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左侧微弱的火光为她所在的位置照出方寸光亮。
久躺的身体十分僵硬,她尝试着坐起来,可刚刚一动,疯狂的疼痛就袭向了她的四肢百骸,洛雅忍不住哀嚎一声,又躺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她这一躺动作不小,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摔得有多疼,她疑惑地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谢清霜的大腿上的。
发觉洛雅醒来,谢清霜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看向她,关切地问道:“小雅,你醒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先前的一切因为谢清霜的问话涌入脑海,洛雅想到她在掉落马车的时候谢清霜一系列的行为,心惊的同时又有些心痛,她咬紧牙关想说自己没事,可一张口就是无法克制的呻吟。
五脏六腑全部纠结在一起的难受让她窒闷欲呕,连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她还是决定不强撑了,攥紧了谢清霜的衣袖小声喵喵道:“哪里都不舒服,我好疼……”
“小雅,你忍一忍,”谢清霜闻言急忙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刚才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帮你大致检查了一下,骨头没事,但你的后背受到剧烈的撞击,淤血的面积比较大,你先不要乱动,等天亮了我就带你去看大夫。”
“嗯。”洛雅点点头,随即想起来护着他的谢清霜,又睁大眼睛看向他,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事?”
她掉下马车的时候是谢清霜以身相护,帮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现在她凄惨的躺着不能动,那谢清霜呢?他的身体那么弱,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放心,我没事的。”谢清霜摸了摸她的头,微笑,“我有内力护体,所以并没有感觉多难受,你且安心休息。”
“真的吗?”洛雅不相信的追问。
“嗯。”谢清霜依然微笑,“你再休息一会儿吧,等我把东西做好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你在做什么?”洛雅刚刚醒来哪里会有睡意,好奇地扭头看向谢清
霜手里拿着的东西。
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谢清霜在做东西,像是什么手工制品,但她当时身上太疼并没有细看。
这时看过去,只见他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一截布料和一把黑压压的物什儿,似乎是要将那黑色的物什儿缝到布料上面去。
谢清霜这是在做什么?
洛雅兴致盎然地看着,然而越看,她的眼睛就瞪得越大,最后神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瞠目结舌了!
她刚才还在好奇那一大把黑色的物什儿是什么,此时细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大把的头发!
柔亮的、乌黑的……她现在是个光头,肯定是没有头发的啦,难道这些头发是谢清霜的?!
他……他这是割了自己的头发要给她做“假发”吗?
洛雅的心中百感交集,不顾身上的疼痛立刻坐起来,探头去看谢清霜的后背——
只见并不算十分明亮的火光下,谢清霜一头长及膝盖的长发只到腰背了,可能是下手太着急,他的头发并没有好好修理,毛毛糙糙地铺在身上,看着有点参差不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代的人都很看重头发,那谢清霜割去自己的发丝时,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洛雅喉头发堵,眼睛酸涩,一时有点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蔓延到眼眶的泪雾逼回去,可刚刚眨动眼睛,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谢清霜,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抬手揉眼睛,带着哭音说,“你太犯规了,怎么可以这样!”
她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双无叶,因为他体贴又强大,屡屡帮她度过危机,而与双无叶相比,谢清霜就显得太过弱小了。
因为他的“弱小”,她在和谢清霜的相处中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英雄”的位置上,并反复的告诉着自己,她很强,是她在保护着他。
然而现在……
谢清霜在用他的所作所为告诉她,有那么一种“强大”,无关乎能力,是含蓄的、温存的、不那么浓烈,却又极为深厚的。而她所认为的,自己对
谢清霜那种还没有发展成“爱”,可以随时收手的“现代式”的“喜欢”,与他深厚的爱意相比,竟是那样的渺小和苍白,让在这一刻明白过来的她如此惭愧。
“小雅,你不要哭啊……”看到洛雅的眼泪,谢清霜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温柔为她拭去泪珠,“头发还可以再长,目前你的安危最要紧。你身上有伤,我又不像知乐一样通晓医术,我们只能再回到福寿镇去。而且,我们虽然穿着‘婆罗门’的衣服,但以防万一,还是考虑周全一点的好。我做的这顶假发虽然不算精致,但也可以掩人耳目,在被人盘查的时候或许能帮上忙。”
他声音低柔,语气关切,一字一句都是在为她着想。洛雅静静听着,乖巧地依偎回他的怀中。
怀中盈满她温软的身体,谢清霜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放松了下来,他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展开双臂将她牢牢拥抱。
寂寂深夜,连风也无声,洛雅闭上眼睛,第一次在谢清霜并不算强壮的胸怀中,闻到了安心的味道。
翌日一早,洛雅爬起来洗漱好后就拿着小刀帮谢清霜修理头发,等那发尾看着不毛糙了心里才算好过了一点,将谢清霜为她做的“假发”戴上。
谢清霜做的假发当然不如在现代似的那么以假乱真,只是将头发成束的缝在了布条上,她戴上斗笠正好将布条遮住,只显出乌黑浓密的头发来,就算过城关,应该也不难躲过盘查。
他们两人收拾好后,只听谢清霜抬指吹了一声口哨,洛雅就见昨天害她掉下马车的那匹臭马竟然“嘚嘚”的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这下就像热火点了炮仗,洛雅的小宇宙瞬间就爆发了!
这特么的臭马竟然还敢回来!
“小雅!”谢清霜见洛雅两眼冒火,立刻伸手拉住她,“我们要返回福寿镇还有很长一段路程,步行太浪费时间,我怕你的伤口会恶化,有马匹会快一些。”
“这臭马怎么还在?它不是撞树死了吗?”谢清霜说得很有道
理,但洛雅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她这穿越过来大伤小伤不断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连马都敢欺负她,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昨天的情况着实惊险,那马儿受了你一鞭子吃疼抓狂一路疾奔,最后卡在了两棵树中间,腰侧都磨出血来了,模样十分可怜。现在它回来了正好能为我们代步,也算将功折过了,你就不要和一匹马儿置气啦。”谢清霜柔声劝道。
“但我昨天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啊,它那么激动干嘛?”洛雅依然很不爽。
“哎,你自己看看。”谢清霜牵着她的手走到马前,指了指昨天她抽了马一鞭子的地方,示意她自己看。
洛雅满脸不高兴的看过去,见那匹棕色的小马全身的毛油光发亮,只有被她抽了一鞭子的地方毛发有点秃秃的,还浸出了点点血丝。经过一夜后,那血丝早已结痂,但只看着就知道它挨了那一鞭子后有多疼!
她下手有这么狠?
洛雅简直不敢相信,正欲回头对谢清霜狡辩的时候却发现那匹马好像在看她,湿湿润润的眼眸里写满了对她暴力的控诉。
“呃……”洛雅挠了挠头,狡辩的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小雅,马是找回来了,但马车却因为昨天的颠簸摔碎了,”谢清霜是不会去指责洛雅的,以他这宠爱洛雅的程度还担心她见马儿受伤心里难过,遂换了一个话题,“你的身体不宜一直骑马,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先行骑马看看,如果路上遇到马车,我们再恳请对方载我们一程。”
“好。”洛雅自知理亏,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背上有伤还骑马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坐在谢清霜前面吧,谢清霜的胸口一定会碰到她的背!坐在谢清霜后面吧,她双手抱着谢清霜腰的时候一定会扯到背后的肌肉,那样会更疼!
所以自从上了马,洛雅的身子就没有一会儿安生过,而她疼,马儿也疼。
马儿的两侧还是受着伤的,他们两个大活人双腿耷拉在马儿的腰侧,正好磨
着马儿受伤的部位,这一路走的,简直比步行还闹心。
洛雅呲牙咧嘴,疼得想骂天,谢清霜心疼的不得了,奈何只能一再放慢速度,用以缓解洛雅身上的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洛雅快要坚持不住想要下地步行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轱辘辘”的车轮转动声,洛雅连忙回头看去,见果然有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他们的后面!
“谢清霜,马车!”洛雅激动的摇了摇谢清霜的手臂,不顾身上的疼痛对那马车招呼道:“喂喂,停一停!”
马车在后,她的声音也算中气十足,但那驾车的马夫好像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十分淡定的从他们身边行驶了过去……
我勒个去,这传说中的“热血江湖”好像雷锋并不多啊?
洛雅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过去,双手捧心做西子状。
“小雅,你且忍一忍。”谢清霜不愿洛雅受苦,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他喊了一声“驾”,加快速度冲向那马车,在超过对方后横马于车前,大声喊道:“抱歉打扰了,请停一停车!”
“你是什么人,为何拦车?”那驾车的马夫见状不得不降下速度,面色不善地问。
“请问阁下是去往福寿镇吗?”谢清霜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好言相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快速速闪开!”马夫不耐烦地道。
“拦车实在情非得已,请阁下不要见怪,”谢清霜说:“我师妹身上有伤不宜骑马,如果可以,能不能请车主人载我们到城内。”
“不顺路!”车夫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答。
谢清霜闻言不再说话。
洛雅搂着他的腰,明显的感觉到谢清霜的气息变得紧绷了,凌厉的杀气仿若成了实质一般在他们周围顺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洛雅蓦然想到谢清霜为了遮掩她的光头杀了“婆罗门”的人取衣服斗笠的事,刹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谢清霜他——该不会是为了夺马车要杀人吧?!
第三卷:三个男人一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