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洛雅想和谢清霜就这样拥抱到地老天荒,可他们脚下的铁索却并不想给他们这个面子,开始用剧烈的摇晃抗议他们对它的忽视。
洛雅脚下一抖,右脚立刻掉下了铁索,她连忙拉住谢清霜,干笑着建议,“你看……我们换个地方聊天怎么样?”
“乐意之至。”谢清霜用双手稳住她的腰身,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就抱着往洛雅支撑着铁索的木桩上冲去——
“喂,你——”
洛雅是完全相信谢清霜的,可看到他如此行动也不免心惊肉跳。她原本以为谢清霜会冒险回程,以他的武功,也许在铁索断掉之前还能取得一线生机,可他却……他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往毒虫阵里面跳吗?他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殉情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不好?被毒虫咬死很恶心的!
洛雅被谢清霜刺激的都快哭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又感觉脚下一空,然后他们踩着的铁索就突然掉了下去,显然那钉在木桩中的铁索已经被毒液腐蚀的无法再继续连接在木桩上了!
原来谢清霜是发现了铁索已经没办法支撑到他们回去,这才选择冲向木桩,可是铁索断掉以后,他们在木桩上更是前后进退不得啊!
洛雅疑惑的看向谢清霜,见他神情肃穆,眼神坚定,是不是对他们能平安逃脱胸有成竹她看不出来,但总应该是想到了一些办法的。
看到他镇定的模样,洛雅一颗疯狂跳动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明白的,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他们想要逃脱很难很难,只是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她也能多一点面对死亡的勇气。
从进入这寻宝之地,不……从她穿越过来到如今,有好几次都面临死亡的绝境不是吗?所以她不害怕……不害怕。
这一生已经是她偷来的幸运,而她又遇到了他,先不说他们之间的纠缠到底是善缘还是孽缘,和他在一起她很开心,也很安心,这就够了……
洛雅自我安慰了一番,鼓足勇气正要坦然面对如今糟糕的境地,就见谢清霜踏上木桩,然后气沉丹田,使用千斤坠用力压下已经歪斜的木桩
——
本就脆弱的木桩承受不住他张狂的蛮力,不受控制的往前方倾斜,木桩颀长,这往下一倒多少都缩小了一些他们和对岸的距离。
而谢清霜则看准时机,在木桩彻底倒下之前后退几步,然后迅速起身,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带着洛雅一起跃向对岸——
只听“哒”的一声,洛雅终于又感觉到了脚底踏上实地的感觉——虽然这所谓的“实地”是另外一根木桩。
“成、成功了吗?”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不敢相信的从谢清霜的胸口抬起脑袋。
“当然了。”谢清霜笑道:“你在我的怀中,我怎么可能用你的性命去冒险。”
洛雅对他甜甜一笑,又钻进他的怀里在他胸口蹭了蹭。
然后蹭了两下她又停住了,像根木头似的僵硬的立在他身前。
妈呀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撒娇啊?难道“小别胜新婚”这句话真的是有实际根据的?
洛雅在心中唾弃着自己,鄙视着自己!
“怎么了?”谢清霜正享受着洛雅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就见她仿佛被点穴一般愣住了,忙关心的问。
“呃……没事。”洛雅干咳一声,试图挽回自己以往的“大女人”形象,“我们快走吧,站在这里总让我没有安全感。”
“好。”谢清霜也不多说,再次抱起她踏上铁索——
过了铁索桥直达对面,竟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桃源一般的仙境,在这盛夏的季节,对面竟然不合时宜的生长着一棵棵茂盛的桃树,粉白粉红的花朵点缀在枝头,为这诡异的长冥山添上一笔突兀的艳丽。
洛雅回过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见那方依然是白雾蔼蔼,可他们前面却又是花香阵阵,完全不同的景色将眼前的世界生生分裂成了两个极端。
“这么平静,让人感觉很不安啊……”洛雅喃喃开口,有些无法接受眼前天堂与地狱般的巨大差别。
“船到桥头自然直,小雅你不必过分担忧。”谢清霜安抚道。
“可是……”洛雅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你不相信我吗?”谢清霜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握住她的手,将洛雅柔嫩的小手紧紧地攥在自
己的手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似乎是被他如暖风般沉静又平稳的声音安抚住,洛雅点了点头,低“嗯”了一声。
“走吧,那里好像有间屋子。”谢清霜拉着洛雅,率先向前走去。
洛雅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谢清霜并不算十分强壮的背影出了神。
从踏入这长冥山,她好像一直都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为蒋云意探路,在他的胁迫下面对各种机关陷阱,他把她当一颗棋子,一件物品,就算知道她是天机老人的女儿,还是对她抱着一种随时可以舍弃的态度。
可是谢清霜……他一直在保护着她,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都用自己的方法在保护着她。
“喂,谢清霜——”
洛雅停下脚步,叫住谢清霜。
“小雅,怎么了?”谢清霜立刻回头,望着她的眼神依然是担忧的、专注的、充满了感情的。
被他那种仿佛高压电一样深情肉麻的目光盯视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洛雅还是忍不住撇开了脸,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凶巴巴地问:“我、我有没有说过、我喜、喜欢你啊?”
谢清霜闻言愣住。
风轻轻的吹着,吹起了落英缤纷,却吹不散他们之间流转的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洛雅还是没有听到谢清霜的回答,她又窘迫又好奇,想看又不敢看,脸颊不知道是因为羞的还是窘的变得一片通红。
终于,她还是没能忍住。
她回过头,正觉得尴尬要恶声恶气的说上几句圆场的话,就见对面的白衣青年目光柔柔的看着她,对她露出一朵温柔的笑容。
——她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幸福过。
“有啊……”谢清霜低低开口。
他看着洛雅,明明并没有喝酒,可他却已然醉了。
醉在她欲盖弥彰的掩饰之中,醉在她欲说还休的爱恋之中。
“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所有没有表达出来的一切,都已经告诉我了……你爱着我,就像我爱着你一样。”
听着他温柔深情的话语,看着他真诚坚定的眼神,洛雅的心里突然涌现一种说不出来的柔情,她回握住谢清霜的手,踮起脚尖正要给
他一个吻,突然,一道干哑粗噶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这么甜蜜的场景,真是让人觉得羡慕呢。”
那是一道她感觉十分熟悉,却再也不想听见的声音。
洛雅抬起头,果然在前方小小的木屋前看到了血牙的身影。
他抱着双臂斜倚在木屋半开的门上,神情似笑非笑。
与在武林大会上最后一次见他相比,血牙比之前胖了一点,干枯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肉感。他的头发规规矩矩的束在脑后,似乎已经不再害怕光线似的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出乎人意料的清秀五官镶嵌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人看上去竟然还蛮秀气。
那么一个骇人的恶魔,竟然长得一张挺好看的脸。洛雅盯着对方,觉得这个世界好猎奇。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清霜绷紧了身体,蓦然将洛雅扯到身后护住。
“我故意引着你们来东海,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血牙反问。
听着他们的对话,洛雅抿了抿唇,好想说“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意思是来了长冥山你怎么没死在那些机关陷阱里,而不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在东海”!
“小姑娘,你的头发长得蛮快的嘛。”
也许是洛雅嫌弃的眼神太过露骨,先前把注意力放在谢清霜身上的血牙立刻转移了目标,用和老朋友说话一样熟稔的语气对洛雅说。
废话!
洛雅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他。
她又不是天生秃头,过了好几个月怎么可能一点头发都不长?
只是血牙是怎么回事?来了一趟东海还吃胖了?折磨双无叶就让他的心情那么愉快吗?
“你们来了,双无叶在哪里?”
果然,血牙的下一句就提起了他比较在意的人,他翘首以盼,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一样迫不及待,干哑粗噶的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期翼。
看着血牙这么兴奋的样子,洛雅的心里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按理说,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恨到极处,能恨到让对方去死,可血牙所做的事情只是整治双无叶,以为谢清霜是双无叶的友人所以折磨他,以为她是双无叶的爱人所以逼她和谢清霜发生关系……连在
比武大会上,以血牙的功力真想击杀双无叶也不是不可能,可他却并没有杀他,而是把双无叶指引来东海。
他到底想干嘛?
这到底是想报仇雪恨,还是想引起对方的重视啊?
有了这层怀疑,洛雅又抽茧剥丝,研究起血牙和双无叶变成死敌的原因。
当初听血牙说过,双无叶把他困在青城山下是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比对双无叶现在的正太脸,他十五六岁时一定更可爱更萌哒哒,所以……会不会是血牙有什么“不良癖好”,欲对双无叶行不轨之事,然后双无叶和他大哥白非白情比金坚,双无叶一方面无法接受血牙的畸形爱恋,一方面又为了稳住他大哥,所以才将血牙打伤并困在青城山!
这样一来,双无叶为什么取血牙的两根手指做骨哨送给白非白也有了解释,不然人家好好一少年干嘛去找血牙的晦气呢?
洛雅越想越有道理,连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既然我让他那么困扰,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
有人在洛雅的耳边问。
“当然是因为双无叶没办法狠下心去取爱恋自己之人的性命,但又不想让你影响他的生活,所以才把你困在青城山下啊!”洛雅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僵硬的抬起头,看着血牙近在咫尺的,面无表情的脸。
“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啊?”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声音干巴巴的就像从齿缝里挤出。
而洛雅也终于回过神,发现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谢清霜被血牙紧紧的掐着喉咙,正脸色涨红的半蹲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还有愕然,而血牙……呃,他那张看着挺清秀好看的脸离她这么近还是蛮恐怖的呃——
天啊……
她在刚才那种紧张的情况下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啊?!
“小姑娘,我曾经以为双无叶已经是很大胆的人了,但没想到你比他更不怕死。”
血牙微微弯下腰,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洛雅。
“我该怎么夸奖你才好呢?勇敢?无畏?还是愚蠢!”
说罢,凌厉的掌风就向着洛雅的天灵盖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