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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恩十分热情,若不是因为定胜糕的数量不多,甚至连跟在后头的那些人马他都想给上一人一块儿。

    裴晏辞从竹篮里拿起一块定胜糕,望着定胜糕上头的花纹,只觉得一阵熟悉。

    可还未等他想起些什么,就听到观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吃,而且这味道好生熟悉,好似在哪里吃过一样的。”

    听到这话,裴晏辞默默咬了一口,柔弱的膏体加上淡甜的口感,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厨子的用心,还有那隐藏在心底的令人悸动的熟悉。

    裴晏辞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李承恩却开口道:“好吃吧?我也觉得好吃,哎呀,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怕是家中人要担心,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话音刚落,观棋朝着裴晏辞望去,裴晏辞点了点头,于是便准备带着李承恩上路。

    李承恩却走到马车旁,将自己小厮和马夫的尸体搬上了马车,自己则坐在马车前准备架马,道:“你们在前头走,我在后面跟着就好。”

    观棋不由得问道:“李公子为何不同我共乘一匹马,这样咱们行路的速度还能快一些。”

    李承恩却摇了摇头:“他们好歹跟了我一场,再怎么说也得将他们的尸首给他们的家人带回去才行。”

    观棋瞧这李承恩年纪不大,倒是有一颗赤子之心,也没有再多劝他,只是道:“我们也不识得路,你在前头带路好了,我们在马车后头跟着。”

    李承恩这才想到他们不识路,点点头:“好。”

    另一头,京城。

    姜陆一路从扬州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这一路上他打听了有关于定国大将军卢定风的消息,听完这百姓们对卢定风的侮辱,姜陆心绪难平。

    直到入了京城,打听到卢湛英如今住在裴太师府,便直接朝着裴府去了。

    姜陆走到侧门轻敲了敲,没一会儿,侧门便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守门的门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看到姜陆那脸上纵贯的疤痕,眼中的防备之意更甚。

    “不知这位郎君有什么事?”

    姜陆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又掏出了一个钱袋塞给了门房,道:“我奉琅琊王氏之命,来给湛英娘子送封信,劳烦您帮我送一送,最好是等表姑娘看了信,给我个答复。”

    门房掂了掂着钱袋的重量,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卢湛英这两年虽不得势,但是最近安平郡主又开始频频召见湛英表姑娘,可见还是有些关心在的,他跑这么一趟送封信也不耗费什么时间精力。

    不论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

    那门房当即就应了下来:“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送信,立马就回来。”

    姜陆点头,见路上有不少人经过,立马便转过头,对着墙面掩盖住自己的面容。

    那门房接下了这个活儿,但因着他是男子,不能随意出入内院,便找了相熟的张婆子,分给了她十文钱。

    张婆子有些看不上这十文钱,但想到最近碧波苑这位挺得郡主看重,还是接下了这个差事,朝着碧波苑走去。

    可刚到门口,张婆子便被丫头给拦了下来:“张婆子,您来做什么?”

    张婆子笑了笑,道:“这不是侧门守门的张大爷得了信,说是从琅琊王氏来人给表姑娘送信,但张大爷又不能入内院,便央了我来送信,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侧门瞧瞧,那人还在那儿等着呢。”

    说着,张婆子就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信纸。

    那丫头知道张婆子说的不是谎话,便去里屋禀报了此事,没一会儿,她便走了出来对着张婆子道:“劳烦您将信交给我。”

    说完,便接过张婆子手上的信件,去了里屋。

    张婆子没想到自己连一声谢都没能得到,只觉得十分晦气,怪不得这两年来巴结这一位的人越来越少,原是连人情都不会做。

    张婆子心里虽不高兴,但是想到张大爷的嘱咐,还是等在碧波院门外头没有离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里屋便传来了一阵动静,只见穿着一身浅色衣裳的卢湛英带着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似激动似紧张,眼中仿佛带着两分水意。

    一看见站在门口的张婆子,便焦急地询问道:“写这封信的人可还在?”

    张婆子不知卢湛英为何会如此激动,毕竟要知道驸马早就已经同琅琊王是断了关系。

    琅琊王氏的人若是真心在意她这条血脉,早就该派人来打探消息,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在三年后前来送信,多半打的不是什么好心思。

    张婆子虽然心中腹诽,但是还是答道:“那人如今正在侧门候着。”

    卢湛英连忙对着张婆子道了一声谢,随手将自己发际间的一根金钗抽了下来,放到张婆子手中,随即便带着人朝着侧门急匆匆地奔去。

    等到到了侧门口,卢湛英坚决屏退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坚持要单独见人,那侍女见自己扭不过卢湛英,也便不再强求了。

    卢湛英站在门前理了理自己的妆发,这才缓缓地推开了门。

    侧门外,姜陆正站在侧门口来回踱步,等有人来了,他便遮掩自己的样貌。

    只是等的时间久了,姜陆心中也难免开始忐忑了起来。

    自己是不是不应该一入京城就来寻人,她如今的处境也艰难,自己好像是有些思虑不周了。

    就在姜陆思绪纷繁之际,原本紧密的侧门被缓缓打开,姜陆下意识回头。

    便见这两个月来让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自己跟前,原本英姿飒爽的模样不再,只留下一双盈盈带泪的破碎双眸。

    姜陆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原本想要上前关心两句,可在两人对视间,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这一份挂念情意似乎跨越了这三年的时光才终于到达了对方的心中,姜陆竟一时之间不能言语。

    卢湛英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气质沉稳的男子,一双眼睛霎时变得通红,嘶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弟弟?”

    酒楼别间内,卢湛英和姜陆相互诉说这两年自己的遭遇。

    但卢湛英想要知道自己弟弟这两年以来过的是如何的生活,因此更多的都是他她在问,姜陆在答。

    听闻他这两年在一位姓方的娘子的照拂下,跟救了自己的姜老爷子一起生活,虽然日子过得不算富贵,但是吃穿用度都不用担心。

    卢湛英有些心疼弟弟,自家弟弟出生显赫,从未干过什么粗活,但知道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千万般的不易,便道:“等回头我可要去好好谢谢那方娘子和姜老爷子,若是没有他们,我们姐弟二人怕是也没法相见了。”

    想到弟弟这几年以来吃的苦,卢湛英又多点了几盘大菜,望着被饭菜占满了的圆桌,姜陆不由得苦笑:“姐姐快别点了,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卢湛英就跟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姜陆的碗中夹菜,一边夹还一边道:“快多吃些,我看你如今都瘦了许多,这两年定是没吃到什么好的。”

    姜陆摇头:“姐姐,那你可就说错了,那方娘子的手艺极好,我在她的照拂下也吃了许多从前没用过的美味饭菜,只是前段时间又长高了些,看起来才瘦了。”

    卢湛英:“那便好,但你许久没有回京城,这次一定要好好尝尝京城的饭菜。”

    于是在一阵温馨的姐弟团聚后,姜陆刚刚放下自己的筷子,便听到卢湛英的声音再次响起:“弟弟,当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绝不相信父亲会叛国,你当年就在父亲身边,当年发生的事情你一定最清楚。”

    一听到卢湛英的话,姜陆浑身的气质一变,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凌厉,一双拳头更是被他握的青筋虬起,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姐姐,父亲他是被陷害的。”

    卢湛英被此事折磨了多年,如今见自己心中猜想正确,更是狠狠一拍桌子:“我就知道!”

    姜陆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暴虐情绪压下去,这才对着卢湛英开口道:“当年,瑞王暗中勾结蛮人,将咱们千机弩的模型送给了蛮人,蛮人按照咱们的千机弩仿造出了弩箭,但那威力甚至比咱们的千机弩还要更胜一筹。

    父亲又遭到了蛮人的埋伏,我原本想要带人前去救援,可是军中有瑞王的人手,他们拖着不愿发兵,于是父亲便带着五千的人马被围困山谷,便这么硬生生地……

    等到父亲的死讯传来,蛮人的军队便打到了沧州城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蛮人的首领便当着沧州全部百姓的面说父亲同他们暗中勾结,出卖大盛朝,底下有人去搜父亲的住处,不知为何还真叫他们搜出了父亲与蛮人暗中通信的信纸。

    我们士气大减,再加上蛮人有了威力更强的弩箭和变幻多端的阵型,立马就被蛮人破了沧州。”

    姜陆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卢湛英依旧可以从中听出那无力悲愤的情绪,卢湛英伸手握住姜陆的手背:“瑞王已经被当今陛下和表哥联合镇压,也算是为咱们报仇了。”

    姜陆从那交叠的手上感受到自己姐姐的身体颤抖,自然也明白她如今的情绪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姜陆:“不,父亲的冤屈还没有被洗刷,如何算得上是报仇雪恨?”

    卢湛英:“可如今父亲母亲都已经没了,祖父祖母也于一年前双双病逝,当年的证据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湛泫,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绝对不能再出事。”

    姜陆:“姐姐,我知道此事凶险,但是父亲为了护佑大盛朝的边疆安危,镇守沧州数十年,不管祖父祖母如何想念,他都没有回来过一次,他这般尽心竭力的守护大盛的江山和子民,不该沦落到背负叛贼这样的称号,若是不能为他洗刷冤屈,我也没有颜面换回卢家的姓氏。”

    卢湛英看着姜陆坚决的眼神,也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完成此事。

    卢湛英不再劝阻,只是紧紧地握住姜陆的手,道:“我知晓了,你尽管去做,若有什么需要便来寻我,我一定帮你。”

    两人说完了此事,心中具是一片沉重,姜陆便转移了话题,对着卢湛英道:“姐姐如今在裴府中如何?”

    虽然姜陆在进京城之后便已经打听过了自家姐姐的情况,自然也听闻了三年前表哥逃婚的事迹,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姐姐说说自己的生活。

    但卢湛英显然不想让自己弟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对着他扬起一张笑脸,道:“我能有什么过的不好的,咱们姑姑再怎么说也是安平郡主,更是裴府的当家主母,即便外边有什么不好听的,也影响不到咱们在府里的处境,顶多少往外头去便是了。

    我过的自然是还不错,只是苦了你,流落在外这三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见卢湛英说着说着又要说到自己身上,姜陆立马叫停,道:“姐姐,我真的没受什么苦。但是我还活着的这件事情,姐姐先别告诉他人,我前段时日去了一趟沧州,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怕是其中还有一些问题,我会在京城多待一些时日,待我将此事解决了,再好好同姐姐聚一聚。

    希望这一次我真的能洗刷父亲的冤屈,让我们能够以卢家子孙的名义堂堂正正的站在祠堂为父亲母亲祭祀。”

    听到姜陆说的话,卢湛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湛泫,你若是遇到什么问题,绝对不要一个人硬撑。”

    “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

    两人聚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前后脚出了酒楼。

    没有人知道,因为姜陆的到来,京城之中又会翻涌起如何的汹涌波涛。

    就在姜陆在京城中暗中行事之时,裴晏辞一行人也在桃花县县令的府中客居。

    裴晏辞因此行带来的兄弟们众多,原本想找一家客栈居住,但却按捺不住李承恩的再三邀请,只能带着观棋和几人住在李府中,剩下的兄弟则被观棋打发到镇上的其他客栈住下,顺势还能帮忙搜集一些桃花县以及附近城镇的暗信。

    裴晏辞站在院子里听着身后观棋禀报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李承恩小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裴公子,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我能冒昧请裴公子一起同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