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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贵嫔经这几年,隐约是知道自家姑母不愿再沾手这些权利之事。否则,贵妃也不致事事都不给她面子,只在过分的时候才肯住手。例如上回“堵嘴”的事。

    这么一想,她就委屈起来,和太后哭诉道:“您不知道她有多嚣张,就是皇后都压不住她。虽说您和表哥只给了她协理的权利,现在要问起奴才们来,谁不怕她巴结她听她的?哪怕她和皇后一起下令,那些媚骨的奴才都只听她的!”

    “不说上回她大庭广众之下就来堵我一个贵嫔的嘴,就是这次的事儿,皇后娘娘说要审,吩咐侍卫的话侍卫不听,她更是直接撂了一句‘您就歇了罢’,再这样下去,上下尊卑,岂不全乱了套!您说是不是!?”

    敏贵嫔的话太后不置可否,只是手上捻珠的动作一顿,又念了一卷《妙法莲华经》后方睁眼唤:“蓉兰。”

    太后身边儿的孙嬷嬷显于纱帘之前,她先给敏贵嫔欠了欠身:“老奴怠慢了。”说的是迟迟没上茶点的事。接着让两个小宫女上前,一个扶了太后,一个扶了陪太后跪着的敏贵嫔,服侍二人去外厅就座。

    自有端茶捧盏的宫女奉上热茶及一碟糯绿的千层糕。

    “老奴命人加了贵嫔最爱吃的青梅,您尝尝看。”孙嬷嬷慈和地笑道。

    主子的这个侄女为人虽不够聪慧,又爱拈酸吃醋,颐指气使,但总算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就为这点儿,再加上血脉相连的情分,太后还肯看顾她。否则仗着相府千金和太后侄女的身份,再是个机敏的,难保不会真把皇上的后宫给翻了天啰。

    侄女再亲,可亲不过儿子。

    “谢谢孙嬷嬷。”敏贵嫔真心实意地灿笑道,拈了一块儿千层糕来吃。

    她小时候常在皇宫里进出,孙嬷嬷待她一直是极好的,且服侍姑母又很周到。她虽没多少心眼儿,脾性又大,对自己好的人多少能分辨的出来。

    “不谢不谢,这一眨眼啊,连贵嫔都有了孩子。老奴还记得您当年的样子呢……”孙嬷嬷比了个身高,和蔼地笑着话起了家常,“长的玉雪可爱,人见了都想去抱一抱。”

    这一碟糕点一席话,就教敏贵嫔把方才想说的话都给丢到了脑后,糊里糊涂地配合孙嬷嬷忆起当年来。太后呷着茶,偶尔插上一二句,气氛倒也和乐融融。

    “启禀太后,寿王爷在门外候着想向您请安——”宫女踟蹰了一会儿,方鼓足勇气上前打扰这和乐的气氛。她忐忑地看了敏贵嫔一眼。

    “去传。”

    敏贵嫔唇上的笑容一消,骤然间想起本想和太后告状的事。她嘟嘴撒娇般地看向太后:“姑母……”一副不舍得的样子。

    其实按大元朝的规矩,她和寿王共同在场也不是不合理,如那回寿王在大庭广众之下邀碧桃品茗赏景,只要不是私下有龃龉,算不上不合规矩。

    太后将茶盏往几上一搁,发出清脆地响声,她缓缓道:“你说的事,我不会不管。今日就先回去罢。”

    “果真?”敏贵嫔大喜,她还以为这一趟算是白走了呢,竟能得了姑母的应承。她眉飞色舞地站起来,给太后全了礼数,语气轻快:“那侄女儿就先退下了。”

    临行前她又觑了几眼太后,生怕她突然又反悔了去,因而步子退的疾。走到檐廊里时,曳地纱裙,一下教她踩在脚底,她踉跄了一下,耳边不知怎地传来男人低声地嗤笑。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寿王爷那就是个混世魔王,虽然他也是自己的表哥,但却喜欢看自己被捉弄地狼狈不堪地样子,不,或者说是他喜欢看所有人被他捉弄的反应,不单是自己一个。

    而每当这时,威严却温柔(与寿王相比)地皇上表哥就让她格外心动。

    “哼。”她扶着汝言的手,连头都没抬一下。

    要不是他也是姑母的亲生儿子,且又极得宠爱,她是真想寻个理由叫皇上表哥砍了他。小时候可没少被他捉弄地愤恨咬牙。

    “听说贵嫔自生了六皇子,脸上就生了褪不了的黑斑。难怪连走路都低着头,是怕人看见罢。”寿王用恍然大悟地口吻道。

    “你!”敏贵嫔愤而转身。

    “胡备,把本王让人找的雪花膏拿来,”寿王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给敏贵嫔祛斑用。”

    还不待敏贵嫔满头疑惑,把这古怪的示好问清楚,他人一闪身,已经进了房间。

    太后自是听到了外面一番动静,见他走进来,不免慈祥笑道:“你啊——”这东西本是她让儿子去寻的,没想到他不呈给自己,反倒用这方法直接送了人 。

    恐怕自己这个侄女,又要疑神疑鬼地怀疑这东西里有没有掺了别的东西罢。碍于旧日的经验,有好物而不得用。

    自己儿子真是……

    “母后。”寿王没行礼,自在地坐到位置上,拿了个苹果开咬,间或含糊道,“您交给儿子办的事,儿子可是办成了。”指的是给敏贵嫔找药。

    “哦?”太后即使年逾半百,那一双眼睛丝毫没有浑浊之色,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只是更多了一丝沉淀地安宁。她慢悠悠地道,“这件事算你过了,那另一件呢?”

    寿王的脸顿时成了苦瓜,一副被苹果酸倒了牙的样子:“那件事不成。”

    “你不是最喜欢寻根究底?母后给你寻的这差事,总比你皇兄给你找的要好。”太后挪揄。

    “太缠人了,牛皮糖一样,儿子甩不脱她。进宫她也要跟着。”寿王头一回丢开了优雅地形象,烦躁地抓抓头发,“事情又没有进展。”

    “那是你不够细心……”太后语顿,“等事结了,就不用你甩脱了……”

    寿王怔了怔,他虽然一向不把人命当回事,不过这女人虽然烦了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他不忍心。话说回来,自己近来是愈发容易心软了。

    “怎么了?”

    “没事。”他也不过顿了一刻,重新挂上懒散地笑,“母后的吩咐,孩儿焉敢不从。”

    “贫嘴。”太后乐了。

    “母后要没别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等把苹果吃剩下一个果核,他看母后又塌下了眼皮,手中佛珠捻动,仿佛在思虑什么。便先提道。

    太后抬眼看了看他,语出突然地问道:“你觉得,贵妃如何?”

    寿王心里一惊,起身的动作缓了缓,疑惑地问:“哪方面如何?”

    “映月(敏贵嫔)今天和哀家讲了贵妃的事。不管是打理宫务还是教导皇子,她都不错。不过,不给人情面,行事追求一击必中,尚且缺乏磨砺耐心啊。”太后语气虽然随意,但从她的自称上可以看出,她是有心想找人问,“本来哀家是想,等事结了,就让她——现在倒有些犹豫了。”

    至于贵妃霸占皇帝的事,太后反而不觉得这是坏事。要是皇嗣都从一个女人肚子里蹦出来,无论是争权夺位还是朝政动荡,都不容易有。能省不少心啊。

    她又不是不能生育。

    寿王心神松了松,有:“讨论小皇嫂,母后不该找皇兄吗?”

    太后横他一眼:“你皇兄心里想的我还能不知道?”

    “小皇嫂没耐心,不是还有皇兄在。”寿王毫无避忌地伸了个懒腰,笑笑,“或者有比她好的,母后换个人选就是了。”他起身。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许那事是子虚乌有呢。还是你先查着罢。”

    “儿遵命。”寿王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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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碧桃才一进屋,就有一个稚气的小人儿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怎么了?”突然这么粘人。此刻碧桃脸上的沉重和厉色尽褪,只眉宇间有一丝疲惫掠过。她揉了揉小承景的脑袋。

    “奉紫姐姐说娘被人撞到了,妹妹会出事。”小家伙眼里一片晶莹。

    “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帝从碧桃身后转出,沉了声道,“身为皇子,如何能人云亦云,轻易相信饶舌的奴才所说的话。”

    小承景难得的没有变回严肃正色,而是别过脸不看他父皇,继续泫然欲泣地看着娘亲。

    这等耍赖地性子倒是和碧桃如出一辙。皇帝虽然不悦,不过到底心软了,儿子年幼,又一向依赖他娘亲,乍然听见这话,难免惊慌害怕。

    “娘没被撞到,妹妹也没事。”碧桃拉起儿子的小手,边走边道,“你父皇说的对。你要是哭出来,就真的太没出息了。”

    走在后面的皇帝听了哭笑不得,他是这么说的吗?

    “哦。”小承景乖乖地应了声。

    “你当哥哥的,要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嗯!”

    学堂里的大道理承景已经听的够多了,碧桃也会在日常点滴中教他,但都是往浅显易懂的方向上说。当然,也是因为她学不来古人那一套之乎者也。

    “薛姐姐!”

    碧桃看着站在自己宫里的小公主,略有愕然:“阿笙?”

    小公主摸摸鼻子,可爱地笑起来:“他来给太后请安,我就来找小承景玩啦。”慈宁宫她也去过一次,无论是太后还是宫里的摆设,都透露以人庄重严肃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所以她一听进宫,就决定来她相熟地翊坤宫等寿王。

    碧桃回身看了看皇帝,估计是刚刚团团光顾着担心自己的事,忘了和她说这个,不过小公主的身份毕竟特殊。她见皇帝点头,方笑道:“正好我今天累的很了,就麻烦你陪承景玩了。”

    “既然是玩儿,怎么会麻烦。” 小公主笑嘻嘻地拍着胸脯道,“这个我最会啦,薛姐姐就放心的交给我罢。”

    “承景?”碧桃低头询问小家伙的意见。在外人面前,她都是按正式的叫法。

    小家伙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娘去休息。”

    “真乖。”碧桃笑起来,要不是不能弯腰,她早就狠亲儿子一口了。

    皇帝本来跟着碧桃回来是担心她身子仍旧不适,如今见有小公主在,倒不好陪她一起去卧室里歇着。他沉吟着道:“后面的事朕去处理。”

    “嗯。”许是想着可以休息了,她倦色更显,恹恹地回了话。

    碍于外人在场,皇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翊坤宫。

    谋害皇嗣却只废了一双腿,他觉得远远不够。但碧桃腹中的孩儿无恙,倘若立即取其性命,恐怕在看过那样一场“表演”后,宫里就要流传出贵妃手段狠毒的流言了。

    如今到底性命尚存,旁人会被震摄住,却不会多说。

    “赵忠信,”皇帝坐在轿撵上一番思忖后,唤来近身内侍,“把人送回去,按实说是因她冲撞贵妃之故。但贵妃念在她平日恪守宫规,做下这事时又是失神失志,并非本意。特赦她贬为庶人,不再追究。”

    既然她说继母亲父不慈,想必以戴罪之身回府,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比死更难捱。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觉得写的神神叨叨的……哪里不懂的就提一下,总觉得写的太云里雾里了,能解的我明天那章会解了,如果是为后文的铺垫,就嘿嘿嘿。

    其实本来还有贞吴或者荣荣的戏份,太晚了要写作业去-333-只好明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