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宠这技能》 第2章 穿越 举弓,瞄准猎物,放箭。 因为追逐过后气息未稳,又急着要将猎物追捕到手,致使弓弦没能拉满蓄力不足。即使准头够,恐怕速度也慢了些。 果然,原本还在眼前的小狐狸往左一扑勉强躲过箭支,跌跌撞撞地闪进密林里去了。 “逃之夭夭”挑了挑眉,叼着蓝瓶啜一小口,快步追上去。 幸而她选的职业是弓箭手而不是女生喜欢的舞者琴师等,别的不说,至少速度够给力。 开玩笑,任务要求十五张狐狸皮,就差最后一张皮没扒了,她怎么能收手? 然而薛碧桃一脚踏进密林时,还不等找到狐狸的踪影,猛然觉得身子一沉,脑袋像被重物狠击过,瞬间失去知觉。 在视线变黑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我去!老娘做的是限时任务啊啊啊! ------------------------ 再睁眼时,面前竟然浮动着《国色》这款游戏里熟悉的字眼——副本介绍。 薛碧桃眼睛扫过副本种类一栏,见填的是“剧情副本”,不由更加惊奇。通常剧情副本非申请不能触发,从来没见过在本人不自愿的情况下强制要求的。 《国色》这款游戏区别于其它全息网游的特点,就是它备受女性用户喜爱的“剧情副本”。此类副本不用打怪通关,而是在各种各样的背景下进行角色扮演,达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目标即可获得经验及物品奖励。 副本背景构造的逼真程度,再加上拟真度高的场景,让人不禁产生穿越的感觉。因而在距离穿越小说火爆的五十多年后的时代,这类小说又一次火了。 甚至《国色》的开发公司还大量购买受欢迎作品的版权,将它们制作成副本背景以供大众用户攻略。 撇开强制任务不说,还有件事也古怪。按理说在2055年的今天,连接大脑与拟真环境的养生仓已经日臻完善,不但不会对人体有危害辐射作用,甚至在睡眠的情况下使用之后还会精神饱满。没道理出现刚才那种“黑屏”的情况。 这个状况,有点诡异啊。薛碧桃皱眉想着。 将视线转到剧情任务的背景上: 副本年代为乾元王朝的元徵三年,玩家穿越角色为礼部尚书薛聪薛府上的嫡出二小姐——薛碧桃,与其双生姐姐薛绿萼一同备选宫中。 等等,这个背景有点熟悉。 好像前两天死党苏小砚曾经抱着本名叫《争宠?小意思》的穿越小说来找她,因为发现里面一个被穿越女主角逼的下场惨淡的病弱女配也叫薛碧桃,所以相当混蛋的来嘲笑她的。 任务目标:攻略皇帝,且争宠技能熟练度达到100。 任务完成奖励:回到游戏中,且奖励本职业传奇级装备一套。 任务失败惩罚:脑电波抹杀 ……我我去,脑电波抹杀?岂不是要变成植物人。什么时候游戏里居然有这么凶残的惩罚。 这已经不像是玩家的恶作剧了。 “这当然不是玩家的恶作剧,哼哼。”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人家好不容易完成工作变成狐狸放松一下,在草地上晒太阳晒的好好的,你这该死的弓箭手就跑来射杀我!欺负我动物化没有技能吗!” “……你是?”不是吧,不过为了完成一个限时任务而已,她怎么好像惹到很厉害的角色了。 “小小,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这个游戏的主脑。” 薛碧桃大囧,还待分辨“这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还没真的杀到你。你要是把我在游戏里抹杀了,联邦的法律也不会放过你和你父亲的。” 一般来说,生物脑的创造者会被称为其父亲。 自称“小小”的主脑大人此刻怒气顿减,忸怩道:“人家也是没办法了,本来只是想出口气,让你来不及做任务。结果把你丢进了还不完善的剧本里,变成了非玩家使用的角色。这个副本也因此锁住了,别的玩家不得进入。当然,你如果不通关,也出不来了。人家本来是想把你拉回来的……” “但我还小嘛,力气也不大……所以拉不回来。” “那任务完成奖励和惩罚是怎么回事?”薛碧桃的脑门上已经爆出一个井字,追问道,“你现在弄不回我,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当然没问题!你要相信我!哎呀,我目前的能力只够留你十分钟,现在时间到了,你要自己加油哦!” ……加加你妹啊! 还不等她爆粗口发泄,已经被一股引力牵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先只是想很正常的穿越,结果因为看了一天网游文,第一章的风格就顿时好奇异啊。 ……我我还能塑造出成功勾搭到皇帝的女主性格么(学小小忸怩状) 第3章 前奏 “小姐,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被耳边那温柔的声音唤醒,碧桃的眼睛才逐渐明晰起来。 “还有点晕。”答完话,她抿起唇,略微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显得有些恼怒。 能不怒吗?被不靠谱的生物脑丢到这个诡异的地方。 身为**的她,扮演小姐的气场勉强足够,若要论阳谋,手段也够。可是和后宫的女人耍心机? 她一个被娇养大的姑娘,还真拼不过宅子里听着阴谋论长大,甚至自己拼杀出来的女人。 不过…… 她向来聪明,身处逆境的时候,懊恼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没用的,要么放弃自身自灭,要么,就要拿出斗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解决掉。 环境不迁就个人,只能是我们适应它。 这宠,她还真争定了,不就是开副本刷人型boss么?谁也别想挡着她回去的道儿! 暗自下定决心,碧桃舒出一口气,看向旁边的贴身丫鬟暮云,她脑子里已经被强加了这部分的记忆,虽然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许多,即刻翻出这丫鬟的信息还是可以的。 是这具身子奶娘的女儿,从小服侍自己的大丫鬟,做事成熟稳重,算是个不错的帮手。 她点点头,吩咐道:“把带的点心拿些出来,方才使了好些力气,免得进宫时无力应付。” 暮云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小姐因从小体质弱的缘故,养成了怯懦的性子。方才头疼的毛病发作起来,险些晕厥了去,再睁眼时竟是一副怒容。 何时见过小姐这般? 心里虽疑惑,到底还是关怀道:“到底是昨儿那风吹着了,又兼马车颠簸,初晓那妮子做事不仔细,系件披风也能出差错。小姐是打小的病根了,这样的冷天若再不裹严实,更要难受。” “她性子爽利,做事不够细心也是有的。”她笑了笑,又道,“与你比,自然是比不上。” 暮云脸儿一烧,也是欢喜也是羞涩,不再说话,只取出帕子包好的点心来,奉给她吃。 吃了几个,为抑着头疼而消的力气便逐渐恢复过来。拭去嘴角的点心屑,碧桃两指捏着帕子颇有些嫌弃地想:这样用完再腻呼呼的揣回去么? 自家小姐素来爱洁暮云是知道的,见她脸色不豫,反是莞尔一笑,上前接过那帕子叠了脏的一面儿在里头,另取出一方崭新的来。 碧桃默默的数,这已经是第三条了,她还从来没拿手工绣品这么奢侈过。看来触发这个副本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嘛,她努力安慰自己道。 车轱辘压在花岗岩铺就的大路上,发出响亮而规律的声响,却教人慢慢有些困倦起来。 碧桃揉一揉眼睛,正欲问什么时候到,就被马车停下的惯性带的往前扑去。手撑在两侧才算稳住了。 果然听外头的车夫道:“二小姐,到地方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待暮云撩起帘子,置下脚凳,才扶着她的手下了车。 放眼望去,眼前宫殿的金色琉璃瓦顶高低错落,高高的火红色的一道道宫墙就像被泼上了厮杀后的血水,却仍是威严直立着拦隔了内里数不尽的明刀暗箭,欲要粉饰天底下纷乱最多的是非地。 血腥肮脏,又莫名地华贵庄严。 到如今,碧桃的心里不是不乱的,她想,她居然要为妾了,且是要自己挣着抢着打破脑袋的去当妾,和一群女人争夺一个男人。尽管那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尽管这只是一个副本。 平行空间? 想到小小话里不清不楚地字眼,她心蓦然就沉了沉,面上也带出无尽冷意来,若果真是平行空间,她只怕做不到那一步。 还是想着是玩一场游戏吧。 暮云看着小姐突如其来的冷面,视线有些飘忽地落到前头去。 薛绿萼,与小姐一母双生的大小姐,却因在母胎里养分充足,体质上不知比小姐好多少倍。即便如此,年龄渐长后也是少有笑脸,家里丫鬟们私底下言语时不免给她冠上个冰美人的名儿。 往常小姐怯着一张脸时从不觉得,这会子瞧着竟是如此的相像,又如此的有震撼力。 同裁一身蓝绸袄儿,饰以水波纹路,下着白绢裙子,且裹上黛色斗篷,细白如瓷的颈边溜一圈儿兔绒毛。虽头饰首饰不同,皆冷下一张相同的脸,直教人分不清,又有些迷惑与入迷。 “二妹妹。”与碧桃打招呼时,绿萼脸色也不见缓和,依旧是冷凝的样子。果真不像姊妹。 然而碧桃看着,心里却一动。 摆出与往日不同的模样来,不见如何怯懦温和地颔首道:“姐姐。”语气也是淡淡地。 绿萼眼里闪过一丝惊奇,不免多看她几眼。虽不与往日相同,到底身骨儿还是透露出几分怯弱不胜来,便学习自己的做派又能如何? 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她心底冷笑。 此时碧桃却在想着另外的事。都说双胞姐妹,要么感情好的和一个人似的,要么就是彼此看不过眼,毕竟世上有个人和你一模一样,若众人相待时不能一碗水端平,心里便会生出不同心思来。 按这个情况看,这对姊妹怕是后者。 也好,要都是这样,回去的时候也不会惦念这里的人事了,感情淡薄总比如胶似漆好应付些。 虽然淡漠,毕竟是一家,撂开各自的心思后,二人仍相伴前去登记造册,以备殿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碰到场景描写就死星人…… 第4章 选秀 “宣礼部尚书之女薛绿萼薛碧桃,文华殿大学士之女傅温佩,吏部左侍郎之女裴允儿,太常寺少卿之女贾真真觐见。” 被点到名的秀女起身,一行五人出侧殿,入得正殿。 碧桃搜了一回记忆,总算得了礼仪上的知识,匆匆学过,举止也不算太突兀。 “平身。”头上传来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在这隶属帝王的大殿上回荡开时,更显得威严不可侵犯。 五人应声,袅娜而起。 皆是娉婷玉立的身姿。 上位者的视线却尽数落在薛家二女的身上,也有好奇品赏,也有惊异不定。 只见二人一身相同的蓝绸衣裳儿,皆是冰冷冷生就的芙蓉面,让人忍不住就想分出差别来。 怎么能不多看几眼? 碧桃感觉身上压力骤然变大时,便知道此计已得。 初见面,博的是相貌举止,以及不湮灭于众人的不同点。 薛家姊妹的不同,相信皇帝已经有了印象了。 如此,众高位妃子也不敢因她容貌而忌惮,在入宫前就下手作乱。 要是从名单上被划去,或是初受封的品级太低,可就得不尝失了。 历朝历代,双胞胎入宫为妃的不是没有,但不是活泼外向,就是两人性子不同。 且本朝这才是第一对儿,这又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二次大选。 因此这二人的表现着实叫皇帝看的新鲜。 先是内侍报了绿萼的名字,她上前一步,已不必行大礼,屈身作一礼便罢。 再抬眼时也不见眼光波动,更不见害怕与紧张,只一副淡然和无所求的样子。 皇后便和皇帝笑言:“倒是个沉稳的。” 皇帝颔首:“那就留罢。” 内侍宣了圣意,又叫碧桃出列。 碧桃行过礼,暂时把思绪压下。 慢慢将俏脸儿仰起,又把唇儿一咬,复缓缓松开,登时有别于绿萼冷然的模样。 苍白的脸上抹就殷色红唇,再加上眼底冰水化成般的潋滟水波,极致的色彩对比,更教人移不开眼。 皇后依旧端庄和善的坐在那儿,其余几位妃嫔面上也不见如何,暗里却险些要将指甲掐断。 同是思忖,这要不是本身就病弱的,怕是个不容小觑的。 心里便升了警戒。 要是让这对姊妹入了宫,也要趁她们没站稳跟脚的时候,打压下去才好。 皇帝可不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凭着喜好,语气玩味道:“留。” 这二人,竟都不必施展才艺,过眼即留。 其她三人见状,又是跃跃欲试,又是忌惮咬牙。 后又留了温婉娴静的傅温佩和机敏活泼的裴允儿。 这五人倒也个个出色。 便是落了牌子的贾真真也是纯善天真,只与裴允儿相比,性格相同,却又机敏不足。 并不多适合后宫。 碧桃想,这样也不错。 只是上头那几位怕是要应付不过来了。 若是皇帝不在,怕就是相反的结果,留下好欺负的贾真真即可。 一行人除失魂落魄的贾真真去了前面待的左侧殿,余下四人皆同去了入选后可去的右侧殿。 脚才迈进去,耳边便传来胞姐冷冷的声音:“妹妹今天可真教姐姐刮目相看。” 虽然她站在后面,见不到薛碧桃的表现,但是听皇帝的语气,分明对她起了心思。 “姐姐是说妹妹以前的表现都是假的?”碧桃好笑的觑她一眼,扶了扶头上的碧玉玲珑簪,又道:“难道娘对姐姐更宠爱些,也是假的不成?” 绿萼微愕然。 碧桃的眼里便腾起一阵雾气,雾煞煞地看向她:“我忍让,不过是爹娘不看重我罢了。” 她那双眼睛,好似在说:姐姐,你欠我良多。 你可有善心,记得还? 绿萼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 碧桃掩唇,笑往一旁去了,也不往秀女堆里扎。 谁教她如今扮演的,是小号冰山美人呢。 只是她放过她们,她们的x光射线眼睛却不会放过她,同一批容貌比她姊妹要好的也有。 但是双胞胎总是众人瞩目的。 一时被许多人列为劲敌。 碧桃琢磨着,是不是要改个策略?这样引起皇帝注意了……但所有人也都注意了。 “薛家姐姐,”正百无聊赖的想着,被同时参选的裴允儿笑吟吟一拍肩,“姐姐想什么呢?” 碧桃看她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并不答她的话。 好在裴允儿也只是想挑个话头,没有一定要她答。 她人很是机敏,见碧桃眼里没有不耐之色,就凑近了一点,笑问她:“你们姊妹这样相同的好容色,可真教人分不出哪个是哪个来。不知姐姐与那位姐姐,哪个更年长些?” “她是我姐姐。” “唔,我瞧着,那位姐姐的冷气儿也更足些,果然是姐姐的姐姐。” 碧桃忍着笑,眼里到底还是露出一二分来。 裴允儿若有所思,觉得这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与她攀谈的兴致更高了。 你来我往几回,赶上散场的时辰,便做了结语。 “往后在宫中,还望姐姐多多照应。”这是场面话。 “嗯,好。”这是干脆的回答。 听内容好似是毫不客气,但看她渐渐软和的唇线,裴允儿不知怎么升起满足感来。 就好像小时候家里姐妹们争抢爹娘的宠爱,渐渐被她占了先。 那种满足,不像是被宠的欢喜。 只是想着:啊,成功了。这种努力之后有所得的感觉。 碧桃却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性子,找人套近乎是断断不可能的。 有个人聊天打发日子也不错。 更何况,如今裴允儿眼中还不见世故成熟以及阴狠冷漠,只有想着入宫的新鲜喜欢以及跃跃欲试而已, 在现代时她是未入社会的小羊羔,却已经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这具身体却只有十五岁,就已经要嫁人了。 她到底比她们要大几岁,看人更分明些。 与裴允儿作别后,依旧和自家姐姐一道回府,也依旧是各坐一辆马车。 辘轳声带动了碧桃的纷乱思绪,也将元徵三年的后宫之争,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登陆不上,昨天跑去吃酒,于是我想—— 今天是不是要三更呢。托腮。 第5章 交心 “娘。”碧桃一下车,就见绿萼正被娘亲翁敏握着手嘘寒问暖,略一犹豫,还是上前行过礼,唤她一声。 “碧儿也回来了。”翁敏温和慈善地笑看她,眼里的温度却明显不如对着她姐姐的时候,“听绿儿说你也被留了牌子,说不得,咱们家要出两位娘娘了。” 碧桃稍带一点笑,回道:“是爹娘教导的好,女儿可不敢居功。” “好好好,去这么一趟也懂事了。”翁敏颇为欣慰的看着她,觉得往日对这个女儿的关注太少了。 也是因为她这个二女儿从小体弱的关系,为家族计,这样的体质一则难养活;二则娇弱不胜难以培育。 她就渐渐把重心放在了大女儿身上。 现在看来,这个女儿自个儿倒也争气。 那宫里的人脉布置,与老爷商量着也要交给她一份才好。她忖度着。 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 “娘,门口风大的很,咱们快进去吧。”绿萼见娘亲的关注点有所转移,暗自着恼,难得用撒娇般地口吻道。 “娘都忘了,快进去吧。老爷还在里头等消息呢,咱们给他报喜去。”翁敏嗔看她一眼,还是应下要求,领着众人进府。 却不曾偏颇,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心里颇为骄傲。 --------------------------------------- 与爹娘叙过话,又一同用完晚膳,碧桃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歇息。 只等再过几日颁下圣旨,就能领旨入宫了。 经过这一役,她莫名对入宫争宠这事儿不怎么排斥了,大概是谋算得逞的关系,觉得…… 很有些意思。 唔,算计帝心,也不错嘛,挺有趣的。 反正在现代读完大学,也是父亲母亲把她拉拔到体制里去,吃父母的银钱本事,没什么意思。 要不然她也不会天天钻到游戏里找乐子去了。 对着朦胧胧看不清人眉眼的铜镜,把头上那根碧玉簪取下,想到此处,她微微匀开笑意。 “小姐今天……和平时不大相同。”替她卸下耳坠的奉紫踌躇着道。 这是个谨慎细心的,虽然胆子小了些不堪大用,收管着她贴身物件儿也是不错的。 不让人操心。 只是一点细微的变化,她就看在眼里了。 “哦?哪里不同?”她把玩着手里那支簪,好兴致的反问她。 初晓去了厨房催热水,正替她铺被的暮云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显然也是有所察觉,想听一听。 “不那么……不那么……”丫鬟评述小姐,总是底气不足,一时奉紫也找不着合适的词。 “不那么怯懦了?”她笑。 奉紫犹豫的点点头。 “保护色而已。”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没有其它委婉的修饰。 两个丫鬟听了都有些震惊。 保护色?即使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人信服,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 毕竟自家小姐又没有经过大事的刺激,突然通身气质变化了,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好说呢。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除了外人,连她们在内,小姐谁都瞒着,谁都不信? 她二人又觉得忧伤不忿,又为小姐心疼。 “想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碧桃的嘴角浮起一个自嘲地笑来,“我这样柔弱的体质,只怕别人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了。” “若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连娘亲也不会时刻护着我。那就只有示人以弱了。” 实际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不是真的柔弱不堪,否则家里的明枪暗箭也不能都躲开了,还活到十五岁。 只是和她比起来,因为不是娇养大的,长久以来的保护色护过了头,难以更改,气势上弱了很多而已。 “小姐……”二人听了,不忿淡了很多,都有些心酸。 所以说,从小服侍到大的婢女就是好骗啊。 自家的小姐说什么都信。 碧桃心里淡定且不怀好意的想。 “往后入了宫,与在家更不能比了。”她正色,“光靠我一个人是万万不能够的,所以今天我才在你们面前露出些端倪,好教你们知道。” “索性你们也是聪敏的,能够发现不对。倘若你们愿意,那往后的日子,便要你们扶持着我过了。若是不愿意也无碍的,我回禀了母亲,让她给你们找户好人家嫁了,往后也能安心的过日子。” “奴婢是打小服侍着小姐长大的,”暮云听了有些激动 ,含着泪,先出声道,“早就立过誓,要服侍小姐一辈子,小姐千万别赶奴婢走。” “奴婢也是,虽然奴婢是后来才被夫人拨给小姐的,没有打小的情分。但绝没有二心,只盼着能服侍小姐把日子过好了,奴婢也能沾沾小姐的福气。” 碧桃听了也很满意,这个时代,叛主的奴才别人也是不会重用的,因此这二人不用多敲打,只用告诉她们知道她往后行事有所改变,不让她们成天疑神疑鬼暗自猜度就好。 正要开口安抚,初晓推门进来,看见房里的状况吓了一跳:“这都怎么了?” “这……”暮云才想答话,可不知道小姐的意思,便把眼儿望去,见小姐摇了摇头,就知道暂且先不和初晓说。 也是,这丫头太活泼了些,行事不够沉稳,就怕嘴上把不住坏了小姐的事。 “咱们正给小姐祝贺呢,熬了这么些年,总算得偿所愿了,可见小姐必有后福的。一时开心过了头,反是喜极而泣了。” “嘻,说的对,咱们小姐的福气在后头呢!奴婢也想着往后能跟在小姐后头,和小丫鬟们逞逞威风,也就于愿足矣啦。”初晓立马就凑趣儿行过礼,笑嘻嘻地。 奉紫听了破涕而笑,嗔她:“狐假虎威!” “怎么能是老虎呢,凭小姐的模样,可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说着还摇头念起歌谣来,端着个铜盆,愈发显得可笑,“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碧桃忍俊不禁,竟不知房里还有这样个活宝般的丫鬟,原先压抑的气氛也登时松快了许多。 然而那如昙花初绽般的清丽笑颜,带一点露珠轻滚的颤颤微微,欲隐还休,直教丫鬟们看的愣了眼。 初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匆忙忙道:“哎呀,把正事给耽搁了。小姐!方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玉簪在外头与我碰上了,让我转告说,夫人找您去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用了好多“也只便”之类的词啊趴地,用的自己都不想用了。 第6章 封位 “娘,您找我有事儿?”碧桃任由奉紫解了斗篷去,径自入了内室。 翁敏抬手来握,含笑道:“来,到娘身边来坐。” 碧桃便将手一搭,随坐在床沿,侧转过身来听着。 翁敏笑的更温和了,“原本早该告诉你,但是因你身子不大好,我总想着与其选入宫去,娘看顾不着,倒不如低嫁个好人家,对你更好些。” “谁想你福泽深重,竟被皇上瞧上了眼,仍旧是选入宫去了。如此,娘反不好为你谋划一二,除了把咱们家在宫里头的布置与你说道,往后却要靠你自己了。” 那握着的手心微微出了汗,睃眼去,面上更露了几分忐忑。 翁敏暗自点了点头。 原想着今日绿萼说的话,还以为这女儿的变化是因为藏的深的缘故,时至今日才表露出来。 心里有些被隐瞒的不悦。 由此观之,若是个城府深的,也不能有这一番情态。 到底心思藏的再深,总比不过自己比她多吃了十来年的米不是?自己亲自观察得来的结果,还是自信是正确的。 想来,也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胡乱学着她姐姐的样子,竟也入了皇上的眼。 也好,免得往后大女儿一人孤军奋战,要是升了高位还好,要是迟迟不得晋升又没有子嗣,只怕族里还会把旁支的姑娘也送进去。 自然比不上亲生的帮衬着好。 她安抚般的拍拍女儿的手,道:“你也别怕,我虽然难以入宫,好在你姐姐是在宫里的,往后你们姐妹二人守望相助,也能胜过旁人许多了。” 碧桃听之点点头,却又迟疑道:“可是,姐姐她,素来不爱管闲事……” 翁敏忍俊不禁,笑道:“你啊,娘还当你经这一番历练聪明懂事了,没想到还是个傻的。旁人的事自然不必管它,你的事,怎么能是闲事?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你姐姐便是。” “哎,原本你姐姐并不是这样的,也是个热心肠,只是娘怕那样的性子入宫不得好,便硬是教着拘着改了……都是为了家族昌盛啊。”叹着气,很是落寞无奈的模样。 碧桃听了若有所思。 怪不得原主明明和自己的姐姐感情不好,书里却说在失宠的情况下,还是站出来为受陷害的姐姐一搏。 以有心算无心,偏偏还险些成功了。 才因此被穿越女记恨上,最后不得善终。 原来是听了自己的娘亲一番话,以为姐姐这些年为家族牺牲了许多,自己却不曾做过,很有些不安懊悔。 这才拼着自己不好,也要做这么件事儿。 反正是这具身子的血缘姐妹,现下最多是讨厌,还不会陷害自己,且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若能合作,也没什么不好的。 便细声道:“娘莫忧心,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儿,自会去询问姐姐。” “姐姐若有麻烦,我也会帮着她的。”说着,露出个诚挚的笑来。 翁敏眼角微湿,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你们总归是亲姐妹,虽然这些年娘忽视了你,总是希望你好的。你们能姐妹齐心,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娘也就没别的愿望了。” 说着,从暗格里取出个方正的黑漆描金花卉盒来,交到碧桃手里。 又叮嘱她:“那人手布置联络暗号都写了搁在里头,你回去仔细记牢,切莫带到宫里去。” “是,女儿记下了。” “再有……” 复教予碧桃入宫的行事章程等,虽然只是开个小灶,好赖能多知道些,余下的自己多看多听也能补上了。 这一教,直教到亥时才算完。 后回房各自歇下,不再赘言。 --------------------------------------------- 第二日晨起,碧桃抱着被子呆愣了半天,才回想过来自己这是在游戏里呢。 “唰”一下就躺回去,直往被子里缩,准备赖个床先。 丫鬟们也愣了,这这这…… 所谓的保护色一脱,小姐习性大变,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有初晓胆子最大,上前将床帐子勾挂好,唤她道:“小姐,再不起,老爷夫人要派人来问了。” 哦,是了,还得给爹娘请安。 万恶的旧社会! 她这才勉勉强强拖拖赖赖的让丫鬟们服侍着起了身。净面擦牙时把昨日的盘算再在脑子里过一遍。 在府里呢,还是那个怯懦的二小姐。 在皇宫里呢,要暂时扮个冰山小美人图个新鲜劲儿,往后的打算再说。 可自己的性格呢,又是个胆儿贼大混不吝的主儿。 她犯难了,这人设定的忒多,可别露了陷。 今日穿就身素绒绣花袄,外披了翠纹羽缎斗篷,清丽如粼粼水波,倒映了秀色青山。 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前去正房问安。 正说着话,有小厮亢奋的在外头禀事:“老爷夫人!宫里头来人宣旨了!” 二人并她姊妹一听,忙起身去迎旨,还不忘叫来各房众人,另备下香案等物什以示尊敬。 等一众人等齐刷刷跪下临听时。 只听那内侍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嫡出长女薛氏绿萼,毓秀名门,姿容出众,今特册封为从六品宝林,于十一月廿七入宫,赐居永和宫锦绣阁。钦此。” 等礼部尚书薛聪上前恭谨接过,又另展一张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嫡出次女薛氏碧桃,淑丽姣好,进退有度,今特册封为从六品宝林,于十一月廿七入宫,赐居储秀宫芳华阁。钦此。” “咱家这厢先恭喜薛大人了。”那内侍公公眯着双笑眼儿,甚客气道。 薛聪将红包一塞,也笑的客气:“那就多谢公公了。公公东奔西走可有劳累?不如先去正厅坐着喝杯茶,歇一歇罢。” 那内侍是个人精,听这话就明白了,见这两位千金姿容出众,又得圣上看中,其余她人封的品级除了太后的甥女江氏和皇后的胞妹李氏,皆是不如她二人,如今卖个好儿,往后也有好处。 连忙摆手回道:“薛大人不必客气,前头只去了左丞相江大人以及镇国将军李大人二家,您这才第三家,后头还有几处呢。” “如此,可不敢耽误公公,公公且慢走。” “薛大人留步罢,不必相送。”内侍点头,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老爷,这从六品?”听这品级不算高,但看自家老爷脸上欢喜的样子,又听这宣旨的顺序排了第三,似乎也不算低,翁敏便忙问道。 薛聪给夫人解惑:“圣上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更重旧情。宫中的高位多是潜邸时的旧人,第一回大选时最高不过正七品御女。咱们女儿能得封宝林,已是圣上恩德所赐了!你可别胡思乱想。” “妾身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翁敏嗔怪他一句,忙着准备后头女儿进宫的琐事了。 原先没想着三日后就要入宫,安排有些跟不上。 各房的姊妹弟兄,婶娘叔舅也都围拢来道喜,直奉承的碧桃脑子晕。 原来这就是大家族。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她洗脸了。 被暮云搀回房的时候,她愤愤地在心里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进宫了。先把后宫等级表列一列。 皇后 正一品:皇贵妃 从一品: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正二品:加封号妃 从二品:妃 正三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从三品:贵嫔 正四品:嫔 从四品:婕妤 正五品:贵人 从五品:美人 正六品:才人 从六品:宝林 正七品:御女 从七品:选侍 正八品:采女 从八品:更衣 第7章 入宫 层层的玉栏丹墀,重重的琐窗朱户,望眼去,惟见高墙重仞,宫巷深深。 碧桃随内侍沿甬道径入画栋深处,长长的道路不见尽头,愈发衬得气息安静而诡秘。 她蓦然想起清朝宫廷的花盆底儿来,那些后妃是否也因日子安谧无聊,才弄出这磕在地上咚咚作响的物什,好让自己觉得还活着呢? 好在,她是个懂得找乐子排遣寂寞的人。 “主子,这儿就是芳华阁咯。”那公公领路到了头,忙转身介绍道。又压低了声,提醒句,“那雨香阁住着的安选侍,是上一届的秀女主子,您不必多理会。只正殿住着的贞贵嫔娘娘,那可是个荣宠不衰的主儿,万不能得罪。” “多谢公公好意提醒。”接过话,碧桃使了眼色叫暮云塞去只荷包,却没留他喝茶,神色也是淡淡的。 那公公背过身后咂嘴,只觉得这位主子不会做人。 不过也是,要是能保的住荣宠,他这类引路的低位奴才,谁看的上眼呢。 还是得赶紧的认个干爹,早日爬上去才是正经! 迈入芳华阁时,庭院里已经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见碧桃进来,齐声叩拜:“奴才(奴婢)们给薛宝林问安,薛宝林吉祥。” “起罢。”碧桃抬了抬手,又问,“哪个是掌事的女官?哪个是领头的内侍?” “回主子话,奴才是领头的内侍,小林子。”话落就有个人低首站出来,语气恭谨。 “回主子话,奴婢是掌事的女官,芸香。”又有一宫女顺势而出,也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嗯,往后我这芳华阁的事儿叫交给你们两个了,若有不好的,其余人我都不问,但唯你们是问。” 二人一惊,同时跪地应喏。 虽然责任大了,但好歹没把权力剥出去。尤其是芸香,原先还以为新主子必是要将自己的丫鬟换上来的,等待时忐忑不已,没想到还能有这福分继续掌事。 心气儿顺了许多,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碧桃暂且不理会他们的小心思,这奴才是得慢慢收服的,一顿训话就能见效,那口才得赶上苏秦张仪之流了。 抬脚入内,走动时裙摆如流云回环,煞是好看。 “庭院里的枯枝是怎么回事?”众人一时琢磨主子的心思还尚且有些愣神,听这掷来的问话,才都回过神来,由小林子指挥着继续各就各位。 归置东西的归置东西,端茶倒水的去爖茶炉,做事井然有序。 芸香忙追上前回了话:“是皇上叫种下的碧桃花树,可惜得等到四五月才能开花。” 碧桃脚步一顿,隐过一道笑痕,不再多问。 厅堂里铁梨木画案上陈设着一只美人觚,里头供着时令梅花,小枝青绿。衬得屋子鲜亮,富有生机。 碧桃用指尖轻挑起一端,喜怒不形于色:“竟是绿萼梅。” “是谁插上的?” 那宫女正执着紫铜匙箸,拨开紫檀嵌牙雕香盒要添香进炉中,闻言手一抖,香粉扑簌落了回去,她也跟着低落下脑袋来,温声:“回主子的话,是奴婢。” “唤的什么名儿?”碧桃已转身落座在首位,接过奉紫递来的茶盅轻呷一口。 “奴婢唤作芸绿。” 碧桃听了不紧不慢地文:“哦?是因为你名字里有个绿字才放的绿萼梅,还是因为我姐姐的缘故?” 芸绿握着衣摆的手紧了紧,尽量平和答话:“回主子的话,奴婢听闻主子有一双生姊妹以此花作名,便斗胆折了一枝来,想着主子初入宫不免对陌生之地有所疏冷,若见这花儿想起胞姊来也能温暖适意些。” 芸香听了有点晕,这丫头,擅自揣测主子的意思也就罢了,竟还大胆说了出来,谁能容的下!? “嗯,我虽然不喜欢别人猜度我的想法,但说话坦白是不错的。”碧桃把喜好说的直白,免得她们猜来猜去的定不下哪种样子最合自己的意。 语顿,又道“懂得上进也是件好事儿,往后你就更名作‘芸缕’罢。” 芸缕逃过一劫很松了口气,她见这主子做事干脆,在庭院时连训话都懒得,猜测是喜欢直言相对的人。 幸而赌对了。 忙是下跪叩谢:“奴婢芸缕多谢主子赐名。” 过甬道时灌来的风直吹的身子发冷,如今内室设了地龙,只觉温暖如春,又捧了一会子茶盅,手心也回暖许多。 心绪也肯转动起来,若这宫女不是旁人插来的眼线,倒是个得用的。 便出声提醒她:“我喜欢零陵香。” 芸缕听了如雨过初霁般欣喜,连声应是,就要去雕漆填彩小柜里寻了零陵香来熏。 在宫里,主子若和你说自己的喜好,那就是倚重你的意思。 她听了哪能不高兴? 其实各宫主子多少都会怀疑她们这些小宫女是别的宫殿安插的钉子,她也为此苦恼。但今日这一遭,就见她还是有出头的希望的。 只要好好服侍薛宝林,往后总会教她信任自己。 --------------------------------------------------------- 及至灯火初上,碧桃叫了小林子进来。 “今儿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回主子的话,今儿皇上翻的是永和宫薛宝林的牌子。”小林子答的有些惴惴。 同是姐妹,反而更能因宠爱不均生出嫌隙来,主子不会生气罢? 令他惊讶的却是,他回禀完后主子的嘴角竟然隐约有笑意,弄的他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 “主子……?” “没事了,你下去罢。”碧桃挥手叫去。 初晓替小姐更衣的时候也有些不安,偷眼瞧自家小姐心情颇好的模样,更是担心。 小姐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宫里那些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么,小姐和大小姐,也就维持着那么点面子情而已,没多少真心相待的情分。 老爷夫人的宠爱是争不得了,难道圣上的那一份还要教大小姐拔得头筹? 小姐怎么就这么苦命呢! 弹了弹心不在焉的初晓的额头,碧桃笑的诡异:“抢在那两家之前得了盛宠,姐姐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却让初晓更不解其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标签有误,其实我写的是攻略文不是宫斗文啊应该…… 嘤嘤嘤,想写和皇帝陛下的互动。 第8章 请安 “妾身薛氏碧桃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碧桃将身骨儿一屈,裙衫轻转,盈盈行礼。 头回侍寝后才用行大礼,标志着真正登上争宠的舞台。 至于平时,屈身作礼即可。 皇后叫起时那边就有人打了岔,掩着嘴笑,“哟,薛氏?可不就是昨儿承宠的薛宝林的妹妹么。本宫听说你们可是双生子,瞧这模样果然是绝色。难怪皇上喜欢呢。” “好了,丽嫔混说什么呢。”皇后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又对碧桃温和道:“你且起身入座罢。” “谢皇后娘娘恩典。”语调平平,丝毫不见被解围的感激之意,也没有前头被刺的恼怒。 丽嫔柳眉微沉,暗道:真沉的住气。 若她姐姐也是如此,怕是不好对付了。 哪里想到,碧桃正努力压制心里蠢蠢欲动的话儿,没空理会呢。要是可以,她真想依着性子丢过去一句:绝绝色你妹! 可惜不能。她有些惋惜地想。 “咱们的皇后娘娘果然宽和待下,咱们这些才德皆无的,若哪一日能跟着娘娘学上一星半点儿,也享用不尽不是。” 碧桃刚入了末座,就听见这一句,有些诧异这丽嫔好大的能量,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丽嫔惯会说笑,你要是个没才的,如何能圣眷优渥呢?”皇后抚了抚手炉,笑的平和。 潜台词却是,你是在说皇帝是爱好女色,只看重你的容貌不看重你的才华品德嘛。 碧桃昨儿给主位请安时见过的贞贵嫔闻言,也笑添上一句:“丽嫔妹妹要学德艺,倒不如跟着德妃姐姐学呢,你们住的近,关系也很好。不是更便宜么?”听起来像是凑趣儿。 深究下来,才发现这是在点醒新人党派站队呢。 看来丽嫔是德妃的人,而贞贵嫔,大概是站在皇后这边的。 德妃孕有皇长子,而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早夭,只剩下大公主一人,果然有资格打这擂台。 高位妃子的博弈,可不关她们的事。 碧桃眼观鼻,鼻观心,端正坐在那儿,似是心无旁骛。 丽嫔有些咬牙,贞贵嫔!她们是同一届入选进宫的,家世相当,荣宠也是不分胜负,偏偏她比自己运气好,抢先生下了三公主。 虽是个女孩儿,好歹是有子嗣傍身了。帝后也会高看一眼。 她迟迟未有所出,才不得已投靠了德妃。 手里的帕子绞的死紧,丽嫔红唇一启,刚要再反驳,就听殿外内侍公公唱声:“永和宫薛宝林到——” 薛绿萼款步入内,娉婷袅娜,有一股子淡然无畏的气质。 双颊却染一星胭脂红晕,有承宠后的娇羞之意。 直教众妃嫔看的记恨不已。 刚才见过她妹妹,容貌自然也惹人嫉妒,但是这冰冷冷淡淡然的气质,却比不上。 怪不得能勾得圣上头一个翻了她的牌子呢。 男人征服欲作祟,不就好着这口? 殊不知碧桃缩颈儿低首,是极力学低位妃嫔的做派,在尚未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的时候,不宜介入这些无所谓的争斗里。 当年爷爷还没过世的时候,和另一个派别的党派之争,他们几个家族的小辈也胡打胡闹撞上去出过许多小力气。她后来一直改不过来,被五光十色的笙歌繁华迷了眼,堕落糜烂,连毒品都是沾过的。 再后来不知和哪家公司的小开在ktv鬼混的时候,被苏小砚撞进来看见,气的操起烟灰缸向她砸过来,她躲开了,但总算醒悟。 她强逼着自己把那些恶习都改了之后,爷爷曾经摸着她的脑袋叹气道:“哎,刚过易折。” 其实她只是有点执拗,和流氓样儿。 比气质,她没有。比狠劲儿,她们一个也别想抬头! 见薛绿萼的模样做派,皇后暗忖情报果然是正确的,只有薛家的大女儿才是被家族细心培育出来的那个,值得自己注意。 不过,也只是注意,比身份比家世,她薛绿萼都还差远了。 便宽和不减的叫起,道:“妹妹昨儿服侍皇上辛苦了。” 薛绿萼照样冷着一张脸,就算说的客气都莫名让人膈应:“这是妾身的本分。” 皇后脸一僵,好吧你是冷美人你骄傲你得意,但我可没有把热脸贴你冷屁股的打算。 心里有了计较,笑的更是和善,还带点喜气道:“话虽如此,到底是妹妹服侍的比旁人都仔细才格外得皇上看重。今儿早上皇上就与我说,要做主升妹妹的分位呢。待会妹妹回宫怕就能得到旨意了。” 皇后果断的开始拉仇恨。 服侍的比旁人仔细?难道我们就服侍的不如你?众妃嫔眼神愤恨,直射薛绿萼。 尽管她们都不傻,但是嫉妒绝对是免不了的。更何况这还是明晃晃地事实。 瞧,皇上还做主给她晋升呢。 否则就凭皇后几句说辞,哪里有这效果? 于是不管低等高等的,都言不由衷语气阴森地给薛绿萼道喜。 好一会儿气氛都没冷落下来,贤妃便借此笑道:“可惜德妃姐姐要照顾大皇子脱不开身,不得和新来的妹妹们亲热亲热,否则也能给薛妹妹道喜呢。” 皇后终于皱眉,德妃!借着大皇子的借口不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睃一眼隐形人儿似的云妃,皇后怒气淡了点,还算有个省心的。虽然有二皇子傍身,云妃至今对自己倒还恭敬。 不像德妃张狂成那样! 再看向娴静坐在那儿的嫡亲妹妹宜宝林,皇后心情又平复下来。生三皇子的时候本是难产,她硬拼着身子不好也要生下来。 没想到还是没能养活,连带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好了。 如今还是要打算着捧妹妹上位,生出个皇子来占了嫡子的名分养着也好。好歹是有血缘的,不必为不同的外家心烦。 既冷静下来,她也就没搭贤妃的茬,淡淡道:“我也乏了,都散了罢。” 方才还恭贺喧闹打着嘴仗的众人忙安静下来,躬身应喏。 可见皇后是很有些威严的。 ------------------------------------------------------------- 碧桃在皇后的长春宫门口和裴允儿打过招呼,也没应下她去她宫里坐坐的事儿,回了芳华阁。 素手支颐,静坐着捋一捋后宫妃嫔的性子和关系来。 现在还看不出来许多,倒是那个看上去眉眼儿带着骄纵高傲之意的敏宝林,居然没有仗着太后发作起来,让她有些诧异。 一般这类性格的人,如果是和她地位相当的宜宝林最先承宠还好说,结果便宜了自己的姐姐,心气儿必然不顺。 难道是低估她了?碧桃有些想不通。 唔,后宫果然不是这么容易理的顺的,还是再看罢。 夕阳西落时,听小林子说薛绿萼晋了薛才人。她第一个想法是,皇上干的好,这样以后别人叫薛宝林就不会有两个人同时回头了! 多囧啊。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容易想明白了,恐怕宫里的锦帕要撕碎好几条。 因为连着三天,元徵帝都翻了薛绿萼的牌子。 大概是觉得点火点的差不多了。 第四天终于点了宜宝林的牌子,第五天又是敏宝林。 却各只一次,但好歹后宫的酸气总算平息了许多,尽管大多数人还是把眼睛死死盯着薛才人。谁叫她是头一份呢。 碧桃严重怀疑皇上是因为不想给镇国将军和左丞相增添势力筹码,但暂且又不能在朝堂上动他们,所以才把她姐姐拉出来当个小炮灰,给那俩人添添堵。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敢问出口。 就在芳华阁上下都忐忑不安担心自己主子不得圣宠时,第六天,皇帝派了内侍来芳华阁,让碧桃准备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划拉了半天,把女主的人设定的和原先偏了一小点儿,顿时好想改前文。 不过勉强说也能大概通顺吧…… 人设差不多是:女主是大家族的娇娇女,争斗看的多了耳熏目染有一点小手段,但自己没怎么介入过。只是在没人护着的时候,如果自己的计策奏效她就是温顺的小猫咪欢天喜地的舔爪子;如果计策不奏效,就一定会暴走变成张牙利爪的小豹子,就是传说中的炸毛。 定是这么定了,写不写的出就难说了……请大家共同监督吧……!觉得不够合理的地方我会修改的。 第9章 侍寝 “赵忠信,什么时辰了?”元徵帝韩子期将湖笔掷在一旁,随手拿过手帕擦手。 “回皇上,已是二更天了。” 韩子期不过顺口一问,听到回答便“嗯”了一声,道:“走,去芳华阁。” “喳,皇上摆驾储秀宫芳华阁——” 此时,碧桃为了转移紧张的情绪,正胡思乱想着。 这个朝代还算有点人性化的规矩,至少侍寝不是拿锦被裹了或抬或背到皇帝住的养心殿里,那沿路得多尴尬。 说不得,还有寒风往里头灌,到地方时都冻的发抖了。 她边想着,边拿起一旁的木瓢舀了水,缓缓从白皙的颈窝儿处浇下去,发出一声喟叹。 真舒服。 大冬天的,要是能泡温泉就更舒服了。 可惜分量不够,皇帝要是出行温泉行宫,也不会叫上她就是了。 嗯,要努力。 想到这里,她唤了一声“奉紫”,因刚刚沐浴不惯人盯着,便将她们都叫出去了。 但这时代的衣服,她还真不大会穿。 于是便张开手臂,任奉紫为她擦拭身子,披上衣裳。 芸香指挥着两个小宫女将遮掩的翠鸟缠枝花儿屏风撤去时,她已穿戴妥当,正由奉紫取来干巾绞头发呢。 暮云及初晓捧来几套齐整的首饰给她过目。 她扫了一眼,指着那副金厢摺丝荔枝草虫的首饰,“别的不必,就把耳坠取来戴罢。” 这么多挂上去,在夜晚闪闪发光的,看是好看了。 吃就有点麻烦了不是。 她这绝对是为皇帝着想啊。 其余人还没摸清楚主子的脾气,不敢进言。至于带来的那三个丫头就更糊涂了,左右看来和以前的主子差别都有点大,也暂且不敢多说。 碧桃让奉紫将双髻挽的低低的,又简单插上诸如桃粉鹅黄等鲜亮色的绢花,服帖在耳边。 素净中带一点娇俏的模样儿,倒也勾人的眼。 虽然走的是小冰山的路线,可是十五岁的年纪,还是俏一点比较美。 碧桃很满意。 想了想,又偏头嘱咐了暮云几句,才系上披风,去门口迎驾。 韩子期到的时候,就见门口晕黄的灯光下,女子可身儿裁就碧云素缎短袄,下着墨绿色缎织暗花裙,掐出一段细腰的宫绦上系了玉佩,裙幅风吹不扬。 安安静静地,不免教人觉得有点冷清,心里却因刚处理过政务的缘故,喜静不喜闹,就这么宁和下来。 他观察的仔细,脚步不免慢下来。 碧桃便迎上前去行过礼,音色如叮咚的泉水,脆泠泠敲在鹅卵石上:“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出乎意料的是,韩子期不是先将她低下的脸儿抬起,而是很自然的握上她的手,摩挲了一回,语气却也不见关心,很寻常地道:“嗯,有点冰。” 废废话! 姑奶奶站门口等了你好一歇儿,能是热乎的嘛!? 于是修炼不到家的某人自觉抬起了小脑袋,唇线抿紧,将那一点子唇上的胭脂红抿入口,原就因体质关系雪白的过分的脸色更是冻人了。 眼睛不自觉地扑扇着,藏有一点执拗,却又很专注。 专注的好像,她别的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算计,只是看着你想着你…… 或者是想着怎么欺负回来? 韩子期觉得有点好笑。 念头划过,很有些兴致的出口点评:“妆扮的还行,但比起你姐姐来,差的挺远。” 下一秒手就被甩开,那小人儿已经往里头去了,尽管步子迈的缓,不像是生气。 其实手被握的开始暖起来了,碧桃想,比家里熏暖风的机子要好使多了。要是他没乱说话,还可以握的再热乎点儿。而且这么发脾气,好像不太好哦? 不过……哼,她是冰山她怕谁。 这才是正常态度啊。男人就不能宠! “好了,明明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脾气怎么这么大。”恶劣的皇帝陛下逗满足了,跟上脚步又握了回去。 “朕给你捂捂暖。” 碧桃犹豫了一下,这要再甩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于是将手抽出,在皇帝皱眉不虞的时候将另一只手塞进去,“这只冰。” 紧了紧手,韩子期失笑,好像小时候人小手短,只吃离的近的菜,奶嬷嬷见了,就捧了另外几道替换到他跟前,和他说:“这几样好吃。” 满心期待的推荐着。 他看着她如星子般璀璨的大眼,小巧的琼鼻,殷红的樱唇,以及那不带丝毫点缀泛着奶白色光晕的脖颈儿。 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碧桃则正好又把头低回去,想着刚刚皇帝的形容词“娇娇弱弱”,有点灰心。哎,冰山美人果然不是一日就能学成的。 上回只打个罩面,又站的远,和姐姐一起挨着看上去才像。 不过,也许皇帝只是因为她生病才说她娇弱? 要不然,她应该是得到“娇娇悍悍”的评价吧?这方是她的本性! 自我安慰了一会,她重新抬头,就被皇帝骤然深邃的目光吓着了。 咳。 怎么说,当年鬼混的时候她还是玩的挺淋漓尽致的,尽管没做到最后一步。 但至少这个眼神代表什么,她是知道的。 正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什么,奉紫把热腾腾的茶盏捧了上来搁在雕漆几上,她松口气:“皇上且先喝杯茶,暖暖身罢。” 韩子期挥挥手叫退,看着一干宫人都退到门口将门合上后,才凑到碧桃耳边道:“朕瞧着,还是朕帮你暖暖身较为合适,嗯?” 说着,还摸了摸她冰冷冷的脸蛋儿。 碧桃霎时觉得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咆哮:尼玛这就是‘圣上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 不沉迷女色? 他爹眼睛瞎了吧瞎了吧。 不沉迷女色怎么会擅长**!? 不过这暂且不关她的事,她的任务又不是改变皇帝。皇帝有情趣,她也能跟着放松点。 更何况这类小阵势,她又不是没见过听过。 于是她很淡定平和的和皇帝对视:“皇上身子既然暖了,那妾身服侍您就寝罢。” 皇帝一愣,觉得有点有趣了。 这小女人明明一逗就要跳脚,比其她躬柔顺意的女人都有意思,如今说出这等旁人都要脸红的话的时候,她反而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难道是没听懂? 碧桃不知道皇帝此刻心里的想法,其实自己号称小冰山的面具早就被皇帝透视一千万次了。 没经过家族教导,又没经历家斗宅斗,就算够聪明有手段知道怎么做最好,但毕竟不是演员。 一露脸,就什么都表露出来了。 完全不够皇帝看的。 “朕准了。”皇帝笑,一把将碧桃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与迈步的急切不同,将她放在床上的举动还挺温柔的。 屁股一着床,她就半坐起来,学着内务府嬷嬷教的规矩替皇帝脱衣服。 皇帝则伸手将她头上那一簇簇的绢花都扔了,放下满头乌丝儿来。月光照影,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映托的格外柔和。 皇帝有点走神的想到薛绿萼,那个真正的冰美人,心里顿时更加热乎起来。 同样的脸蛋,不同的性子。 不知道尝起来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他突然很有兴致探一探。 衣衫褪尽,他把她扑仰在床榻上,埋首在她颈窝里轻嗅:“真香。” 碧桃没想到这具身子和她现代的一样,颈项极敏感,一点动作就能瑟缩起来。 她心不在焉地支吾:“是床帐子角挂的香囊,零陵香本就是浓香。” 韩子期感觉到她的颤意,呵呵直笑,“怎么用的这味香?我看你姐姐就喜欢淡香。” “妾身只觉得闻起来像是置身艳阳天下的花香田野,妾身打小身骨儿不好,几乎不曾出过门。不过借着这香味想一想罢了。”碧桃心里别扭极了,好端端的提起另一个女人来。 要在现代,那个男人必然要被她踢下床去!渣,实在渣。 但在这里又不能不忍着,还有任务要做呢,再哄回来可就费劲儿了。 强压着不舒服,语气里却带了委屈地呜咽。 皇帝听了以为是关久了的委屈,便哄她般亲了亲她微颤的眼睫儿,“以后朕带你出去。” 你就可劲儿骗吧。碧桃在心里翻白眼。 面上却装着感动的模样,有着呜咽后的余音,唤的人心儿一颤:“皇上……” 皇帝听了有些忍不住,顺着心意将大手移到那两团丰盈上,触之又软又滑,又娇又嫩。 他揉搓着,直到碧桃情不自禁地弓起身来,方一口含住她精致白嫩的耳垂,声音低沉:“身上暖些了没有?” 她只知将莲藕般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勉强睁开的眼儿雾煞煞一片朦胧,脑袋像装了浆糊一般,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皇帝低笑,似是满意了。往下移到那对玲珑的小乳边,咬住那勾人的桃粉色□连啃带吮,间或逸出一声“碧桃,碧桃” 碧桃眼波带水,咬着唇“嗯”了声,短巧藕粉般的指甲不由得掐进他的肩胛处。 使的他顿觉背上麻痒,一阵酥麻的电流窜进身子里。 再看她全身羞的通红,像染上一层胭脂的薄媚,全然没有病弱苍白的样子,显得娇美可口。 他不禁喉结滚动,沙哑出声:“果然是灼灼其华。” 碧桃何时听过这样的形容,更是将脚尖儿都缩起来,又羞又恼的把噙了春水似的眼眸看向他。 却不知更让人想狠狠地欺负。 将那对白生生的脚丫搁到肩头,他念着她是初次,算是忍的够久了,如今便直挺挺地将火热送进去,片刻不欲停顿。 她疼的冷汗涔涔,更将指甲往下划拉,定要在他身上留出道道痕迹才肯罢休。 光滑的小腿更是毫无着力点的在空中乱蹬,待发现完全没法减去痛处才停下来。发出小猫咪似的呜咽叫声,好像在喊疼,又好像只是在低泣。 他听了也没停下攻势,反而势头更盛,冲撞挞伐的更加凶猛了。 许久,他终于痛快淋漓的释放了一回,躺在一侧抚摸着她汗津津的额头,有了点怜惜之意。 碧桃已然快昏死过去,临近前,精神恹恹地嘟哝了一句:“混混蛋,姑奶奶还只是个青涩的小桃子。” 韩子期一愕,他倒没有那么小心眼,虽然听称呼有点小小的不快,但算作闺房情趣也无碍。 他的关注点全然放在那句“青涩的小桃子”上。 要不是看她被折腾的惨了,定要大笑出来。 从古至今,他还没听过有人把自己比过桃子的。哪个女人不是拿娇花作比? 嗯,桃子。 他直直盯着那对布满红痕的小乳瞧了半天,终于确定。 确实是青涩的小桃子。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看了说原来皇帝喜欢的是萝莉。 大囧。 其实皇帝只是有点恶劣,在政务忙完后的闲暇之余喜欢逗别人折腾别人玩儿。调剂一下身心。 其她妃嫔肯定都受过他时不时神来一笔,只是反应都不如女主给力,所以他就更想逗了。 写h写的想死,写完之后再看觉得我果然在写攻略文不是宫斗文。 第10章 外挂 碧桃是被一阵撕裂般的痛疼醒的。 惊异的是那痛源来自于头部,就好像当初被拉到这个副本前昏过去的痛感,几乎一模一样。 勉力睁眼,她发现自己眼前很玄妙的多了一个游戏控制面板。 她面无表情点开下面一闪一闪的信封,猜测小小那货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桃桃亲启:这个控制面板在你到达那个时空之初就已随身携带,只是要在第一次使用争宠技能,使得龙颜大悦获得技能熟练分值后才能激活使用。具体功能请自行摸索。 ps温馨提示:觉得面板阻碍到视线的话,可以变大缩小哦!(还很贴心的用红色箭头指向变大缩小键) ——小小 按下x关闭页面。 碧桃一点儿没觉得贴心,下剧情副本嘛,要是没有金手指,玩家玩的多郁卒。 她回去依旧会投诉无误! 那货别想就此躲过去。 不过原先她只爱在游戏里打怪升级发泄精力,还从来没有玩过剧情副本,附带的系统什么样还不清楚呢。 于是她好奇的点开属性栏,立即跳出一个框子“您当前有争宠技能点数 5 请选择以下几种类型添加点数。” 下面跟出三个选项:个性属性身体属性特长属性。 她点个性属性,框中顿时跃出十行文字可选,后头跟着一个空白的小方框。 甜美                 ┛ 娇俏                 ┛ 温柔                 ┛ 活泼                 ┛ 冷艳                 ┛ 高贵                 ┛ 霸气                 ┛ 不易被陷害(即,被陷害皇帝也不信)  ┛ 容易陷害人(即,就算是陷害皇帝也信)┛ 警觉(即,受到危险之初有所警觉)   ┛ 提示:前七项十点即属性满格,后三项每项须三十点才算满格,技能总点数100,请谨慎选择。 碧桃很黑线,后三项很碉堡,可惜都需要三十点。 不过总的来说还算靠谱,初期皇帝对她没印象的时候还是挺重要的。 于是她在后三项里各填了“1”点。 继而拉出身体属性栏,照旧是一排排的文字栏。 声音甜美               ┛ 声音泠然               ┛ 声音绵软               ┛ 声音霸气               ┛ 身娇体软               ┛ 体质健康               ┛ 肌肤白嫩               ┛ 发丝乌亮               ┛ 腿长腰细               ┛ 体重轻盈               ┛ 容易生养               ┛ 天然带香(可自选香型)        ┛ 啊喂声音霸气是个怎么回事儿,前面个性属性里有“霸气”她已经很想吐槽了好嘛。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身体养好,还好昨天狗皇帝才来了一次,不然她绝对已经去见阿弥陀佛了。 于是在“体质健康”后面加上一点。 再把特长栏拖出来看,这个倒挺正常的,不外乎琴棋书画舞武弹唱射御术。 她倒想加在“射”“御”上。 玩弓箭手时留下的手感还在,应该更容易些。 不过现在还不用考虑这个,和温泉行宫相同,先在皇帝心里挣个位置再说。 留个点数备用也好。 按下“完成”,系统的提示小方框又跳出来:您还有 1 点未添加,是否确认退出属性栏? “是”。 今天受到的惊喜惊吓都不少,她看了看闪亮亮的包裹栏,觉得还是晚上再翻比较好,免得里头空空如也更受刺激。 她才不信系统能天降神物给她无限开金手指。 有了属性栏的加成,她勾搭皇帝更容易些,皇帝多开心几次,技能属性点又能增加,显然是良性循环。 为了游戏平衡,估计包裹里的东西就是找乐子用的。 把控制面板缩小化,碧桃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一会儿皇帝要上早朝她还得伺候着,也就懒得躺回去补眠。 支起大半的身子,她闲来无事仔细端详着皇帝的容貌。 昨儿天晚,古代的灯暗不适应,她又时不时低头,动不动走神,没看清晰。 鬓若刀裁,剑眉斜飞而入,鼻梁高挺,下巴棱角分明。因熟睡而翕张的薄唇,可以想象抿紧时是如何的冷峻无情。 至于眼睛,她依稀记得是一双细长的凤眼。 因情/欲而深邃眯起时,有种被反侵略及算计的感觉。 这个人,作为皇帝算是随性的,作为男人却是很危险。 许是看的入了神,香肩被大手揽过也不自知,直到一句 “很好看?”入了耳,才恍然惊觉。 “嗯。”她点头,没有多余的称赞和修饰,也没有撒娇反驳。 他笑,把她摁进怀里。 她就像小猫一样蹭了蹭,继而乖乖缩在那里。 “朕一会叫人拟旨,让你晋才人位吧。”晨起时不经雕琢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他便清咳一声。 记得她姐姐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就请了这恩典,不过话说的婉转,他又因把她立在那儿当靶子,虽然帝王之术当是如此,没什么好愧疚的,但也有点补偿的意思,答应了。 如今见她服侍的好,便主动提了出来。 “还是不要了,”她无意识地抓了一缕乌发在手,软软地戳在桃腮上转着圈,“皇上记在心里,等妾身能晋美人的时候,再一块儿下旨可好?” 话说的直接,直接的有点儿犯忌讳,好像笃定了她能再晋。 “哦?”韩子期扬眉,他对女人还感兴趣的时候,总是很宽容的。至少能听听解释,不会立刻发怒。 “不然又和姐姐一样,都被叫作薛才人,旁人称呼起来,妾身都不知道叫的是谁。一定会闹不少笑话的。”碧桃细声细气地说道,想了想,又把那乌发尖尖转到那坚实宽厚的胸膛上,萦萦娇音跟着发丝儿转,“皇上,好不好嘛?” 皇帝将她揽抱的更紧实了,又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低笑:“缠人的小东西。” “朕应你了。” 碧桃开心的露牙笑,反正在他怀里埋着呢,没人责怪。 “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他慢条斯理的跟上一句。 好吧,她就知道,当皇帝的上辈子都是奸商! 半点亏都不肯吃。 “别学你姐姐了,朕看你压着性子不理人,累的慌。”皇帝一想起来就想笑,说实话,他后宫女人虽不多,各种性格也算齐全。他也是有偏好的,偶尔也有妃嫔为了争宠硬生生改了自己的性子。 但他怀里这个,绝对是改的最不像的。 一眼就能戳穿。 偏生她还毫无所觉,乐淘淘的扮着小冰块儿讨他的宠,教他又觉得看戏看的得意有趣又稍稍不忍她继续折腾自己。 算了,还是她原来的性子更合他的意。 娇娇的,一逗就反应强烈。让他很有成就感。 不像那些女人恭顺柔婉,就算使小性子,也时刻觑着他怕他一甩袖子就走了,不真实。 碧桃听的微窘,有点想炸毛。 好嘛,她辛辛苦苦设定人设,揣摩角色,多不容易。这样就被否定了,让人又尴尬又委屈,好像前面都是唱戏让人看热闹的。 不过听他话里只有笑意,没有不耐烦,她也有了点安慰。 起码不会因为这个被嫌弃,她还有奋斗的机会! 她当机立断拉出属性栏把剩下的点数加在“声音绵软”上,和皇帝撒娇,“皇上皇上欺负人……” 皇帝听了这声儿,竟觉得连昨晚上她婉转的娇吟都有所不如,软如棉絮,轻飘飘地扫过他的耳膜,想抓却抓不着。 一时只想着,何时再折腾她一回,必要听到这样音色的呻吟。 手掌下移拍了拍她的小俏臀,调笑“朕现在可没功夫欺负你,你要想朕欺负你,也得等到晚上再说,嗯?” 碧桃又窘,这狗皇帝脑子里只有这个! “好了起来帮朕更衣。”说着,扬声唤门外一迳儿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进来。 她看见皇帝背上的十道或深或浅的抓痕时有点脸红,咳,明明她指甲剪的很短的说。 足可见她当时下了不少力气。 皇帝见她系纽扣的动作不稳,脸上如霞飞的红晕不减,心情更是愉悦:“你身子不好,要是难受今儿就别去请安了。” “谢皇上恩典。”她行过谢礼,嘴上应着,却照旧安排了要去。 反驳倒是不用了,估计皇帝也就顺嘴儿一提,不关心她最终去不去。 韩子期出门后把这事交代了赵忠信,满身清爽的上朝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传说中的外挂出现了,虽然这个外挂的用处……不太明显。 第11章 宠爱 碧桃掰着指头数了数,她最近拉了多少仇恨值。 连续四天了,比她姐姐还要过,整四天皇帝都留在她这儿。皇宫里都隐隐流传薛家姊妹是狐媚子的说法了。 正想着,外头内侍公公扬声:皇上驾到—— 好吧现在变成连续五天了。 倒不是说她不欢迎皇帝陛下的到来,为了技能满值她也得笑脸儿相迎不是。可与皇帝频频驾临相反的是,技能点数打一开始直接窜到五之外,这四天下来,也不过加了四点! 四点啊! 塞牙缝都不够。 说明书上说点数是按照皇帝的心悦指数来的,可见这皇帝是有多不好伺候! 她又加了两点在“体质健康”上,这两天明显舒服多了,不会动不动就头疼咳嗽,也不会一做就冷汗涔涔。倒也有享受到。 至于另外两点,加到了“声音绵软”和“警觉”上。 没办法,皇帝好像特别喜欢那什么的时候听她的声音。警觉则是因为她最近树大招风,深深觉得应该有个预防。 金丝线绣九爪金龙的龙袍摆猛的映入眼帘,碧桃捂心口抬头。 眼睛水汪汪的恶人先告状:“皇上,您走路无声无息的,吓着妾身了。” 这几天的相处明显把这丫的胆子养肥了。 她渐渐明白过来这皇帝只要不触及他底线,他还是乐意逗着你玩,或者你拿自己取乐玩给他看的。 皇帝果然失笑,复严肃道:“明明是你自己想事情想的入了迷,朕还没怪你不曾起身接驾,你倒喊起冤来了。” 碧桃听闻立即起身,接过奉紫端来的普洱茶,转捧到皇帝面前,小狗腿子般讨好:“皇上喝茶喝茶。” 手肘微曲,倚在紫檀藤面罗汉床的鹅羽软垫上,皇帝老神在在:“没诚意。” 碧桃傻眼。 想了想,拧着盖儿撇去茶盏里的浮沫,轻啜一口。沾了水色的唇脂微润,双目认真:“皇上,妾身试过了,温度正好。” 说着,将茶递近。 皇帝先是一愣,又倾身就着她的手尝一口,笑点头:“味道浓沉,含蕴内敛,不错。” 嘴里说着好,却将那盏儿接来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揽过她的腰肢抱到身侧。些微入口后渐至清淡的茶香顺着碧桃的耳朵飘过,与她气息纠缠。 “朕还没问你呢,朕叫人种在庭院里的碧桃树可喜欢?” 虽然此后的宫女们都低下了头摆出一副看不到听不到的模样,碧桃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扭了扭身子才笑道:“自然是喜欢的。” 韩子期低头看她扬起的嘴角,觉得那笑有些古怪,便抬起她的下颚对着自己,问她:“笑什么?” 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自己对她上心而欢喜愉悦的笑容。 碧桃攥了他袖摆,稳住身子,开始背诗:“碧桃花树下,大脚墨婆浪,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时归故里,和她笑一场。” 末了又露出那样的笑容:“妾身每回见着那树都想起这首诗来,觉得吟咏的极有趣,且想象着他们夫妻感情那样好,自己也会有幸福的感觉。” 夫妻。 韩子期琢磨着这两个字,后宫里,只有皇后才算是他的妻罢。 只是他们俩至多是相敬如宾,远不及诗中所论的感情。 他审视的看了怀中的小女人一会儿,见她眼里没有深刻的**,那笑也果然如她所说是幸福适意的,便也露出了笑容。 伸手弹了她一下,“总想些有的没的。这诗又是哪里听来的?” 碧桃心虚了,她忘了这是个架空的朝代。要不,就说是书里看的?这首诗本来就很偏门。 但狗皇帝要是追根究底的问是哪本书怎么办。 正愁苦着,右手顿觉一麻。 她怔了怔,看向右手。 感觉有点儿奇怪。 “禀皇上,贞贵嫔娘娘跟前儿的宫女前来传话,说三公主身子不大舒服,想请您去看一看。”暮云近前,沉稳的行了礼,禀事道。 “知道了。”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将揽着碧桃的手收回,和她道,“朕去瞧瞧。” 也没说回不回来。 碧桃心里清楚,她估计皇帝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后宫争宠的手段之一。 不过,没有哪个父亲在知道儿女生病,自己又离那地方极近的时候,还有心情和别的女人浓情蜜意的。 那也太不是人了。 至于不舒服,宫里头的女人孩子谁没个五劳七伤的,皆因长久不运动,体质和抵抗力下降所致。太医院库房里的药材都堆的满满的,就为了主子们所谓的养生之道。 所以病没病不知道,不舒服,肯定不是假的。 她们随时都能让自己不舒服起来。 否则若只是为了争宠而谎报,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碧桃点了点头送皇帝出门,这种时候,留着他也没意思。更何况她最近风头太盛了,有人来打击一下,也能让别人心里平衡一点。不会把招数都往她身上招呼。 还有就是,她好奇刚刚右手麻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和系统有关系,她正好得空研究研究。 ------------------------------------------------------ 此时,原本记恨薛氏姊妹的妃嫔们,果然稍稍解恨了,且都在幸灾乐祸。 景阳宫悠然阁,宜宝林将笔搁在青玉山形笔架上,双手揭起画纸仔细端详。 大宫女如珠凑趣笑道:“主子画的愈发好了。” 宜宝林温婉含笑:“到底不如温采女,书香世家教出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她怎么能和主子比呢,”如珠不以为然,“不过是正八品罢了,主子可比她高了三阶,且又是入宫时唯二有封号的妃嫔之一。” 宜宝林叹息,如珠虽然是似玉的亲生姐姐,却着实不如似玉得用。 高三阶又能如何,若是皇上喜欢,随时都能越过她去。 她自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却怕皇上恐她家族势大,从心底里远着她。 她也只能依靠皇后姐姐了。 “皇上今日又去了芳华阁?”她问如珠,薛家姊妹的父亲在礼部任尚书,那位置不打眼,她二人又有些手段,皇上自然愿意宠上几分。 她虽然心里不甘,也是莫可奈何。 谁知如珠眼里闪过几分幸灾乐祸,摆出十分的笑容来:“主子不知道,皇上原本是定了在芳华阁歇息,谁知人都进了里头,还被贞贵嫔派人截了过去。那薛宝林得皇上宠爱,怕也不过是一时运气罢了。” 宜宝林眉头一蹙,肃然道:“慎言。”复若有所思,那薛宝林,果真是和如珠所说一般,凭运气得宠吗? 同时,景阳宫的霓裳阁也得了消息,裴允儿临窗而坐,托着腮帮子,浓沉沉如夜色般的眼睛已不如当初透彻灵动。 整整十天,她都不曾见过天颜。 薛家姐姐,么。 她扬起一抹似嘲非嘲的笑来。她连圣上一面都不得见,凭什么她们可以霸着皇上? 因为家世?因为外貌? 嗤,宫里头最容不得的就是专宠,这不,有人跳出来收拾了。 鹬蚌相争,她得准备准备,好做到渔翁得利。 与低位妃嫔的寂然低调不同,咸福宫怡然阁的丽嫔早就气的摔碎了好几套茶碗,恨的直咬牙。 在薛家姊妹进宫之前,她风光正盛,皇上一连好些天都歇在她这儿,眼看着就能得个子嗣,偏偏新人入了宫! 偏偏还出了对薛家姊妹,把太后甥女和皇后亲妹的风头都盖了过去,一时无两。 听了内侍传来的消息,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更生气。 薛家姊妹是狐媚子,那贞贵嫔也不是个好东西。 刚进宫的时候她们怕势单力薄也是结了同盟,后来只她一人得了子嗣,晋封后压在她头上便就猖狂起来不怕她放在眼里。 外人见风使舵都说她的好,连皇上也被蒙蔽赐了她一个“贞”字当封号。 只有她知道她私底下摘了面具的样子。这种虚伪的小人最教人恶心。 但是子嗣…… 丽嫔眼神一黯,没有这个,说什么都没用。 宫女们见主子心情不好,做事也很忐忑,偶尔觑主子一眼唯恐她突然发作起来自己遭了殃。现下见主子失落的样子,便知又是为子嗣发愁了。 哎,主子模样极好,形容艳丽,身姿曼妙。 只差一个公主皇子傍身而已。 这边厢有幸灾乐祸的,有坐收渔利的,有心神黯然的,自然也有人看见贞贵嫔计成而蠢蠢欲动的。 贞贵嫔能事成,可见在皇上心里,那薛氏姊妹的分量还不够重。 自然要先下手为好。 皇宫里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而传统的腊八节,却不受气氛所影响的,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为什么碧小桃的右手会麻呢? 第12章 腊八(上) 第二日早上皇帝封她为从五品美人的圣旨刚到,皇后要开赏梅宴,邀众妃嫔同吃腊八粥的懿旨也随之而来。 碧桃忙的脚不沾地,芳华阁上下也跟着喜气洋洋。 向来沉稳的暮云拈着帕子擦眼角,喜极而泣:“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盼头,奴婢没想到主子还有比大小姐更得圣意的一天。” “就是说,前头大小姐才侍寝头一天就晋了位,明明皇上来咱们这的日子要多些,奴婢就疑惑怎么只得赏赐不得晋升呢。没成想皇上竟让主子跃过一级,直升到从五品。主子的好日子才开了个头儿呢!”初晓也显得极为高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因是在内室商量穿着打扮的事,碧桃又将芸香支了出去,只留三个丫头在跟前,便没拘着她们说这些。 要是闷着不说战战兢兢地,那日子过着还有什么趣儿。 当喜则喜。 碧桃也很高兴,没拦着皇上去,竟还有这样的收获。 怪不得人人都爱争宠,便只在皇上心里占一个小角落,他想起来时也会尽量顺着你心意的。 “主子今日准备如何装扮?”自打碧桃连续四天将皇帝笼络住之后,丫鬟们不自觉就盲目信任起自家主子来。 “随意吧。”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皇帝要是不来,那打扮了也白瞎,皇帝要是来,那还得看他的心情怎么样。 好的时候喜欢亮丽的,不好的时候自然喜欢素一点。 这种撞概率的事,她懒得费神想。 暮云三人应声商量着去了。 过不久,但见碧桃上着松花色珠边袄,下系娇艳的桃粉百裥裙,腰间挂着藏蓝反抢针绣蝶的香囊以压裙幅。容色亮丽,唇瓣娇嫩,站在冰天雪地里竟是冰雪都要消融了去。 “也不知怎的,药方子还是原先的药方子,主子的脸色却愈发红润了。病症也似好了许多。”众人看的怔愣,还是初晓最先出声。 “谁教我近日心情好呢。”碧桃眼波欲滴,递去盈盈一笑。 众人又是一愣。 “芸香,我不在的时候,芳华阁就交给你和初晓了。她虽则做事冲动,也尚算机灵,你提点着还能帮你一把。”这回碧桃准备带了暮云和奉紫去。腊八粥并不算个正经节日,谁知道皇后心里想的什么,挑这么个日子姊妹齐聚,单单只是赏梅笼络感情?她看不见得。 如今她又在风头浪尖上,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暮云沉稳,奉紫细心,遇事也能帮的上忙。 “是,主子放心去赴宴吧,若有个不好,只管问责奴婢便是。”芸香知道自己不是主子的心腹,若只是守着本分过日子,定要被人取代的。还是要揽事做出点成绩来,让主子知道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碧桃满意的点头,多看了芸缕一眼,这才出发。 芸缕的心噗噗直跳,主子曾让暮云私底下找过她,让她看着点芸香,要是她能揪出芸香的错或是发现芸香是别的妃嫔安排过来的,就将她提为一等宫女。 眼里跳动着炙热的光芒,芸缕暗下决心好好观察。 实则碧桃并不只和芸缕说过这话,也曾叫芸香注意宫女太监们私底下的动作,委以重任。 便是芸香不可信,平日里还有暮云总揽全局。 今日因只留个做事大大咧咧的初晓,才又让芸缕注意着。她们互相监督,她才能更省事不是。 等到了弄梅苑,果然见百花竞放,众妃嫔争奇斗艳。 那桌椅早已露天摆放齐整,又有三架多曲通景琉璃屏风围了三处,展露一方景色。也亏得今日风和天晴,否则不必吃粥,风一吹,指不定张嘴就是满口雪。 吃雪片儿就能饱肚了。 她先去给高位妃嫔请了安,众人前些日子便知她本不是个冷面儿的,今日见她打扮的鲜妍俏丽,也没费心思抬眼皮多看一眼,不过就着昨日贞贵嫔抢人的事多挖苦几句罢了。 反正今儿除了她姐姐一个一如既往的冷艳,几与冰雪相融之外。其她人为了出彩,都是走暖色亮色系的。她要想讨着好儿,也不甚容易。 她好容易脱了身,由宫人领着按品级入座。 右手边是她的亲姐姐薛才人,左手边的位置倒还空着,算起来现在宫里正五品的贵人也只一个宓贵人,大概就是她的位置了。 据说那宓贵人原先也是极为受宠的,比起如今的她来当仁不让,甚至怀过龙胎。及至后来莫名滑了胎,因保护龙胎不力,她又忧思过度不能专心服侍皇上,才被皇帝渐渐冷了下来。 这回她姐姐倒没呛声,冷冷看了她一眼就作罢。 虽然她除了狗皇帝,看谁都这么冷。 碧桃经多次经验总结后下了结论。 “德妃娘娘到——”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 “多日不见德妃妹妹,还以为妹妹今儿不会来呢。”皇后受了德妃的礼,笑的热情洋溢,说的毫不客气。 还不是听闻今天皇上也许会来,这才巴巴跑过来了。平日里就没把她皇后放在眼里。 “妾身自然是想和姐姐多多联络感情的,奈何大皇子实在离不开人。姐姐也知道等过了年他就要进学了,妾身近来正为这事忙的头昏脑胀呢。还望姐姐多担待则个。”德妃也笑,笑的很得意。 “看来妹妹身边也没个省事的奴才,事事都要妹妹亲自操心。我瞧着妹妹脸色也不如从前好了,这如何使得,不若我拨几个得用的奴才给妹妹使唤。皇子上学可是头等大事,这又是第一个上学的皇子。”不等德妃反驳,再次含笑温声,“我身为承运的母后,更应当多多看顾他。原先思虑不周,倒让妹妹费了这许多心思。” 德妃顿时哑口,说起来,皇后确实是所有皇子的正经母亲,她要管,自己是没理由不同意的。 “那妾身就代承运谢过姐姐了。”德妃妥协。 不过是因她打新人入宫后就没去请过安,落了皇后的面子,皇后趁势立威罢了。明面上驳不得,等人到了她那儿,她还不能解决? 那她倒不如趁早歇了心思别争了。 想着,笑容也自如起来。 碧桃看戏看的很欢乐,高位嫔妃斗法不是这么容易见的。通常她们都把低位的当枪使,自己在后头装高深。除了头一回请安丽嫔试她的底儿,开了尊口之外,后几日就一直没见了。 她呷了一口茶,要是搭个戏台子给她们,她这会儿只怕都晃着脑袋跟着唱起曲儿来了。 舒心,真舒心呐。 不过这舒心的劲儿在那盛着腊八粥的釉里红花卉纹大碗被端上来之后就不见了。 右眼轻轻一跳,跳的她怔了怔,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征兆。 是警觉起了作用还是她多心了? 偶尔眼皮也会莫名的跳,且上回“警觉”的提醒是右手酥麻。若不是她防备着今日的宴席,也不会深想。 “主子,可是有不舒服?”暮云从宫人捧来的托盘上取出一套盛粥的青花小瓷碗并羹勺摆放在碧桃面前时,察觉她神色不对劲,压低了声儿问道。 “无事。”她略犹豫一刻,便让暮云归位。 事关游戏控制面板,她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自己思索。 反正眼皮是在那粥端上来的时候跳的,要是有古怪大概就是出现在粥里,她暂且按兵不动就是。 更何况那一大碗粥是要分给所有妃嫔的,要是有异,谁能大胆到对所有人都下手?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眼皮跳是正常现象,而不是“警觉”发作。 作者有话要说:粥有没有问题哩-v- 第13章 腊八(中) 碧桃一直注意着,但直到宫女舀了粥盛入碗中,身体也不曾有异状。 她拈指用羹勺搅着粥,里头依稀可见粳米白果核桃仁栗子菱米等物,搁在鼻子底下一闻,还有红枣槌破后泡汤的香气儿。 那粥又糯又稠,配色鲜亮,让人不觉食指大动。 她观之众人,姐姐已送一勺入口,其余诸人或尝或舀,面上皆无异色。 虽然如此,在后宫里多放个心眼子是没错的,她还是不敢吃。 无意间将视线投放傲霜而立的梅花上面,孤瘦的疏枝从主干延伸开,点点红梅相缀。而昨日层层压在上头的雪已然化开,只作晶莹的露珠从花瓣细蕊中滚落。 她看的入了神。 “薛姐姐,你怎么不吃粥呢?”裴允儿清脆的声音响起,将她从思绪中唤回。 她收了视线,转头一笑:“皇后娘娘设宴邀咱们吃粥赏梅,你们既都在吃粥,我便只好赏梅了。” 众人尚且未出声,竟是贤妃先搭了话茬,“便咱们都是俗人,只你一个是文雅人不成?”唇畔匀一抹温婉的笑,韵味十足。 这话由旁人说来是挑衅,从她口中出,入得耳来却只像是顽笑,没半分深意的。 同是走婉约系的傅御女傅温佩,比她差之远矣。大概这就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和没生过孩子的女人的差距。 她低眉婉婉一笑,佯装不好意思,不曾接话。 谁晓得贤妃今天哪根筋搭错了,诡异的搭她的话。按她的想法,也应该是裴允儿接着,她好就此胡乱扯话,把吃粥的是挑到一边儿去。 不过不管是搭错了哪根,她都没兴致管。 宫里的陷害,她防着,宫里的结盟,她也不想沾。 背后的盟友,是最有可能捅你一刀的人。 她轻易不敢下注。 又有一气息不稳的请安声当此之际响起:“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请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因中途湿了裙摆,回去更衣耽搁了时辰,因而姗姗来迟。”是宓贵人。 她慌不择乱的下跪行了大礼,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惶。 碧桃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在第一届秀女里最受宠了,韩子期好似是喜欢气息干净的女人,同时还不能太笨。 看起来胆怯的动作,由这宓贵人做起来显得格外让人怜惜。而那请罪的话却说的条理分明,要是皇后当真责罚,可就是不容人了。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来迟了,大度宽和的皇后娘娘听了这个,就不会罚她。 当然,还要将时机把握好。若是刚才她们言谈欢笑,气氛高涨,她□来破坏了气氛,皇后心生不悦,就算不罚,也会觉得膈应。 要不是失去龙胎后情绪没调整过来,失了圣宠。有她做挡路石,她们姊妹也不会一路高歌,风头无两。 不过等她调节好后,就难说了。 这是个劲敌。 皇后果然温和的免了她的惩罚,道:“下次小心就是了,入座罢。” 宓贵人感激的谢了恩,敛裙入座时却猛然失了平衡,向右侧倒去。 “啪”瓷碗落地的脆琅声格外醒目。 无人看见桌底碧桃悄悄收回绣鞋尖儿,端正坐好。 唔,幸而今日天气不赖,她力道拿捏得当,不会在裙边上留下“证据”。 宓贵人大惊失色,身边的宫女已然将她扶正,在周围人目光聚积之下却觉得自己还没能站稳,摇摇欲坠。 其实她打新人入宫起就已经把心情收拾妥当。看见她们如花的容颜在帝王跟前竞相绽放,她终于悔悟过来自己的失策。也再一次激起她初入宫闱时的跃跃欲试和野心。 失子之痛根本不足以引起帝王的怜惜之情,那个男人坐拥天下,没什么得不到的。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原本最得他喜欢的性情姿态,重获荣宠。 这次的赏梅宴是个好时机,可是她千算万算,到底算漏了她已经失宠许久,财去人情去,得到的情报不可信赖。比皇上早先一步入了场。原本,她是准备以此夺得皇上的关注,进而回想起她的好来。 要是碧桃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感叹,这活脱脱又是一个□啊。 皇后见此情景大为恼火,这宓贵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行事怎么变得如此莽撞。 正皱眉欲要处置。 便有朗朗笑声入了耳:“这是怎么了?弄梅苑何时多出许多根木桩子来,怎么一个个都不出声。” 得,皇帝一来,谁还会揪着这事不放,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宫女立马得了命令,暗自将碎瓷片儿收拾了,另添置上新的。 今天还真是一环扣一环,一个接一个啊,碧桃笑的很开怀。 隐有陷阱的粥不必再喝,刚刚那么一搅合,再加上皇帝的到来,估计大家的视线光盯着皇帝看呢。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人劝她喝粥,那这粥就真真有问题了,主谋也不会傻的暴露自己。 同时还给宓贵人使了个小绊子。反正只要不是事关性命,她的恶劣程度大概和皇帝有一拼吧。 往常争斗看的多,但从没自己下过水,耳听千遍不如手过一遍。今日试了试还成。自然心情愉悦。 小口小口啜着茶,适意的样子显然没把皇帝放眼里。 皇帝眼风扫到的时候,觉得心情很不愉悦。 这女人过河拆桥,早上才给她晋了位,马上就转头不理会自己了。看看那些讨巧卖好的女人,多乖觉。她呢!居然在喝茶,还喝的很开心很舒心,眼角眉梢都是沐如春风的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 这笔账他记下了!看他今晚怎么收拾她。 皇后的表情舒展开,便是看见皇上,也是雍容端庄,含笑以对:“皇上来了。臣妾和妹妹们正赏梅呢,自然轻声细语的,不肯搅坏了兴致。” “正是皇后娘娘说的这般,皇上倒好,一来就说咱们是木头人。咱们往后再不肯做这等风雅事了。”贞贵嫔忙不迭接了皇后的话凑趣儿,娇嗔一句。 气氛不再凝结,连风带气息儿的流动起来。 “哦?若是这样,是朕的不对。朕自罚一杯酒,给爱妃赔罪可好?”皇帝扬眉一笑,不欲深究刚刚发生的事,就此揭过。 贞贵嫔亲自捧了酒盏,双手奉予皇帝,言笑晏晏:“哪敢让皇上赔罪呢,便只当妾身敬皇上一杯,皇上可不能不喝。” 皇帝随之笑起,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唯见众妃嫔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手段来邀宠,直让碧桃看的目不暇接。不可谓不是过节事小,争宠事大。 有皇帝在,天天都是鞭炮齐响,欢天喜地,简直比过节还热闹。 而宓贵人,经方才一事低眉顺眼的坐在位置上,暂且不敢露脸儿,深怕得罪了皇后,让她更加不虞。 至灯火阑珊,筵席欲散。 眼巴巴看着皇帝的众妃顿时心梗了。皇上最后居然随那几乎一言不发陶陶然喝茶赏梅的薛美人回了芳华阁。 不止妃嫔心梗,连皇后都快梗住了。 就算不是正八儿经的大节,一般皇帝为了给嫡妻脸面,当晚也都会宿在皇后宫里。 又想到皇上被揽去贞贵嫔那儿的第二天就让薛碧桃连晋两级。众人糊涂了,这到底是宠还是不宠?那薛美人可真是个会来事儿的主! 苑里垂挂的数盏宫灯,让这花园一隅明亮如昼。 但显然,驱散不了宫妃们心里的阴霾。 ------------------------------------------------------ 长春宫。 “金嬷嬷,你说那薛美人是知道了,还是凑巧?”皇后斜倚在美人榻上,翻手端详光滑如初的手背,漫不经心的问。 “奴婢虽看不出她是否知道了,但娘娘花了三娘功夫把六局牢牢握在手掌心儿里,若是德妃贤妃还有这能耐。凭她一个小小的美人,恐怕收买不了里头重要职位的人。”那老嬷嬷思索了一番,躬身作答。 “你说的是,”放下手,银壳镶碎玉护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烘暖的手炉,皇后理了理思路,“不着急,这回出手也不过是做个警告。她们姊妹近来风光无限,本宫为了平衡后宫也要打压打压。成了自然最好,往后也不必费心。便是不成,本宫还有后手在呢。” 明暧的烛影摇晃中,皇后的脸显得高深莫测。 “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呢,哪用的着奴婢提醒。”金嬷嬷看着皇后如自己的女儿一般,笑的和蔼可亲。又道:“总算这一局不是白设,还有条鱼儿入了网。那才是这局的正主儿,娘娘心里也可以踏实些了。” “哎,可惜了。要不是大皇子那里有皇上的保护不容易下手,这药给德妃下了也没用,本宫还真想把她也解决了。”皇后眼里一丝阴狠划过,德妃位高,出了事她逃不了干系,她必须徐徐图之,找个能将自己摘干净的法子。 “娘娘不必心急,既已除她一臂,板倒她自然是指日可待。”金嬷嬷知道皇后心里是明白的,但不忍她心情失落,出言劝慰。 皇后颔首,自熄灯歇下不必再提。 储秀宫正殿。 贞贵嫔身心舒畅的听女乐拨筝鸣曲。 宫女素娥将切成片的雪梨盛在贝壳形底描翠竹的瓷盘里端放在镀金镶四角的木几上。 “素娥,你看见没有?今日咱们宓贵人的表情可真真精彩极了。”贞贵嫔叫退了女乐,心情极好的侧过头,笑吟吟对她道。 “自然瞧见了。想当初那宓贵人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了娘娘同样身怀龙种,便在皇上面前上眼药,想借皇上的手让娘娘落胎。真真好毒的心思。幸而咱们皇上是个明主,如今她也不过落得那样的下场。”素娥见主子心情好,便陪着说话。 “嗤,她在皇上面前装模作样,皇上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皇上冷落她不过是她护胎不力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要是没念着本宫的孩子,本宫也不会先下手为强。幸而本宫技高一筹,否则如今失了孩子又没了恩宠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娘娘英明,那宓贵人还以为自己仍是当初盛宠时候谁看见都巴结的主儿呢,花几个小钱就能得到皇上的情报?争不如做个青天白日梦来的快些。” 贞贵嫔听了掩嘴直笑,眉眼间尽是得色:“要不是本宫心善给她点儿假消息让她有个盼头,她只怕还在蒹葭阁里愁眉苦脸的呢。还不如丢个丑,学乖些老实本分的待在那儿,本宫也不会赶尽杀绝。” 借着赏梅宴生事的皆是计谋得逞眉开眼笑。 而此时芳华阁的气氛,却自打皇帝迈进来之后,就显得剑拔弩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估计是皇帝和女主的互动啦。开头很紧张,过程很凶残,结局很温馨……吧…… 第14章 腊八(下) 碧桃偷偷觑了眼阴云密布神色阴沉的韩子期,悄悄给暮云渡去个眼色。暮云会意,领着一干宫人退下。 皇帝不说话,碧桃也不说话。 站在那儿眼睛转一转,小脚蹭一蹭,完全没被他的怒气影响。皇帝气结之余又有点好奇,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竟然完全不为他散发出的气势所动。就是那些整日里说“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大臣,看到他的怒容也会战战兢兢地手都不敢乱放。 这小女人,有点奇特。 其实,有现代人灵魂的碧桃的高祖父曾经是开国元老之一,她们这家族根正苗红,培育出来的子女多是在政界当官或在军界任职,碧桃那是打小在高位长辈跟前儿撒泼长大的。皇帝想要“以势压人”,却不知道他的势顶多和碧桃她爷爷的势齐平。 而在家族里男孩子多,女孩子少的情况,碧桃更是爷爷的宝贝疙瘩。潜移默化之下,碧桃对“势”这东西就免疫了。 连她自己都能有模有样的学到一两分。 皇帝在思索这道无解的题时,碧小桃已经神游到美食境界了。 因为腊八粥的事,她在筵席上几乎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望梅止渴般地在心里报菜名:“炸卷果儿烩散丹烩酸燕儿烩银丝烩白杂碎氽节子烩节子炸绣球三鲜鱼翅栗子鸡……嘶,好饿。” 正要用帕子接住挂下来的口水,骤然一阵悬空的晕眩感传来,她反射性地贴近皇帝的肩膀,搂住他的颈项,把自己牢牢固定在皇帝身上。 “皇上~”软绵绵的声音钻进皇帝的耳朵里,那刻骨的瘙痒之意又向他袭来。 薄唇紧抿,神色还是不见好看。 皇帝坐在软榻边,将怀中的碧桃翻转过来,俏脸儿朝下。 这个姿势,怎么有小时候不乖,被爸妈教训打屁股的感觉。 想到这,碧桃的脸也瞬间黑了。 更让她抓狂的是,皇帝果然顺着剧情问她:“知道错了没?” 错错你妹! 碧桃咬牙,脑子转的飞快。 待过了一刻,皇帝都差点认为她睡着了,她开始使劲儿扑腾起来,边扑腾还边气呼呼地问:“皇上,您知道错了没?” 皇帝一边压制她,打了两下她的小屁屁示意她安静,一边气的乐了:“朕有什么错?” 闻言碧桃不扑腾了,开始扭着身子要转过来,嘴里哽咽般的哀哀泣泣,那姿态堪比孟姜女哭长城:“皇上明知道自己风度翩翩气宇不凡颜如舜华仪表堂堂身躯魁伟仪态万方温文尔雅气宇轩昂德才兼备满腹经纶雄才大略是为盖世英雄,呃——” 她打了个哭嗝,确认了一下脑子里的形容词都用光了,继续哭:“一去弄梅苑必然造成众妃争宠人流不通里三层来外三层,妾身身娇体弱脸嫩胃寒,实在挤不到皇上跟前服侍皇上,只好委委屈屈将将就就的窝在角落里喝茶暖身。皇上不怜惜妾身不说,一回来就打妾身娇嫩的臀部呜呜呜,现在肯定肿了妾身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皇帝窘了。松手瞧碧桃像乌龟一样扭着扑腾着终于翻过身,想笑了。再看她泪珠子挂在粉颊上,盈盈如落进溪水中的桃瓣,又觉得饿了。 想吃就吃。 皇帝磨了磨牙下嘴,一口咬在碧桃的腮帮子上,舔了舔。 咸的,不过味道不错。皇帝很满意。 碧桃捂着小屁股躲闪,嘟囔:“不给亲,不给亲。打了人家还想尝甜头,哼!” 穿越到现在,头一回顺着性子傲娇了把,她闹的很欢快。 皇帝一把把她重新摁进怀里,手往下滑:“瞧你这小心眼儿的样,朕都不怪罪你了,你还不好茶好果子的端上来给朕尝尝?躲什么。” 轻轻碰了碰,碧桃疼的小口吸气:“茶果没有桃子一颗。” 皇帝替她慢慢揉开,感叹:“真是个娇宝贝。”揉着揉着,忍不住倾身含住她娇艳的红唇,轻轻吸吮舔舐,须臾,抵在她唇角的梨涡边,低低地笑:“不是说不给朕甜头尝?这甜津津的小桃子可比茶果好吃。” 碧桃忍不住想掩面,中计了。 要是原来,她会说“要吃的没有,要脑袋一颗”,但是这个听起来有点血腥,她怕吃罪啊。于是就换了个新词儿,结果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于是她的脸“噌”一下红透了。 从嫩青涩绿的小桃子转变成水灵灵的蜜桃儿。 韩子期的眼也随之慢慢变黯,如火山熔岩爆发后迅速冷却的黑曜石,让碧桃瞬时打了个寒噤。 她是不是要考虑把外面掌管彤史的女官给剁了。 受宠不能太高调啊。 但韩子期压根没给她留下半点策划的时间,一下将她扣在软榻上,七尺健壮的身躯就这么压了上去。 碧桃嘤咛一声,竭力将他抵开些:“好重喏。” 恶劣的把重量加重,皇帝的手悄悄伸进衣襟内,丰润的肌肤滑腻温软,骨骼柔嫩,似一折就断,他低首与她额头相触,含糊:“乖,把手拿开。朕摸着比上回更软了,咱们试试……嗯?” 那话说的极轻,似飞羽和着他吹出的热气落在她耳根子上。搔的她手一颤,直到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不要……”她仰起雪白纤细的颈儿,汪着春水,可怜兮兮的看他。 所以她把昨儿得的点数加在“身娇体软”上是又一次自作自受咯? 要不是身娇,她的小屁屁也不会疼到现在,要不是体软,恶劣的狗皇帝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呜呜呜。 总算皇帝还有点良心,大概是想着她刚刚受过“刑法”,不能太勉强,亲了亲她额际的乌发姑且答应了,笑容暧昧:“暂且饶过你,下回没有新招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脱身。” 这榻子地方小,施展不开,还是让这小女人欠着,改日清算。 皇帝盘算完,得意的扬唇,开始狠狠地蹂躏身子底下的娇娃儿,把前面积聚的火气都撒下去。 碧桃被点火点的全身发软发烫,主动抱住他用香滑的小舌轻轻地舔他的唇角舌尖,像舔着毛球爪子洗澡的猫咪,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他。 腰下被垫上了鹅羽软垫,她弓起身颤颤巍巍地承受他勃发的火热,猛烈的动作摇的她像江面上的一叶扁舟,舟身浸入水中漾开层层波纹。额发已被细密的汗水打湿,明明柔软的腰肢配合着他的□,睁开的眼儿却露出困倦与迷惑的神情,显得格外魅人心魄,教他欲罢不能。 “好乖,”皇帝心里一热,俯身在她敏感地颈边磨蹭流连,“朕的小蜜桃好乖。” “乖……”她歪着脑袋犹豫的吐字,神情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不不要乖,不要了……” 每吐一个字眼简直堪比催情的烈药,皇帝听的血脉贲张,忍不住用力捣进去,想要她哭的厉害些再厉害些,待把她全身上下的水儿都抢了来,才肯罢休。 这样想着眼眶微微发红,攻城略池攻势也愈发猛烈。使下气力把碧桃那叶扁舟打散,让她在江心摇摇晃晃团团转转晕晕眩眩。 无论碧桃如何低泣呜咽,蹬腿儿挠背,都不肯放过她。 直到登上极乐的高峰,云消雨散,皇帝方露出餍足的神情。 “米儿米儿不煮不成饭,芝麻不压不不出油,”身子瘫软成一团刚和水揉过的面团,碧桃累的有气出没气进,顺了顺气息,娇里娇气的话不经意就抛出来,“应该改成米儿不煮不成饭,蜜桃不榨不出水才对喏,是不是?” 说完娇娇儿的睨他一眼,捋了捋泡过水似的额发撇到一边,全然一副“你干的好事!”的模样儿。 皇帝大乐。 他发现他的小桃子在被吃的干干净净只剩桃核儿的时候,总会忍不住露出最真实的面目,百无禁忌,语出惊人。 他将这娇宝贝抱到床上,拿被子裹严实了,这才吩咐宫人将热水送进来,抚着她满头乌发,笑意逐深:“乖乖的,待会朕给你补补水。” “要喝姜蜜水。”她仰头撒娇。 “谁惯的这脾气,”皇帝无奈,点着她鼻子尖尖儿,“等到夏日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今儿不行。” 乌黑的小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晶亮,直勾勾地瞅着他。 他有一刹那着魔般地想,满足她,满足她。 “不行,”他否决,又放□段哄着她:“提个别的要求,只要不是有害处的,朕一定答应你,好不好?” 碧桃心想,要是我说我想当宠妃,你站着给我刷到技能值满,你答不答应呀? 当然,她还没傻到说出来。 她只是傲娇的“哼”了一声,往他怀里拱。又怕累折了小腰到手的承诺溜走了,添上一句:“现在没别的要求,但是以后会有的。” 语气很认真。 “好。” 皇帝笑了,宠溺的亲亲她,隔着被子抱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有宠的倾向咯……会不会太快了点,于是之后冷一下吧? 然后请个假,明天有可能不会更新。因为从昨天开始就在上一个为期21天的全天培训班,每天回家还要复习(这两天讲的是数学!!!),所以时间比较紧。如果来得及还是会更新的。 如果之后21天内遇到更新不能的情况,大家谅解一下,21天过后我会补上的> <! 第15章 整治 第二日碧桃醒来时,往旁边一摸已经是冰冷冷的床板不见人影了。 她扬声唤:“奉紫。” 奉紫垂首而入,半抬眼看她颈项处,依着宫里不能和主子对视的规矩。“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回主子,这会子已是巳时了。皇上辰时便起了,说您昨儿累坏了,吩咐奴婢们莫要吵醒了您,皇后娘娘那儿也让人赵公公去知会过,您不必担心。”奉紫稍稍含了笑,为自家主子的得宠而高兴。 “横竖现下去也来不及了,算了。”她嘟哝,“反正耍大牌一向是宠妃的特权,我现在也算是‘现阶段宠妃’了吧。” 不过就算没人会因为这个抓她小辫子,且暂时看在皇帝的份上不动手,迟早也要对上的,她还是早些时候安排才好。 “你去叫暮云通知宫人们在正厅集合,待我洗漱过后有话要说。” “是,奴婢这就去。”奉紫先吩咐了宫人捧来洗漱的水并青盐干巾等一应洗漱物什,方安心去了。 在家时原是她的活计,如今撩开手也不敢懈怠,深怕旁人做的不得小姐的意。 奉紫还是一贯的谨慎。 碧桃笑了笑。双手掬热水扑面,到脸上的毛孔都舒展开,再仔细擦洗,最后用冷水再敷一回。 没法子,古代的产品纯天然,但是效果不明显。 她想做些养护也只好用笨办法了。不然谁喜欢在大冬天的用冷水洗面,自讨罪受。 待捧着用具的宫人退下后,她习惯性地点开游戏控制面板,“咦”了一声。 昨天居然升了五点,和前几天无比抠门的情况比起来简直是天降神瑞,造福生灵。难道,皇帝居然是个抖s,惩罚她能产生更多的满足感? 她窘迫了。 应应该不会吧。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开,她拉开属性栏将五点一口气加到“警觉”上。别的先不说,如果命都没了,还怎么继续争宠呀。 她推测两次反应不同是因为危害程度的不同。 像贞贵嫔截胡那一次,和她的生命值或者身体健康无关,无伤大雅,所以在警觉只有1的时候还能反应强烈。但是昨天那碗粥里的东西,只怕对她会产生一定的危害,警觉的等级太低,提示也就不明显了。 甚至湮没在近乎正常的反应里,很难让人想的到。 至于这推测是否合理,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只要看其她人有什么反应就行了。她思考过,费尽心思的安排好这一切,不会是为她一人设的,她就算得宠也只是个新宠,想来许多人都抱着不必自己出手皇帝就厌弃了她的心思,所以那人就算在意她,也不会为了她大费周章。 肯定还有一个或者两个主角。 昨日她看的分明,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尝过那粥。虽然不排除有人假意品尝做了掩饰,但她对那个设局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将粥盛在大碗里,再一一分给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很容易就降低了别人的戒心。更何况别人怕是都会想,谁能在皇后临时提议的设宴里做局?而皇后,又怎么会在自己提议的宴席上动手,岂不是自揽罪责? 反而因此踏入了陷阱。 就算是慢性药也不会完全不发作,只要盯紧了后妃们这段时间谁的举止诡异,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完全可以证明她结论的正确。 具体,还要看那人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碧桃穿着千叶杏绛红相叠的绸缎衣裙儿,金镶宝石榴钗松挽着赛鸦鸦的鬓儿,娇一身懒骨儿坐在厅堂的正位上。 看着底下跪了整三排的人,她笑的温良:“芸香,把你知道的先说说。” “是。”芸香恭敬地叩拜后,语调平缓的将近几日观察得的结果一一禀报:“经奴婢和小林子的发现,芸婉曾悄悄与永寿宫的人接触,芸兰在当值时曾偷溜出去与咸福宫里的人联系,芸清曾和永和宫里的人对过暗号……还有小术子,”芸香顿了顿,“若奴婢没有看错,他曾与景阳宫霓裳阁的人碰过面。” 没有点清是谁,单只说哪一宫,就知道是正殿的主子娘娘。也只有她们才有这样大的手笔。 尾句却说的迟疑,据他所知,霓裳阁里住的裴选侍是与主子交好的。而且那也是个新入宫的,一般就算在宫中有长辈先人留下的势力,也不会在立足不稳前就启用,免得被人发现,反遭圣上猜忌。 因而她怕事情不是那般,倒让主子与裴选侍有了隔阂。 “真是庙小妖风大,”碧桃听到裴允儿也参入其中,有些讶异,转瞬又是了然。嘴角噙一丝笑,眼底却没多少笑意,“不会是都觉得我好欺负,才把精怪都塞来让我供起来吧?” 那些被点到名的宫人早已瑟瑟发抖服帖在地上不敢支声辩解,宫里的主子娘娘给你定罪不过一句话的事,你若说多了惹她厌烦,就是没罪也有罪。 更何况,她们确实是那几个宫派来的人,正心虚呢。 碧桃随意搭在椅臂上的手指反叩,“笃笃”声一下一下的敲在这些人心里,让他们更是心惊胆颤。 有时候,等不出结果,就是最坏的结果。 刀凌空悬在脖子上的时候,没有人会侥幸。 没想到那些人防的还真深,碧桃想着,大约是殿选之后就开始安排了。估计她姐姐那里也有不少,不过这就不是她担心的问题了。家族精细培育出来的姑娘,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犯不着狗拿耗子。 “我虽没法子直接惩罚你们,还要请示皇后娘娘。但想必若皇上知道我受委屈,那些让我心情不舒坦的人,只怕要比我更不舒坦了吧,还有……”她笑意不减,“我喜欢连坐,即使是一个人做错的事,也要他全家人担着干系。” 底下的人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到从小被送进宫就是为了挣钱让家人有个好出路,再不孝的人,也不欲把家里人牵扯进来,否则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再看眼前的人,是啊,主子如今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皇上是谁?那可是天之子,说一不二的主儿。主子要是吹吹枕头风,要罚要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见他们心里松动的差不多,她又道“想要我饶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她稍稍停顿,继而问出一句不相关的话来。“知不知道好汉们在加入绿林之前要做什么?” 这些被长久禁足在宫殿里的人皆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是是不是要先弄一个投名状?”小术子见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知道机会来了。战战兢兢的举手答,在碧桃的视线扫过来时讪讪地笑了笑,“奴才曾经听奴才的师傅讲过的话本故事里头好像有说到过。” 碧桃颔首,对他一笑:“不错。” 小术子先是惊喜,能答对就好,做奴才最要紧的是有用,说不定主子看他机灵就不罚他了呢? 但转念一想,冷汗都要下来了。 投名状! 主子该不会是让他们效仿那些英雄好汉,想要不被罚,就把旧主给杀了吧?额滴个亲娘舅咧,他他他他她,杀了他也没这本事啊。 想着,他的眉毛就耷拉下来,瞬时蔫了。再没刚才答对的半分笑容。 碧桃就算看人再准,也决计猜不透这小太监的诡异心思,在她看来这小太监确实挺机灵的,要是能归自己所用就更好了。 她让小术子将投名状掰扯给他们听,才接着说。 “也不用你们做些难的事儿,我知道你们但凡被派来的,在那边大多不是受重用的。”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只要告诉我你们的主子那里最近有什么异状就好。” 那群宫人忙不迭磕头,口称“不敢”。 碧桃知道是那个称呼让她们惶恐,便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就告诉我,近段时间你们的旧主那里有什么异状。” “这,不是奴婢不想和主子说,实在是,实在是原先主子不曾吩咐,奴婢,奴婢也就没注意过……”芸清壮着胆子看碧桃一眼,又连忙俯□去,声似蚊讷。 “这我自然知道。我说的不是之前,是之后。今日之后,这一刻之后,”碧桃笑若春华,“之后的每一件事——” 咬字清晰:“我都要知道。” 待他们局促地应喏,方继续道:“我宫里的事,你们捡些不要紧的说给他们听也无妨,要是他们发现了异常,你们自回报给我,不必再与之接触。我宫里的人,只要忠心,我自然会护着。” “若是今天之后还教我发现有人鬼鬼祟祟……顺我者昌,逆我者”她精致的眉眼霎时发出一股无人可比拟的气势,仿佛脚下众生皆为蝼蚁,那样高高在上,漠然吐字,“亡。” 众人骇然,不单单是她简直其心可诛的字句,还有那俯瞰众人的气势,大抵只有当今圣上可以凌驾其上了吧? 其实说出那眼一句话,除了碧桃觉得比较有威慑力之外,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测验。 假如有人还想着于她不利,这话一定会被透露出去。 若果真如此,她不惜大动作清洗芳华阁,也要将蛀虫拔出。只因此时时机刚好。 入宫年岁尚浅,是很好的借口;而正当圣宠,是她最大的王牌。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今天老师赶车,早放学半小时-v- 对了,碧小桃身上的香,我没选好是什么,求建议?话说桃子有香吗…… 第16章 棋子 “啊呀,薛姐姐今儿来的可真早。”自从太后的甥女敏宝林终于晋了才人位之后,言语间也不像初进宫时那般拘着了,虽不见有几分圣宠,但仗着太后的关系,行为颇是骄纵恣意,得罪了不少人。 碧桃一直很好奇,她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忍了一个月之久的。 除她之外,宜宝林也晋为才人。许是同在景阳宫的关系,陆陆续续的,裴选侍与傅御女皆先后承宠,竟均是得了宝林之位。不得不说,裴允儿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 另有承乾宫芭蕉阁的温采女晋了选侍,虽位分份不高,因皇上曾赞过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宫人们并不敢怠慢。 “呵呵,确实少见呢。自打半月前皇上免了薛姐姐请安之后,每回承宠的第二日,姐姐都是娇娇弱弱的下不得床,叫咱们好生担心。明明昨儿皇上又翻了姐姐的牌子,倒没成想今儿还能见着姐姐,真是天大的惊喜呢!”这边敏才人的话刚一落,那边座位上就有人搭了腔。 这是与她们同批入宫的吴更衣,江南送选的秀女,长相也是小家碧玉的,符合江南女子柔美的风情。 但入宫后一直未能承宠。没有用处的棋子,高位妃嫔们也是掂量着收不收的。情急之下就投靠了敏才人,是敏才人的小跟班。 虽然急迫的心态将她的柔美毁坏的一干二净,但话里带刺的水准比敏才人好上许多。碧桃消遣时听听,觉得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 她悠悠然品着清茶香气,好似回味了一会儿,才对敏才人笑道:“敏才人还是先给皇后娘娘行过礼再来关心我的身体方好,否则,让皇后娘娘误会了在敏才人心里,妾身比皇后娘娘还来的重要,可就不美了。” 皇后原本还听的兴致盎然,这下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厉声:“敏才人!”但那如炬的目光却直直盯向碧桃。 这话简直就想根倒刺扎在皇后心里。 她最怕的是什么? 身为皇后,皇上的宠爱对她来说不是最要紧的,毕竟宠或不宠,她都是祭了天的尊荣华贵的皇后,逝世后是可以得享太庙的。但如果有人的存在会影响到她的后位…… 她的心一紧,这薛美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般言行无忌? 还是她根本有口无心,只是想着给敏才人安上个罪状? 碧桃依旧是笑靥纯然的坐在那儿,仿佛全然不知道那句话让皇后的心里起了怎么样的波澜。 三番两次算计到她头上,就算她没准备做皇后,也不想让她好过。 皇后深深的看她一眼,收回了目光,淡然的听着敏才人行礼后急忙忙的辩解。 略一皱眉后,言语温和如故:“回去后将宫规抄写十次,切记不可再犯。” 敏才人应喏,心有不甘的瞪碧桃一眼,嘴里嘀咕:“自作多情,谁担心你身体了,那话又不是我说的,哼!”但刚被罚,在皇后跟前她也不敢太出格,不曾大声嚷嚷开。 姑妈如今诚心礼佛,连众人的请安都免了。是绝对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替她说话的。 她也不是真那么笨,只是有时候管不住脾气。又不如那些狐媚子牙尖嘴利的!她恨恨的想,除了她以外,表哥宠的都是狐媚子! 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的好。 还记得小时候入宫,表哥是夸过她脾气率真的,为了这一句,便是娘教她性子柔软些的时候,她都理直气壮的驳了回去,可是如今呢? 表哥已经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了吗? 她一会儿气愤,一会儿高兴,再一会儿又是失落,脸上的表情几多变化,被碧桃收入眼底。 这倒是个真性情,碧桃想,要不是在后宫,也许还能交个朋友。 那边云妃和贤妃宜才人等几人正陪着皇后闲话,明日便要守岁,诸人宫里都已然热闹起来,说起话来也是欢快期盼的。 气氛正是难得的和睦,蓦地闻一声惊呼:“主子!” 众人被惊的怔了怔,皆转头看向丽嫔,却见她捂着小腹,面色极不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讶异地坐直了身子,而后迅速都地冷静下来,有序的吩咐宫人道“汀兰,快去宣太医!岸芷去将暖阁收拾出来,婉兮,扶你家主子到暖阁里去。” “不必了,”丽嫔勉力一笑,“这两日是妾身的小日子,因而腹中疼痛。不是甚么大病症,不敢脏污了娘娘的阁子。” 从来明艳动人的女子,难得显露的虚弱让人倍感怜惜。 皇后也没有勉强,平日里丽嫔怎么帮着德妃对付她的众人也是有目共睹,做的太过了显得虚假,她表现出皇后的宽厚大度即可。便稍带了关怀之意道:“那你今日就先回去歇息罢,本宫叫太医去你宫里瞧瞧,看是不是用了相冲撞的食物,才疼的这般厉害。” 这回丽嫔没在拒绝,毕竟她也觉得有点蹊跷。在婉兮的扶助下行礼告退:“多谢皇后娘娘,妾身先行告退。” 这样一闹,大家嘈嘈切切的都开始聊丽嫔的事,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熟识丽嫔而觉得奇怪的。皇后听的心烦,便随后让她们都散了。 碧桃出长春宫的时候,被茫茫白雪反射出的光照的眼睛一花,等奉紫撑开四十八骨的纸伞遮在她头顶,询问了句“主子?” 她才慢慢回过神,并不回奉紫的话,而是孤身走到绿萼身边,笑唤她:“姐姐。” 绿萼紧着披风的手一顿,回头望她,面色冷然。 姊妹打从入宫就没说过几句话,她也从来不觉得她这个妹妹,能有什么事和她说。 碧桃凑近了些,因绿萼比她略高些,脸儿藏了半张在暗处,将声儿放低,突显得异常笑诡:“皇上可是许久不去姐姐那儿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没想到等来这样一句近乎嘲讽的话,这回绿萼连语气都结了冰,将唇咬着,每个字都格外毅然决然。 “这是自然,”碧桃弯眉,似一弯月牙儿展现,“只是娘曾与我说过,要咱们姊妹守望相助,姐姐不若有空多去我那儿走走——” “皇上,也是常去的。”她丝毫没将绿萼的表情放在心上,依旧笑容恬淡的把话说完。 绿萼的眉眼冷厉简直如霜雪冰就,若不是大家族的规矩教导,她早就一掌掴在她的‘好妹妹’脸上了。 强压下心头涌上的属于她本身的热烈性子,她一字一句,慢慢吐出:“知道了。”而后立即转身离去。 她怕再待下去,她就要控制不住了。 她从来就不喜欢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几乎是本能的讨厌。 碧桃也任她离去,没再去看绿萼离开的背影。她目光深邃的看了眼咸福宫的位置,抿出个淡淡的笑,对静候着的奉紫道“回罢。” ------------------------------------------------------------------ “娘娘……”婉兮脸色凝重的看着自家主子。 丽嫔躺在被褥里,疼的冷汗涔涔。倏地一把抓住婉兮的手,顾不得璀璨夺目的护甲嵌进她的手背间,苍白的脸上满是:“婉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从来不会疼,怎么这一次疼成这样。婉兮,你说,你说我们是不是给人钻了空子!?” 婉兮嘶了一声,狠吸口气,勉强压下手背上的疼痛。原先她还想和主子商量商量是怎么一回事,如今见主子方寸大乱也不敢乱说,都是因为葵水关联着子嗣,而子嗣,又是主子长久以来的心病。 她极力劝慰主子,想让主子先安下心来:“娘娘素来小心,只怕是冬日用了冷水的缘故。娘娘您忘了?自芸兰禀说薛美人每日用热水净面后还会用冷水敷一遍,说是对皮肤好,您听了也日日随着做,肌肤确是更细腻了,但这葵水是忌冷的。奴婢猜想,许是因这个起的。” “你说的对,说的对。”丽嫔听这理由有些相信了,手上的力道也缓和许多。 “奴婢虽不过是猜测,但娘娘也不必心急,待太医为娘娘诊了脉,开药方子吃一剂也就好了。不是奴婢胡说,主子何曾见过有药是让人腹痛不已,却又没有大碍的?大多是见血封喉,发作起来连命都不得了。娘娘如今还好好的,可见只是因为葵水才疼的。”婉兮再接再厉,半真半假的编话给丽嫔听。 实际上慢性药也是有的,不过确实少见就是了。 丽嫔又如何不知?但她心里惶惶然,一会觉得婉兮说的有道理,一会又觉得是中了人家的暗算,听婉兮这样说着,神情也能放松些。 主仆俩便一个说的口干舌燥,一个听的神情稍缓,直到宫人禀报陈太医来了。 婉兮松了口气,赶忙落下纱帐,出去迎太医:“陈太医快请进,娘娘正等着您呢。” 陈太医也不敢怠慢,进得内侍。坐在描金团凳上后,立即就着垫好的帕子的手腕上把脉,沉吟许久方问:“老臣斗胆问一句,娘娘的舌苔可是为薄白色,且口中多津?” 不等丽嫔出声,婉兮便回答道:“如太医所言,确实如此。” “如此,娘娘的身子无大碍,待老臣开了药方,吃药时日忌食生冷油腻之物,切忌气恼劳碌即可。” 丽嫔闻言终是放下心来,用少有的温和声音道:“有劳太医了。婉兮,将笔墨备好,好让陈太医写药方。” “是。陈太医且随奴婢去外间开方。”主子隔着纱帐不曾看见,她却看的仔细,这陈太医的表情凝重,定不是他口中说的那般“无大碍”。 婉兮有些忧心,难道真的被别人钻了空子?可主子外扬内慎,在吃食方面一向是很小心的。 研磨时,她忍不住悄声问:“陈太医,不知主子的身子?” 陈太医看了这伶俐的宫女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摆出不想多说的模样。 婉兮急了,迭声:“难道主子,难道主子她……” 陈太医见状明白她想歪了,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脉象沉紧,舌苔薄白多津,是宫寒之象,恐怕子嗣上……” 话头就此打住,但该明白的,婉兮也都明白过来了。 她宛如被雷劈了一般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作。 子嗣,偏偏是子嗣。 她浑浑噩噩交代小宫女送走了陈太医。在回内室的路上步子顿却,慢慢合上眼。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出,主子盼了这么久,她要怎么说才能让主子不伤心。 -------------------------------------------------- 人走光之后空荡的长春宫正厅,皇后仍是高高地坐在主位上,神色莫名。半晌,她轻轻唤了声:“嬷嬷。” 金嬷嬷最是知晓皇后心思的人,她上前站在皇后身侧,不等问话就开口安慰:“娘娘放心,尚食局的顺喜儿最伶俐不过,咸福宫那位用过的羹勺早早儿就处理干净了,连碎了的那一副也没落下,趁人不注意替了副好的,再没人知道。” “再则,离腊八也过了小半月,谁会想到这药是在人来天葵的时候才发作致使宫寒的?奴婢冷眼瞧着,那丽嫔疼的直冒冷汗,必不是假装的。” “那就好。”皇后也觉得这一局该是万无一失,只是心里总会有些不安。金嬷嬷一番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去,她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的永寿宫正殿,德妃也正为了这件事听询宫人的回报。 “你没听错?那尚工局的芝草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那叫做小六子的宫人笑的一脸讨好,见德妃有兴趣,话也说的格外仔细:“娘娘不知道,芝草和奴才是同乡,自进宫来奴才也肯常常照拂她,她便时常来与我聊天走动。这一回也是凑巧,那顺喜儿公公去报器皿损失的时候她在一旁伺候着,聊天时不经意就和奴才说了说。奴才原也没当回事儿,一次要两副相同的器具是挺稀奇,但也就是听个新鲜罢了,不敢和娘娘胡乱说。只是昨儿听娘娘身边的湘玉姐姐说起顺喜儿是皇后娘娘的人,奴才想起这事,才将它和湘玉姐姐说了。” 德妃听罢沉思片刻,叫湘玉给小六子看赏,小六子得了好处千恩万谢,知道接下去就没他的事了,横竖今日已在娘娘心里挂了号,往后有巧宗儿也能轮的到他,便知机的告了退。 “湘玉,你怎么看?”德妃支着下颚,悠闲的样子倒看不出是她的人出了事。 湘玉将小宫女沏来的茶端放在桌上,清秀的眉目,含笑便透出温柔之意:“这一回倒是赶了巧,那位的局布的那样精妙,若不是宓贵人碰翻了碗勺,那宫人怕人发现摔了个好的替换上,这才报到尚宫局去新要了两副,露了马脚,咱们也不能根据丽嫔的事,抽丝剥茧的想到这上头。” “是啊,最要紧的就是个巧字,可见天也不庇佑皇后呢,”德妃笑的幸灾乐祸,复道“咱们知道了最好,能把皇后手里的筹码探个明白,虽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和葵水搭上关系,怕是与子嗣有关。就是不知道,于本宫也无碍。” “要是毁个容貌嗓音的本宫才要头疼呢。若是没有子嗣——” “可真是正合我意。”德妃侧首,对着湘玉嫣然一笑,直教冬日的红梅都要失色。仔细看来,丽嫔素日明艳的笑容竟是和她像足了七分。 可见她收服丽嫔且费尽思量的□她,也不过是为了在照顾皇儿的时候,还能让皇帝时常的想起自己来。 而没有子嗣的棋子,更方便她掌控。 作者有话要说:六局的资料翻了半天,貌似文言功底太弱,愣是没找出金银器皿是归谁管的,还是直接就不归六局管的。只有尚工局感觉比较靠谱,于是果断的暂时先用这个了。要是有亲知道,求科普! 这章交代了一些事,又埋下了一些事,会不会又看的糊涂了? 碧小桃快要露出恶劣本性了,皇帝要是一直宠下去的话,会养成一株劣根的桃树吧…… 第17章 有喜 碧桃让奉紫芸缕服侍着穿上葫芦景补子及蟒衣,彩丝线绣的吉祥葫芦,乍看很是喜庆。 她低头瞅了半天,直看的脑袋发晕,才恍然:“原来小瓠果上绣的是‘万’,大瓠果上绣的是‘寿’!” 一旁同是由宫人服侍穿戴的皇帝一听,登时朗声大笑:“朕瞧你看的认真,还当你要把它看出朵葫芦花儿来才罢休,没想到是在看这个。” 碧桃嘟嘴:“定是绣娘手艺不好,那寿字被万踩的变了形,妾身才认了这么久。皇上您还笑!” “朕怎么笑不得了,嗯?” 小猫恼了,歪理歪歪扭扭的往上堆砌:“皇上您怎么能笑一个对文化研究充满向往的有志人士!要是上全天下的寒门士子知道了,得多寒心啊!” 说的一套一套的。 皇帝挑了挑眉,言语很霸气,举止很大牌:“胡说,朕从来只笑你一个。他们没福享这恩赐。” 瞪圆了眼的小猫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被轻轻一刺,呼啦啦迎着风就泄了气。 摆摆手,别开头潇洒的去洗漱了。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 没办法,地位决定攻受。她现在地位忒低了。 皇帝笑着摇摇头,自己怎么把这小女人宠成现在这样没规没矩的样子了。不过每回倦了,看她撒个娇使个小性儿,偶尔蹦出点古灵精怪的话,心情总是会好上很多。 尽管他有时会疑惑,这小女人对他,似乎从来不会像那些后妃一样娇俏温柔里带着刻骨的恭敬崇敬,毕竟他是天之子,是受万人景仰的。但他的小蜜桃就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神情,恍若他们是平等的一般。 把那困扰许久的念头抛开,他大爷大手一挥,决定先继续宠着吧,只要她能把度把握好,不干些越过他底线的事,就算是恃宠而骄,他也还是乐意对她好的。 决定之后,他就精气神十足的摆驾上早朝去了。 碧桃见皇帝离开,神色便淡下来,她吩咐:“芸缕,去把芸兰叫来。” 这丫头虽然没有揪出芸香的错,但帮着芸香盯住了好些人,碧桃问过暮云,说她做事勤快,话也不多,是个胆大心细的,很不错。 她也觉得合眼,平时就让她跟着奉紫一起贴身伺候自己起居,有了重用的意思。 而芸香给她的感觉一直很奇怪,尽管“警觉”没有发作,也没见她有不好的举动,但她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让她很不得劲儿。平时便只让她继续管着小宫女。虽不让她近身,还是因上次她揪出不少内贼的事,将月俸加厚了两成。 反正皇帝给的赏赐是如流水一样涌进芳华阁,她乐得借花献佛。 这时芸兰进门,恭恭敬敬地磕头问安:“奴婢给美人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碧桃想笑。 美人主子,她托腮,真是不错的称呼。 “嗯,让你打听的事如何?”她迅速恢复正经的样子。 芸兰低着头自是没看见,倒是芸缕奇怪的看自己主子一眼,在奉紫的眼风扫过来的片刻,再次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将视线乱转。只听到芸兰清脆的声音:“回主子的话,奴婢借着表心意的理由和咸福宫与奴婢传讯的水莲打听过了。” 芸兰回想了一遍昨天的对话,先是她把暮云姐姐教她的话,关于主子冬日用冷水洗脸的事和听说娘娘小日子腹痛的事连在一起给水莲讲了一遍,同时紧张不安的表示自己没有说谎,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若是,她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 水莲见她面色忐忑,便极力安慰她,把太医的话说了一遍。等她刚松口气的时候,却又说…… “太医说是没有大碍。但据水莲说,后来婉兮姐……”她动了一下嘴皮,那声“姐姐”在舌尖上滚了滚,又吞回去,她如今得时刻记住自己是芳华阁的人。心思转了个弯儿,话却接的快:“后来婉兮伺候太医写好药方子之后,转而嘱咐水仙送太医出门,而且当时脸色并不好看。” 所以水莲让她有个心里准备,万一是这些太医躲事儿不说真话,以后事发了娘娘只会有更多的怒火冲她们这些人发。 她连声道谢的回了芳华阁,但见着外面明黄的龙辇,就知道皇上今夜又翻了主子的牌子,便只先和暮云姐姐报备了一句,直到早上主子传话才来回了事。 碧桃听的饶有兴致:“咦?宫里头的太医做事都这么不尽责?” 芸兰动了动脚跟,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还是芸缕替她解了围,她咳了咳,才笑道:“奴婢听说,有些有资历的老太医,想要留着清白辞官还乡,是不想卷入后宫的是非的,因而在一些无关乎性命的……病症上,最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年纪轻些的太医倒是不会瞻前顾后,但相较之下,医术大多不如老太医。因而各宫主子还是多喜欢让老太医前去诊治。” 她始终觉得主子和一般人不同,正当盛宠却没被别的妃嫔绊了跟头,可见是极聪慧的,可偶尔却总是冒出些让人抓不住头脑的话来。就像方才那一番话,若是其她后妃,只怕会沉着心思想丽嫔到底怎么了。 哪里会关心明哲保身的太医? 碧桃了悟:“原来如此。”她到底是现代人,不曾了解过古代皇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不过但凡有人点拨一回,她也能七窍皆通,甚或还能举一反三。 “好了芸兰先下去罢。”她等芸兰叩首应是,缓步倒退且妥帖地关好门方点点头,将宫人整治一番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很乖很听话。 继而侧身与芸缕道:“我听你分析的不错,你继续说说,丽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奴婢不知道,”在碧桃失望之前又迅速接着说,“若要分析一件事,必要将许多事包括蛛丝马迹都串在一起。但奴婢并没有可以推断出丽嫔出事的那些瓜藤,若是凭空想象,怕是不尽不实。” 碧桃若有所思,这丫头确实胆大,看出她有点想用她的苗头就顺竿儿往上爬。她间接性的就是想要得到重用,只有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才能更好的为她出谋划策。 碧桃不急,丽嫔的事,急的是丽嫔自己。她已经从中知道,那碗被她怀疑有古怪的粥里确实被下了药就好,这说明她对“警觉”的推测是正确的。 至于是什么药,往后丽嫔总会让她知道的,她笑。 就盼着皇后占着位置,能做出点表率来,那药可不要不入流才好。药下的越狠,对准了丽嫔的心,丽嫔被咬之后才能疯狂的反咬回去。 那戏,才会精彩呀。 芸缕见她嘴角浮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 希望主子是真的想重用她。 就在这时,初晓爽利的声音透着股焦急传了进来,“主子,主子!” “进来吧,”碧桃开了口,等她推扶开门就问“怎么了?”碧桃也没责怪她,其实三个丫鬟中,她最喜欢的是初晓,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身上有天生小动物的直觉,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碰的不多碰,就是做事毛躁些,也更显得开朗活泼。 初晓也顾不得行礼,连忙把传来的讯儿告诉主子:“奴婢听说雨香阁的安选侍,有喜了。” 碧桃一怔,安选侍?就是那个与她同住一宫,却从来像透明人一样没存在感,甚至连当初的引路小太监都敢直言“不必理会”的安选侍? 她诧异,“我倒是从没见过皇上去她那里过。” 初晓喘了口气,才给主子解惑道:“说是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在主子入宫前就有的。据说虽然她一直不受宠,但贞贵嫔心地好,偶尔皇上来咱们储秀宫时,也会劝皇上去一两趟。” “她倒是好运气。”碧桃视线转向海棠形双耳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又想起纱帐四角挂的零陵香,莞尔笑道。其眼中并无不悦之色,周围听了消息跟着紧张的宫人也松一口气。 就怕主子仗着盛宠去闹事,惹皇上不快。 ---------------------------------------------------------------- 赵忠信跟着皇上出了养心殿,觑着皇上脸色不好不坏,犹豫了一下,把小太监报上来的消息和皇上说了:“皇上,储秀宫传来消息,说雨香阁的安选侍被诊出了喜脉,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皇帝迈开的步子一停,乍听喜讯却依旧是捉摸不定的面色,丝毫不见喜意。过了片刻,转向去储秀宫,他问:“是居储秀宫的?” “回皇上,确是与薛美人同住储秀宫的。”赵忠信一听就知道皇上对这安选侍没什么印象,便将近来得宠的薛碧桃报出来。 “三个月……”皇帝想到此处有些阴晴,缓缓道:“那就按份例赏罢,让负责的太医看顾好。” “奴才领命。”赵忠信应喏。 “等等……”他方向回转,仍旧回乾清宫,边道:“再给朕拟旨,薛美人自入宫来谨慎妇德,进退有度,婉解上意,甚得朕心,特擢为贵人。两道旨意一同传了罢,也免得你多走一趟。”韩子期扬眉,漫不经心地笑。 赵忠信一惊,就地叩首感恩:“奴才多谢皇上体恤。” 等皇上摆摆手回宫,他定了一定才紧着步子跟上。 他突然有些犹疑了,刚才皇上想去储秀宫,到底是去看怀有龙胎的安选侍,还是担心薛美人因同住一宫的人有喜而不虞?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给封号的,然后想了一圈发现喜欢的封号大家好像都用过了。 于是犹豫了,于是改成了晋位。 征求下大家的意见吧…… 第18章 真相 储秀宫安选侍在辞旧迎新这等吉庆日子有孕的消息,打赵忠信宣了圣旨之后就像插了翅膀一样,满后宫传了个遍。 与它一同受众人瞩目的,就是薛家的那位妹妹晋了贵人的消息。 嗬,好么,怀孕的那个一级没升,和她住在一块儿的反倒晋了位,众人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自己,得多吃心啊。 怕是连咬死薛贵人的心都有了吧? 这皇宫里的风向,也终于因这一道圣旨变了。 原先大家瞧着薛家的大小姐得宠快,风光盛极一时,便争相巴结。结果后来皇帝宠信了妹妹,就把姐姐给忘在脑后了。 众人就想啊,这妹妹会不会也是如此? 毕竟是一家子教出来的姑娘不是。 没想到过了大半月,皇上宠爱依旧不说,连怀了孕的妃嫔都比她不上,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选侍,又是个不受宠的,但肚子里的好歹是天家血脉啊!足可见这薛贵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了。 于是,宫人妃嫔争相奉承,一时客似云来,人如流水礼如龙,就差没把芳华阁的门槛踏烂了。 对此,碧桃一律让芸香和暮云联袂出马搞定,碰上品级比她高的妃嫔,她才会亲自去接待。但也是听多装傻多,让那些求结盟求交好的妃嫔只能怏怏归去。 还是那句话,盟友,恰恰是最有可能捅你一刀的人。 至于交好,她对上那些假惺惺的笑容,实在是不来劲儿啊。至少,也要演的真挚一点不是。 但聪明人都知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戏演的好的,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怕没得了好处反落一身的不是。 只有裴允儿来时,她静默了一刻,才推说不见。 她们本也没多交好,她不过是有些感叹,当初那个跃跃欲试,对后宫对天子充满向往之情的女子。 不知道是在她没注意到的哪个角落,悄悄地变了。 皇后在知道安选侍怀孕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随着皇帝按份例赏了东西给她,尤以药材为主。但在知道薛美人晋为贵人之后,眉心一跳,皱起:“重了。” 拿了美人槌正替皇后捶腿的汀兰被唬的拿远了槌子,而后见皇后并无责怪,才放轻了力道,一下一下捶的轻柔缓慢。 拿捏的正好。 但是皇后总觉得不舒服,眉头好似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很不安生。“算了,你下去罢。” 她揉了揉眉心,面色沉静如水,对禀事的青青道:“就将那支金镶宝累丝菊花簪赏给薛贵人,恭贺她晋位罢。” 青青躬身应喏:“是,奴婢遵命。” 咸福宫。 婉兮见水莲在给主子剥橘皮,嗔着拦了一句:“娘娘,您可还不能吃这个,少不得冷在胃里头,小腹又要疼了。” “无妨,本宫今日好多了,”丽嫔抱着暖炉子笑容明丽,见婉兮还是不赞同的模样,方解释道,“偏你事儿多,本宫不过是觉得身上有血腥气,闻了难受,叫她剥橘子闻闻橘香罢了。” 婉兮这才放下心来,含笑:“若果真,那是奴婢多嘴了。”却仍是让小宫女去煮茶,想着喝口热的主子能更舒坦些。 “娘娘,奴婢听说,那储秀宫雨香阁的安选侍被诊出了喜脉。”水莲拿着刻云纹的银剔除那白丝儿橘络,惴惴觑主子一眼,半晌才将这消息说出口。 “安选侍?”丽嫔果真沉了脸,而后似想起甚么,嗤笑一声:“这是吴心怡那贱人在还人情呢,有她保着,安选侍这一胎想必是稳稳当当的咯。” 听着是夸,却无端有些讽刺的意味。 水莲心中好奇,吴心怡说的是贞贵嫔她是知晓的,毕竟当年娘娘和贞贵嫔是交好过的。 但是还人情? 一个贵嫔欠了微末的选侍人情,也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缘故。 然则她虽好奇,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可没有九条命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身侧正接了小宫女端来的茶盏的婉兮听闻这讯儿,手一颤,茶水登时溅在丽嫔袖口,转瞬和手腕擦过。沾了滚水的布料烫的丽嫔一甩袖,婉兮忙不迭把盏子叩在雕漆几上,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音色里有着她少有的慌张。 丽嫔看了看她慌乱之下搁那儿的茶盏,杯盖倾覆,上头的刻花鸳鸯戏水纹半浸在茶水中,果真是在戏水了。她看的柳眉轻蹙,很是不解:“婉兮,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婉兮弯下的身子无措地抖了抖,脑中杂乱无章,又怕迟迟不答让主子心里生疑,便勉强道:“奴婢是听说安选侍怀了身孕,手上没仔细,唔,因是心里觉得,觉得……”她素来是百伶百俐的,这会子只觉得十个脑袋都不够转。 就算没把那话说出来,一迳儿说别的妃嫔怀孕的事,还是会教主子伤心。 斟字酌句,反而乱成一团。 丽嫔听了更感觉到婉兮举止言语间的紧张,她唇角的弧度落下来,连着嫔位妃子的威压一同落在婉兮的心上:“说清楚。” “奴婢觉得娘娘听了,她怀孕,怀孕……”婉兮哆嗦着嘴巴,说不出来了。 心像被人骤然握紧,疼的窒息。 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洇晕开小小的圆点。 丽嫔见她如此做派,心里不安尤甚,她挪了挪身子,凤眸眯起,语气已带了威胁之意:“婉兮……” 婉兮‘霍’地抬头,眼角泪光莹然,摇摇欲坠,她攥紧了袖口,复杂的心情交织汇聚,冲击着她的心房,她唤:“娘娘……”似是乞求。 乞求主子不要再问下去了。 此刻她有恨,恨自己不够机敏,能将话囫囵过去;也有怨,怨自己不够细致,不能保护主子周全。 她是从小跟着主子长大的啊,主子的痛,就是她的痛。 主子若伤心欲绝,就像是在她心头剜下一块肉来,活生生血淋淋地。 丽嫔不耐的一掌拍在雕漆几上,看向被吓的战战兢兢地水莲,厉声:“滚出去!” 水莲哪敢在此时触怒丽嫔,她匆忙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说!” 婉兮知道主子素来是没耐心的人,若此时跪着的不是自己,不是看着一起长大的情分,早就拉下去用那些阴私手段,折磨到肯说为止了。 她将额头深深地磕在大理石铺就的瓷砖上,冰冷的寒意直冲到脑门子上,还不够,她想。 松开的窄袖便依旧随之伏贴于地,显出上头的褶皱纹路,痕迹蜿蜒。 二人一坐一跪,就这么对峙许久,宫殿里一室静默。 丽嫔久久得不到回答,被压下的脾气终于忍不住发作,她一把拖过那茶盏,擦着婉兮的鬓角掷到地上,“砰”地裂开一地碎瓷,茶汤迸溅,脖颈上甚至被刮出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流出一痕血线,她恍若未觉。 丽嫔怒气冲天:“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本宫不能说!?本宫叫你说!” 那长长的指甲在雕漆木几上刻出深浅的印记,花纹绚丽的甲片也因此断裂开二三片。她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 她最初甚至以为,婉兮背着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怕被发现,才会那样慌乱无措。直到婉兮那一声娘娘,她才蓦然了悟那可是婉兮啊,是贴着她的心,顺着她的意长大的婉兮,谁都有可能背叛她,只有婉兮是不会的。 那究竟为什么? 她的心却没因为想通这个而好受一些,反而因着那些落下的眼泪而更加不安。 婉兮有多久没哭过了啊。 婉兮她,甚至从来就没有为她自己哭过。 “说吧,本宫没事。”她好像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清亮的嗓音突然低落下去,里头有着说不清的害怕和疲惫。 婉兮知道,自己应该开口了。 挂在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和着她干涩的声音,极力不带任何伤心色彩的叙述平平:“娘娘,前日陈太医说您不曾有事,但奴婢察他神色不对,便在研磨之时再次询问。他终于告诉奴婢,您的病实则是宫寒之象,以后在子嗣上恐怕有些……艰难。” 后头那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也甚是艰难。 半晌,上头的丽嫔却没有任何动静。 婉兮抬头,见主子麻木的坐在那儿,似乎竭力地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动了动指头,却像已经用尽了全部地力气,眼中再无半点神采。 她想起刚刚进来时主子捧着暖炉的笑容,仿佛一朵张扬明媚的玫瑰花儿,如今被人硬生生拔了刺,伤痛地,迅速地,枯萎下去。 婉兮的心又被攥的死紧,她想,这样下去不行。 她得想办法。 对,她得让主子振作起来,对…… “零落成泥碾作尘,”婉兮蓦然开口,逐字逐句,声音颤的厉害,她没有把握能教主子恢复过来,她只能试一试,“只有香如故。主子,您乍听闻这句诗的时候,就笑那薛美人矫情做作。您说,都被碾作尘土了,还要留着香作甚么。您要就是要当开在枝头的,最光彩夺人的那一朵,再没人能抢走您的风采。您还记得么?” 丽嫔的嘴唇蠕动,许久,沙哑的嗓音传来,还是那一句话:“我说了,我没事。” ---------------------------------------------------------- 此时的碧桃是决计不知道咸福宫的那对主仆曾拿她在皇帝威逼利诱时伪装文艺少女照搬陆游的咏梅词上有过一番探讨的。 她此时正亲自接过皇后赏下来的菊花簪陷入深思。 大冬天的赏菊花簪,真是奇特。皇后难道是想说怀念她这个受宠的薛贵人没入宫之前的那个秋天嘛?好好牵强啊。 她牵袖口掩唇文雅地打了个呵欠。 算了不想了。 反正晚上是除夕宴,她带上就是了。皇帝他老婆出的难题,就找他解决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码的好艰难啊……哭戏甚难码,我深深觉得写的不到位,不过突然挺喜欢婉兮的。 第19章 宫宴(上) 晚上除夕宴,碧桃照旧是早上那一身葫芦景补子及蟒衣,只将妆容描绘的更精致些,毕竟是皇家宴席,这样正式的场合她得极力将自己往妖精那方面打扮才能衬托出皇后的雍容大气啊。 好吧开个玩笑。 但也不能一色儿水清清山秀秀的呀,人看了不会觉得你与众不同气质超然,只会觉得你不把皇家宴会放在心上。且她又不能打扮的华贵大气抢皇后的风头,于是就让奉紫挽了妩媚娇柔的堕马髻,在一双欲哭时方显粉色眼眶的桃花眼上描了细细的桃粉色,更在那弯月牙眉间贴了彩色光纸裁就的桃花形约黄。 真成了一株水灵灵粉嫩嫩的桃花儿树,夜幕的凉风儿一摇,就能轻颤着落下桃花儿来。 赞美神佛,那粉色的眼影就是从系统自带的包裹里拿到手的。 里头的构制很奇特,点它会出来一张底色为黑的单子,但是上面什么物品也没有。起初碧桃还以为系统在耍她,直到她单击双击各种尝试到炸毛了,对着那张单子喊“你特么出来几个字你会死嘛!?” 然后单子上突然多了一张图和一行字,图缩的小看不清,那字有四个,写的是——康熙字典。 碧桃晕眩了。 她该不会得到了多啦a梦的百宝箱吧。 于是她尝试性地又叫了一声:“给我一百万?” 黑色。 黑色。 黑色。 三秒过后,黑色的底单上,什么都没有出现。 于是她悟了,这是个碰运气的事儿。凑巧她要的东西包裹里有,才会让她拿到手。 从那以后她在无聊的时候就会乐颠颠儿的做实验,还真让她拿出了一盒十二色眼影盒一副扑克牌一瓶蜜桃多和一张整蛊贴。 整蛊贴那东西,是2030年左右的时候发明的。因为一部未来向幻想电影《天灵灵,地灵灵》的出现,初看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播放的是古代神婆之类的东西,很有兴致的买了家庭版3d票,一看居然不是就开始骂制片骂导演。 这部剧拍的其实很失败,场景诡异,演员平平,未来高科技的感觉完全没能传递给观众。但很奇妙的是,里面高中生之间玩闹出现的整蛊道具,却意外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之后整蛊潮风靡全球,将古风潮拍在了沙滩上。 因为对政斗宫斗各种阴暗斗的疲软,对谍战枪战各种战的疲惫。整蛊这种非阴谋非阳谋的小把戏,让众人的生活开始欢跃无比。 直到商家之间的竞争白热化,各种恶劣的整蛊道具的出现,给公众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政府才加以整治,通过宏观调控明令禁止了整蛊道具的生产。 其实碧桃出生的时候那玩意也差不多快淡出人们的视线了,但是谁叫她出生在红色家族呢,她小的时候,她那些哥哥就很喜欢拿着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整蛊道具欺负她,她对这些东西可是知之甚深。 因为之后,她愤怒的举着小拳头扬言要给他们好看的时候,爷爷很乐呵的为她找来了一大堆,甚至许多是哥哥们都不曾有的稀有道具。她也很欢乐的都悄悄的用在了‘疼’她的哥哥们身上。 在那之后,哥哥们见到她都规规矩矩的,就差单膝跪地表一声忠心“为女王服务,臣等万死不辞!”了。 回忆结束。 碧桃收起心里的一点思念,将它妥帖收藏在心底身处。她手痒痒的拿着那张整蛊贴,非常想把它用掉,哎,可惜最近都没有妃嫔找她麻烦,都冲着隔壁肚子里有娃的人去了。她也不能随意下手啊。 那是很小的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的梅花形贴纸,碧桃将手指轻轻一抬,莹润的指尖托着恣意绽放的红梅,格外炫目。 在现代,商家做出各色的外形是为了好区分辨认,且大家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所以明明是整人的东西,却越做越精致好看。众人被华丽的外表唬住了,整人成功率也是直线上升。 但是放到古代嘛。 碧桃纯良的眨眨眼,谁会猜到这么一指甲盖儿大的东西,能高度刺激人的大脑,激发人的**,让她不受控制的做出自己最想做的事? 梅,谐音“霉”,贴上这个,被整蛊的人通常都走霉运。 心里最深的**被□裸曝光在大众眼皮子底下,可不是倒了八百字血霉?尴尬的想直接休克的人都有。 当然,因为电力储蓄的不足,如果不是贴在脑袋上,离脑袋太远就只会产生轻微通电的感觉,一分钟后失效。 “主子,时辰到了,咱们可不能在皇上皇后后头到。”暮云见她在灯下看‘花’看的认真,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虽然也好奇小姐怎么会在额头上贴张纸儿(这个朝代时空额黄还并未出现),那粉又是如何研制的,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小姐这样妆扮让人眼前一亮,心绪仿佛都被牵动着,也就忘了追问。 碧桃哼唧:“以后我也要耍大牌。” 日子处的越久,她也愈发随意起来,一些常用的话不自觉就会出口。好在几个丫鬟适应力都很强,她们始终认为,小姐是经常关在屋里看书长知识了,她们不懂是因为她们知识太浅薄。 其实哪里知道,她那是在玩“多啦a梦百宝袋游戏”,乐此不疲。 话虽如此,她还是很配合的扶着暮云的手起身,而后道:“今儿让芸缕跟着我去罢。” “主子?”暮云惊奇。 一旁垂头候着的芸缕则是喜不自禁,忙上前扶了碧桃另一边,和暮云笑道:“奴婢定会尽心服侍主子,不会教姐姐失望的。” 暮云想着,也是得让她锻炼锻炼,便点头叮嘱:“可千万记得主子吃不得辛辣之物,莫要取用。” “奴婢省得。”芸缕如小鸡啄米般应着声,笑的灿烂。 入宫这么多年,她总算等到了。 碧桃也笑,从来芸缕要么谨慎如奉紫,要么沉稳如暮云,很少见她笑的这般青春活泼。她看人素来是准的,且也暗自动用过宫里的小部分势力调查过芸缕,这丫头机遇不好,赶上的都是已经有了心腹和一定势力的妃嫔,皆是领了三等宫女的俸,远远支开做杂事。 后来知道有新主子入宫,觉得是个机会,方四处扬笑脸赔小心的被分配到芳华阁里来。 碧桃喜欢用懂得上进又有本事的丫鬟,她觉得凭能力争取自己想要的,是很好的生活态度。就这样,芸缕一头撞了上来,有了出头之日。 踏入专设宫宴及娱乐的麟德殿,闻耳边太监扬嗓儿唱一声:“储秀宫,薛贵人到——” 声音亮极,全然不似寻常嫔妃那样随意应付。 顿时席上言笑晏晏的众人都回头,目光聚拢,压力骤增。若不是碧桃出身大家,只怕要吓的腿软。 她见状回以众人一个如花般明媚娇艳的笑,一路款款而行,如信步闲庭,悠然恣意。 众妃先是被她难得的盛装惊艳,继而攥紧丝帕,妒火在眼中燃燃升起。 就是薛绿萼,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妹妹是真的不一样了,早就不是原本那个只能怯弱的跟在她后头,看着她风光人前得意非凡的人了。 梁上挂着一排精巧的彩色宫灯,细木框架是统一的制式,镶上的绢纱却绘有多种琳琅彩画,明亮的烛火透过多姿的颜色照映在碧桃如白瓷的细腻肌肤上,像是俏皮的从画壁里落进凡间的桃花仙子,皓齿星眸,楚楚动人。 连那些宗亲王室也看的愣了一愣,才回过心神,暗想,原来这就是近日最受皇上宠爱的那位贵人,果然姿容出众。 底下的宫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是说薛贵人不如薛才人气质出众,落落大方吗?我看着不像啊。” “嗐,你那是几时的讯息了,圣上宠爱的主儿,能是不好的嘛?薛才人冷冰冰的,乍看还觉得与众不同,要是天天对着这么张冷脸儿再热的心也要凉了,皇上转头再一看这长着同一张脸的娇俏甜美的薛贵人,那可不是爱不释手了就。我就说薛贵人必能艳压群芳的,你还不信。” 那宫人偷偷翻白眼:“你什么时候说的,话改的倒快。” 还有妃嫔的贴身宫女低声和自家矜持着不肯仔细打量碧桃的主子汇报道:“娘娘,那薛贵人额上不知贴了个甚么,粉粉的一团儿像初春的桃花,霎是惹人注目哩。” 那妃嫔忍不住溜了眼去,果然觉得好,想着这薛贵人就是靠这一手留住皇上的么?改日她也试试,只是不知贴的那个是甚么做的。 那些宫人早就练就了说话的技巧,不会让人听实了,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评论妃嫔。但到底不敢多说,于是不一会儿就都平息下来。 此时,碧桃也已入座,她看着食案上的小碟子装了干果点心,有些好奇的指了其中一盘问身后的芸缕:“这是梅子肉?” “回主子,这是含桃干,里头掺了玫瑰花瓣,味道应是不错的,主子可要尝尝?” 见碧桃点头,芸缕便将那碟子端近些。 其实那些果碟皆伸手可得,但是宫妃为了时刻使自己保持优美的举止,绝不可能伸长了手去拿碟子到跟前,显得粗鲁贪食。 于是就由宫女们代劳了。 碧桃虽然觉得好没必要,但是入乡随俗,不在自己宫里的时候,也不想显得行为异常。 她叨了一筷子入口,味道清新自然,喉间余香不散,不错。 她也终于尝出含桃是什么了,原来是樱桃。 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吃新鲜的樱桃。 她正吃的欢快,皇帝和皇后终于相伴驾临,姗姗来迟。 众人听内侍传报,皆停下交谈,起身恭敬地拜伏于地,齐声请安。 喜庆的日子,素来圣心难测的皇帝终于露出了符合这喜庆背景的笑来,抬手道:“平身。” “谢皇上。”再叩。 等帝后登上嵌金丝红绒地毯铺就的台阶,先后入座,众人才归位。 韩子期坐下后照例往下头扫了一遍,目光正要收回,却突然凝在一个人身上不能动了,眼里满满的惊艳。 虽然因今日有宗亲皇室的人,碧桃的座位离的不近,可这朦朦胧胧的,更添一层神秘美妙的面纱,教韩子期移不开眼。 从来没见她盛装打扮过,他想,继而咬牙。 这小东西明明有这巧思,偏偏不用来讨好讨好他,整日懒的仰一张素净的小脸儿对他。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她怎么能不为他容? 宫宴响起,挽着烟罗纱穿着清凉的舞姬鱼贯而入,独属宴席的美酒佳肴也被宫人一一奉予众人的食案上,却是按品级放置的。 碧桃嘟嘴,她想吃丽嫔桌上的玉兰片,冬笋啊,她最喜欢吃笋子了,好馋好馋好馋好馋,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此刻,她的眼中心中都只有冬笋。 韩子期见众人的目光都被曼妙的舞姿吸引,低声对一旁的赵忠信吩咐道:“在朕身边加放一张食案,让薛贵人过来坐。” 赵忠信看了一眼正眼馋的看着丽嫔桌上菜色的碧桃,顿时一阵汗。连忙领命去了。 碧桃听见小太监来轻声说了皇上的意思,终于舍得移开眼睛,往上位瞧了一眼,点点头:“知晓了,多谢公公。” 然后搭着芸缕的手,随那内侍走上台阶。 偶尔有不经意从舞姬身上收回目光的人,看见这情景大吃一惊。皇上从来就不是个会宠女人的主儿,如今竟对这薛贵人盛宠如斯?连宴席也要她近身而坐。 不由开始暗自考虑,是不是要给薛家的人多多行方便,以后也能有益可得。 薛碧桃才不管那么多,她突然对这个皇帝大生好感。 唔,虽然这一手为她拉了不少仇恨值。 可是总听小砚眼冒爱心的说书里的皇帝啊王爷啊会为了喜欢的女人竖一个挡箭牌在前头,替真爱挡下一切攻击。她就觉得好膈应啊,最大的攻击其实就是那些男人给的吧,永远只能藏身黑暗,还要想着,他会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人。 最后误会重重,心力交瘁。真是…… 她对上韩子期看来的目光,嫣然一笑,嗯,喜欢就宠,直来直去的人她最喜欢了。 有个皇帝当情人,也不错嘛。 作者有话要说:要吧整蛊贴给谁用呢,托腮,好苦恼。 应某个亲的要求,虽然不能多更一章,总算字数多了点……! 第20章 宫宴(中) 一曲《阳春白雪》旋律清新流畅节奏活泼轻快,让殿内诸人仿佛置身于冬去春来,大地复苏,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笑若初春枝头地桃花,灼灼灿烂,流霞欲燃。 此情此景,没有人会不动容。皇帝情不自禁要伸出手去接她来身边,却刹那间想起这场合。他素来是自制力极好的人,不过一息就忍住了念头,面色如常。 碧桃丝毫没将旁人如针刺般的目光放在心上,对于有“警觉”这一大利器的她来说,除非有人真刀真枪和她干一架,否则她至少都能躲过去,逮着机会还能反陷害一把,让她们落不着好儿。 唔,当然,如果是打架,她们只会输的更惨就是了。 她虽然没学过跆拳道柔道,却是学过军队里的格斗术的,只是因为爷爷舍不得把她像哥哥们一样丢出去历练,不能在危机中提升,远远发挥不出格斗术威力的十分之一。 但是对于后宫这些娇弱的瓷娃娃们,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绰绰有余了。 看来之后有机会也要锻炼锻炼,碧桃想起这副身体的底子,暗下决心。看向皇帝的目光也愈发晶亮,妖精打架也是打架,他应该不介意陪自己练练手吧? 皇帝只觉得背后一凉,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他来不及细想,见碧桃已盈盈行了礼,便赐座于她。待看见她迫不及待夹了玉兰片咬进嘴里满足的眯起了小眼儿时,嘴角的弧度也隐隐上扬,心情突然变的很好。 真是只馋猫儿。 底下的舞姬广袖轻舒,纤足轻点,飘飘然似凌风而起。那领头之人的面容亦是姣好出众,眉如远山叠翠,黛色轻扫;唇如樱桃点破,娇艳欲滴。折腰一曲,以悦众人。 皇后好似对这歌舞有兴致,纵碧桃来时也不曾把眼移开。细看却能发现,眼波沉沉,笑容微凝,已是不悦至极。 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宠这薛贵人竟到了如此地步。以前从未见哪个宫妃能在按品级落座的宫宴中被赐座在他身侧,德妃贤妃丽嫔,宓贵人,曾受宠的一个都没有得到这殊荣。 看来这薛贵人如今,已不容她忽略小觑了。 再想起上回请安时她口中的狂言,要是往后再育有子嗣,岂不又是一个德妃? 可恨上回的计策被宓贵人无意搅了局,否则她再得宠也只是个不能生育的宠妃,她又有何惧? 再看那舞姬,已是一曲已尽,正跪拜在下方说贺词,抬头将眼波流转出脉脉深情,再羞涩地将纤细地脖颈一弯,如天鹅颈项,教人欣赏喜欢。 顿时大怒,那薛贵人也就罢了,好歹是正经抬进宫的,这等不入流的东西,竟也敢在宴上明目张胆的勾引皇帝? 她怒极反生笑,握紧椅臂不发一言,只看皇帝如何处理。 岸芷在身后看的有点心惊胆颤,从薛贵人被皇上叫来之后,娘娘身边的气氛就一直很古怪,直到那舞姬过分的举止,她真怕娘娘被这稻草压一压就忍不住毁了多年的经营。 不过也是,娘娘是经过大风浪的人,薛贵人如今虽盛宠,比德妃还差的远呢。德妃都没能将娘娘激怒,想来薛贵人也不会有这本事。 皇帝见这舞姬如此做派,倒有了些兴致,往常还不曾有女子如此大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抛媚眼儿,一是女儿家的脸面,二则是担心触怒皇后,反而不得好处。 难得他这手段了得的嫡妻,也有威压失效的时候。 他嘴角噙笑,甚是亲和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唤玉兰。”那舞姬依旧低首摆出惹人怜惜的模样儿,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喜异常。 她本来有这个心,也没有胆量去做。直到看见那受宠的贵人被请到皇上身侧入座,野心便开始狂长。那贵人的容貌也不过与她相当,却哪里有她的舞姿曼妙,知情识趣? 只要有皇上保着,那皇后还能越过皇上去!?这一刻,她信心满满。 真是哪里都不缺有野心的蠢人,碧桃摇了摇头,不打算破坏皇帝的乐趣,如常鼓着腮帮嚼那细嫩微脆的笋子,吃的可开心。 待那声“玉兰”入耳,喉间一噎,腮帮子涨红,呛得咳嗽连连。 皇帝也乐了,再一看碧桃狼狈的样子,笑容遮也遮不住。直瞅的底下一干宗亲皇室惊异万分。 虽然皇室在处理政务的闲暇之余,私底下也会调侃取笑他们。但在公众正式的场合,少有笑的这么高兴的。 多是摆出符合帝王身份的架势,及一点疏远的笑。 因是在台基上,芸缕站的稍远一些,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皇上让赵公公给主子递了杯茶,她踌躇了一下,想着是皇上的吩咐,没敢接手,只去轻轻拍抚着主子的脊背,好教主子舒适些。 她有点愁,主子怎么突然出了状况,虽然皇上现在是在笑,但是日后想起主子当着宗亲王爷们的面儿失态,会不会又责怪下来? 还不等她思索对策,就听皇上宠溺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这玉兰片倒有这么好吃?让你吃的这样急。” 这一下,众人登时都明白了笑点何在,有忍不住的也笑出了声,居然还有这么凑巧的事。 一时宫殿里笑声四溢,和乐融融。 只有跪在下方的玉兰跪在那儿面皮紫涨,尴尬万分。 等皇帝挥手,才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今日一闹,她再也不敢肖想能简简单单就上位了。原本玉兰这名字她是很喜欢的,偏偏今日成了她人的盘中菜。只怕所有人都将她当个笑话来看了。 正是气氛升温之时,公主皇子席上却有一人站起身:“父皇,薛贵人御前失仪,理应治罪!”带了点奶气的娇声掷地琅琅,顿时划破众人的欢笑声 是大公主。 韩滟阳是皇后唯一的子嗣,兼之是个女儿,便格外娇宠些。因此她虽然在他人面前骄纵肆意,待自己的母后却格外孝顺。别人都没发现,唯她发现了母后在薛贵人坐到父皇身边之后就很不高兴。 她想给母后出气,逮着这机会怎么能放过! 虽然碧桃素日歪理一套一套的,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和个八岁的奶娃争论,那场面一定很窘很搞笑,就算她驳倒了她,别人也会觉得她以大欺小。 于是她咳出最后一声,拿绢帕拭净唇角茶渍,起身屈腰,顺着大公主的话道:“妾身失仪,望皇上恕罪。” 大公主顿时得意,她本来还防备着这个薛贵人有后招,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认了罪,可见她是知道自己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不是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能比的!还算识趣。 但她没想到,父皇居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嗯,朕恕你无罪。” 然后那薛贵人也顺着台阶就下:“皇上宽和,妾身谢皇上恩典。” 演员没照剧本走,她急了:“父皇……” “滟阳!”母后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她委屈的嘟着嘴,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位置。 皇后含笑对众人道:“这孩子近日被本宫拉着读宫规,没成想连这放松的日子也没忘,只她年纪小不懂场合就胡乱开口,还望各位多担待。” 底下的人精们哪里不知道究竟是个怎么回事?然则皇家的颜面还是要的,总不能说一个公主在宴席上和一个小贵人呛声有失风范吧?既然皇后娘娘找了理由,众人也都给面子的纷纷附和。 “哪里哪里,大公主聪明伶俐,又重规矩,果然有天家儿女的风范。” “说的是,我那女儿如今连《三字经》都没认全呢,更遑论规矩了,实是不及大公主万一。” …… …… 乐声再起,又是一派歌舞升平。 碧桃就是料到如此才会这么干脆的起身,辞旧迎新这样的喜庆日子,就是其她人,皇帝也不会惩罚她沾惹晦气,更何况圣宠正隆的她? 毕竟大公主只有八岁,能钻到空子打她的脸,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她们那时代八岁的小女孩在干吗?大概是在看着动画片吃着小零食咯咯笑的开心吧。 不过她原本的好心情还是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哼,在家里,她也是个公主啊。闯了祸,就算不会有温柔的“母后”替她收拾,还有一队骑士哥哥们呢。 因为别人的问题呛了嗓子,明明逗的皇上开心居然还会被责怪御前失仪,真让她牙痒痒的好想一口盐汽水喷在皇帝脸上。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皇帝扫了皇后一眼,没再多说,毕竟滟阳长的粉妆玉琢,平日里对这个女儿他也是宠爱的。 但是皇家公主应该有的风范,看来得让皇后好好教教了。 他见碧桃心情低落,在喧闹欢乐的声乐歌舞中压低声逗她道:“今日谁给你挽的发?发髻倒是不错,但配的这簪子显得老气横秋的。” 碧桃一改刚刚的沉闷,心情瞬间高涨,得意的扬眉笑:“您猜?”等他知道是皇后赏下来的,表情一定会变的很精彩吧。 皇帝说皇后的坏话,嘻嘻嘻。 不过感谢皇帝的评价,她大概知道皇后送她菊花簪的意思了,菊花即黄花,是想说她迟早会成为明日黄花吧。虽然宫里的女人成日玩这种暗讽的把戏无聊了点,但是好像解开了一个字谜一样,她还是很高兴的。 唯一可惜的是她不能问皇后,答案是不是这个了。 皇帝奇了,说她妆扮的不好看,她怎么还得意上了? “嗯?胆肥了敢叫朕猜,还不快照实了说。”其实是他猜不着,小东西那笑容太具有迷惑性了。 她凑过去一点,小小声:“皇上,切忌用膳时窃窃私语,这是宫规。” 他顿时手痒的想弹她的脑门子,他道:“记仇。” 然后重新端坐回去,反正那小女人心情恢复,知不知道答案对他来说无所谓。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她恹恹的耷拉眉眼儿坐在那里,他心里就有点不忍。 想再看到她吃玉兰片时那种乐淘淘的笑。 像一只晒着太阳懒洋洋眯起眼睛的猫儿,偶尔轻轻一甩尾巴,愉悦而满足。 “皇上,妾身听闻薛贵人琴艺不凡,妾身斗胆想请教一二。”待歌舞告一个段落,便是这元朝特色的“斗艳”节目。 除了舞蹈,琴棋书画这一类内宅女子自小学习的东西都可以拿出来比拼炫耀,一展风采。 不拘宫妃,就是宗室内眷,也是可以“打擂台”的。 所以傅宝林傅温佩提出这要求时不会有人觉得无礼,反而拍手叫好,赞她不惧这场合,第一个找人挑战。 碧桃虽然听说过,但是她没想到今日会被皇帝叫到旁边坐着,因而引起众妃嫔的不满,更没想到第一个挑战她的居然是温婉娴静的傅宝林。 不过抱歉,琴艺这东西,她真的不会。 于是她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傅宝林想是听错了,琴艺不凡的是妾身的姐姐薛才人,想是我们姊妹容貌相似,才让人以讹传讹了。” 傅温佩愕然,按理说,琴棋书画这四门是大家族的子女必学,她料定就算薛碧桃学的不是很好,也不会拒绝,因为在“斗艳”里拒绝别人的挑战,就是胆怯示弱的表示。 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妾身虽不擅弹琴,作画还是不错的。皇上,妾身斗胆,也想和傅宝林请教一二。”碧桃咬字清晰,说的认真。 傅宝林傻眼了,元朝几百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坦然表示自己不会某个技艺之后还反挑战的。 主要还是因为大家的脸皮太薄,觉得自己被挑战的项目不如人,也不好意思挑个自己擅长的再打败回去。这种潜规则对碧桃这个随心所欲的人来说就表示,既然潜着,那就是不存在咯,那我理它作甚么。 皇帝支了下颚看戏,笑的很愉悦,“朕允了,那就先比弹琴再比作画罢。”他就知道她不会按牌理出牌,于是他也下了黑手。 这回轮到碧桃傻眼了。 这个狗皇帝,他他他他,他居然光明正大的欺负她!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我应该改改自己心理戏无限多的毛病了。总想把每个人的心里都剖析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呢,各种寻求合理解,于是废话就多了。 第21章 宫宴(下) “想必皇上也是想给薛姐姐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的风采呢,姐姐还不快谢恩?”底下敏才人早就蠢蠢欲动,罗帕一掩小春红咯咯笑出声。原先想着大公主以公主之尊定能教训她一通,没想到皇上表哥居然这样袒护她。 这回可是表哥金口玉言,她逮着机会自然赶紧推一把。 哼,等薛贵人出了丑,也好让表哥看看,他如今宠的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 碧桃娇睨了她一眼,若然不是宫宴,她早就丢过去一句“干卿底事!”了。 这女人就没个消停时候。 既然圣上金口已开,她也不能要求他收回前言,依她的一贯作风,驳不了,就全力以赴吧。 碧桃谢恩毕施施然走下台阶,宫人早已置下架子,调试琴足就位。她让在一侧,笑容纯然对傅宝林道:“妾身还需酝酿酝酿感情,傅宝林先请。” 傅温佩也不客气,毕竟是她先“邀战”的,由她先来再好不过。 她对自己的琴艺可是很有信心的。 她轻轻抚过古筝上雅致的纹路,静气凝神,眼前景象渐渐地消失于耳旁,只听到徐徐的北风,和枝头腊梅盎然绽放的一刻。 曲调未成,情先至。 她修长素白的手指轻轻扣拨琴弦,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 明明是温柔婉约的女子,此刻从她指间流泻的琴音仿佛让人看见了梅花昂首挺拔的不屈姿态以及傲雪斗霜的高尚品格。 叫人不得不叹服。技艺固然精湛,心境却更是难得。 皇帝问了赵忠信后也是惊讶,他只记得景阳宫有个皇后的妹妹宜才人和举止肖似碧桃的裴宝林,这傅宝林,他却是无甚印象了。毕竟贤妃的亲和更甚于她,没有让人注目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今日听这一曲,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后宫里还有这样的女子,外表虽然温柔,内心却坚韧不屈。 他唇角不由带了笑,将心更沉入那曲境中去。 碧桃自然没有这么高的艺术修养,她只觉得古筝拨起来的声音也不错,与钢琴的黑白键不同,别有一番让人回味的韵致。 她是几乎没接触过古筝的,但是好友苏小砚出身书香世家,虽说到了科技发达的年代已经几乎没落不未人知了,家族内的培养还是不能落下的。她便也跟着听过一两堂课,总算知道什么弦听来是个什么音色。 别的一概没记。 听傅宝林弹奏的时候,她也细细观察了一番,把原先记忆里的东西再过过眼儿,免得忘了也不知。 《梅花三弄》余音绕梁,傅宝林起身给皇帝行了礼,笑容温婉依旧:“妾身献丑了。” 皇上也随着殿内众人拊掌,他称赞道:“卿琴艺颇佳,不必谦虚。赵忠信,看赏。” “喳。” 一个“颇”字,虽然留有余地,但众人见皇上的表情,知道他是很满意的。望向傅宝林的眼神也不觉有了变化。 “妾身多谢皇上恩赐。”傅温佩神色不改,亲自接过御赐之物,递给宫女捧好。复笑:“如此,还请薛姐姐不吝赐教。” 皇帝想起碧桃刚刚那一句“酝酿感情”的话,不知怎的有些想笑,许是了解她性子的缘故,他还真担心她在除夕宴上弄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来。 不得不说皇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了解碧桃的,她可不是别人以为的自矜琴技或者怯场逃避,她说不会琴是说的大实话。那么,难道她真能在答应皇帝之后借助外挂系统一秒钟变成抚琴高手? 还不如坐磁悬浮列车撞树块些。 曾经就发生过在雷雨天的时候,一道闪电劈在树梢上,经过的磁悬浮列车莫名出轨撞在了那颗树上,专家研究后认为是闪电带下的磁场力过大所致。 自此,做梦坐火箭就被众人所淘汰,坐着磁悬浮列车撞树变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俗语。 碧桃站在那儿指尖轻轻一触琴弦,“叮”地一声,她笑侧过头,对着大公主道:“下面这一曲,妾身想送给大公主,不知可否?” 韩滟阳正气鼓鼓的坐在那儿,好心帮母后出头,父皇还不曾说她,竟是母后斥责她,她觉得委屈极了。这回儿突然听到那薛贵人说要送曲给自己,眼睛登时睁的溜圆,好似一颗水灵的紫葡萄:“我?” “是,因为妾身是看着公主的眼睛才突然有了灵感,公主可想听?”碧桃仍旧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怕被拒绝。 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心事儿,她还能把握到一二的。实际上,她说要送曲也不是想讨好她,一个是觉得这样小的孩子维护母亲的心意十分难得,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自己太丢脸的话,还是有个理由比较好喏。 这薛贵人也不是太讨厌嘛,大公主摸了摸眼角,仰了精致的小下巴道:“嗯,你弹来听听。” 众人听碧桃如此说,还当是她怕方才触怒大公主连带惹了皇后不快,现下才利用机会趁机讨好。并不以为然。 古往今来,还真没有弹给小孩子的曲词,也不知道这薛贵人是选了哪一首。可别讨好不成,大公主觉得自己被糊弄了,更添心堵。 皇帝见她仿佛哄小孩子般的与大公主相处,不由感觉十分奇妙。 他想起安选侍肚子里的孩子,有些叹息为什么距离这么近,那孩子却不托生在小女人的肚子里呢。 若能看到她抱着孩子和他撅嘴撒娇,一定格外有趣罢。 碧桃见她应下,笑意逐甜,她右手按好和弦,单用左手食指拨音,简单的音节显得十分清脆欢跃,她绵软的声音相和,仿佛似乎天幕繁星的远处传来的童谣: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象公主的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 …… 自打第一个音传来,众人方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真的不会琴艺。但一首童谣般的乐声奏完,所有人都不禁会心一笑,皆想起了家中年幼的子女,那一双双尘世间最澄澈的眼睛,宛如星子一样闪耀,她们会用它认真的看着你,听你说的话,学你教的知识,简直可爱极了。 大公主心里的委屈在这一刻也被驱散了,她听着那欢快的节奏,就好想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裙子,像一只小鸟一样快乐的转着圈跳着舞,哼唱那简简单单的小曲子。 “我很喜欢。”滟阳笑如九月的天儿,正正是一片艳阳。 碧桃随之一笑,“喜欢就好。” “还请皇上点评。”傅温佩从回忆中回神,她觉得心情有点复杂,技艺来看,薛贵人自是远远不如自己。但论营造气氛,打动人心,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有巧思。 即使只用了那几个音,竟借着方才还讨厌她的大公主,成功让众人踩入陷阱。 若是一开始她就弹奏,别人多是会嗤笑她的幼稚和技艺鄙陋。 但因为和大公主一番对话,像是哄家里闹脾气的孩童开心似的。初时不往这方面想的,待听琴曲,就会觉得前头的对话透着温馨,再想起自己身边的稚子,就会格外感同身受。 就连她,刚刚也想起了她家中的幼弟。笑容不禁和软下来。 “二人各有千秋,等比过画艺,朕再点评。”皇上轻飘飘的带过一句,思绪明显不在这上头。 方才听着曲,再看着眼前吟曲之人,那桃花眼儿傅了粉,让他不禁想起每回她承受不得眼里欲落未落之时。再加之额间的灼灼桃花,他竟仿佛见到她一衣粉儿坐在桃花树梢上,望着满天星子小声的唱着曲儿,待到明月当空,便轻仰起精致的小脸儿,享受着如水凉夜,吸收着天地灵气。 若不是桃花仙,就应当是桃花妖罢。他暗想。 不过转瞬,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这些小孩子才格外喜欢幻想的场景,他怎么想起来了。 这比画艺,自然可以同时进行了。这回碧桃更古怪了,她要求宫人在画纸上涂了一层无色胶,又拿出了一盒分作十二格的粉盒。 就连正在挥笔作画的傅温佩也时不时好奇的张望。 裴允儿‘好心’的提醒道:“薛姐姐,这回比的可是作画,你这是……”她虽还不知道碧桃拿粉盒做甚么,但言下之意,是要取巧,不能算作画画。 见识过碧桃的琴艺,她觉得碧桃只怕是连画画也不会的。想必因她病弱家族不曾找人教授过,这才另辟蹊径。她可不能给她博彩的机会。 “有纸,有颜色,作的不是画儿难道是书法么?”碧桃笑看着她,眼底骤然划过一丝冷意,“又何必拘泥是拿笔作的还是用手涂抹呢?” 画画她是会的,但是更擅长油画,可此时又不能迅速得到相应的工具。手头能用的只有那盒眼影,于是她干脆将白纸涂了胶,准备画小孩子才玩的沙画。 毕竟认输不好看。 但她若知道狗皇帝要玩那一手,早就干脆的应下挑战了,何必这么多事。 这边裴允儿语噎,讪讪的缩了回去。 她怎么觉得,薛姐姐对她的态度有些变了。而且近来那暗桩传来的消息也尽是不紧要的,与皇上相处的事儿更是一件都没有透露出来,害的皇上对她愈发冷淡。这让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被发现了。 看来得回去再重新谋算一番了。 一炷香燃好,二人皆画作已成。 傅温佩应景的画了一幅梅花图,并不十分出彩,算是中规中矩,毕竟她开始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所以准备的不够充分。 而碧桃,众人眼光转去的时候,都有一丝亮彩从眼中划过。虽觉得那画中之物有些奇怪,但用色鲜明,景物栩栩如生,竟如同近在眼前。 “没想到香粉还能作画,薛贵人当真有巧思。”有王妃赞叹道,“况且香粉中从未见过红白两色之外的颜色,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可不就是。”另有妇人连连点头附和,她也是看见碧桃眼上那一线粉色,有些克制不住的想去问问这东西怎么来的,虽然这等好东西定然是秘方,人家轻易不会给。但诱惑实在太大了。 那样一妆扮,整个人都亮眼起来。 碧桃不知道,她的“沙画”一出,简直像一幅微型的广告图,替她的眼影打出了知名度,让不少人都惦记上了。 “这画的是何地?”等画呈给皇帝时,皇帝颇感兴趣的挑眉,直接问道。 “是公主房。”碧桃正仔细听着周围人谈论的声音,一时不察竟脱口而出。 “咦?给我设计的屋子吗?”这回滟阳无比自觉的凑了过去,已经默认是又给自己作的了。 碧桃有些哭笑不得,还好,若不是前头有铺垫,她突然画个公主房会很奇怪吧。 其实这是她在现代的卧室,她最想念的就是里面那张铺着席梦思的超大的公主床了。 翻滚二十个来回不怕摔哦。 “外面这么好的景致,倒只晓得画卧室,”皇帝扶额,毫不留情的吐槽,“你也该出去多走走了,养了一身的懒骨头。” 碧桃忍住反攻的**,乖乖地低头:“妾身遵命。” 她决定了,他上次说的那个姿势,一个月内他别想尝试!哼! 想了想又觉得有点悲痛,她居然沦落到只能靠这个来威胁别人了。果然还是地位太低啊。 傅温佩见此情景,突然出声道:“妾身自知不如薛姐姐,这次比试,是姐姐胜了。”与其让皇帝说,不如自己承认显得有风度。 皇帝听了,也觉得这个傅宝林不错,至少很识相。他不得不承认私心里原就是偏向碧桃的,更何况她做的那样出彩。若等他说出来,她也只会得个没脸儿,毕竟是她提出的挑战,倒不如自己认输的好。 “那此次比试便是薛贵人胜了,不知卿想要何奖励?”皇帝笑看碧桃。 碧桃微笑,反应很迅速:“妾身欲要晋位为从四品婕妤的奖励,皇上可答应?” 皇后一惊,何曾有过妃嫔这么直白的要晋位奖励的,多觉得太显急功近利了。她忙赶在皇帝开口前一拦:“皇上!”继而察觉不妥,声音温和下来,开始摆理由讲道理:“这奖励不妥,薛贵人晋贵人级不久,此时再升恐怕其她人有异议。于薛贵人本身,恐怕一时福禄太过,反招祸患啊。” 众妃嫔在心里点头,皇后终于有一回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皇帝看见那些妃子脸上明显期盼的表情,还有皇后勉力装作大度的笑,笑容转淡,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面无表情地道:“朕准了。” 而后起身离席。 这天下,是他韩家的天下,他想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碧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片刻,转过脸对着皇后,绽开了今日宴中最灿烂的一笑。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逃脱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中途还蓝屏过悲愤了,不过还好word会自动保存…… 写到倒数第三句的时候脑子里开始唱《风华录》。 第22章 截人 因着除夕后的年节,万象更新,宫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门上新桃换旧符,贴门神。室内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床上悬挂金银八宝西番经轮,或编结黄钱如龙。檐楹插芝麻秸,院中焚百枝柴。 然而原本喧嚣热闹人来人往的芳华阁却渐渐冷寂下来,只因圣上已有十几日不曾踏足此处。 那景阳宫的傅宝林似乎替代了碧桃的位置,成为了帝王的新宠。这让原本看好薛贵人的皇室宗亲和妃嫔宫人都感到一阵诧异。 按理说,那薛贵人虽技艺稍有不足,但胜在构思巧妙新颖,圣上就算不以为然,也不会厌弃才对。 也不知里头又有个甚么他们不知道的缘故。 因而欲与薛家交好的人也决定暂且观望,倒也有想的深远的仍不改初衷,觉得依薛贵人那日的气质表现,并不会一直没落。便为薛氏族人大开方便之门。 碧桃头几天并不当一回事儿,男人嘛,有了新人忘旧人是常态,更何况是皇帝了。直到十来日过去了,别说翻牌,连往常时不时送来的赏赐也尽皆不见影儿,她才上了心,表情有些凝重起来。 事情不对劲。 在除夕前一日,皇帝对她还是如往常,但是除夕之后却开始冷落了。那表示,事情出在除夕宴上? 除夕宴……她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大意了。 只因当时皇帝准了她的要求,所以她自得意满不曾细想。为什么妃嫔们不愿自己提及晋位之事?这自然是有理由的。 但那理由,难道是妃嫔杜撰的不成?若没有前车之鉴,她们又怎么会规规矩矩地遵守。她仗着自己来自现代时空,除了工艺品,几乎不把前人的经验智慧当回事,加之皇帝又确实被她的性格所吸引,让她不自觉就想:看,但凡我想做,就能做的到。 实际上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如果一开始不是她没有适应周围的环境而表现的拒人千里,再加一点刻意的引导,阅人无数的帝王又怎么会看不透她装作冰美人的小把戏?若是被看穿了,皇帝也会觉得淡而无味罢。 即使是讨好他,他也不会领情。 后来,若不是皇帝本身性格豁达,不计较她私底下的言语逾矩,便是她有十个脑袋,碰上个严人律己不好相处的,也不够他砍的。 她自然也是有计划过,做了准备的,但与她得到的相比,当真是太少了。她总是在想做的时候安排一下,懒了就丢在一边不理。想着反正有外挂在,阴谋诡计算不到她头上来,她只用看戏就好。 就好像她初入宫时懒得整治宫人一样,因为她对皇宫没有归属感,所以她不想做。 但事实上,这些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 如果她一直不出手,那些暗桩就会继续按照她们主子的指示兴风作浪。如果她早早儿就盯紧安排好,又怎么会有裴允儿学她的举止进而分得宠爱的事?尽管这一件还不能威胁到她,但换了别的事呢?她却是不能预料的。 请封这件事,她做的太急躁。没有仔细思索给皇帝布下足够的心里暗示就冒然出手,尽管成功了,却也会让皇帝心里升起一丝不愉。才刚升了贵人,就急着要升婕妤。 她薛碧桃难道也是为了后妃的品级权利才讨好他的吗?再想起有着傲雪寒梅品质的傅宝林,两下一比较,顿时心里就更不舒坦了。 碧桃再一想近日在宫人面前的表现,她果然是越来越放松了。她是为了抢在穿越女选秀进宫之前在皇帝心里占据位置,可不是升到高级打压别的妃嫔来的。即使讨厌偶尔和皇帝对弈时处在下风,但是难道她晋了级就能比皇帝大了吗? 近来安逸的日子让她本末倒置了。 暮云正坐在青花纹穿花鼓钉的绣墩上作女红,见主子摆着沉思模样儿便不打扰,及至芸缕捧了托盘来方上前取出里头的酒杯,递了主子,笑道:“主子想了半天,不若先将这椒柏酒喝了再想呢?” 芸缕接了话头:“就是呢,打早上‘跌千金’之后主子就坐在窗棂边上不肯动弹,要有烦恼,不若与咱们说说。人多了主意也多,给主子分分忧。” “能有甚么可忧的,”碧桃接了酒小啜了口,又嚼用了一块水点心,竟吃出暗包在里头的银钱来,听着她二人连声道喜,她心情好上些许,也笑了,“承你们吉言。” 她顿了顿,想起件事儿来,又问:“你们可好奇我那几样物事打哪儿来?” “主子是说那盒香粉么?”芸缕因跟她在宴上,亲眼见她作画,印象深刻。 碧桃颔首。 暮云蹙起眉端,不知该如何说。好奇,自然是有的。那香粉必定不是主子制的,她身为大宫女,自然知悉花瓣用处,也从未见主子挪用过。但她又怕实话说了,主子不好答。若是靠着族里的那些势力传递的,在尚未可信的芸缕面前自然不能暴露出来。 芸绿却没那么多束缚,她趣笑道:“自然是好奇的,但奴婢又想着,主子钟灵毓秀,身上有一股子灵气儿,许哪位过路神仙瞧见了喜欢,赐下些天宫才有的东西,也未可知呢?” 她这玩笑一开,让人不自觉就轻松了许多。 碧桃脸上的笑也真切起来,道:“原先瞧着你是个文静的,倒是我看走了眼,竟是个巧舌如簧的,那今儿也省了我功夫,咱们宫里‘嚼鬼’的事儿便就交了你罢。” 芸缕浑身透着喜气劲儿,连是谢恩,笑嘻嘻道:“可是旁人红了眼也求不来的,奴婢就盼着主子这恩典呢!” 碧桃笑觑她一眼,对暮云道:“还不快把那驴肉装了小盒给她?免得她嘴馋,虎视眈眈盯着我不放。” “嗳!”暮云见芸缕哄得主子高兴,心里也认同了她几分。忙不迭唤人去了。 被芸缕这么一打岔,碧桃心里倒有了主意。 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要安抚好皇帝的心。 她附耳细细交代暮云一番:“……若他不肯来,你也别急。便只把自己当个聋人就是了,休因他人闲话生了恼意。话说三番,他倘是心里有我一分,也会来的。” 暮云点头,领命而去。 景阳宫,云罗阁。 赵忠信守在外头,远远瞧见一眉清目秀的宫女近了阁子,他皱眉使了眼色让内侍去拦。等那宫女走的近了,他才看清竟是薛贵人身边的得利宫女暮云。 往常皇上歇在芳华阁时,他二人也是有所交集的。 “暮云姑娘,”他道,“可是薛主子有事?” 暮云暗道这赵公公果然是个人精,她眉宇间敛了轻愁,回答道:“确是主子吩咐奴婢来的,主子这几日来一直不大舒服,连饭也吃不下,太医开的药也喝了,却不见效,眼瞅着瘦了一大圈。方才突然与奴婢说想见万岁爷,奴婢也知道今儿万岁爷是翻了傅宝林的牌子,但主子,主子……” 话说着,握了袖口去拭眼角的泪花儿,看着很是可怜。 太医诊脉自然是真的,只是原先是碧桃深怕这身骨儿病了这么久不结实,习武不成惹了病症就不好了,才叫太医来看。太医倒也开了几副药方,想来不过是宫里柔弱的主儿常用的。 赵忠信一听有些犯难,若是原先他自然会立马就禀报皇上去了。可这几日,他可真真儿的摸不透皇上的意思。要说心里不喜,歇息时总会偶尔看向芳华阁的方向。要说心里惦记,却实打实的再没翻过牌子。 他踌躇一刻,就冲着皇上的眼神,仍是进去通报了。 暮云等的心里打鼓,紧张的攥紧了衣摆。待看见赵公公出来,冲她摇了摇头,她登时眼儿红了一圈,真的难受起来。 纵然小姐不过是假病,但见原本与小姐如胶似漆的人连小姐生病都不顾了,她还是觉得难过。 她一把冲上去跪在台阶上,扬了声朝里头道:“皇上!还请皇上怜惜主子,移驾看望。”说完在外面连磕了三个响头。那额头沾了冰碎的雪花儿,凉气入额,她却一点都不曾察觉。 里头的拨弦的乐音骤停,四下皆静。 反是外头的小宫女儿凑在一起喁喁私语,嘲笑般地看着暮云。 暮云一概不理会,见里头动静全无,又请求一番。 三次,她想起小姐的嘱咐。 “他倘是心里有我一分,也会来的……” 镂雕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双明黄足靴的主人踏出,语气平淡:“起来带路。” 暮云这回十足十的叩首谢恩,欢喜的站起身来候在一旁,等皇上上轿辇。自然不敢真的带路,跟轿即可。 而阁子里的傅宝林,在见到赵忠信将事说了之后,就隐隐知道不好。 在皇上果真起身时,更是心里一凉。 但她没有资格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挺拔的身姿走出自己一方小小的天地,融入漫天冰雪之间,渐渐没了踪迹。 她将脸贴在爱若珍宝的琴弦上,惘然低声:“便是尽了全力,还是不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宠妃能做的事儿做个遍啊托腮……截人是基础权利有木有……! 当然这次不够张狂啦,下次一定做到截的春风得意-v-(啊喂求心态端正! 前面碧桃对话的语感有一点变调,因为写节日的气氛太正了的缘故? 下一章果断甜。 第23章 和好 皇帝走到芳华阁门口,见跪了一地的宫人,独那正主没有现身。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暮云,暮云身子一颤,头更低了。 希望主子装的像些,可别被拆穿了。 皇帝进得内殿,摆手让跟随的人退下,走到黄花梨井字棂格脚踏边,坐在床沿,静看着缩在被窝里裹成团的人儿。 碧桃在被子里溜了溜眼儿,悄悄钻出个脑袋来,恰好撞上韩子期似笑非笑的眼神。 云鬟流泻掩了她大半的面容,更显得她下巴尖尖地,小脸儿低着,格外惹人怜。她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继而怯怯地缩回一小截。待贝齿咬一圈细细的牙印子,方脚背磨了磨脚心,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 “皇上~”她如常的撒娇,而后声音软软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皇帝没动,也不曾开口。气氛凝滞。 她毫无所觉般地又道:“如果是生妾身的气,那一定要和妾身说,不要闷在心里。否则妾身怎么知道皇上是为了什么生气,妾身又怎么改正呢。” 话落,她感觉到后脑勺被人轻轻一拍,转而摩挲着。 她心里一松。 语气也明快起来:“皇上~和妾身说说嘛,好不好?”她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蹭着直往里钻,咕哝“就是犯人,斩首前也要先定个罪责呀,不能无缘无故就‘咔嚓’了吧。” 头上传来磁性低沉的笑,而后是:“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碧桃面容一冷,身子也倏地僵硬。 皇帝半抱着她,自然感觉的到。其实在她小松鼠似的磨蹭着抱住他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笑,更想摸摸她滑不留手地乌发,亲亲她敏感纤细地颈子。 但他心里是矛盾的,他自负以自己的眼光看上的女人不会是庸俗的。且她有那样一双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睛,就连皇后也不敢这样看着他。她们总会心虚,或者胆怯。 碧桃却是敢看的。她总会认真地与自己眼神相对,明眸里有着旁人没有的执拗坚定,仿佛多少辆华盖香车都拉不会来。他以为自己是她那双眼睛执着的理由。 可又害怕,她的执着,其实也只是为了权利地位。 因而他不肯再来芳华阁,生怕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他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女人?对待那样一双眼睛? 这是他从懂事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犹豫矛盾,优柔寡断。 小东西真该感到荣幸。 他无奈地想。 耳边传来“呸呸”的声音,他收回思绪,低头见怀中人吐出舌尖与嫣红地唇瓣磨着,他衣襟上显而易见一块湿嗒嗒地衣料。 他又想笑了,抬起她的下颚,道:“真是什么都敢吃。” “是咬!咬!”碧桃娇气地挠他。 她听到那句“谁教你说的”气愤极了,地方都没来的及圈好,干脆地下了嘴。结果狗肉没吃到,咬了一嘴狗毛。 都怪冬天衣服厚! “咬朕你还有理了,”皇帝挑眉,抓住她作乱地小手,亲亲她急切切的舌尖,将绒毛撇走,低声,“再咬。” 碧桃乖乖地咬他的唇舌,还吸溜了一口。 等发现不对时,早已被他翻压在床上。她大惊失色,往旁边躲去,边躲边嚷嚷:“我生病了,病了!” “朕知道你病了。”皇帝任她躲,只将全身的重量放她身上。她身子愈发软和,像小孩儿面团般的脸蛋,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他压在上头,感觉就像浮在水面上一样,起起伏伏,悠悠荡荡。 碧桃也不是矫情,她只是觉得话还没说完呢,要是不把这一茬说清楚,往后心里总会有疙瘩在。 这可不行。 于是她奋力挣扎!殊不知身上的男人正由着她动作,享受地眯起眼儿来。 “知道知道还要做做那事儿。”碧桃臊的红了脸,这种事,就像和体育老师请例假一样,无论经了多少次,放在嘴里说都是不自在的。 皇帝将脸埋在她颈窝处,话中有明显地笑意:“朕还知道,你得的是相思病。” 碧桃大窘。 狗皇帝居然开这种玩笑,肉麻的让她都要哆嗦了。 皇帝发现她身子有些颤,便撑起上身仔细看了看。打她钻出被窝时,就只着了奶白色中衣,单薄地一层紧贴着细腻地肌肤,待冷得颤起身来,右侧蝴蝶形的衣襟细带亦被带动着振翅欲飞, 他拉过锦被盖在他们二人身上,风儿不得门入,光线也被挡了个严实。 “那是妾身应得的是不是?”黑暗中,碧桃的声音响起,在气氛正好时显得很突兀,她带一点气呼呼地道,“就算皇上不说妾身也猜得到,是因为妾身请封的事对不对?” “皇上不想给赏赐,说就是了。不想给位分,说就是了。不想对我好,说就是了。却偏偏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她说着说着,真觉得自己委屈冤枉起来。话里便带了哭腔:“妾身笨拙,以为是皇上年底事忙才不曾见。后来知道皇上天天去傅宝林那儿,才想着定是妾身惹皇上不高兴了,想了十几天,终于想明白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你不信我。” 皇帝一震,侧揽着她的大手扣紧。 她用的是“你”和“我”,无怪乎他震愕如斯。 他觉得心里一麻,又有点酸酸地。他确实不信任她,她在他心里,远不及可以信任的地步。 他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喜欢她,她的举止她的眼睛她的容貌她的种种。喜欢和宠是一回事,信任,是另外一回事。 “小乖……”他声音有点沙哑,不为其它,只为了她能在此时此刻,对他说“你”,对他说“我”。 分明是不再考虑地位和权利。 否则,她又岂会那般大胆,言行逾矩。他若要追究,砍头也都是轻的了。 “我只是想早点升到嫔位,”她将脸贴过去,亲昵而憧憬地道,“安选侍有孕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有了孩子,一定要自己抚养的,一定要时时刻刻地对他笑,对他好。养在跟前的。” 她话说的孩子气,却教他十分熨帖。 皇帝心弦蓦地被拨响,此刻他心里一角的守备坍塌下来,他想,原来如此。而她后头强调的话,让他心里怜惜之意更浓。他知道她自小体弱,只怕并不受父母重视。自己得不到,所以想尽力补给孩子。 其实连他自己都曾想过她抱着孩子,二人皆是眉眼相似,仰着粉嘟嘟地脸儿对着他。他也是想和她有个孩子的,却没有想过只有嫔位的女子才能将孩子养在跟前儿。 此刻,他莫名有些愧疚。 明明两人那样默契,有着同样的想法,却只有她一人在努力。他想过便罢了,并没有为此付诸行动,甚至因此误解她,冷落她。如她说的那样,什么也不告诉她。 他叹了口气,金口玉言地承诺,在棉被堆里显得好笑却又很温馨:“朕答应你,等你怀了身孕,必定升你为嫔,让孩子养在你跟前,可好?” 她怔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甜甜地“嗯”了一声。 被子底下的笑隐在黑暗中,不曾教人看见。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回算是因祸得福罢。若不是先抑,皇帝也不会因此对她有了怜惜之心,有此承诺了。 那四角挂的零陵香终于可以丢了,她对浓香不算讨厌,也说不上喜欢。闻久了更是腻的慌。原先和皇帝的解释,也只是个说辞而已。实则零陵香有一定的避孕效果,她初入宫根基不稳,若冒然怀孕,也只是个被人抱走的下场。 免得到时纠结,不如先把源头掐灭。 香啊…… 她记得属性栏里有香型的选择,天然带香虽然听起来有点窘,但自己能拥有的话,感觉应该很不错吧。只是这回,绝对,绝对不要浓香就对了! “高兴了?”皇帝心情一放松,就喜欢逗她。 “当然没有!”她搁下心里的念头,回嘴儿极快,蹬鼻子上脸道,“皇上让人家当了十来天的傻子,人家还在生气,不想理皇上!” 说完,背过身去。 身体力行地证明她说出口的话是真的。 皇帝哑然,果然还是这性子,但凡他扶扶梯子,她就能一溜烟儿地爬上去趴在墙头笑他慢。 “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手绕过去,勾一下她鼻尖,转而坏心眼的捏住了。 她也不挣扎,瓮声瓮气地道:“是皇上叫人家小乖的,如今又不让人家卖乖。哼,横捏鼻子竖挑眼儿。” 皇帝大笑:“朕就奇了,这教你的夫子是哪个奇人?他要是知道你总篡词改句,怕是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碧桃打了个滚儿滚出了被窝,被钳制住的鼻子终于得到了解放。她控诉:“夫子的鼻子歪没歪妾身不知道,妾身的鼻子一定被皇上捏歪了。皇上今日怎么和鼻子铆上劲了。”她说着,后怕地揉了揉红红的鼻头。 “回来。”皇帝怀里不见温香软玉,不甚痛快。 碧桃乖乖地滚了回去,嗯,还是被子里暖,靠着皇帝,更暖。话虽如此,有的事还是得说清,她严肃:“不许捏鼻子。” “朕才没那个闲工夫。”皇帝不屑道,全然忘了刚刚是谁捏鼻子捏的兴致高昂。他的手滑至她浑圆挺翘的臀部,轻轻揉捏着,尾音上挑,诱惑着怀里的小女人,“乖乖地,让朕吃饱了有赏,嗯?” 那暖被因方才碧桃钻出而有了缝隙,此刻一线暗黄地光照进来,衬得她俏生生睨来的那一眼格外妖媚,“原来是在别处没吃够,才肯来的。” “怎么会,”他将她来回折腾时松散的中衣褪到肩部,露出香肩及那对半遮半掩的玲珑椒乳,粉色的乳晕若隐若现。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愈发性感低沉,“过年事务多,等想吃的时候,已经被你截在前头了。” 正要顺着心意含住那在眼前晃动的乳儿,不知怎的侧着的身子被扑,一个黑影儿罩上来,骑坐在他身上。 “不许皇上想吃别的女人!”她娇软地声音传来,小屁股不依不饶地又挪又蹭,动的他直上火。那一句话更是火上浇油,他想,要是换成“你”,会让人更忍不住吧。 “好。”他立刻答应。 “作为交换,”他笑地意味深长,“小乖你要出力哦。” 碧桃傲娇小女王才不怕呢,她一直是攻来的。 于是她声如蚊讷地“嗯”了声,在他直勾勾地眼神里开始褪衣服。等他不耐地扯下那肚兜丢出去,入目便是那一捻柳腰上软浓浓粉白的肚儿,他吸一口气。 往日还不曾在这个角度仔细瞧过她。 待她可怜兮兮地撑着身子动时,他禁不住去舔咬她的肚脐眼儿,像是寻到了新的玩具,间或配合着她往上挺动。 那肚子上的小眼儿也不知连着身子哪一出,她被啃咬地身子一软再软,小拳头紧捏,却愈发没有着力点。好像那舌头是透过她的肌肤,啃咬她的血肉,直教她无力地欲哭:“难难受……不干了……” 她娇娇地嗲,软软的嗔,一下子叫进他心里去。 他宠溺地笑,一个翻身将她压回去,吻她额角的汗,眼旁的泪珠儿,“朕的小蜜桃累了,歇一歇,嗯?很快就好。” 殢雨尤云,情爱欢浓。 夜,还长久。 而累趴在床的碧桃只想无力地喊一句:信谁也别信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皇帝那句“好”……咳,床上的男人不可信就对了。看碧小桃已然证明了…… 第24章 罚跪 铜鎏金凫鸭香兽的禽喙中溢出烟缕游丝,一线轻袅逐无。 碧桃挽袖执箸,夹一筷子秋油郁过的青鱼片,布在皇帝面前的白瓷莲纹碗中。笑吟吟地道:“妾身最爱吃这道菜里的瓜姜了,脆嫩爽口香甜鲜美,皇上尝尝看。” “尽爱吃些配菜,”皇帝尝了一口,摇头笑她,“小家子气。” 碧桃这厢正别了头吩咐芸缕将那香撤了,没得搅了食欲。又嘱咐往后摆上时鲜瓜果即可,不必燃香。 听见他的评价,不待他又夹了鱼片儿往嘴里送,小脑袋凑过去一口含住,嚼巴嚼巴吃干净了。又道:“奉紫,给皇上换双筷子。” 而后桌底裙风微动,翘着小脚轻轻地轻轻地踢了他一下,小嘴巴一撅道:“妾身以后不吃了。” 皇帝先是被她那一口咬的顿了顿,又被那一脚踢的愣了神,虽说很轻,但还真没人敢对他动手动脚的,倒是个新鲜经历。不过她都敢骑在她身上了,估计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等得了她那一句话,倏尔想起昨日她哭腔一噎一噎说的那串“不想如何,说就是了”目光软了下来。他伸手揩去她吃急了沾在唇角的油渍,当着那一干低头宫人的面儿吃到自己嘴里,笑道:“你就是个急脾气,朕也没说不好,改什么?这道菜味道好,朕也喜欢吃。” 说到后面,眼睛看着她不动,让她都觉得语意双关,意味深长了。 但转瞬他又继续用膳,动作优雅舒缓,有一种从小教养而成的贵气。碧桃疑惑地看了看他,半晌傻乎乎地念念出一句:“皇上喜欢就好。” 皇帝忍了又忍,几乎要笑出声了。 他还从来不知道,她偶尔会变得这么呆。这让他逗起来莫名地更有成就感了。 用膳毕,二人坐在攒框低围的罗汉床上闲聊,奉紫捧了青花盏托并两盏红茶来。碧桃接过一盏亲自递给皇帝,又捧一盏吃着暖身。 “……除夕宴上,那簪子的来龙去脉你还没和朕说清楚。”皇帝突然提及件在二人看来不过是情趣小事的事儿来。 碧桃尚还记得那支菊花簪,也不敢再叫皇帝猜,那就不是情趣而是不给台阶了。于是答的顺溜:“是皇后娘娘赏下的,说是贺妾身晋升之喜。” 皇帝听了若有所思,他猜到是皇后所赐,问碧桃也只是确认一回。皇后最近的行事有些急躁了。 他想起书房案上还扣着的那张御史大夫上奏的折子。 内容是参礼部尚书薛聪在年关祭祀准备之时,祭祀用具以次充好,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这在表面看来是左丞相的手笔,但追其究竟,还能捕捉到一点皇后的父亲镇国将军李诚的痕迹。 皇帝面目冷峻,兵权和政权的结合,是皇家最忌讳的事。 其实此事不过是那两家不满他对宜敏二人少有恩宠的事,以此凭空捏造的奏折作提醒。否则又岂会只针对碧桃的母家?若他置之不理,怕是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当官的,就没有哪个干净的。只是贪的多少罢了。 他当然也可以不管,但碧桃是他现在宠爱的妃嫔,打她的脸来警告他,他能够当没发生过?皇家的威严是绝不容挑衅的。 要瓦解同盟倒也简单的很,一压一捧,由他们两家争去便罢。 碧桃见皇帝想事情想的出神,便顾自喝茶,不消一刻,竟是喝光了。还另叫奉紫添了茶水。 等皇帝回过神,她已经在喝第三杯了。皇帝也不是毫无知觉,只是陷入沉思中诸事不管罢了,如今瞧她喝的肚子撑撑,好笑道,“膳后用茶不宜多,真的很渴?” 碧桃搁下盏子,双手后支在毡垫子上,呼呼地喘气,语调因吃力而软绵拖沓:“嗯,给揉揉。” 她吃过暖茶的小脸儿被熨的红彤彤地,唇儿一开一合,很容易就将他的视线引过去。他搁着矮几伸长手臂去给她揉肚子,笑的不行:“小乖,你这是在养膘待宰?” 碧桃舒舒服服地挺着小肚子让他揉着,想起缘由,小脸儿顿时皱成个包子样:“哪个缺德鬼规定‘咬春’的时候要吃胡萝卜的,吃的人家一嘴萝卜味,好浓好浓好浓。” 她不满地反复强调,让眼前幸灾乐祸的人也争取做到感同身受。 “哦?”他的手停了动作,勾唇:“过来让朕也尝尝。” “皇上,”她惊呼,继而很用力很认真地说:“真的,真的味道很浓哦。还是不要吃了吧?” 他眉梢上扬:“你越说朕越想吃了。” “真要吃?”碧桃奇怪地看他一眼,转过脸扬嗓儿向外唤:“奉紫,快去拿一碟子今儿早上剩的胡萝卜来,别切新的了,浪费。” …… 皇帝顿时失语。这个小精怪的脑袋不知道怎么长的,时而聪慧,时而笨拙。这么明显的话居然听不出来,还敢挑衅地让他吃剩食,不会是给他打马虎眼罢? 等碧桃回过头,皇帝嘴边的笑已经变的阴测测地,她被唬了一跳。 “皇皇上……” 皇帝没等她有所反应,直接捧过她的脸儿覆上去,仔仔细细地吸吮她唇舌味蕾地每一处。那萝卜味早已没了踪影,只剩红茶清香,他忽地一笑,低声道:“朕决定了,还是先把昨天晚上吃剩的吃完罢,别浪费了。” 这下轮到碧桃失语了,皇帝的威严,果然不可挑衅……和挑逗。 虽然她明明很无辜地,什么也没有做。 第二日她去给皇后请安,因立春已过,天气忽冷忽热捉摸不定,她担心古代医疗条件不好,设备不完善,感冒这样的小病症也能要了人命,所以穿的厚实。 结果老天偏偏和她作对,当天气温和暖,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春意盎然。她鼻尖出了细密地汗,整个人腻的难受,娇气地很。 更偏偏有人不长眼睛,在皇后面前还好,出了长春宫就有点管不住自个儿的嘴了。因她二人同住西六宫,方向一致,待路过堆秀山时,敏才人终于忍不住嗤笑地出言相讽:“原来薛姐姐就是靠着圆滚滚地身材来吸引皇上的呢,可真是别出心裁。” 早几天她可没少落井下石,还以为薛家的姊妹终于可以由着她踩了,当初薛绿萼抢在她前面侍寝她就已经耿耿于怀了,只是母亲给的侍女汝言却规劝她忍。她也知道不是时候,好歹忍住了。没想到又凭空杀出一匹黑马来,要说薛绿萼,好歹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琴棋书画皆擅,她输的也不算冤枉。 可是要输给这个弹甚么童谣曲还是星星曲的女人,她是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表哥好不容易冷了她,她正兀自高兴。那女人竟然敢大着胆子去截人,她算个什么东西?家世一般,技艺平平,又无子嗣,居然也敢学好歹有女儿傍身的贞贵嫔行事,更让她愤然地是表哥居然再次被她的手段笼络住了! 她恨的银牙咬碎,仗着自己身份,就想刺她一两句发泄。 碧桃轻咳一声,道:“敏才人这是在质疑皇上的品味?” “我不是……我我妾身不敢。”敏才人快抓狂了,怎么一次两次都是这样,明明她说的是她薛碧桃,怎么总是被扯到皇上皇后身上去! “敏姐姐的话粗,但理不粗。”裴允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成功解救了纠结的敏才人,她不赞同地看着碧桃道:“还请姐姐原谅允儿说句逾矩的话,咱们三人好赖是同一行殿选的,应是个善缘。可姐姐昨儿行事……实在是……” 她顿了顿,将目光看向身边的傅宝林,再次回头对碧桃叹气道:“姐姐行事太过,是不顾咱们姊妹这一段缘了么?”言语间很是替傅宝林叹气不值。 旁人也只当是她二人同住一宫,感情格外好些。 实则她也是没办法了,她怀疑薛碧桃宫里的那个暗桩已经被发现隔开了。而如今她又插不进人去。当时也是凑巧,家族的势力人手恰有分到碧桃宫里的,她见她得了宠才开始动用这人,想分一杯羹。 结果如今被发现,那薛碧桃必定对她心里有疙瘩。与其讨好再三她不一定领情,倒不如逮着这机会站在“正义”的一方撕破脸,让人知道她们关系僵了,薛碧桃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碧桃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道:“知道是自己逾矩就好。”半点儿没接她话茬的意思。 复掸了掸裙上的细尘,语气平稳:“你一个从六品见到我不行礼问安,言行逾矩,有违宫规。就罚你在这跪一个时辰好了。” 裴允儿大为震惊,她百般算计,想着无论她反驳与否,昨天她从傅宝林那截人是事实,别人都会觉得她刻薄寡义,见不得人得宠的。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没反驳是真的,反而揪出她言行无礼的事,直接惩罚她。 在人流往来的假山边跪一个时辰?皇上怜不怜惜两说,她的面子就已经先丢尽了。 她一时恼怒,一时又无措。进宫以来,除了一开始不得圣宠,她还不曾被如此羞辱过。高位妃嫔,确实有惩罚低位妃嫔的权利。 尽管婕妤只是不上不下地从四品,比起她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怎么?”碧桃见她握紧手,不曾动作,出声询问,“是裴宝林的膝盖特别金贵,不肯领罚吗?” 此刻碧桃心里也有火气,她截人她嚣张那都是她的事,人傅宝林来呛她也乐得和她玩。偏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一个和傅宝林非亲非故地人跑出来义正言辞地为傅宝林伸冤,这让她接受无能。 裴允儿使的这阴谋其实没在点子上,她从来也没想做一个人人称道天真善良温婉贤淑的妃子。所以宫人口舌议论,她无所谓。只要皇上不以为意,她犯不着为挣个好名声累死累活。 裴允儿总算明白她是来真的,今日她逃不过这一劫。她脸皮涨红地跪在地上,身边慌乱不已地贴身宫女也陪着跪了下去。 傅宝林自始至终站在那儿,什么话也没说。虽然她也不曾行礼,但她知道碧桃是不会追究的。她不是那种揪着小错不放的人,只是踩到了她的线,她会无所不用其极。根本无所谓阴谋还是阳谋。 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白皇帝为什么喜欢宠着她了。 这是一个活在阳光底下的女子,纵然也会有暗影的存在,但本身却始终是明媚灿烂的。 她做不到这样,她们都做不到。 希望她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她由衷地想。 原先挑衅碧桃的正主敏才人早就傻眼了,她不知道原来这个人不止嘴上厉害,动手也很利索。想想自己也只是个正六品,要是这女人发起疯来不管自己的家世靠山,她不会也要陪着裴宝林丢个大丑吧? 她急的跳脚,头一回规规矩矩地给碧桃行了礼,匆匆忙忙带着宫女告退了。 惹不起,她先躲一阵子。 碧桃出完气痛快了,一昂首,雄赳赳地道:“芸缕,咱们走。”小模样儿可张扬。 殊不知假山背后的阴影面儿,有人将这出戏看了个全,他笑着摆弄了一会儿腰间挂的香囊,道:“赵忠信,咱们也走。” 他本是来和皇后商量晋封她妹妹宜才人的事,听见声音就往后一退藏身到了假山后,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此时,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赵忠信也有些无奈。皇上什么都好,就是恶趣味颇多,比如这个喜欢躲在暗处看“宫中百态”就是其中之一。害得他也战战兢兢陪着受罪。皇上自然无碍,他要是听到点宫廷秘闻秘事,被发现了只怕脑袋不保啊。 做奴才不容易,做皇帝的奴才,那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裴允儿先是被假山后面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待看仔细了居然是皇上,登时有些天旋地转。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皇帝面前! 不过,这也是机会,她安慰自己。 于是她酝酿出几滴眼泪,身子盈盈不胜风地颤了颤,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声:“皇上~”继而怯怯地低下脑袋,无措地揪紧裙摆。 那做派,果然有些像碧桃。 却差的太远了,皇帝想。 “既然犯了错,薛婕妤要你跪,你就跪着罢。”皇帝淡漠地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裴允儿顿时脸上血色全无。 她怎么忘了,既然是正主罚她,她这个赝品,皇上又怎么会怜惜?她神情有些恍惚,好像长久以来的坚持支离破碎。 这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么。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第一次收到小地雷太开星了> <绯说想要更新早点,于是下午翘了小半节课回家码字哟……! 我是可以许愿的阿拉丁神灯哈哈哈(←修饰词是“不大灵光的” 22章据说有不和谐词,所以可能会被修来改去因为我不知道改成什么样是和谐的,看过的姑娘不必管~ 第25章 算计 “娘娘,今儿便配这支‘钗上蝶双舞’?”栀子捡过一支银镶琥珀双蝶钗,在贤妃发髻旁虚试了试,笑问道。 “不过是两只累丝缠的蝶儿,你怎么也学人文雅起来了。”贤妃和她打趣。那‘文雅’二字从自己嘴里说出,倒教她想起储秀宫的那位薛婕妤。 一个月之间,从从六品升到从四品,她果然没看错。这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当时自己的试探她并不领情,可见还很有主见,早早儿就想好了这路该怎么走。 有些棘手,也是个有意思的挑战。 “奴婢可不是在和娘娘说诗句,奴婢呀,说的是御花园里的景和戏。”栀子笑容狡黠,将话引去。 “又有甚么景入了你这双金鱼眼?”贤妃取笑意味更浓,等栀子不依地跺了跺脚,又道,“谁教你眼睛生的大,且看到新鲜事儿十足亮的像金鱼头顶上那一对,可不能怪我这么想。” 栀子便忙忙的把事儿说了,生怕主子再想怪词形容她:“奴婢说的是薛婕妤和裴宝林呢。嗐,真瞧不出来,虽素日薛婕妤对裴宝林不大热络,但总归也与旁人不同,奴婢还以为这情分不一般。没想到不过为个傅宝林争宠的事儿,闹成这般……” 她的声音明快,倘若别人说来倒像是幸灾乐祸。偏她可惜叹气的模样,瞧着是十分真心的。 她虽爱看戏,但时常会让自己陷入戏中人物的感情里去,只把自己当那人想。不像别人,不过是看个热闹的。 贤妃听罢支了下颚,羡慕道:“活的真是肆意张扬啊。” 栀子提醒:“娘娘,您想要也可以呀。您可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只比德主子差一线罢了。” “哪儿能那么简单,”贤妃笑的温和,像看懵懂调皮的孩子一样看她,“就是四妃之一才要做表率,且我又无子无女,做的太过会给家族带来祸患,她们就不同了,别人至多是觉得年纪轻不懂事,不会太责怪。” 她因膝下没有儿女,初见俏丽活泼的栀子就很是喜欢,平日也不肯拘了她,才养出这么个随心的性子来。但栀子是极可人疼的,便是随心,也不曾给她惹下祸事,她也就放下心来,直把她当女儿来养。 “娘娘又不老。”栀子咕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来娘娘这儿,鲜少叫水……” “你啊,一个未嫁人的姑娘说这些。”贤妃葱玉指儿一伸,点她额头,“也不害臊。” 像是并不在意圣宠有无。 “娘娘……”栀子为她抱不平。 “啰嗦,把钗给我戴上。”贤妃转身揽过芙蓉花形雕花鸟铜镜,不再看她。 储秀宫。 “娘娘,薛婕妤那儿……”素娥把下面人报上来的事儿和贞贵嫔禀明,犹豫着问了一句,毕竟是她们储秀宫里的人。 贞贵嫔指间拈一颗白子把玩,看楸枰上纵布星罗,半晌才道:“锋芒毕露,且由她去。” “是。” 须臾,她将棋子丢回棋瓮中,道:“安选侍那里看顾好了。如今她做的再出格,旁人的眼睛盯的都不是她。肚子里怀着的那个才要紧呢,可别教人钻了空子。”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素娥见主子没了兴致,不再打谱,便适时地叫人抱来三公主,与主子玩耍亲近。 雨香阁。 “主子,虽说过了立春,这天儿还没回暖呢,别坐窗边了。”晶晶有些忧心地看着自家不顾身子坐在风口的主子,规劝道。 “知道了,”她神情有些迷蒙,仿佛并不在听她说话,好半天才唤了她一句:“晶晶。” 晶晶正上前合紧窗扇,闻言回头:“主子?” “皇家,不是最重血脉的吗?”她抚着已有些凸显的肚子,笑的很温柔却又很茫然。 “嗯。”晶晶笑的有点勉强,她想起芳华阁的薛婕妤,明明同住一宫,那里喧嚣热闹圣宠优渥,而此处冷清寂静圣上便是来,也不过是沾了那边的光,顺道来看孩子的。 便是如此,脸上也并不见欢喜。主子怀着身孕却还要小心翼翼伺候着,连她都有些不忍,直为主子叫屈。 “主子别灰心,如今是男是女未可知,皇上不上心也是有的。历来皇宫中的胎儿都……”她将‘难以保全’四字咽下,只提了提“当初那宓贵人也是如此——” “她受宠如斯,滑了胎尚且不得圣上怜惜,主子也要引以为鉴才好。为今之计,只有主子放宽心好好养胎,若是一举得男,皇上也必定看重主子的。”她本是太太身边伺候的,主子进宫之前才被太太看上叫去了主子身边,因而感情上并不如何亲厚。 原先也跟着主子的贴身宫女杏儿和主子感情最是要好,但偏偏不知犯了个甚么事,被皇后娘娘发落了。主子为此也低落伤心了很久。 她原没想到主子在医术上才思敏捷,一教就会,感情上却算的一笔糊涂账。眼睛只知跟着皇上转圈儿,满肚子笼络的手段也使不出。 她不提宓贵人还好,提了宓贵人,安选侍眼睛虽清明了许多,但也添了一丝无助。她慌乱了一会儿,勉力冷静下来,摸着肚子想,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 晶晶以为是提及滑胎的事让主子不安了,连忙补救:“主子也别太……” 话没说完,贞贵嫔叫来照顾龙胎的芳嬷嬷进来道:“安主子,皇上来了,快些准备迎驾罢。” 那芳嬷嬷自知不是安选侍的人,便留了她们主仆二人在内间说贴心话,自己守在外面。后来听守门的小贵子急匆匆跑来报信,她才连忙推门叫安选侍准备准备。 “主子!”晶晶见主子的眼中霎时光芒璀璨,心里一喜,劝了这么久,到底不如皇上实打实的来一回。幸而皇上还肯看顾龙胎。 等妆扮妥当,就听见外间一声通传:“圣上驾到——”端的是中气十足。 安选侍喜的又抚了抚鬓发是否妥当,这才提裙前去迎驾,恰此时,那声音带了些许疑惑,通传时也弱了许多:“薛婕妤到……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奴才给薛婕妤请安,薛婕妤吉祥。” 安选侍提裙的手一抖,那鸟衔兰团花纹的马面裙也跟着一颤,继而裙摆无力低垂,直落到尘埃灰堆的地面上方肯罢休。 她蹲了蹲身,声音有些木然:“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妾身给薛婕妤请安。” “免礼。”皇上淡淡的声音传来。 她心中一恸,低下头去。竟连虚扶都不肯扶么。 “安选侍快坐下吧,”碧桃轻快地声音传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话里不见关怀之意,反而显得真实,“站久了可会难受?” 在家里她本是最小的那个,不曾和孕妇相处过。 在穿来之前,据说舅妈又怀上了一个,舅舅中年得子很是自得,但还没等舅妈显怀她就被扔到了这里来,她的小表弟也因此无缘得见。 “多谢薛婕妤关心,”安选侍稍稍恢复了常态,无论如何,皇上总是来看她的,她不能表现的太漠然,“晶晶,去煮茶来。” 碧桃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当着男人的面和他别的小老婆相处的,反正她是觉得别扭。起初她只是把她当孕妇来看,也没多大感觉。待宫人退到一边,这份尴尬便显露出来了。 皇帝,那绝不是个会费心费力找话题的人。安选侍,看着有点木木的,好像也不会干这事。难道要交给她来活跃气氛? 呜呜,早知道说什么也不答应狗皇帝过来了。 还美其名曰近距离观察孕妇的生活,以后她也好有个参照。哼,要是平时他二人也是这样相处的,她算是知道皇帝为什么拉她过来了。 皇帝坐在上首纹丝不动,沉稳如山,半分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她坐在一侧,有点小窘地看看皇帝,又看看下手坐着的安选侍,勉强开口道:“安选侍今日穿的这条裙子瞧着不错,可是时新样式?” 这话简直就像“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没半点儿水准。皇帝听了想笑,真是难为她了,怪不得平日尽喜欢待在阁子里不出来,原来是知道自己不会说话。 也就自己肯惯着她,她才什么都敢说给他听。 这样想着,他又有点得意。就像是开宝箱一样,翻山越岭挖地千尺之后,总会有惊喜可得。她身上的惊喜,可都是他慢慢挖掘出来的。 “确是的,妾身挑了许久也不过这一件合意的,没成想还能得了婕妤青眼。”安选侍的笑容有点僵,话说的却还算恭谦。 端茶来的晶晶听了,松了口气,主子总算没失了礼数规矩。 她将三盏白釉褐彩云气纹茶杯一一奉予各主子,及至近碧桃身边时被碧桃侧身掩住口鼻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连忙捧着盏子直直地跪在地上,不解地问:“可是奴婢冲撞了婕妤?” “怎么了?”皇帝也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了愣,关心道。 “不知道,”碧桃扯一方角绣桃花瓣的绢帕掩住了,只觉得一股子难以忍受的气味冲到鼻子里,直顶到脑门上,害她险些都要闭过气去。让她着实不敢用力呼吸。深怕被那气儿又熏着了。 樱桃小口微张,声音也低的有些听不清,她见皇帝挑眉,便连忙摇了摇头,歪着脑袋,也是一副困惑的样子,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皇帝见她的迷糊样儿,颇想扶额。他眯了细长的凤眼,看向晶晶:“你先退下。” 晶晶被那骤然犀利的眼神看的一哆嗦,不敢多分辨,忙急急的退远了。 她也有些疑惑,难道这薛婕妤是来找茬的?近来她可是听多了这薛婕妤的传闻。 安选侍见此也大敢不安,她连忙请罪道:“可是晶晶如何冲撞了薛婕妤?还请婕妤说来,让妾身给您一个交代。” 一般宫女太监的冲撞,除了本身实体冲撞之外,出虚恭等事也是冲撞的一种,且是极为要命,惹人嫌恶的。 安选侍因脑中即刻想到了这个,方匆匆请罪,深怕薛婕妤怪罪下来,她如今这唯一的心腹又要折了。 那腹中胎儿,岂非更难保全? 倒也奇怪,待晶晶退得远了,碧桃发现那味道果真散了。那味道并不是恶臭,只是很冲鼻,再回想时又想不起个究竟来。凭她多次的经验,倒有些像“警觉”起作用时的状态。 但常理来说,在自己的宫里让自己的宫女给她在茶水里下毒,这事儿但凡不是个蠢的都干不出来。更何况她如今身怀龙胎,保全自己都尚且困难,哪会有心思和她这个宠妃较劲?横竖自己也是无法服侍皇帝的。 皇帝见她眉头舒展开,知道是好些了,他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笑道:“真是娇气,一点味道都闻不得。朕瞧着你脸色都要变白了。” 她难受了一回,自然而然地想对皇帝撒个娇,表明下自己的不容易,一时倒没注意是在别的宫里。那声儿似被揉过的,又软又糯:“不好闻,鼻子难受。” 说着还抽了抽鼻子。 皇帝听了差些就要伸手来捏,幸而及时想起这不是在芳华阁,到底没做甚么出格的举止。 倒是安选侍,她原先还着急碧桃问责下来。如今见她与皇上的相处模式,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皇上也是很温柔,会对人嘘寒问暖的。 区别,只在对待谁而已。 碧桃见皇帝的另只手一动,再眨眼时仍稳稳的放在那儿,才蓦地想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于是她朝安选侍笑了笑,并无不好意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淡定的理所当然。 皇帝看了晶晶一眼,和安选侍道:“查清楚。”那话语像是命令,陡然加剧了威严。 碧桃觉得这事可能是谁在算计着安选侍肚子里的胎儿,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掺一脚。毕竟是个小生命,教她想起舅妈怀着的小表弟,她还一眼都没瞧过呢。 就当积德吧,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回,免得自己往后想起来不安。 于是在皇帝表现出要走的意思时,她踌躇了会子,有些郑重的和安选侍道:“一定要好好的查清楚,别漏了什么。” 安选侍听见她话语里的意思不对,表情更有些凝重,便细细琢磨着。待恭送皇上后,方蓦地开窍,她脸色变得煞白。 唤人的声音都因高昂而变调:“芳嬷嬷!快来给晶晶身上查一查,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主子!”晶晶被这么一提,先是急了想要分辨一二。而后醒悟过来,忙退离了主子身边,直等芳嬷嬷来查过了再说。 这个时刻,她可不能让任何危险的东西近主子的身。 方才见薛婕妤那茶还没喝就捂嘴的样子,想来不是入口之物,那就必是香料之流了。 芳嬷嬷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直到细闻了晶晶身上的衣裳,才面色一凝,道:“应是被浸过天仙藤半枝莲穿山龙等活血药同制的水了,香味极淡,离的远了轻易闻不到,纵是晶晶姑娘贴身穿着,若不懂药,也闻不出来。” 安选侍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她本身就因出身杏林世家而略通医术,若然不是女儿身,爹爹不能将平生所学尽授,她也会在此一途有所建树。没想凭着这一手挡了这么多明枪暗箭,还是让身边的人中了招。 芳嬷嬷不知内情,安慰她:“但安主子近来并无不适,想是时日还没长久。既然及时发现了,只要不再碰,应是无碍的。” “还是再找太医来瞧瞧罢,”晶晶去换了一身新制的衣裳,闻言后怕道,“怪道奴婢总觉着自打这几身衣裳从浣衣局取来后,穿着就怪怪的。那薛婕妤好灵的鼻子,不过一近身,倒像是奴婢倒了整盒香熏她似的。这回也多亏了她。” 晶晶庆幸,安选侍的心里却有些复杂。 自己一个懂医术的人都不曾发现的事,竟被她发现了。娇气,果是如皇上所说,那是个娇气的女子,一点不好的味道都闻不得。 难道皇上也是因为如此才喜欢她的? 她困惑了。 但比起这个更要紧的,是得先把下手的人查出来。她表情凝重地嘱咐芳嬷嬷:“嬷嬷,还请把此时回禀到贞贵嫔娘娘那儿,请娘娘定夺。” 她在后宫的位置着实尴尬,让她只能依附于贞贵嫔。 也不过是因为当年,她在一件事上答应了贞贵嫔后,提出的交换条件罢了。 芳嬷嬷本就是贞贵嫔的人,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禀报上去的,便点头应命。 而后安选侍又让晶晶去找太医,自己有些疲倦的瘫坐在那儿,慢慢阖上眼。 她不过是想要有个盼头罢了。 难道,真的是因果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完23章之后多出来的时间码了大半章,于是今天也发的早一点了。 好开星,如果能一直良性循环下去就好了! 这章有点过渡章的感觉咩……我才不会说其实我好喜欢贤妃呢。 第26章 攻防 立春已过,积雪渐渐消融,河面上结的冰也变成一股股细流,向着活水源头涓涓流去。 丽嫔端着盛鱼食的瓷碗,倚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拈取碗中之物,分作粒粒抛向那群馋嘴鱼儿。 “听说那一尾蓝如翠是新进贡来的,”水莲见游近觅食地鱼儿鳞片透明,呈莹蓝灰色,细观之竟可见内中肠胃,很是新奇,“娘娘您瞧,果然是如水晶般透彻哩。” “也不过是尾朱鱼罢了,变了种倒娇贵起来了。”丽嫔慵懒地抬了抬眼皮,觑上一眼道。 “自然,再如何珍贵也是让娘娘赏玩的,也要娘娘喜欢才好。”水莲见主子连日做甚么事都提不得劲,有心凑趣。 丽嫔不语,半晌,只听见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娘娘,”婉兮先行请安,继而踌躇着道,“打听过了,储秀宫那个昨儿请了太医,瞧着着急忙慌的样子,许是许是知道了。” 丽嫔闻言瞬时兴致全无,她将手中的瓷碗倾覆,鱼食儿尽倒在池子里。空碗一塞水莲手心,道:“回正殿。” “你仔细说。”丽嫔坐在正殿的梨花木椅上,颜色一正,道。 婉兮便把打听到的事徐徐说给丽嫔听:“……薛婕妤走了之后,那安选侍就忙让人叫了芳嬷嬷进去,三人在屋子里头嘀咕了一会子,芳嬷嬷去了储秀宫正殿,她那贴身宫女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说是不大舒服,请太医去诊脉。具体怎么个不舒服,倒没有说。” 时至今日,各宫妃嫔虽然对碧桃盛宠有所怨言,但却更在意安选侍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一个得宠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圣宠飘难捉,往后谁说的清呢。但这怀上的可就不一样了,依靠着孩子,总会让皇上多看一眼,也是给皇子生母的脸面。 每个妃嫔都想老有所依,有子傍身。所以每当这孩子托生在别人肚子里的时候,就让人格外嫉恨了。而那些个已有生育的妃嫔尤甚,元朝本就是一个以真本事定成败的朝代。像当今天子,尽管是皇太后生的嫡子,但如若不是本事足够,压的住一干兄弟,也不一定能够登基为帝。 在这样的准则环境下,谁也不知道下一任的继任者会是谁,自己就算不能当母后皇太后,也能当个圣母皇太后不是?因此,为自己已出生或未出生的儿子减少几个对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而丽嫔,只是下手最早而已, 既然她被皇后算计的几乎绝了后,那她还有甚么好顾忌的?踩一个下水给她垫着,踩两个她就赚了。当然,若不是皇后那里严防死守,且又着实把握住了宫里各处,让她无从下手,她也不会转移视线,将不能生育的苦痛发泄在别人身上。 不能沉寂,那就爆发。 她调转枪头,也能让皇后放下心来。再仔细谋划,说不得真能将大公主拉下去给她命中该有的孩儿陪葬。到时候,不知皇后那个爱女心切的母后,是怎么样一张脸,哈哈哈。 丽嫔想着,艳丽的脸庞骤然有些狰狞,将婉兮惊的眉头一跳,赶忙低下头去。 “做的这么隐蔽,怎么会叫她发现了?”丽嫔把思绪转到安选侍身上。别人不知道,原先发生的那事儿她是参与过的,自然知道安选侍实是杏林好手,一般的药都能闻得出来。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买通了浣衣局的人,将药泡在她贴身宫女的衣裳里,那宫女不懂医术,闻到一星半点,应也不会有所察觉。 没想到还是让她发现了,当真是好运道。 “娘娘,”婉兮想了想,将心中的想法托出,“安选侍那一胎已过了头三个月,稳的很。这药香因要做的隐秘,效用有所不如,恐怕要几个月才能积累起来。奴婢觉得,有芳嬷嬷在,这法子迟早也是要被发现的。如今不过是远不及咱们计划的时间罢了。” 原先她们也不是要靠这一手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安选侍奸猾,瞒了三个月,这胎早就坐稳了,她们使力也要轻重拿捏得当,不能将自己暴露出去。 但那一通活血药至少能让她养的胎儿不稳,别人再出手,后果就难说了。 “废话。”丽嫔费尽心思谋划的计策没能得逞,有些心浮气躁。第一步就走的这样艰难,连那小小的安选侍都算计不得,那算计皇后,她还有甚么希望? “娘娘别急,”婉兮连忙安抚道:“奴婢忖度着,这药也不是完全无效,至少这么些天儿她都不曾发现不是?咱们既出了这回手,后头行事更要谨慎,皇后娘娘自然是乐见于此,但若连连出手被皇上发现,可得不着好。不如先眼瞧着她人动作,倘她们不能及,咱们再推上一把。不过是把原先的计划顺序颠了个个儿而已。” “再有,德妃娘娘不一定会忍着不出手,毕竟她还要为大皇子谋划呢。她要是算计安选侍,咱们更可以高枕无忧,看戏即可了。娘娘看,这样可使得?” 婉兮先以这回谋算并非完全无用宽解丽嫔,再讲焦躁出手的利弊,最后又提出了可行方案,更还有近在眼前的人选例子。 果然贴身宫女都是主子的智囊团,宫斗时必备的人物角色。 丽嫔闻言果然冷静下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说的有理。反正她往后也难有子嗣,没什么让不让路的问题,总有人会比她更着急。 于是同意了。 婉兮见状大为欢喜,主子自打得知真相后,行为越发偏激了。她时常劝不住,只能帮着把事儿做圆滑些。这一回失手反教主子冷静下来,她由衷的感到高兴。 她二人自是不曾想到,计划失败皆因碧桃一言的缘故。否则,丽嫔发起疯来,怕是会立马盯上碧桃了。 此时,储秀宫正殿。 “丽嫔?”贞贵嫔笑,“张巧巧又发什么疯,她风光不在,不是应该和薛婕妤争宠去的吗?安选侍碍着她什么事了,连个儿子都还没有呢就算计起别人家的孩子来了。” “这……”素娥犹豫了一下,勉强想出个理由道:“许就是自己没子嗣,所以嫉妒人家有呢?” “不对,本宫和她相交多年,却不知道她何时蠢成这样了,连个轻重缓急都分不清。这可不像她的作风。”贞贵嫔琢磨了一回。 “话虽如此,这回丽嫔娘娘没能得逞,想来一时不会有第二次了。”素娥分析道。 贞贵嫔颔首,“得亏芳嬷嬷这回发现的早,你且将赏赐送去,让她继续好好服侍。” 素娥也没不知趣地提其实是薛婕妤发现的这事,低头领命。 这边厢在打攻防战,那边长春宫永寿宫的人果不其然也在蠢蠢欲动。 皇后如今虽说更忌讳碧桃,但安选侍肚子里那个也不能置之不理。谁都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像德妃当年不也在她底下本本分分地过活?那时因是圣上第一个儿子,又是夺位的关键时候,再看德妃也老实,她便劝自己忍住了。及至她的三皇子夭折了,德妃露出了本性,她才大感后悔。 有些时候,她给别人脸面,别人却是会趁机踩到头上来的。 而德妃,她也是知道丽嫔轻率举动的知情人之一,乐得先看丽嫔发疯咬人。要是真成了,也不必脏了自个儿的手。毕竟安选侍位置尴尬,那孩子对大皇子来说许是又多了个威胁,但她本身地位低下,她亲自出手不过是抬举她罢了。 如此,高位妃嫔犹豫不前,地位妃嫔却有心生嫉妒者皆趁着探望时候踩一两脚,有自己就配香囊的,有送蕊中带药鲜花的,还有买通送食太监的,真真是花招迭出,叫人眼花缭乱。那安选侍就是再有本事,也累的只剩下喘气儿了。偏偏皇上不知怎的不太待见她,没有下旨免了诸人探望。往常有孕的妃嫔大多能靠着这道圣旨打发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 那些妃嫔也是因此才频频出手,皇上只吩咐了太医好好照看,太医是人,自然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她们钻了这空子又没被警告,当然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了。 安选侍也是无奈,她地位低,不能轻易得罪人,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拦一两次还好,却架不住她们见天儿跑来“关怀”。 就这般,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又到一年四月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过渡章啊……这章之后本卷就结束了。冬天过去了—— 作为入v前最后一章,下一章果断甜。> <不想看v文的姑娘给你们带点糖走。 其实开v什么的栗子已经忐忑的在地上滚好几圈了(←起来,别耍无赖! 不过其实也不是很贵……对对吧?有一点钱赚感觉和爸爸说话也比较有底气啦…… 第27章 四月 不知不觉到了四月间,冬衣斗篷早就更换了薄薄春衫。天地间万物渡了冬眠正待复苏,眼瞧见春风和气,绿草如茵,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宫里的妃嫔们身段曲线也早早儿从厚重的冬衣里剥了出来,远望去,皆是行走盈盈,举止袅娜的美人儿,春兰秋菊,燕瘦环肥,各擅胜场。直教人叹息,这么多可人儿,都让一个人享了去。 更偏偏不能雨露均沾,竟是叫个入宫不久的小丫头占了魁首,宠爱非常。好不春风得意。 当然,这宠爱也不是独宠,否则这后宫还不被嫉妒的女人翻了天去。 除了高位嫔妃位分不动,景阳宫宜才人晋了贵人,傅宝林晋了才人,承乾宫温选侍晋了御女,咸福宫吴更衣晋了采女,就是碧桃的姐姐薛绿萼也晋升一级成了美人。其中,能与碧桃比肩的也就是连晋两级的宜贵人了。 这让与她地位相当却仍处才人位置不能动的敏才人好不咬牙,枪炮口也暂时从碧桃那儿转到了宜贵人身上。当然也有那回被碧桃吓着的缘故。 那宜贵人瞧着温善娴静,也不是个善茬,自没让敏才人落着好儿。平白教众人看了许多场好戏。 日子过着,倒也不无聊。 储秀宫,芳华阁。 碧桃手执银剪子,挑一叶枝儿欲修剪,她敏儿慎之,慎而思之,低首候在一旁的宫人终听得“咔嚓”一声。 抹了把虚汗,心想,总算是剪下去了。 却听到主子连月来愈发娇软地声音响起:“哼,又剪坏了,存心和我作对。奉紫,再换一盆来。” “主子,”奉紫颇为无奈地劝道,“这已经是您剪坏的第五盆‘含笑’了,要不,您歇歇再剪?” 言下之意就是,主子您没这天分,别再残害春天里的幼苗了。 碧桃思考了一会儿,干脆地道:“不要。” 奉紫揉了揉眉心,对使小性儿越来越顺溜的主子有些没辙。她最近很是想念曾经怯弱的小姐啊,至少伺候的没那么辛苦。 正要去搬第六盆,就听见沉稳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厅堂。 “什么不要?”果不其然,是元徵帝。 “皇上~”碧桃爱娇的唤人语气一如既往,那扬起的笑脸却更甜美了,让皇帝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小东西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变的越来越甜了。 他搂住近乎是扑过来的人儿,摸着她的脑袋丈量了一下,道:“又长高了。” 个鬼啦,老是逼迫她吃高蛋白质的东西,不长才怪。 更何况她有加了两点“腿长腰细”,内外力一起作用,自然窜高了好几公分。另外,她还加了几点在蜜桃香气质甜美和声音绵软上,只不过桃花香点数不足,香味飘忽几乎闻不到。而技能总分已经得了二十五点,完成了四分之一的任务,让她有些开心。 她看看正满足得意的看着她的皇帝,莫名地,她有种狗皇帝在养成她的感觉。 她甩甩脑袋,把这个奇异的想法甩掉。 她踮脚想凑到皇帝耳边,发现高度还是不够,于是勾了勾小指,等皇帝低头时和他咬耳朵:“嗯,妾身要感谢皇上培养滋润有功喏。”滋润二字咬的格外清晰。 小东西! 胆子越来越大了。 皇帝托着腰把她抱高,剑眉斜挑入鬓,问她:“要怎么感谢?” 俗,碧桃想丢白眼。但是这个平视的角度不够好,丢了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她忍住了。 宫人早在皇帝欲要抱她的时候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她便毫无顾忌的将柔韧的双腿缠上皇帝的劲腰,动了动身子,咯咯地笑,越发具备狐媚惑主的宠妃特质了。 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含住他滚动的喉结,细细啃咬,待他逸出一声叹时,舌尖不经意地轻舔而过,更教他将手往下滑去,抱牢了她的小屁股,把她钉在自己怀里。 她却浅尝辄止停了手,抬起精致的月牙儿眉,迷雾蒙蒙的看着他,吐字道:“皇上,快放开妾身。圣人有言,不可白日宣淫。” 皇帝看着她沾了情/欲的眼入了迷,却又兜头被那话淋了个正着,狠狠咬了她的脸蛋一口才肯罢休。 “鬼精的东西。” “妾身多谢皇上称赞,”她脚甫一落地,就一溜烟儿的跑远了,还在远处窗台边上笑盈盈地给他行礼。 他顿时想磨牙地紧。 幸而她知机的向他献媚讨好,才免了一遭灾祸:“皇上快来瞧瞧妾身剪的这花儿怎么样?” 皇帝走过去一看,那盆‘含笑’的细枝末节还在,那大朵含苞的淡黄色花却已经被剪落在土壤里,惨不忍睹。 这让不想打击她的皇帝有点无从下手,半天才说出六个字:“别有一番风味。” “皇上最讨厌了,”碧桃扭过身子,“明明一点也不好看,还说这种含糊不清的词来笑话人家,最讨厌了!” 真是难缠。 皇帝要是个现代人,现在一定会低咒一声,暗道这姑奶奶不好招惹。可惜他是个古代人,所以他没有发泄的词句,只能憋着。 当然,他还是个皇帝,因而就算憋,也不能憋的太过。否则龙体有恙,于江山社稷无益也。 于是他拖过她的手掌,摊开手心打了一下,冷哼道:“说的什么话,朕怎么讨厌了。” 欺软怕硬的姑奶奶登时软成了柿子,任由拿捏了,她支支吾吾:“哪哪有,人家明明说的是吐艳——” “啊,春天里,百花开,黄花开,红花开,蓝花白花紫花开,花瓣娇嫩,细蕊吐艳。”她吟咏地颇为认真。 皇帝气乐了。 他低头见她掌心红了一块,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娇娃娃,朕还没用力就红了。” “因为妾身皮薄呀,那些打不疼的都是皮厚的,”她振振有词,末了还添上句,“尤其是脸皮。” “还说,就数你厚脸皮。你说你讨了朕多少好东西去?” “人家那是凭辛勤劳动得来的!”她收回手,别别扭扭地咕哝。 “什么劳动?”皇帝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啦……”她赶紧想糊弄过去,调转话题,“皇上可去瞧过安选侍了?她今儿怎么样?” 那安选侍也着实不易,几个月间不知被暗算了多少回,三灾两难不断。当然,也不排除其中还有博宠的可能性。 皇帝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天家本就情薄,虽说对于自己的孩子他也有所期待,但如果孩子的生母连护他一时都做不到,往后生出来他也无法时时看顾。更何况,安选侍既然敢瞒了三个月才让他知道,必是自己有把握的很,他又何必为她费这心思? 自然,若是小东西生的孩子,另当别论。 他想着勾唇,揉揉她通红的掌心,道:“自己还像个孩子,真不知你要怎么把朕的皇子养大。” 碧桃脸红。 她好像越来越肆意了,当然,这一回她有好好把握尺度,撒娇卖痴,但不曾踩到他的底线。所以自己娇气的一面就暴露无遗,偏偏皇帝好像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人家这样都是被皇上惯的,”她软哝反驳,不依地晃了晃他的大手,“皇上要找祸首,自己可是首当其冲。” “你啊。”皇帝眉宇间略带宠溺,笑叹了一句。 碧桃见着突然想起件要紧事儿,她问:“皇上,春蒐1定在什么时候?妾身也想跟去。” “你?”皇帝玩味地打量她一眼,道:“身娇体弱,打不到猎物又要哭鼻子了。” 碧桃气极。 身娇确实是,一方面是她本身,还有就是属性增添的关系,但是体弱,虽说原主身体不好,但她明明有在体质健康上加点,哪里体弱了!哪里!? “妾身才没有体弱呢,健健康康壮壮实实的!一餐能吃两碗白米饭!”她昂着小脑袋瓜抗议。 “另一碗还得朕哄着你吃。”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且他担心她体质娇弱生育时会有危险,在这方面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那那也是吃进妾身肚子里的。”她心虚了。 她从小吃饭就很细,饭菜俱不用多就能饱,早就养成习惯了。更何况这具身子原先底子差,吃多了还要闹胃疼,她自不会勉强自己。 也就皇帝下令的时候,她不能不给他面子。 帝王纡尊降贵的哄着让她多吃东西,那是恩赐,她不能不听呀。 “嗯,是你吃的,”皇帝放弃了和她歪缠,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而后坏心眼地附在她耳边轻笑,“若是当真好了就证明给朕看。至少,别总是昏过去,叫朕不能尽兴,嗯?” 碧桃嘟嘴。再一次腹诽她的便宜爹,白瞎了一双眼睛。狗皇帝不近女色,母猪都能上树了。 时时刻刻不忘用这些话逗她。 简直是上瘾了。 事实上,元徵帝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些上瘾。他就喜欢看她又气又急又娇又恼的模样儿,香腮晕红,粉颈轻扬,那双含了乌珠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过来,美,真美。 他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她的眼角,嘴角慢慢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我是你的什么? 小桃子:你是我的任务目标呀。 皇帝:(失望)啊,我只是段数据啊? 小桃子:(甜笑)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攻略掉啦。 1春蒐:chun sou 指古代天子或王侯在春季围猎。 改了一下香型,果然还是桃子香更诱人啊 第28章 莺燕 皇宫里,帝王即将要去春蒐的消息一出。所有妃嫔都像煮沸的水一样开始欢腾了,平日皇帝政务繁忙,多是想起哪个妃子就直接去了,鲜少有心情良好在御花园等处等艳遇的事儿,就是碰上了,也大多不喜她们花枝招展地往上凑。 围猎伴驾就不同了,围场虽说地方大,但扎营也就在那一二处地方,她们不必拘泥于宫规,可以多在皇上面前晃个眼熟,也可以一展宫里头无法展现的飒爽英姿。 说不定,皇上就更喜欢这样的呢? 伴驾的名额一时还未确定下来,皇帝那儿因见不着面使不上劲,就只好在皇后这里使了。 因而长春宫也因这一次盛事而热闹非凡。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世上唯花中之王的牡丹可配。妾身精心培育良久,方得此一株‘醉胭脂’,还望皇后娘娘喜欢。”那妃嫔听说皇后在御花园散步,歇脚在浮碧亭,心里意动,便捧了培植的花儿来讨好。 “姐姐此言差矣,以皇后娘娘的尊贵体面,又岂是这无情的草木花朵可以比拟的?”马上就有妃嫔出言反驳,言语上却依旧是抬高皇后,以此献媚。 她怎么就没想到要把礼物准备好呢,虽然皇后娘娘见多识广,但礼再轻也是番敬重表示嘛。白让这女人抢了先。 “妾身听说娘娘近日犯了喘嗽之症,便寻了一味偏方,以八钱的鲜水竹叶为引,加之蜂蜜川贝枇杷及雪梨等物,酌加水煎。纵不能压下那病气儿,也是妾身的一番心意,望娘娘笑纳。”另有妃嫔不甘示弱,马上将身边宫女一直捧着的水瓮接了亲自呈给皇后。 原先献花的妃嫔看不过眼被人抢了示好的机会,这人一说不显得她只知玩耍赏乐,不如她处处关心着皇后娘娘,连咳嗽几句都注意到了么?她立马呛声道:“咱们皇后娘娘身子金贵,可不是什么脏的臭的东西都能喝到肚子里去的。姐姐既说是偏方,更不能着急忙慌的献上来,待自己试过了也不迟。” 那妃嫔大怒,你献你的殷勤,我讨我的好儿,碍着你甚么事了? 又说她送的东西是脏的臭的,又说她过于急切不顾娘娘的身子。真是生熟都不能忍了。 同样都是透明小妃嫔,谁还比谁高贵些? 她掩嘴吃吃一笑,道:“妹妹急甚么,妾身自然是亲自试过了才呈上来给皇后娘娘的。娘娘身子金贵不消妹妹说,妾身哪里就不知道了。偏妹妹急的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是妹妹与妾身一同寻来的这方儿,深怕妾身不知轻重呢。” 你凭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那妃嫔被两次落了脸儿,脸色一时青一时红,颇有些讪讪地。 被众星捧月的皇后自是笑的愉悦,谁不愿被人捧着呢?但她们吵闹起来也不好看,等她们争辩了几句,方开口道:“好了,你们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不必为这点细枝末节的事较劲儿。这后宫妃嫔相处融洽,万岁爷见着才会高兴,才肯多来不是?” “不然尽见你们吵闹不休的,怎么能看到好呢。” 皇后一出手,立刻犀利的直戳重点。本来她们讨好皇后也是为了伴驾的事,伴驾自然是为了得万岁爷的青眼,可不能怕别人抢了机会就闹将起来,反是本末倒置了。 于是众妃嫔顿时噤声,开始新一轮乍看互相附和气氛融洽,细听绵里藏针刀光剑影的战争。 只要不说的脸红脖子粗的,皇后也就随她们去了。 这些妃嫔长久不得皇帝垂青,自然精力旺盛,不让打打嘴仗,可是要动歪脑筋鬼心思的。 碧桃与宜贵人几个也气氛颇为和睦的坐在亭子里看戏吃瓜子儿,倒不是她也要来献殷勤,只是后宫娱乐活动少,整日关在自己的阁子里也不是个事儿。趁着近来大家都在争着伴驾名额,少有算计,她也终于肯钻出乌龟壳,来活动活动,交际交际了。 虽然活动的大部分内容,就是喝茶吃点心看好戏。 她今儿着了秋湘色袖口镶花边的夹衫,下有白绸绣花瓣晕紫含笑的百褶裙匝着腰身,静坐在那儿,自有一番清爽情致。不若素日缠缠绵绵腻腻娇娇宛若糖丝儿做成的一般。 春风吹过池水袭来,带着一股子荷叶碧梗的清香,虽不是当季,仍让人有几分幻想的余地。 春衫广袖被那风儿抛起,碧桃偏过头,去寻清风来处,汪了水的眼睛轻眨,抵过风吹。那松散的鬓发却是被拂至粉颊边,轻轻搔动着,有些痒意。她动了动莹白颈儿,想用肩来蹭。 斜里伸出的大手顺了她的意,帮她把发丝舒到耳后。 “在看什么?”那声音低沉,隐隐带有笑意,却又让人捉它不住,断定不了是否真的在笑。 一亭子叽叽喳喳的女人这会儿都静了下来,或娇羞低眉,偷摸溜眼儿,或翘首以盼,满心期待的望着男人站的那一处。 碧桃的心里突然一悸,她捂住心口。 她想,被捧到至高点受着万众瞩目的男人,却肯百般宠爱一个女人。那么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虚荣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吧。 好可惜这不是一夫一妻的社会。 “在看风。”她实话实说,眉眼低垂,从皇帝的角度却能看见她唇角的梨涡浅绽,甜美徐徐。 就好像画中的景,本是静的。他伸手轻轻一拨,便漾开纹路,缓慢地为他复苏过来。鲜活如斯。 他好像又发现了她少有的一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先前皇帝出现的时候大家措手不及,连皇后都愕了一愕,现下回过神,自是赶忙先请安全了规矩。 那一干莺莺燕燕自然也都腰肢轻动,委身行礼。声音皆如黄鹂鸣啭,莺莺沥沥。 她们确实感受到皇帝和薛婕妤之间和睦的氛围了,但绝对没有成全的意思,都巴不得赶紧找个正经理由破坏掉。这请安,可不就是个正经理由么。 皇帝像是这才看见其她人一般,将视线从碧桃身上收回,抬手道:“免礼。” “父皇!”一个穿着宝蓝色小长袍的粉嫩正太从皇帝身后钻出来,他攥着皇帝的衣角,稚气的脸庞在看向碧桃时有点气鼓鼓地味道。 哼,这个女人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让父皇把他忘在一边! 碧桃把脸一别,不去看这小孩子敌视的眼神。 小砚曾经感叹过的古代的皇子**岁就早熟腹黑知节懂礼,懂得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都是说假的啊,这么明晃晃的敌意,瞎子才看不出来。 等她穿回去,一定会告诉小砚,宝贝儿,书中有那黄金屋,书中还有破茅庐啊。 “承运,怎么了?”皇帝对这个大儿子还是很喜欢的,他从小被父皇亲自严厉教导,不能像他的兄弟们一样肆意玩耍,压住了本身的性子。因而他对大儿子不自觉就要宠上几分,用来弥补心里不能得到的缺失。 却见儿子抬头牢牢盯住碧桃,继而一笑,奶声奶气道:“这个娘娘好面生,父皇身边的娘娘总是很面生,等不得儿臣认识就不见了。” ……碧桃悟了。 虽然性格对不上,但是小砚,你说的是对的。 皇帝并不惊讶,他儿子的性格他自然知道。但还不及他思考怎么安抚碧桃,就听见耳旁传来不输奶气的软糯声。 “没想到大皇子的记忆力这样不好。”碧桃很忧愁的看着他,然后转向皇帝,“皇上,可有请太医好好瞧瞧?” 皇帝一听,顿时就想笑,马上就知道这小东西促狭地想捉弄人了。待看她神情时却又被她真挚的表情看的有些糊涂,难不成是真的? 碧桃扮别的不行,摆一副诚恳脸那可是从小练到大的。但凡整蛊完别人再摆出这张脸,人家总会疑心是自己猜错了人,百试不爽。 “你才记忆力不好呢!”小正太果然炸毛。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碧桃因有现代人的思维,招数往往千奇百怪最难摸清,他一听扯到自己记忆力的事,那势必是要正名的!可不能让父皇小看了他。 “我昨天就把《声律启蒙》背完了!那可是父皇刚布置下来的任务,父皇,是不是?”小正太闪着萌萌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父亲。 “咳,是。”皇帝握拳咳嗽了一声,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宠爱的女人,这种小孩子吵嘴斗气他其实不怎么想介入。 小正太很得意,他昂首挺胸看向碧桃。 碧桃用不太信任的目光看了看他,也昂首道:“妾身才不相信呢,除非大皇子现在就背来听听。” 小正太一听父皇说的话她居然都不信,当即决定要维护父皇的威严!于是傲娇:“背就背!”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在一旁想看碧桃出糗或招架无能的妃嫔们都失望了,而且她们发现,一旦大皇子开始背书,她们如何敢打断他和皇帝说话呢?这回失策了,早知道如此,怎么样也要拦住他们对垒。 小孩子嘛,拿点点心也就哄住了,较甚么真啊。 就在妃嫔们绞手帕想对策的时候。离皇帝最近的碧桃却趁着大皇子不注意,脚步一挪一挪地向皇帝去了,她拽了拽皇帝的袖口,在他疑惑看来的时候纯然一笑,声音低软:“妾身其实很会教孩子的。”她看向正认真背书,把周围情景隔绝在外的大皇子。 皇帝恍然,原来她还记着他说她这么小孩子气,怎么养大孩子的话。 惯会记仇的。 “你不会教也没关系,有夫子在。”皇帝也很认真的和她提议。 他可没忘了她篡词改句的坏毛病。 “皇上~”碧桃当着众妃的面儿对皇帝嫣然一笑,声音娇嗲。然后在皇帝闪神之际,广袖微动,遮住她底下作恶的手,狠狠在皇帝的腰拧了一把。 又轻轻的抚了抚。那粉嫩的唇瓣圆张,好似若此处不是亭台水榭,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就要替他再吹一吹。 皇帝一时只觉得疼痛和另一种感觉交融,让他有些战栗。 他眼睛瞬时冒火。 这女人可真敢下手!且不知道她那双软嫩的小手哪里来的巧劲儿,竟拧的动他。 更偏偏这里不是寝殿,让他想惩罚这个促狭的小东西都不能施行。 众妃嫔就只见碧桃对皇上展颜一笑,结果皇上就被勾了魂似的,对皇后说了句:“朕还有要务在身,就不搅你们的兴致了。等承运这一篇背完,就送去德妃那里罢。” 然后给薛婕妤递了个眼色(其实是瞪),就摆驾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这这算什么事儿? 皇上可是难得来一趟御花园!这就叫薛婕妤勾走了?这要不是使了狐媚之术,说什么她们都不信! 皇帝说有要务,结果却回了寝宫,她们若还不明白也太傻了。 再等半个时辰,那就是翻牌子的时间了。 她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皇上不翻薛婕妤的牌子。 “薛婕妤可真是……”有性急的妃嫔想说几句,却被碧桃截了话去。 皇帝一走,碧桃不用给他面子,顿时原形毕露。她斜睨了那妃子一眼,含笑道:“你也想背书,嗯?” 那人噤声。 所有人都噤声了。心里呐喊:皇上!您快杀个回马枪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糟糕,皇帝大人快被我写成昏君了……我是不是要给他正个名什么的。 看到大家这么渴求看包子,于是我写了一只蒸好的……> <! 第29章 娇媚 “过来。”皇帝面无表情的解扣子,对躲在屏风后头探出半张脸的人儿命令道。 碧桃将手缩到袖子里,扶着屏风藏在后头。此刻,她终于有点后悔一时冲动拧的那一下了。 再宠她,这个也是帝王啊。 不过,早先她一直在为技能值升到四分之一的位置后就卡住不动的情况焦急。她思考过,她将本身对着爷爷哥哥们时才有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强大如他会觉得有趣,也愿意去疼去宠,但终究只是像养宠物一样照顾怜爱。 主人会对喜欢的小宠物闯的小祸置之一笑,却不会爱上小宠物。因为它只是依附于你而生的,你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只有在她也足够强大,让他动容时,他才会正视你。她本来的计划是在春蒐,但也许,现在可以先作铺垫。 虽然兵行险招,但她不惧失败。高利润,也意味着高风险。 她低眉迅速调整表情,悄悄地,糯糯地问他:“皇上,妾身给您掐回来?” “嗯。”皇帝欣然点头,没有不同意的。 她傻眼了,原先还以为皇帝会矜持矜持的,他可是一国之君! 但话已出口,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她默默走了过去,伸出小胳膊待掐。 皇帝却没管那双藕节似的手臂,他一把将碧桃按在怀里,然后毫不留情的掐上了她的小蛮腰。 “疼疼疼疼疼。”碧桃疼的抽气,那一双眼儿霎时胧了水雾,勾勾儿看着他。 皇帝忍住不看,又使力抽打了回她的小屁股,语气平淡:“还敢不敢再乱来了?” 这下她面子里子都没了,登时犟嘴:“你坏!” 皇帝看向她。 “咱们公平对决。”她抽噎着声儿道。皮肤太嫩也是错,她也不想哭,可是好疼呀,疼的她直抽抽。 “说。”管她使什么花招,不肯认错,他就将惩罚进行到底。 “就是对决啊,”她泪水洗净的眼澄然看着他,好像在说他是不懂常识的笨蛋,“打一架。” 皇帝眉毛一挑,道:“出息了啊你,还学会打架了?和谁学的?” 碧桃心虚了,师承何处这个,她就是掰个云游高人什么的也没人会信,她一关绣阁里的小姐,那高人得多高才能从她们家翻墙进来啊。得多显她们家护院的柔弱无用,她爹识人不清啊。 她才没那么傻呢。于是她不回答,直接开打。 出手就朝头部四大死穴的玉枕穴而去,皇帝连忙挡下,表情终于有些凝重了:“小乖,谁教你的?”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的要置他于险境,只是逼他出手而已。 但这问题却不能不问。 “皇上不知道久病成良医吗?”打起架来她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化,在皇帝欲琐颈拿住她时佯攻其鼻梁,待他后一仰身立刻躲过,笑容娇媚。 她虽力气不足,借着身体灵巧左击右突,也堪堪和皇帝有一战之力。 皇帝更是惊愕于她完全不同往日的娇懒劲儿,出手狠厉招招皆是攻向他的弱点穴道。 当真是旧病成医,方识得的? 他不信。 他再次以锁颈之法欲捉住她,这回碧桃却不退反进,趁势滑入他的腋下,绞他手臂反压右肩胛骨处,同时右手绕过他的脖子与左手合锁其臂,这一动作却是她趁机跳上床板有高度优势才能完成的。 她嘴角勾起,妖异诡笑:“game over。”一声极轻地低喃。 殊不知她如今因绕臂压制,整个人都几乎趴到了皇帝身上,皇帝感受到背上的软香,终于不再藏私,被锁的手臂将气劲聚拢,反手一推就将碧桃仰推在床。 他玩的尽兴,回身看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模样儿,一笑:“还敢和朕反驳自己不是身娇体弱?” 实则碧桃使最后一招时就已经将力气用尽,否则就算被推开,也不至于脚软的跌在床上。她向后一仰干脆就躺倒在床,真舒服。 流过汗之后休息,才睡的香嘛。 “说吧,谁教你的?”皇帝再次问。 碧桃脑中迅速的将说辞过了一遍。 “其实是斗战胜佛。”她扯出一个最假的理由,表情诚挚极了。 “谁?” “他是这么告诉妾身他的名字的,”碧桃皱眉,也有几分思索的样子,“妾身一直觉得这名字很古怪,他是想说自己比佛祖还厉害,还是‘斗战胜’是个名儿,他就是神佛之一?”说着她眼睛开始亮起来。 “皇上,这样说来,妾身是不是佛祖的弟子呀?” 皇帝深深觉得这女人一定被人骗了。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他追问。 “梦里。”她回答的很干脆。墙高进不来是吧,她就捏造个不用爬墙的。 做梦,梦到一个人教她怎么打架,小东西居然连做个梦都与众不同。他觉得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在他看来,她的表情不像说谎,可这事的荒诞程度,让他觉得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毕竟元朝是崇尚实力的朝代,对神佛的迷信度大打折扣,否则他这个顺天承命的嫡子就理应继位,而不是在童年缺失的情况下才生生被培育成勤政爱民的皇帝了。这一点他感触颇深。 “皇上别想了,”碧桃劝慰,“运道这种事,来的时候是挡也挡不住的。您的资质肯定比妾身要好。” 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峻,更不担心皇帝会将她当敌国奸细抓起来。毕竟猫只要长了爪子,挠在哪里都是疼的。她既然有学过武艺,身为帝王,自然都会觉得枕边之人是危险的。 可是见她思路完全朝诡异的方向发展,还当他嫉妒她运气好,他就有些想笑了。 心里也莫名觉得,她对自己是无害的。 碧桃见皇帝的表情松下来,同时在心里舒了口气。她一口气加了四点在“不易被陷害”上,连着头回那一点,五点的点数还是有用的。毕竟这个加的是皇帝的信任指数,妃嫔的陷害和皇帝自己的曲解,都是不利啊,只是估计做出系统的人没想过可以这么用,所以写说明的时候过于固定思维模式了。 皇帝虽说表情不那么紧绷了,但有些不知道怎么对着碧桃。 就好像整天窝在你脚边蹭你裤腿小小的娇娇的猫咪,有一天你找她的时候发现她突然变成了人形,然后甜甜的对你笑,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普通人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从古至今,国君大都是敏感而多疑的,他们不能容许身边出现一丝一毫的威胁。 所以即使小女人的表情再单纯无邪,仿佛那件荒诞的事是真的,他都不能够忽略她会武这一点。 明叆的烛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分外孤单冷寂。 突然右脸传来温软的触感,颈项被人双手紧紧地圈住。碧桃赤着小脚站在床上,死死将脸贴近他,闷闷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沉沉的语调,能看出主人的心情并不好。 然后他便感觉到一滴温温的液体滑入他的衣领,没入其中。她寻常哭的时候,总是抽噎,或者低泣,而后娇滴滴的求着他,软绵绵的唤着他。都是有声音的。 惟今日不吵不闹,啪嗒就丢下一颗金珠子。 他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妾身也知道自己这个梦有些稀奇古怪,所以从来没对父亲和母亲提起过”她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又有点难过。好像想到了什么,或是不敢面对,“可是妾身想,皇上是不同的啊。皇上可是唯一会对妾身好的人,妾身会的东西,拥有的东西如果不能和皇上分享,那还有什么意思呀。” “倒宁愿不曾做过那个梦,没有学过这些奇怪的招式动作。” 她一下一下珍惜万分的蹭着他的脸,语速变得极慢,夹带着犹豫踌躇,不敢不安:“皇上还要我吗?” 她除了一开始在他面前低眉顺眼过,后来自从他开始对她好宠着她之后,就总是傲傲娇娇的,小模样无邪又嚣张,像一张白纸被他亲自涂抹上了颜色。 他想起她说“唯一”。 心蓦地就软了。 小女人只有他一个,如果他就这样放弃了她,他都不敢想她会怎么样。 皇帝侧身抱住她,扶住她软若婴孩的脊背。他想,倘若他就这样放了手,她许是就要支撑不住跌坐回去了,就如婴孩要靠着大人手掌的力道,才能站直一般。这让他不能放手。 “不要胡思乱想。”他浑厚磁性的声音传来,刹那间让她娇小的脸蛋焕发出夺人的光彩。 眼泪还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却笑的灿烂耀眼,仿佛一下子得到了所有。 她像猫咪一样伸出了尖尖的小爪子,死死扒拉在主人的小裤腿上不肯松手。粉滑的小舌头友好欢喜地舔着,认可你的存在,承认你的主权。 这种带着浓浓依赖的诱惑,让皇帝不由得在这一刻迷失了。 他将她抱回床上,骤然加身的重量压得她嘤咛一声。 今夜,他突然不着急了。刚才小女人在攻向他时爆发出的气势,让他悚然一惊,竟觉得连皇后也比不上。 他想看着这样的她在他身下沉醉入迷娇吟求饶的模样。 想的发疼。 “小乖,这里痛不痛?”他在她迷惑的眼睛下掀开衣摆,露出腰肢上青紫的一块,轻轻地摸了摸。 她扭了扭身子,躲开那手,弱弱地怯怯地道:“痛。” 他心脏跟着一抽。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想表示,女主不能只会撒娇啊,但是也不会高贵冷艳就对了。女人都有两面性,桃桃就是一个又娇又狠的小少女。(←有没设置的太yy了? 我当时写她曾经堕落过又很坚强地爬起来,就是想说,这样的事都经历过的姑娘,对别人对自己才会狠。 如果只是家庭娇惯出来的,很容易就在帝王的宠爱下把握不住自己了。 不过因为是第一篇文,我总怕自己设置脑补的好,写出来都没有传达到。 不纠结了t t大家有意见尽量提!虽然看到一片支持很有动力,但是也很忐忑。偶尔看到有意见和揪出来的bug反而很安心(←抖m无误。 第31章 刺客 “咦,白狐。”碧桃眼睛一亮,盯上了前方灌木丛里的狐狸。自从她被变成狐狸的小小丢到了这个地方,看见狐狸皮狐狸毛都有种剪破它们的冲动。 她挽弓欲猎,却被与她并肩同行的皇帝拦住了手。 “想要狐狸皮?” “嗯!想要狐狸毛做的围脖。”碧桃不曾满张的弓弦一收,疑惑地看皇帝:“皇上也要吗?” 皇帝就势握住她的手,略显粗糙的手掌心磨着她软滑的手背,心里道,几日不碰她,也不知道是为难她还是为难自己。 还不等碧桃觉得气氛诡异,他就收回手。对熊尧道:“去拿套索捉住。” 回转头时看见碧桃嘟着的小嘴儿,用只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小乖,你是想戴漏风的围脖吗?” 口吻一听就是取笑。 碧桃窘。 好嘛,箭确实会洞穿皮毛,不过她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围脖啊! 等熊尧准备好套索要捕猎那只狐狸时,碧桃抢身上前夺了过来,她扬下巴:“我自己来。” 熊尧面不改色,他请示地看向皇帝,待皇帝笑着点头之后,方夹马退后。 碧桃学着射箭的姿势瞄准,应该套中狐狸的脖子就行了吧,和套圈儿的游戏差不多,她信心满满的盯着狐狸,然后扬手抛掷。 等啊等,等啊等,却发现那绳索套子奇异的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她身侧的皇帝目睹了她捕猎的全过程,在看到绳索软绵绵地掉在离狐狸三丈远的地方,而正主却还满心满眼地瞅着狐狸时,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碧桃把眼睛稍稍挪回来,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没吃饱饭!”她理直气壮。 心里直捂脸,没脸见人了啊啊啊。 箭有弦的蓄力,她使用起来力道也还不错,且又有点数加成。但套索却完全要靠臂力和巧劲来抛掷了,所以大多不为女子所喜。 她转头扫向跟着的那队侍卫,那些侍卫在接触到她诡异的目光时,浑身一颤,齐齐低头。这祖宗又想干什么。 心里正猜着,就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下来。 “皇上,你侍卫处的候补侍卫还多吗?” 皇帝很恶劣地配合她问:“怎么了?” “妾身担心,妾身把他们埋了之后,您没人使呀。”她捏着嗓子爱娇地和他说,一副“都是为你着想”的模样。 □裸地扮演了一回奸妃的角色。 “朕的爱妃果然为朕着想。”皇帝很感动,道:“既然如此……” “皇上!”一群人齐声跪地。 只有熊尧不慌不忙地下马,他单膝跪地,脸上不见波动,拱手道:“启禀皇上,圣人有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臣等深以为然,当谨遵圣人之言。” “扑哧”碧桃乐了。 你见过正儿八经开玩笑的面瘫嘛,她是头一回见就对了。 这人,分明早就知道是皇帝的恶趣味发作,竟能冰着张脸来配合,真是勇于奉献大公无私啊。 然后就听见后头异口同声:“臣等谨遵圣人之言。” 碧桃笑嘻嘻地哼声:“一群呆头鹅。”然后看了眼熊尧,定义道,“跟着一只爱讲冷笑话的北极熊。” 皇帝严肃点头,抬手:“身处野外不必行如此大礼,捕猎要紧,平身罢。” 一出野外小闹剧落幕,碧桃回头时那只白狐早就被这齐刷刷跪地的阵势吓跑了。她一阵扼腕,就算不能用箭射,勒死这只状似小小的白毛狐狸也不错啊。 陷入思绪的她没有感受到,在二人身后近身保护的熊尧,时常把目光转到她身上。 这个女人,不一般。 他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皇上是什么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但是这样的性格,从来没有在外面显露过。如今却因为她一句话,就颇有兴致的配合,可见将多少心思放在这个女人身上。 他想着,眼神有点闪烁。 这样的皇上,不再拘谨自己的性格,对他本身自然是好的。但是对于家国天下,如果耽于美色,不理朝政……他思忖,这也是皇上自己的事。 他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 走了一会儿,碧桃又开始娇懒的松执着缰绳,马蹄声踢踏悠然,和着她的声音:“皇上,这树林里只有一只白狐狸嘛?” 皇帝忽而感觉到身边的人离远了,便也放慢步调,等她上前再次并肩而行,道:“累了?” “绿色,绿色,绿色,还是绿色。人家是来打猎的,又不是看风景的。”碧桃不满的撒娇。 皇帝闻言伸手:“朕带你骑快些,再往前就该有猎物了。” 他想光明正大的把她抱在怀里已经很久了,机会难得。 阳光打在繁密的树叶枝条上,折射出透亮的光线,引领人们前进的脚步。越往深处去,熊尧就越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树林深处的猎物会越来越多,且异常凶狠。但今日越往里走,却越发幽静,别说白狐狸,连平常最多见的兔子也不曾见到。 他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微低首,用余光打量四周。 皇帝包拢住碧桃的小手,欲将她带到自己身前来。也骤然感觉到不对劲,有几处阳光照射,却被黑暗吞没的地方。 他不露声色地叫道:“熊尧。” “臣在!”熊尧脸色肃穆。 “让侍卫……”他稍放低的话不曾说完,耳边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他松开碧桃的手侧身躲过,立刻嘱咐熊尧:“保护薛婕妤。” 他看到队伍中躲闪不及被箭支刺穿的侍卫被牢牢钉在地上,顿时脸色冷峻。这批刺客的水准不弱。 熊尧先是一惊,继而记起自己刚才的念头,便一边指派侍卫保护皇上,一边紧紧护在薛婕妤四周。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尽管皇帝被很好的护住,但连续死亡的侍卫人数还是让他铁青了脸。 放箭的人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却始终林间跳跃无从捕捉。 “皇上小心!”突然,他听到平日绵软的声音变得紧绷,里面充满了紧张担忧的情绪。 他下意识的一侧,那原本应刺入心脏的箭支钉在了他的左臂上。 肌肉倏地紧缩。他皱眉。 “薛婕妤!”熊尧震惊的声音传来。 只见碧桃踩在马背上,攀上最近的树干,动作灵巧地翻身而上,没入茂密的枝叶中。因她一身玄色,于光线稍暗的林子里难以辨认。 想来刺客也是因此埋伏在此地。 皇帝知道她功夫不弱,反倒不吃惊。只是皱着的眉头久不曾松开,这小女人想干什么? 刺客突如其来并且射杀了几个侍卫时,碧桃不是不恐惧的。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被暗处的眼睛盯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的感觉。更何况,她只会射箭,不会挡箭。 皇帝许是知道自己才是那批人主要的目标,所以离她较远,却派自己最宠信的护卫保护她。若不是熊尧,她无法挡掉那些散乱不知来处的箭支。 就算她再怎么把皇帝当成一段数据,一个任务目标,此刻也是感动的。 所以在她听到破空声时,脱口而出的提醒皇帝。 但束手待毙绝不是她的风格。不知道刺客是什么来头,皇帝行事时好像有几分踌躇。不知者无罪,她不知道,可就没有那些顾虑了。 在全息网游中无论什么职业,怪物的仇恨都会在一定距离内触发。运用到眼下的场景,她只需把刺客当做怪物,小心地隐藏自己,不触及他们的仇恨范围即可。虽然感知没有游戏中那么高,但怪物本身也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刺客总是要行刺的,而她,则要等他们出手的那一刻。 来了,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半眯起眼,凭着感知,迅速抬手放箭。刺客不会留在原地等你来找,一箭之后必定移位,但人的速度再块,也快不过箭支弹出的速度。 375fps,她大概算出箭速,在心里吹了口口哨,这对反曲弓来说不错了。且又是她这样经过几个月锻炼后也难以有原先水准的臂力。 一箭射出,她也悄悄移动位置。 等靠这方法搞定了五六个,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后,她知道,接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皇帝听到连续地“砰”“砰”声而发现从树上落下来的蒙面黑衣尸首时,瞬间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该死,他有些想不顾形象地低声咒骂。她就不能安分一点,这批刺客恐怕只是某个人。 那个人还是一样爱玩这种把戏。但他没料到这次他会动作这么快,不然说什么也不把那个不把自己安全当回事的女人带在身边。 现在也只好出手了。 “皇上小心!”熊尧在皇帝的命令下准备反攻,不经意间却看到一弯闪过亮光的匕首贴近皇帝,而此刻皇帝却有些分神。 但此刻再挽弓,明显时间不足。 藏身不远处的碧桃勾唇,弓弦拉开,满弓的张力推动箭支蓄势待发。 那刺客的眼睛一眯,察觉到有一线金色的折光映在眼里。他抬眼望去,看到飞来的羽箭时顿时脸色一变。 果然是天理昭昭啊,他喜欢背地里放暗箭,今天却被别人设计了一回。 但转眼,他看到树梢上垂挂下的幽青色小蛇逐渐缠上那人的手臂,嘶嘶地吐着信子,他面罩下的嘴角扬起笑,手下动作更加凌厉,直冲皇帝而去。 碧桃自然感觉到手臂上一股湿冷粘腻的气息骤然袭来,她举弓的动作不变。这种应该当机立断的时刻,任何多余的举动都会使事情变得无可救药。 她稳定心神,待箭头盯准后,松指。 而后是羽箭在风中的振动声,和匕首落地的声音。 那刺客捂住受伤流血的右臂,面罩下的笑容加深,一个撤身,旋即隐没在树林中。 待皇帝终于从危机中脱身,看向碧桃所在的方向时,瞳孔猛的一缩。 树叶微动,露出女子精致的容貌,她随手将七寸被箭支钉死的小蛇丢到一边,冲他一笑。复捡了粗壮的枝干坐下,自在地含住手臂内侧的伤口轻吸。 鲜血吐出,她媚眼一掠,伸手轻轻拭去唇角一点血珠,反而染得红唇更娇艳。 与早先的嬉闹不同,他等熊尧替他包扎好左臂的伤处,沉声命令:“刚刚的事情谁都不许传出去。” “臣等遵命。”整齐划一的声音。 他是帝王,向来只用下令,不需要威胁。 皇帝阻了侍卫跟随,不由自主走到了那颗树下,抬头看她。 眉宇间是说不出的温柔疼惜,他道:“小乖,下来。” 她轻晃着绣鞋,好似踢在他头上,登时咯咯地笑出声来。她道:“好。”而后纵身一跃。 皇帝知道她就是个促狭鬼,早就有了准备。果然稳稳当当地将她接在怀里。 只左臂因受伤而抽疼了一下。 碧桃自是感觉到了,但她没多说什么。男人嘛,偶尔想逞英雄,你得成全他。 她在他怀里窝的舒心,举着手臂看了看那两个小牙印,后知后觉的有点难受:“皇上,那蛇皮湿滑滑的,好恶心。” “知道还躲在那个地方,老实在下面待着自有熊尧保护你。” “不然怎么救皇上呢。”她揪着他的衣襟埋头,小声嘀咕:“皇上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哑然,心里却有一点热烫烫的。 小女人满心满眼这样对自己,原先的怀疑好像都显得无足轻重了。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会的东西来做什么事。 他虽然想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但在她毫不犹豫的射出那一箭时,怀疑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当时的她绝不可能知道缠在身上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毒害。 倘若是毒蛇,生死也不过一息之间。 至于碧桃,危机过去后也放松了许多。她心道,多亏了“警觉”,让她感受到这条蛇是无毒或者是拥有一般毒素的,要不然舍命为皇帝的事,她也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个机会遇的巧,那原先的计划也就用不着了。此刻打消了皇帝的疑虑,又舍身救他,技能瞬间长了十点,是有史以来涨的最快的一次,她兴致很高。 “皇上,咱们出来一天只猎到一条小蛇。”碧桃袖口一掩打了个呵欠,指了指角落里的青皮蛇道。 潜台词是,你嫌不嫌丢脸?我好嫌。 “谁说的,”皇帝放下她后又有些舍不得,见她体力用尽有些困顿便轻揽她在怀,道,“还有许多人。” 碧桃闻言目光微动,忍住了没看向皇帝。 她有些好奇,那些人究竟是谁。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刺客,否则皇帝不至于在开头如此忍让。 可一般人,谁会让皇帝心甘情愿地退步,只守不攻? 她想起娘给她科普时说过的内容,想起元朝能者称帝的规则,再想起吃斋念佛供奉祖先看似极为虔诚地皇太后。 难道是寿王?她在思绪连转下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深深觉得以大家的犀利程度,看了标题再看内容提要就差不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唔,我就是想问,当中那段写的会不会太过了……像桃的表现,我写的时候脑子里不断交战,告诉自己这是后宫文来着。 然后还是写成这样了|||有意见就提哦> <大家要是觉得太过的话,我会在字数不变和增多的情况下修改的。 第32章 错认 明月皎皎当空。 点点星辉和着月光散在营地上,惟帐篷遮蔽的一面儿暗沉沉看不真切。那洋溢热情的篝火宴早早就散了,只余下明烛灯火阑珊。 “薛主子。”被皇上派来寻碧桃的小内侍出得营帐后,一眼瞧见不远处走来的人。虽光线不明晰,但这张脸儿他认得,错不了。 他给那女子请了安,道明来由:“皇上刚喝下醒酒汤,让奴才去寻您来服侍呢。可巧儿您就来了,且随奴才进去吧。” 那女子颔首,不发一言。 内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除了赵公公,这薛婕妤素来不与他们打交道,不肯多话也是正常。谁让人家得宠呢,吹几口耳旁风皇上还不是由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这些小人物也不敢有怨言。 他侧身放低姿态,引着这女子去了。 女子迈入主营帐,看见床榻边几上的空碗,和床榻上那扶额倚枕,因饮酒犯困而睡着了的帝王。 她脸上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是庆幸。 咬了咬唇,她褪去衣裳委地,爬上床榻。待那稍嫌冰凉的手在解皇帝襟带时被猛的抓住,然后听见皇帝含糊唤了句:“小乖……” 她心一沉,又跳的有些快。缓缓抬眼望去,直到确认皇帝已然熟睡方继续手上的动作。 二人衣裳尽褪的卧躺在一处,她学着入宫前学来的技巧撩拨着睡梦中的帝王。帐中灯熄,一室寂静。 ------------------------------------------------------------- 碧桃掀开布帘走出营帐,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原日出,那旭日正亟不可待地露出半张脸,满是活力朝气。 趁着没人,碧桃眯起眼儿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感受空气里凉丝丝地温度。 “主子,这药还没换呢!”芸缕探出身子,连忙道,“太医嘱咐了,须得更换三次才能见效。” 碧桃想起小臂上蛇咬出的痕迹,整凑了一对儿,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可怖。于是招手:“将东西带上,咱们去皇上那儿换。” 唔,救他一命,可得时刻提醒他。 “主子!”芸缕跺脚,生怕主子不着调。 “急甚么,”走在前头的人儿回眸,笑的促狭,却仍是给她解释道,“咱们是去关心皇上的伤势,又不是做十恶不赦的事。反正都是破皮儿的伤,涂什么药都一样,走走走。” 她偶尔迷糊一次,皇帝只会乐不会怪罪。 那就是个恶趣味的帝王。 陆陆续续地,也有人从帐篷里出来,公卿大臣一列的她自然要避开,若是碰上女眷,待她们行礼后离开即可。 主帐前除了内侍宫女自然鲜有人走动,窥伺帝踪可是大罪名,除非有事欲禀,其余人不敢在此处徘徊。 碧桃停下脚步,扫看了眼那内侍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皱皱眉,上前撩帘。 一只纤纤玉手却先她一步掀起布帘,等与她相同的脸露出,双目相对,二人皆是有些吃惊。 碧桃心里微沉。 绿萼嘴角稍稍扬起,难得的好心情。有多久没见她这副表情了,就如十几年来自己始终占据着父母心里的位置,而她只能羡慕黯然的站在外围。 “妹妹怎么来了。” 碧桃没管她,她将视线一转,转向营帐里正系衣襟的那个人。 她落下一句:“你先别走。”而后走到里面去,将皇帝的手碰开,亲自替他系着。气氛是诡异的沉默。 本来薛绿萼也想替皇帝更衣,但皇上没答应,她这才想去叫宫人来服侍,与碧桃撞了个正着。闻言,她也真就站在那里没动,不知道是因为被碧桃的反应迷惑,还是想看她要怎么做。 “小乖,”见她鬓角微松,皇帝便伸手替她将垂下的碎发拢到耳后,“一定是梳头的时候又乱动了,总不见你坐正一刻。” 绿萼因皇帝的话眼底逐渐冷凝,那个昨日听到让她有片刻失神的称呼,还有那句熟稔关怀的话。她不明白,这个恣意妄为地妹妹,到底皇上看上她什么了?明明在家时,父母都是喜欢她的,自己才是忍着寂寞苦累被家族教育出的那一个,怎么偏偏让她得了皇上的喜欢。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去她的锦绣阁了,就是她晋美人位,似乎都是看在她妹妹的份上。此次出行是皇后娘娘安排给她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但在知道妹妹救了皇上之后,她就猜测昨晚皇上会召妹妹前去服侍。她不能干等着皇上想起来,但她骑射功夫又远不如诗书画艺,所以在得知消息做出一番筹划后,她剑走偏锋,夺走了属于妹妹的侍寝机会。 成王败寇,只要赢就行。 “皇上,您找的她?”碧桃没有顺着皇帝的话说,而是直接问道。 皇帝本来见碧桃举止如常,断定不了她是不是生气,便拿话一试。如今看来,还是那个小醋桶。他道:“朕记得昨晚让赵忠信去找你。” 他没继续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几个傻瓜猜不到。 “哦,原来是姐姐假扮妾身夺宠?”碧桃扬起下巴,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见薛绿萼瞬间变白的脸,心道,真是抱歉她不会拐弯抹角,让古代含蓄的姑娘们受惊了。 毕竟她们是一个家族出来了,人前做事皆要留三分余地。 可是碧桃又不是家族精心培育出的,脸面可不是别人给的,是得自己挣的。她薛绿萼不要脸,她干吗要帮她藏着掖着说不得? 她顶讨厌有人打着她的名义做事,更可恶两人相同的一张脸。此时她倒有些明白为什么薛绿萼不待见薛碧桃了。 薛绿萼听到后冰冷的模样有了裂痕,然她话说的坦然,不曾低低泣泣地争辩,让人无形中产生好感:“昨夜妾身走在路上被皇上身边的公公拦住,他唤妾身薛主子,妾身也不知道原来他唤的是妹妹。是妾身弄错了。”薛美人,也是薛主子。 说完她看向皇帝,眼神因专注显得脉脉。 于一个表情少有外露的冰美人来说,确实引人遐思,渐渐就心软了。 碧桃想了想,含笑道“既然姐姐也说自己弄错了,那回去宫里,也不必麻烦彤史记上一笔了。”她虽然在笑,但谁都能看出她心情之差,不然也不会用这强盗逻辑。 薛绿萼浑身一震,彤史上不记,等于她就算怀了身孕,也不会被承认是天家血脉,而是个野种。 皇帝也怔了怔,他犹豫道:“这……”若当真有了孩子,难道还要扼杀了不成,宫中险恶的历练是一回事,万不能与让他弑子并论。 不等他说完,碧桃的眼眶就先红了一圈儿,她低头抽抽鼻子,磨了磨脚尖,好像在忍泪。这副模样入了皇帝的眼,皇帝顿时心里一软。 皇帝叹气:“你啊……”还是一样难缠。 他正要再说,见碧桃似是想到什么踮脚凑过来,便习惯地俯身去听。待听清楚内容,他扫了薛绿萼一眼,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这小女人昨天刚救了他,今天就让她撞上他和她姐姐同处一室,就算强势如帝王,也会有些内疚。 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做吧。 “你先回罢。”皇帝淡淡对薛绿萼道。虽然和小东西长着同一张脸,但是她眼睛一望过来,他就知道不是。那是后宫中每个女人都有的眼神,仰慕含情,无论是真是假,都是一样的。 薛绿萼还待再说,但局面这样不清不楚,她不知道薛碧桃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若是冒然争辩,岂不是入了她的套?争论不休的女人,定会让皇上不喜。 见皇上方才的神情,也是不赞同那样作为的。只要不是关乎子嗣,她可以忍受。虽然如今在皇上心里仍是看重薛碧桃,但经此一事,定能教他不喜碧桃的胡作非为,也能让他重新记起她来。于是她淡然地请安告退。 步子缓缓往后时她想起母亲修来的家书,嘘寒问暖之后,却是让她辅助妹妹上位。 她笑,做梦。 只要没有被判死刑,她都有一争之力。往后的事,谁说的清呢。 等她走后,皇帝招来赵忠信吩咐一番,继而叫退。帐子里便只剩下他与碧桃二人。 “小乖。”他唤。其实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唤她,方才在薛美人面前,倒不曾考虑过。如今细想,那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有着担心她生气的意思。 什么时候,他的情绪也会为女子所牵动了。他讶然。 碧桃没说话,低着脑袋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哭的脚下那块地像被雨水打湿了一般。 皇帝心疼了,头也疼了。 小东西最不好哄,旁人就是使性子也不敢一味和他犟。但她只要心里不高兴,就真的会不理睬你,直到她自己高兴起来,或是你能把她哄住了。 半晌他都等不到她停下来不哭,能听他好好说话,便伸手想抬起她的下颚,他边道:“朕都允了你的要求,让你姐姐喝避子汤,你还想怎么样?”但是手还没碰到,就被她别过脸躲了过去。甚至脚还往后退一步。 “不许动手动脚。”她哭的有些抽噎,吐出这句又继续兀自哭的欢。 皇帝一筹莫展:“小乖,是那内侍叫错了人,朕可不知道。”这些事从来就不是皇帝的错,更何况昨天他喝醉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种事,让他去和一个妃子解释是不可能的。女子以夫为天,更何况他是皇帝,万没有解释这一说,能去哄她已经是他疼宠着她的表示了。 于是碧桃歪解,她打了个哭嗝赌气:“原来皇上也分不出妾身和姐姐,都是妾身不好,谁教妾身和姐姐长的一模一样,教那公公认错了,教皇上也认错了。” “朕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皇帝被和一个内侍相提并论,很不舒坦,立马澄清,“朕昨晚让人传你来之后,觉得累就睡了。不曾知道是你姐姐。” 到底还是给她解释了,皇帝无奈地想,她哭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法端架子让她如何,只能哄着。也罢,这就是个娇气的小乖乖,他哄一哄也没什么。 “真的?”碧桃狐疑地看向皇帝。 “朕还能骗你不成。”他被她湿漉漉地眼睛看的心软,就是假的也万不能承认再让她伤心,更何况确实是真的。 碧桃好像信了,她扑到皇帝怀里蹭的他一身鼻涕眼泪,带着哭完后的浓浓鼻音,更显软糯瓮气:“妾身自然是信皇上的。” 典型的卖乖讨巧,给人哄高兴了才肯附和他。 但架不住皇帝也高兴啊,他松了口气,不哭之后就好办多了。他提起另一件事:“小乖,你的救驾之功朕还没赏你呢,想要什么?” 她继续蹭啊蹭,反正这件衣服不干净,再弄脏点她看着高兴! 皇帝揉揉她脑袋,道:“不如朕给你个封号,不叫他们再喊错人。”先把这一茬捋顺了,不能让她往后一生气就提起来,那他就真没辙了。 “哼,给赏赐还要和人家商量,人家才不会感恩戴德呢。”她傲娇,身子扭来扭去。 心里却道,皇帝很乖觉嘛。于是扭的更开心了。 皇帝被怀里这个扭的意动,抚着她的背让她安静些别闹。低声笑道:“朕不想你感恩戴德,朕想的是你以身相谢。” 糟糕做过头了,这个皇帝的无耻模式又开启了。碧桃火烧眉毛地跳出皇帝的怀抱,连连道:“呀,妾身差些忘了还没换药。皇上您的伤怎么样了?” “哦,不过咱们不是相同的药,皇上您换您的,妾身回自己帐子里换去。” 事情突变,药自然也不会再是“破皮儿皆可用的药”了。 反正今天他是绝对别想碰她的,哼。 皇帝看着她恢复朝气蓬勃生龙活虎地样子,笑着挑了挑眉,放她回去了。不急在这一时。 昨日行刺之后,他为了维护众人的兴致仍是如期举行庆功宴,受伤的事自然也没传出来,那群鬓发虚白的文臣,老了之后难免爱念叨。免得他们见到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他为了江山社稷,千万保重龙体。 他们哪有小东西哭的好看,他敬谢不敏。 也因此,昨晚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行刺之事,如今得了空,自然还是要先处理这件事。赵忠信去办薛美人的差事了,于是他让他手下带的小顺子去请几位大臣过来相商,有些人,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而此时营帐中的薛绿萼正姿势优美地喝那黑黝黝的汤汁,她听说这是皇上赐下的补身汤药,自然当着赵公公的面就喝下了,以示皇恩浩荡。 后宫中只有服侍的帝王心悦的女子,才会有机会在承宠后得到补身汤药。 看来皇上对薛碧桃的话附和不过是表面功夫,暗里却郑重地让赵公公来告诉她他其实是满意的。幸而险行一招,她还是叫皇上记得她了。 她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栗子在想,这个标题加这个内容提要,会不会让一些姑娘都不敢按进来,哈哈。 唔,这样的情节,算虐嘛?感觉……还好吧?(忐忑脸) 下一章回宫啦。 第33章 寿王 圣驾回宫后,薛婕妤因救驾之功赐封号“珍”的消息传出,众人一时都有些难以反应。 这薛婕妤就像是上天的宠儿,自打进了宫晋升不断不说,伴驾去围猎还能救皇上一命,因此享有封号,果然是福泽深厚。倒也有说依皇上对珍婕妤的盛宠程度,这给封号不过是迟早的事。倒不知这救驾之功是真是假水分多少了,毕竟当日的过程并无人传出。 而一个“珍”字,更是让众人狠狠地嫉妒了一把。原因无它,前朝有一宠妃封号即是“珍”,那位皇帝终其一生都视她如珍宝,疼如眼珠,尽管不曾得享后位,但哪一个女人不做梦,不幻想着帝王的宠爱? 好赖这终归是前朝之事,毋须引以为鉴,否则她们都要怀疑皇上的意图了。 就在后宫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之事,朝堂上也因寿王擅自进京炸开了锅。 ------------------------------------------------------------------------ 两列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将腰刀一横,阻隔或吵嚷或好奇敬畏的老百姓在外围,用以维持道路畅通。 过不久,“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入目便是两匹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的骏马,紧跟着一辆华盖雕车,豪奢非常。那车帘被修长的指节掀起一角,他眼神淡漠的一扫,继而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一点玩味在唇,松手落帘。 虽然时间短暂,但不少人都已看到他那张俊美刀刻般的脸庞,细长的丹凤,薄而紧的唇,若见过当今天子的人在此处,就会发现二人的五官有所相似,唯嘴角那颗馋痣流露出几分狡黠之意。 突然,有一女子冲破侍卫的防线,直直跪在那车马前。使得车夫面目一凝,手缠缰绳两圈狠力拉紧,吁住前行的骏马,那马被生生抑住步伐,顿时前蹄腾空而起,仰天嘶鸣。 女子此刻也被吓的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那马蹄就踩踏在自己的身上。 “何事?”车中的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车夫安抚了马后听此问话,立即转身答道:“启禀王爷,有人当街阻拦车架。” 还未等那王爷不悦发话,衣裳败破的女子马上磕头泣声:“还请这位公子恕罪。小女子因身无分文无法安葬爹爹,卖身葬父却无人理会。无奈之下当街拦车,还望公子悯惜一二,让小女子得以安葬爹爹,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大恩。” 她一番话说完,稍稍仰起脸儿,眼睫却仍是低垂。泪水打湿脸颊,洗净她蒙上尘灰的脸,竟是生得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儿。衬得额上磕的发青的印痕更教人疼惜万分。 方才路过嗤笑的几个富家子不由得后悔,低声咒骂自己不能慧眼识美人,白白错过了机会。 谁知道她灰头土脸的跪在那儿,尘下是绝丽的容颜啊。 “嗯,胡备,拿卖身契叫她签。”马车里的人答应的极为干脆,让富家子们更是扼腕不已,瞧这阵仗,里头的人必定是京城的权贵,想来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若是瞧不上这等长相的,他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 没想到这人还真就看上了。 女子也是喜极,她连连磕头称:“公子仁善,小女子多谢公子。” 胡备领命,他要保护王爷安危自然不能擅自离开,便叫来随车的一名侍卫,吩咐他去做。 等众人觉得这出戏看的差不离,不过是出权贵之家难得发善心或者其实是看上这名女子的戏码,就听到马车里再次传来一句轻飘的话。 “等写好了,给她五十两银子,然后把卖身契丢到怡红院去罢。”他顿了顿,语气诡异道,“你要做牛马,不必等下辈子。” 牛马那不就是被人骑的,入了秦楼楚馆,自然是千人枕,万人骑了。 没想到这听声应是矜贵的人,却能张扬无忌的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叫人诧异的同时还感叹这女子可怜。奴藉尚且好脱身,且有机会得主人家的青眼。而贱藉想要从良,就十分艰难了。 许是女子当街拦车的举动惹恼了这位贵人,否则何至于沦落至此。众人纷纷猜想。 此刻,女子原本欣喜的脸已经变得无比灰败。这一切她都反反复复的揣摩计划好了,虽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但是只要是权贵之人即可。她爹生前好赌输光了家产,她没钱还债,这副容貌又让那些地痞无赖盯上了,她想要保住自己,想要下半辈子过的好,就必须拿容貌作鱼饵,只要勾上一条大鱼,何愁这些事不能解决? 出众的容颜,敢于拦车的胆量,与之相反的可怜柔弱,她不懂,那些贵人不都是喜欢猎奇的吗,就算看不上眼,也不该将她扔去青楼。 她到底哪里惹怒了这位贵人? 而猜想真相的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马车里的人事先打了暗号,她区区一个女人又怎么能冲到马车前? 马车中的人,也就是寿王,此时正懒散的靠在软垫上,把皮儿都没剥的葡萄送进嘴里,啧,皮真涩。他想。 早在那女子抬头望向他马车的时候,他就从她眼里看到了狂热欣喜的**,这样的女人,不丢在青楼里真是可惜了。他很好奇她会为了权利富贵,走到哪一步。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百姓有疑问也只能烂在肚子里,而贵人们却可以为此付出实际,尽管做的事天怒人怨,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其实如果可以,他倒更想丢到皇兄的后宫里去,他恶趣味的想。继而想起林中那个跳跃在树枝间的精灵。 皇兄后宫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女人,他勾唇摸了摸右臂。 ----------------------------------------------------------------------- “胡闹!”皇帝怒气冲冲的把一本弹劾的奏折扔在桌案上,对眼前的寿王斥道,“你私下里做的事朕也忍了,现在居然敢未经传召就明目张胆的进京,就不怕朝臣群起而攻之吗?到时候连朕也不能任意压下来。” “皇兄这不就压下来了吗,”寿王轻描淡写地道,“皇兄不愧是父皇亲自教导出来的人,这等小事向来不用多费脑筋就摆平了。” 小事,小事!皇帝气的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他勉力压下来,道:“那母后呢,母后待你总比待朕要好,你却硬要让母后看到兄弟阋墙的场景,逼得母后如今吃斋念佛,万事不敢多问。你如何对得起母后?” 那些事往年他有做,但从来不会危及他性命,简直像是闲暇时为了好玩策划出来的,不为达到目的,只为过程的享受。他因疑心这点,所以敲打时也是拐弯抹角,后来见他一如既往,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随他去了。 一则他毕竟是他亲弟弟,二则他不希望母后伤心,母后虽然不如宠爱子归般对他,但与那些只知道争权夺位的后妃比起来,确实是一个好母亲,对他也是关怀备至的。不过分宠溺,只因为他是父皇选中的下一任皇储。 无论他或者皇弟出事,母后都会伤心欲绝,他不愿看到如此。 寿王不为所动,他是个天生情薄的人,万事皆为随心,似乎没有感情可以在他心里留下过多的痕迹。母后待他好,他也会嘘寒问暖侍疾左右,但是让他放弃难得有兴致玩的长久的游戏,他又有些不乐意。 “不如臣弟与皇兄打个商量?”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踢开了皇帝那掷地有声的质问,马上出言相询。 又来了,皇帝几乎要扶额。往年就总是被他岔开话题,今年他话都摊开来和他说,他居然还能自若的来这一手。当真是不怕天子之怒,浮尸百万,血流千里。 “说。” “倘若皇兄肯把宫里的薛,哦不,珍婕妤赐给臣弟,臣弟就找别的事儿做如何?”他语速平稳,就像在说“皇兄你把养的小猫咪送我,我就不调皮把你坐的凳子踢翻”这么自然。 这回皇帝是当真动怒了,虽然他们的先祖在打下江山之前,兄弟的妻子妾侍确实可以转让,但之后学着前朝的做派,慢慢也就不再这么做了。虽然这一点并没有列为规矩。 更何况,他居然看上了那个小女人,宫里除了皇后,谁都可以,她却不行。 于是他很平静地道:“朕不答应。”此时他已经知道,当天行刺之人中,恐怕就有这个弟弟在场。否则,他怎么会突然对小女人有了兴趣。 寿王诧异地挑了挑眉,他知道自己的皇兄向来是越生气越平静,刚刚你看他怒气冲冲的发了一通火,其实心里根本不着急,除了行刺的事,巴不得他一直这么不着调。没有朝臣拥戴,就算他行刺成功,也难以代替皇兄坐上那个位置。毕竟底下比他得人心的兄弟,还是有不少的。 可现在的表情这么平静,可见是动了真火了。这让他有些新奇,那个恣意坐在树梢晃着小脚丫,舔着伤口的丫头确实很美,但是让皇兄这么上心,可见不止是美了。 “那就算了。”他耸肩,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 在皇帝把原先的事忘的差不多之后,他终于道出一句正事:“南国此次进贡的贡品不足,臣弟就给皇兄挑了七个美人儿,皇兄可要及时行乐,莫辜负臣弟一番心意。” 皇帝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他挥手表示知道了,同时让他赶紧走。 待寿王懒散告退,皇帝转了转玉扳指想着心事。其实,就因为他总是这么不着调,所以自己才放心。一个帝王,可以薄情无心,但不能诸事随心。 韩子归,他不适合。 ----------------------------------------------------------------- “哎呀,这里这么偏,怎么住人呐。”后宫通往偏僻留香苑的小路上频频传来娇滴滴的抱怨声。 惹的前头引路的内侍回头严肃道:“后宫重地,岂由你们多嘴!” 那些交头接耳抱怨连连的女子一噎,撇撇嘴不敢再出声,心里却想,等她们得了圣宠,这等小太监还不得赶着巴结?不急在这一时。 她们本是南国中低层官员的女儿,自诩容貌非常,却为家世所累没有出头之日。没想到此次国中进贡的贡品不足,寿王便差人选中了她们要求作为补偿。国君无不应下,她们自然就顺利的入得皇宫。 想想宫廷中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可是她们求都求不来的。如今有机会被送了进来,自然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好筹谋。尽管地位低下,但若有帝王宠爱,又有哪个人敢看低了她们?她们身怀期盼,心底跃跃。 而她们之中唯有一人对现状没有不满。那女子生就一张鹅蛋脸,眼耳口鼻虽不十分出众,但也清秀可人,更难得气质温雅,望之就能教人生起亲近之意。 她叫曲忻然,原本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2012年世界末日来临之际,她突然被诡异的时空磁场卷入附身在了这具身体里,并得到了一个神奇空间。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她因父母经商家里钱财不缺,就做了全职写手,她文笔尚可,倒也赚了不少。而闲暇时,她最喜欢去看其她作者写的穿越文,看到那些书中穿越各个时空获得皇帝或王爷宠爱的女子,心里很是羡慕。 初到这里的时候她也是不适应的,好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官家小姐,底下有丫鬟服侍,尽管爹是亲爹,娘却是后娘,但慢慢也就习惯了。更何况有神奇空间在,她发现除了可以让人洗精伐髓气质出尘的神水之外,她的房间也意外被搬到了那个空间里,这让她更加如鱼得水,哄得爹爹的宠爱。 而在知道自己被选中入得元徵帝后宫时,她自然是激动万分的。 果然!她就知道有神奇空间的她会是这个时空的女主角,所以在后娘妄图给她找一门看似光鲜其实不怎么样的亲事时,一点都不着急。没有点挫折,哪里能体现出她女主角的地位。 而对自己进宫后的定位,她参考小说里的描写,再加上神水的效果,决定扮演一个温婉可人的解语花。 这样的女人虽然不能让皇帝一眼惊艳,但却可以慢慢攻克皇帝的心,让他觉得待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宁的。在没有家世依仗的情况下,为了不惹后宫女人的嫉恨,低调行事,徐徐图之,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虽然她听说元徵帝如今有一个最宠爱的妃子珍婕妤,但她心里很不以为然。宠妃这设定她看多了,所有盛宠的后妃,不都是真爱的挡箭牌么。若果她再行事嚣张,早晚也能惹得皇帝厌弃,从宠妃变成炮灰。 而她,就要做那个低调的真爱。 步履从容走在小路上的女子,缓缓地,拉开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还是定了珍,昨天各种找资料想封号的姑娘们辛苦了> <!本来已经想选昭了,但是大家又有更多的建议冒出来,我去小姨家吃酒的时候就一直在选,各种查,最后觉得那几个都好萌我搞不定了选择无能症患者快不行了就还是用了本来要用的那个。 求原谅t^t……! 既然大家要求看桃,我又没法马上写下一章,就把原先不要的段子拿出来溜溜吧~据说放在作者有话说里不用加钱-v- 皇帝遇刺的消息一会儿功夫就在营地传开了。 除了关心帝王的身体是否无恙外,最让人议论不休的,要属薛婕妤救驾有功一事。尽管如何救驾的细节没有透露出来,但不妨碍大家纷纷猜测依照皇帝对薛婕妤的宠爱程度,薛婕妤是不是马上就要升到正四品嫔位了? 而此刻主营帐中,,也在和碧桃商量此事。 因方才缠纱布时褪了上衫,碧桃正低头替皇帝整理外裳。 皇帝突然拉过她的手臂,摸了摸她上过药的那对咬痕,道:“这么怕疼的人,被咬开两个口子居然没有哭。” “女人流血不流泪!”碧桃义正言辞地道。 皇帝掐了把她水嫩的小脸蛋儿,笑她:“泪是整天见你流,血就只见过这一次了。” 碧桃默默地看着皇帝:“皇上,有些事情不如表面想象地那样。” “哦?” “您想知道?” “……” “哼,妾身就不告诉您。” “……” “瞪妾身干吗,瞪了也不告诉您。妾身这都是为您好!” “……” “呀,皇上您干吗。晚上还有篝火晚宴呢,别,别别……嗯……” 皇帝尽兴地吃了一回之后,终于在碧桃哭哭啼啼甩胳膊蹬腿儿的空当里知道了答案。 碧桃凑到他耳朵边上糯声:“皇上,女人来葵水的时候,不就是流血。唔,皇上您笑什么?” 皇帝覆在她身上,咬上她的白嫩嫩的小耳垂,笑的有几分含糊:“小乖,朕第一次进你身子里的时候,你可是欢喜的又流血又流泪。” 欢……喜…… 碧桃扭了扭身子,不想让皇帝得逞。她矜持道:“皇上,妾身手臂疼。” “朕都不说疼,你一个不用出力的,疼什么?”皇帝挑眉。 碧桃很委屈:“皇上您背上的肉太硬了,妾身掐不进去手臂好疼。” 皇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倒也停了动作。他忽而想起什么,侧过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磨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慢慢习惯就好了。” 她听了很不满,还是等她把手指头变成金刚石质的再说吧。挪挪脑袋正要抗议。 就听到他暧昧的语调响起:“你想,原先都要朕哄着你,动一动也嫌疼。现在呢,但凡朕碰,小嘴巴就馋的不得了,吵闹着要吃,朕不喂都不行。是不是慢慢习惯了,嗯?” 碧桃脸红,这个,那个,这种事,不都是被调教出来的嘛。 狗皇帝现在说这档子话调戏她的功力还真是见长。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皇帝不要脸,天天都无敌。 第34章 红色 第二日碧桃醒来时,往旁边一摸已经是冰冷冷的床板不见人影了。 她扬声唤:“奉紫。” 奉紫垂首而入,半抬眼看她颈项处,依着宫里不能和主子对视的规矩。“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回主子,这会子已是巳时了。皇上辰时便起了,说您昨儿累坏了,吩咐奴婢们莫要吵醒了您,皇后娘娘那儿也让人赵公公去知会过,您不必担心。”奉紫稍稍含了笑,为自家主子的得宠而高兴。 “横竖现下去也来不及了,算了。”她嘟哝,“反正耍大牌一向是宠妃的特权,我现在也算是‘现阶段宠妃’了吧。” 不过就算没人会因为这个抓她小辫子,且暂时看在皇帝的份上不动手,迟早也要对上的,她还是早些时候安排才好。 “你去叫暮云通知宫人们在正厅集合,待我洗漱过后有话要说。” “是,奴婢这就去。”奉紫先吩咐了宫人捧来洗漱的水并青盐干巾等一应洗漱物什,方安心去了。 在家时原是她的活计,如今撩开手也不敢懈怠,深怕旁人做的不得小姐的意。 奉紫还是一贯的谨慎。 碧桃笑了笑。双手掬热水扑面,到脸上的毛孔都舒展开,再仔细擦洗,最后用冷水再敷一回。 没法子,古代的产品纯天然,但是效果不明显。 她想做些养护也只好用笨办法了。不然谁喜欢在大冬天的用冷水洗面,自讨罪受。 待捧着用具的宫人退下后,她习惯性地点开游戏控制面板,“咦”了一声。 昨天居然升了五点,和前几天无比抠门的情况比起来简直是天降神瑞,造福生灵。难道,皇帝居然是个抖s,惩罚她能产生更多的满足感? 她窘迫了。 应应该不会吧。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开,她拉开属性栏将五点一口气加到“警觉”上。别的先不说,如果命都没了,还怎么继续争宠呀。 她推测两次反应不同是因为危害程度的不同。 像贞贵嫔截胡那一次,和她的生命值或者身体健康无关,无伤大雅,所以在警觉只有1的时候还能反应强烈。但是昨天那碗粥里的东西,只怕对她会产生一定的危害,警觉的等级太低,提示也就不明显了。 甚至湮没在近乎正常的反应里,很难让人想的到。 至于这推测是否合理,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只要看其她人有什么反应就行了。她思考过,费尽心思的安排好这一切,不会是为她一人设的,她就算得宠也只是个新宠,想来许多人都抱着不必自己出手皇帝就厌弃了她的心思,所以那人就算在意她,也不会为了她大费周章。 肯定还有一个或者两个主角。 昨日她看的分明,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尝过那粥。虽然不排除有人假意品尝做了掩饰,但她对那个设局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将粥盛在大碗里,再一一分给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很容易就降低了别人的戒心。更何况别人怕是都会想,谁能在皇后临时提议的设宴里做局?而皇后,又怎么会在自己提议的宴席上动手,岂不是自揽罪责? 反而因此踏入了陷阱。 就算是慢性药也不会完全不发作,只要盯紧了后妃们这段时间谁的举止诡异,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完全可以证明她结论的正确。 具体,还要看那人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碧桃穿着千叶杏绛红相叠的绸缎衣裙儿,金镶宝石榴钗松挽着赛鸦鸦的鬓儿,娇一身懒骨儿坐在厅堂的正位上。 看着底下跪了整三排的人,她笑的温良:“芸香,把你知道的先说说。” “是。”芸香恭敬地叩拜后,语调平缓的将近几日观察得的结果一一禀报:“经奴婢和小林子的发现,芸婉曾悄悄与永寿宫的人接触,芸兰在当值时曾偷溜出去与咸福宫里的人联系,芸清曾和永和宫里的人对过暗号……还有小术子,”芸香顿了顿,“若奴婢没有看错,他曾与景阳宫霓裳阁的人碰过面。” 没有点清是谁,单只说哪一宫,就知道是正殿的主子娘娘。也只有她们才有这样大的手笔。 尾句却说的迟疑,据他所知,霓裳阁里住的裴选侍是与主子交好的。而且那也是个新入宫的,一般就算在宫中有长辈先人留下的势力,也不会在立足不稳前就启用,免得被人发现,反遭圣上猜忌。 因而她怕事情不是那般,倒让主子与裴选侍有了隔阂。 “真是庙小妖风大,”碧桃听到裴允儿也参入其中,有些讶异,转瞬又是了然。嘴角噙一丝笑,眼底却没多少笑意,“不会是都觉得我好欺负,才把精怪都塞来让我供起来吧?” 那些被点到名的宫人早已瑟瑟发抖服帖在地上不敢支声辩解,宫里的主子娘娘给你定罪不过一句话的事,你若说多了惹她厌烦,就是没罪也有罪。 更何况,她们确实是那几个宫派来的人,正心虚呢。 碧桃随意搭在椅臂上的手指反叩,“笃笃”声一下一下的敲在这些人心里,让他们更是心惊胆颤。 有时候,等不出结果,就是最坏的结果。 刀凌空悬在脖子上的时候,没有人会侥幸。 没想到那些人防的还真深,碧桃想着,大约是殿选之后就开始安排了。估计她姐姐那里也有不少,不过这就不是她担心的问题了。家族精细培育出来的姑娘,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犯不着狗拿耗子。 “我虽没法子直接惩罚你们,还要请示皇后娘娘。但想必若皇上知道我受委屈,那些让我心情不舒坦的人,只怕要比我更不舒坦了吧,还有……”她笑意不减,“我喜欢连坐,即使是一个人做错的事,也要他全家人担着干系。” 底下的人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到从小被送进宫就是为了挣钱让家人有个好出路,再不孝的人,也不欲把家里人牵扯进来,否则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再看眼前的人,是啊,主子如今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皇上是谁?那可是天之子,说一不二的主儿。主子要是吹吹枕头风,要罚要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见他们心里松动的差不多,她又道“想要我饶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她稍稍停顿,继而问出一句不相关的话来。“知不知道好汉们在加入绿林之前要做什么?” 这些被长久禁足在宫殿里的人皆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是是不是要先弄一个投名状?”小术子见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知道机会来了。战战兢兢的举手答,在碧桃的视线扫过来时讪讪地笑了笑,“奴才曾经听奴才的师傅讲过的话本故事里头好像有说到过。” 碧桃颔首,对他一笑:“不错。” 小术子先是惊喜,能答对就好,做奴才最要紧的是有用,说不定主子看他机灵就不罚他了呢? 但转念一想,冷汗都要下来了。 投名状! 主子该不会是让他们效仿那些英雄好汉,想要不被罚,就把旧主给杀了吧?额滴个亲娘舅咧,他他他他她,杀了他也没这本事啊。 想着,他的眉毛就耷拉下来,瞬时蔫了。再没刚才答对的半分笑容。 碧桃就算看人再准,也决计猜不透这小太监的诡异心思,在她看来这小太监确实挺机灵的,要是能归自己所用就更好了。 她让小术子将投名状掰扯给他们听,才接着说。 “也不用你们做些难的事儿,我知道你们但凡被派来的,在那边大多不是受重用的。”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只要告诉我你们的主子那里最近有什么异状就好。” 那群宫人忙不迭磕头,口称“不敢”。 碧桃知道是那个称呼让她们惶恐,便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就告诉我,近段时间你们的旧主那里有什么异状。” “这,不是奴婢不想和主子说,实在是,实在是原先主子不曾吩咐,奴婢,奴婢也就没注意过……”芸清壮着胆子看碧桃一眼,又连忙俯□去,声似蚊讷。 “这我自然知道。我说的不是之前,是之后。今日之后,这一刻之后,”碧桃笑若春华,“之后的每一件事——” 咬字清晰:“我都要知道。” 待他们局促地应喏,方继续道:“我宫里的事,你们捡些不要紧的说给他们听也无妨,要是他们发现了异常,你们自回报给我,不必再与之接触。我宫里的人,只要忠心,我自然会护着。” “若是今天之后还教我发现有人鬼鬼祟祟……顺我者昌,逆我者”她精致的眉眼霎时发出一股无人可比拟的气势,仿佛脚下众生皆为蝼蚁,那样高高在上,漠然吐字,“亡。” 众人骇然,不单单是她简直其心可诛的字句,还有那俯瞰众人的气势,大抵只有当今圣上可以凌驾其上了吧? 其实说出那眼一句话,除了碧桃觉得比较有威慑力之外,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测验。 假如有人还想着于她不利,这话一定会被透露出去。 若果真如此,她不惜大动作清洗芳华阁,也要将蛀虫拔出。只因此时时机刚好。 入宫年岁尚浅,是很好的借口;而正当圣宠,是她最大的王牌。 第35章 谜题 芸缕用浸湿的巾子将主子的手包起,一歇儿过,待指甲上润得湿意方轻轻擦拭上头已经残存不下多少的薄红片儿。她语嗔:“主子怎的这样不小心,奴婢倒要再缠严些才好。” 碧桃乏力倚在暮云身上,懒懒的打呵欠:“今儿就算了吧,等过几日皇上不来的时候再缠。” 芸缕先是脸一红,虽然不知情形,但听着总觉得怪羞的。转而又是奇怪,试探地提了一句:“主子,您小日子并不是后几日。”皇上近来大多是歇在这儿,就是有一日不来,隔日也要来的。若要染三五趟,肯定是不够。 “不是小日子,还有小月子啊。”碧桃笑的狡黠,复问道,“安选侍如何了?” 芸缕连“呸”三下,对这主子颇有些无奈:“主子莫要瞎说,若有了小主子,自然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后头的暮云赞同的点头,再将安选侍的情况说了:“头三月后自然坐的稳,只是整日里被人扰的不胜其烦。如今七个月大,后三月又是危险了,倘再如此下去,就是生的出来,只怕身子骨儿也不会太结实。” 碧桃听了点头,等指甲被芸缕收拾的差不多了,立刻直起身板,道:“走,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主子今日倒要去?”自家主子承宠后总是不肯挪身,尽管皇后对此有意见,但皇上准了,她也不能拿捏着这点问责。 “怎么不去,那么几张脸来去都看腻了。总算有些个新鲜的,我去瞧个鲜。”碧桃一扫懒劲儿,兴致勃勃地道。 她记得小砚说过那穿越女不是正经选秀进宫的,所以猜测也许会是新来的那批“贡品”里。她怎么也要去瞧瞧弄死自己的人才好呀。 于是她将自己拾掇的漂漂亮亮的,准备先从外表上震慑敌人! 里头整理内室的初晓在她动身时走出来,手里执一枝沾露的桃花,声音微恼:“主子,也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将院子里的花折了插在窗隙里,可要查一查?” 碧桃想起昨天中午的的冷风,瑟缩一下,这是在拍宫怨么。有种灵异地感觉兜头袭来。 她摸了摸跳快的心口,决定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她将那枝桃接到手里看了看,道:“查查罢。”初晓领命而去。 ---------------------------------------------------------------------------- “奴婢给珍婕妤请安,婕妤吉祥。”正引着一干新人前去长春宫请安的女官看清了斜里行来的人,忙不迭蹲身行礼。也是在提醒后面的人。 “给珍婕妤请安。”随之响起莺语燕声,因是名分未定,她们既不能自贬以称奴婢,也不能自称妾身,便只得略了称呼。 里头有胆大的偷眼去看,入目便是苏绣缀的彩云金灿灿的花朵,以珍珠为睛的蛱蝶振翅飞动,一衣合欢衫裁绣的栩栩如生,再有掐细腰的云纹红罗裙,金缕绣的花纹,直教人双眼被丝线折的光刺的酸疼了去。 再觑长相,芙蓉面,月牙眉,朱唇翘了三分娇媚。她执一支垂枝碧桃站在那儿,人面桃花相映红,最惊艳不过。 曲忻然暗道,果然是宠妃的长相。 碧桃下巴轻抬,轻睨去眼波潋滟,她笑:“唔,果然个个儿都生的伶俐标致。怪不得寿王喜欢。”却没有叫起。 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子只得屈膝半蹲,不得起身。 有爱出头的接了那话道:“多谢婕妤夸赞。却不知咱们可否起身了?”她们本就不是大家出身,虽宫里的嬷嬷们正教着,至今礼仪规矩仍是懵懵懂懂的。 曲忻然心笑,蠢物。将这等话挑明了说,就好像在暗道珍婕妤难为她们,宫里的娘娘们是不会喜欢的。 碧桃排除了一个,好心情道:“嗯,你起身罢。”她咬住一个“你”字,让其她蠢蠢欲动的人登时又规规矩矩的归了位。 紧接着,碧桃如信步闲庭般,执那支桃花一一挑起余下六人的下颚,这举动若是男人做起来自显轻佻,由她使来,却无端升起风流恣意之感,众人敢怒不敢言。 当目光落在曲忻然身上时,她“咦”了一声。惹的众人都望向她,她正要开口,就听得不远处有笑声至:“珍妹妹这是在做甚么?倘她们惹恼了你,让皇后娘娘做主发落了就是,可别耽搁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 是与她同住一宫的贞贵嫔。 碧桃收回桃花枝,轻微的动作使得露珠滚颤,如她轻笑:“她们才请了安,妾身因吃惊耽搁了一刻,就叫贵嫔娘娘捉住了。可真是好利的眼睛。” 这宫里,也只有一个薛碧桃敢在分位比别人低的时候不给人面子。谁教她有皇上护着呢,她忍下心头的火气,笑问:“倒不知有甚么事能教妹妹也吃惊?” “能让妾身吃惊的事不少,”碧桃眼神若有似无的往曲忻然身上扫去,复对贞贵嫔道:“方才却是看见个气质与姐姐相当的可人儿,想着不知能否也能有姐姐的福气得皇上看重,生下一儿半女来呢。” “既然贵嫔娘娘都说了,你们且起身罢。”她道。 贞贵嫔眼神陡然一变,宫里头最忌有人气质秉性相类,唯恐让后来的借着自己的势爬到头上去。毕竟就算性子相同,后来的到底年岁更小些,容貌也更青春亮丽。 她自然看到珍婕妤那飘向曲忻然的方向,她仔细端详了那张温婉雅致的鹅蛋脸,果真是越看越像。她在皇上面前,不也是如此模样?实则宫里还有宜贵人与贤妃也是相同性子,但宜贵人更有朝气,且她又是皇后的妹妹。而贤妃,没有子嗣,便也就不如她因女儿而柔和的气韵了。 她想起珍婕妤那句“生下一儿半女来”,她生的毕竟是女儿,心弦一紧,便有了打算。 此刻,其她新人虽不屑自己与别人相同,但又很矛盾的认为贞贵嫔既然能有女儿傍身,往后曲忻然能如此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比前途飘渺的她们要更好些,不由有些嫉妒。 曲忻然心里暗暗叫糟,怎么她不发一言又尽量减少存在感,还是被揪了出来。果然又是女主定律,没头没脑的麻烦事尽往女主身上招呼吗?这可怎么办。 碧桃可不管她心里乱如麻团,站的高了就是有这好处,随意泼一瓢油,扔一把火,底下人就得慌慌张张地来回躲闪。 想要爬上来?也得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免得灰头土脸的惹皇上厌烦。 她将桃枝斜在鬓边,眉眼弯却。 ---------------------------------------------------------------- 如常用膳后歇一晌觉,她不惯有人在里头值夜,将门闭合后一路勾脚拖绣鞋绫袜,现代人在家时都喜欢这么干,走一路脱一路。现在有了条件,她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举止粗鲁。”背后突然发出的低沉男声让她吓了一跳。碧桃转身,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却忘了小鞋儿还拎在手上,顿时和衣衫擦出一片灰印子。 “不过,粗鲁的很可爱。”寿王看着那片印子,沉吟笑道。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碧桃身子一僵,“啪”地将绣鞋甩到那玩意身上。 咦,没有丢空。 “活人?”她喃喃地歪头看他。 寿王接住那只小鞋子,脸色有点黑。女人被吓到的时候不是都会尖叫的吗,为什么眼前这个是毫无征兆的直接动手。 不过力道软绵绵的,和那天的利箭感觉不同。他若有所思。 “你怎么进来的?”她问,一个男人大大咧咧的走进她的寝室,并且不被宫人发觉,即使会武,难度也很大。这教她想起玩游戏时做某个探宝任务时用的宫殿,里头有条条密道相通,是欲通关者须知的信息。 他道:“告诉本王你射箭怎么练的。”掂了掂手上重量近无的绣鞋,他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交换条件?”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对了,忘了问你是谁?” 寿王心里顿时觉得很微妙,这样奇怪的思考方式,到底是哪家养出来的,他想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已经是皇兄的了,他还是自己养一个来玩儿罢。 “寿王。”他如实回答。 “好的寿王,”她上前很无赖的攥住他的衣袖,道:“我不能告诉你我怎么练的射箭。但是你今天不说清楚你怎么来的,就别想走了。” 寿王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被嚣张了。 他突然觉得这人挺顺眼,于是好耐心的问她:“你要知道密道作什么?” “陷害别人啊。”碧桃眼神很纯然,态度很自然,一脸“我是后妃当然要做点后妃该做的事”的理所应当。 “哈哈哈哈哈,本王可以告诉你密道所在,”寿王乐了,他思索了一会,道“但是别忘了邀请本王一起看戏。” 这个迷宫他快解开了,自然不在意。眼下他倒是比较想研究她这个谜题。 “嗯。”碧桃随口答应。邀请,她去哪里邀请啊。 到时候就说自己联络不到他。 寿王将地点与她口述一遍,等她记住后就抽身离去。他准备先去查一查,那家人是怎么养女儿的。 碧桃趴到被子上滚了滚,松一口气,寿王,在她那天有所怀疑后,就去了解过他的种种事迹,并且揣摩过他的性格行事。如今见他直言不讳地问她怎么练的射箭及相同漠然的眼睛,她就知道了,那个刺客是他。 不过这样随心所欲思想多变的性子太危险,今次是他撞上来,往后她可不敢招惹了。 宫廷密道,真是好东西。她抱着枕头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君君的长评>3<超萌没话说。以及,森森生日快乐……!!!前半段有你要求的小猖狂哈哈,等升到嫔位可以称本宫的时候,一定会更猖狂的! 第36章 陷害(上) 错转开骨扇,折叠的色笺纸面呈现,然不曾绘有一字一物,干干净净留待人作。碧桃把玩了一会儿,想要丢在一边,却得了芸缕匆忙一句:“主子小心,这扇以墨竹为骨,极易脆裂,轻易扔不得。” 碧桃想了想,到底是皇帝送的,弄破了不好交代。于是将它打开摊放在桌上。因初晓禀说薛美人来访,她便丢下扇子,施施然去前厅接待“贵客”。 临走时瞅了瞅,觉得要是画一只扒拉着竹骨吃的熊猫,一定会比较逗趣。 纸扇上配水墨画更美,还是交给皇帝来画吧。她想着脑海中勾画出的那只憨熊猫,唇角上扬。 “干掉熊猫,你就是国宝。” 那干掉皇后,她会不会是国母啊。唔,还是算了,那个位置盯的人太多,不适合她这样的懒人。 今日薛绿萼打扮的较为简单,不复寻常飘然若仙,冰冷傲然之感。她手边的茶水未动,见碧桃来时稍稍提了提嘴角,道:“妹妹原先邀请我来芳华阁,我想着初入宫闱杂事甚多便就耽搁了,今日才应邀来访,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碧桃落座后笑了笑,她用盖儿撇去茶汤上的浮沫,轻呷一口,道:“在姐姐借我的光献媚于皇上之后吗?” 唔,偶尔体验一把古代女人的装腔作势也挺有意思。 她很喜欢在气氛上做好铺垫,而端茶饮茶的动作,莫名就能将出口的利剑变的随意而不经心。 值得借鉴。 薛绿萼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但她如今苦于皇上久不登门,又得了皇后命令,不得不讨好这个妹妹。 明明皇上那时候表示了对她的满意,也不知道薛碧桃又使了什么手段,让皇上再次将她抛到了脑后。皇上不可能让一个家族出两位宠妃,薛碧桃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但那唯一的名额,她要定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道:“妹妹还是不信姐姐那日并非是故意的吗?若是不信,姐姐就去找当日引路的那个小太监,和他当面对质,还希望妹妹能信姐姐这回。”她顿了顿,“咱们毕竟是血脉相亲的姊妹,你也说了,娘让咱们守望相助,而不是相互置气。” “姐姐说当日的小太监?”碧桃搁下茶盏,姿态悠然的支颐,指腹温温,贴得脸颊生暖。远看去,指尖丹色,托香腮数点残红。 是近日她在床第间誓死护卫包好的小布团,不让皇帝像上次那样恶趣味地欣赏她“流血”的模样儿方染就的。 薛绿萼看她这样的做派觉得有些膈应,却还是道:“自然是他,虽他是皇上的人,但出了这等乌龙事,咱们也要让皇上秉公处理才是。他但凡是喊一句分位称呼,也不会弄错了。” 言下之意,都是那小太监想巴结人,喊的是主子而不是分位。 “姐姐想差了,”碧桃笑,“皇上自然是会秉公处理的,那小太监早被皇上赏了杖刑,倒不用姐姐多说。” 薛绿萼半晌丢出一句:“如此,甚好。” 碧桃从果碟里拈过一粒时新樱桃放进口中,吐了核道:“姐姐来找我什么事儿?”不怎么想兜圈子了。 早膳没用,空腹喝茶有些难受。看来装腔作势还要挑自己舒服的时候,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薛绿萼默了一默,但凡对着别人她还能使得上劲儿,对着这个妹妹,大抵是因为相同的容貌,她心里总是有抵触,不愿与她多说话。且她行事又不按牌理出牌,实在教她无言以对。 如今再拐弯抹角也没意思,她便道:“本意自是来瞧妹妹的,顺道儿倒也想去看看安选侍,你知道我素来不爱多与人交际。打从她怀胎以来,不曾探望过,有失礼数。如今既来了你这儿,就不好不去走一遭了。” “我对储秀宫不熟悉,望妹妹能支个宫女来引路。” 碧桃接口:“何必这么麻烦,姐姐说的对,咱们到底是嫡亲姊妹,可不能生分了。就让我领姐姐去罢,正好也许久没去看过安选侍了。” 薛绿萼讶然,皇后的原意自然是想引薛碧桃去,但她以为她前面那样呛声,必定是不愿意的,退而求其次,便只是她的宫女,出了事她也逃不了干系。没想到她反而应下了,事出反常既为妖,她有些警惕。 但仔细想过,又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她微微笑道:“那就麻烦妹妹了。” 此时,安选侍正被晶晶搀扶着在小庭院里散步。据太医所说,这一胎如今有些不稳当,若想生的孩子健康结实,须得自己多多走动,增强体质。她便一改往日只肯安于阁中的情景,经常出来走走。 这样反倒好些,来人一看她在庭院里,不肯站着陪她说话,又怕她有个磕碰都怪到自己头上,反而渐渐不大愿意来了。毕竟暗地里下手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等行径,圣上再不关心也要问罪的。 “安选侍好兴致。”碧桃引了薛绿萼前来,不曾想碰上她散步的时辰。 她倒没让暮云注意过,这安选侍散步的时辰是否是规律的。她暗地觑了薛绿萼一眼。 晶晶见了她二人,忙扶着安选侍问安行礼。 让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行礼,碧桃看着累的慌,不等她行全力就抬手让起。 安选侍因为上回碧桃提醒她一事,对她也是有感激的。笑容便比应付旁人时要真切,二人便与她闲话起来。 站在一旁的晶晶看着薛绿萼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因她是珍婕妤的姐姐,一时也有些困惑。难道又是自己敏感了? ----------------------------------------------------------------------------- 这一边,连续几天被排挤打压的曲忻然也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尽管有空间,但是空间里的神水只能用来改善自己的体质气质,不能毒害别人。幸而那群新人也是小打小闹,在还没被皇帝宠幸受封之前,都不会做的太出格。 而曲忻然在定下低调吸引皇帝的路线之后,也有些后悔了。皇帝就像把她们丢在脑后一样,一次都没来这个偏僻的苑子看过。她翻书选出的那些不经意吸引住皇帝的情节也都派不上用场。 这样下去,只会让皇帝彻彻底底的忘记她们。 她必须主动出击,同时,又不能让皇帝看出她是主动的。她思考了许久,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香水。她房间里摆了一排自己收集的名贵香水,这些现代的的东西古代人闻所未闻,皇上必然会感兴趣的。 只要皇上有兴趣来问,她就可以在言语中慢慢透露出自己不同于古代女人战战兢兢地自信之美,增加砝码,让皇帝记住她。 曲忻然用不多的热水擦拭过身子后进入空间,选用了安娜苏的secret wish,怡人舒适的香味,即使不能引起关注,也不会遭人反感。 她昨天偷听到有两人打听过皇上的行踪,准备今天去巧遇皇上,这倒让她省了不少事。她觉得凭这群女人的手段,就是遇到皇上也不会成事,反而可以让她后来者居上。 她仔细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待她们出门后悄悄跟上。 “小女子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在前头二人铩羽而归之后,她等了一等,走到亭子的台阶前盈盈行礼。 如今宫里已经少有女人敢在皇帝来御花园散心的时候凑上去了,刚刚来了两个搔首弄姿的他看的实在心烦,决定有空给皇后提个醒,让她敲打敲打。却没想到刚打发走了,又来了一个。 不过这个看着还算顺眼,他脸色也没有太难看。 曲忻然见皇帝看她一眼,虽没说话,也没像对那两个女人一样不假辞色。便稍稍近前一些,那些内侍窥得圣上脸色,倒也没有阻拦。她含笑又道:“小女子因见皇上在此,不敢不知礼数,如今既请过安,更不敢惊扰皇上圣驾。便先行告退了。”她又是一礼,起身欲离。 皇帝闻到她身上好像带了点香,又不真切,就出声道:“等等。” 曲忻然回首疑惑地看着皇帝,更走近了些,问道:“皇上可还有甚么事?” 也不知是不是曲忻然的运气不好,恰此时,来寻皇帝的寿王走近,他调侃道:“皇兄好兴致。” 皇帝在他出声之前已经闻到了曲忻然身上飘来的香气,有些混杂,与小东西身上天然的蜜桃香比起来更是浓烈的让人觉得不大舒服。他顺势偏头去看寿王,淡淡道:“你要是喜欢,朕就赏给你了。本来也就是你先挑中的。” 曲忻然的脸色变了变,她捏紧裙角镇定下来。 就听寿王答:“无功不受禄,臣弟可不敢无缘无故收受皇兄的赏赐。”倒没有膈应他的皇兄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之类的,他听说这批美人他的皇兄一个还没宠幸过。 想来不是不喜欢,就是有更吸引他的存在了。 寿王想起那个会凌厉地挽弓射箭,会受惊地扔绣鞋砸人的女人。笑的意味深长。 “如此,朕先行一步。”皇帝摆出架子,连个理由都没给,撇下两个错愕的人离开了亭子。 他这个皇弟今天来,一准是挤兑那些朝臣或者想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让他批准的,他是来散心的又不是闹心的,当然不想多听。而且,他突然有点想见小东西。 曲忻然有点傻眼,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她听说现在的统治者在以前也是属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所以风气较为开放。即使这里只有她与寿王两个人,但是光天化日,又是露天,旁人也不会说闲话。 这对以前动辄换/妻以及共妻的民族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除非皇帝有意见,否则别人也不会多事。 而皇帝,他如今还没把那批新人当自己的妃子看,觉得送人也挺好的。 如果寿王能喜欢上,他更是乐得作人情,也好换他一时清静。 “无趣。”寿王扫了她一眼,依旧吐出两个字评价道。原本挑中这个女人,是以为皇兄会喜欢。皇兄原先较为喜欢温婉的女人,觉得省事不闹腾,所以尽管贤妃无所出,但还是封她为四妃之一。他就算想看后宫变的鸡飞狗跳,也得掺几个好的让皇兄接受啊,所以就挑了她。 只是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口味就变了。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可以把皇兄和那女人放在一起研究研究。 作者有话要说:打呵欠,这章写的好累,我觉得因为越走越远的关系……?宫斗细胞什么的,已经快死光了吧。 嘤嘤嘤我要捡起来你们不许拦我……就算是小白文,它也是后宫背景啊啊啊…… 第37章 陷害(下) “你才无趣。”曲忻然反驳。 寿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根据穿越定律,皇上的兄弟通常会和穿越女主纠缠不休,甚至会为了她赴汤蹈火,助她争宠。不过看这个王爷的性子,会当着她的面说无趣,素日行事必是十分古怪的。她如果低眉顺眼的受之,他必然看不上眼,对付这样的人要的是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她一改温顺的模样,带了点娇俏的呛声。 寿王果是有些惊奇,但在他与她的眼睛相对之后,就失去了研究的兴致。那双眼睛太普通,里面虽然有**,但不会有为了**舍弃一切的决断,如那天碰到的拦街女子,她虽然也不是极致,但比眼前这个女人要强上太多。 于是他眼神淡漠的离开,果然还是无趣。 这一次是连招呼都没有打,曲忻然连续两次被男人撂在一边,陡然生出怪异的感觉来。 这样的气氛,不太对。 为什么他们不是按剧本走的呢?她无措地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 燕宿雕梁,唧唧喳喳的叫闹声掩盖着庭院里暗藏的汹涌,使之显得格外融洽。 三人闲话的时候,反是碧桃和安选侍说的更多,薛绿萼这个提出来探望的正主儿反而没有多说,只让宫女送上了探望的礼物,继续维持着她一贯的冷颜风格。 主子们谈话,宫女们自也是另聚在一处闲磕牙,交流交流小道消息,谈谈主子赐下的点心首饰等。 碧桃本就不擅与不熟悉的人闲谈,这回能多说上几句,也是因为安选侍心里感激她,所以有意不想冷场的结果。 春风徐送,绿树沙沙轻摇,春日的暖阳透过交错的枝叶斑驳打在三人身上,直教人懒洋洋犯了春困。 碧桃等的有些熏熏然欲睡,抬袖打了个呵欠,脸儿稍稍有些苍白。见安选侍也是神色倦怠,就提出要走。 安选侍因久站精神不好,但她一个低位选侍,却不好提出送客的要求来。如今听她们告辞,自然是千肯万肯。她心下稍松,招来晶晶搀着,准备送她二人走一小段路,免得失礼。 三人皆提步欲行,晶晶馋住主子肘弯处,碧桃与薛绿萼将将转身一侧,两人皆是广袖轻动,裙摆微袅。 此际,心神松乏的安选侍耳边蓦然听见一声“主子小心”,她慌张抬眼,四周的时间皆定格般的缓慢,唯见珍婕妤鬓边簪的那一朵灼灼桃花,像团彤烈的火焰迅速地不可阻挡地烧到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心里胡乱跳动的声音,整个人都因失措而僵硬,紧紧护住了肚子。 但尖锐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有的只是侧摔在软香身子上的闷疼。 皇帝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被冲力带的踉跄的宫女,捂着肚子吸气的安选侍,以及,被她压在身下,裙摆上渐渐透出血红色的碧桃。 而树上的鸟雀,正不知世事的跳跃欢叫,宛若幸灾乐祸。 他脸色陡然变的冷峻,甩下一句“去请太医”便大步上前,等几个宫女一同扶起安选侍后,弯腰抱起碧桃,不发一言将她抱进雨香阁的卧室里。 他手脚轻柔的将她放在被褥上,调好了引枕的位置让她倚靠的更舒适,继而吩咐在一旁有些失措的芸缕去打热水。一番举动,竟不如寻常那般,哄她时也带着帝王的高高在上。此时虽然他的脸部线条紧绷,但眼神和语气却是不自觉的一再放软,仿佛她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不敢施加任何重量。 “觉得怎么样?”皇帝伸手拨开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看着她惨白失血的脸色,心底的一点疼惜无言以表。 他的小乖一向是神采熠熠,热烈张扬的。如今却色如白纸,她倦倦倚在那儿,不复往昔的明媚鲜妍。 碧桃递给他一个安抚而虚弱的笑,眼神飘忽般的向后去,那里站着勉强支持住的安选侍和眉目间流露出焦躁忐忑的薛绿萼。她嘴唇动了动,忽而一笑,她说,姐姐。 “姐姐,是因为我让皇上给你赐了避子汤,所以你要报复到我的孩子身上吗?”她面无血色,说完后头晕失衡的靠在了引枕上,阖上眼睛。 那语气淡而疲惫,声音轻而缓慢,却让一屋子的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皇帝握着她的手一紧,孩子? 却不知此时她心里正道,为了营造气氛不去吃早饭,再加上药物的副作用,现在头晕的嗡嗡作响好像有点自作孽。但这样,应该会更像吧。要是让她演出深受打击的模样,她还真的不太擅长。 “你你说谎。”薛绿萼大惊失色的倒退一步,如果在局面对她不利的情况下,薛碧桃竟还是怀有身孕。那就是皇后也保不了她。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原是准备在众人松懈的时候连绊带推,造成薛碧桃撞倒安选侍,致使安选侍流产的景象。然而就在她得手的时候,薛碧桃却不知道是哪里使出的劲儿,硬是身子一转一沉,垫在了安选侍的身下。 她虽然觉得事情超出意料,但也是无可奈何的。 但在猝不及防听到“避子汤”时,心神骤然失守,失去了冷静。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碗补汤居然是避子汤,以前的欢喜在现实的对应下变得那样讽刺而可笑。 再加上碧桃有孕的事实,让她不敢置信的厉声反驳。 “是,你也许不知道我有孕,”碧桃顿了顿,眼睛依旧是紧闭着,她道,“但是将我推在安选侍身上的那股力道,姐姐,是你使的罢?” “我我没……不是我!”纵然薛绿萼应变再强,在被强大的事实连连打击之下,也无法巧言反驳,断断续续的辩解和一再的否认,让人实在无法信服。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一步步向前,只是为了走进早就设好的陷阱般,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碧桃不再说话,这出戏她是配角,现在已然唱完。 早在腊八之后她就有些怀疑薛绿萼投靠了皇后,毕竟当时她姊妹二人同是风光无限,皇后没理由对付了她,却把荣宠力压宜敏二人的姐姐放过了。自己清清楚楚看着她吃下那碗粥,她却一点事儿也没有。她仔细考虑过,认为投靠皇后这一项占了最大的可能。有一回请安时她特意靠近她,一是想试探,二是想试试警觉会不会有反应。 但薛绿萼对她的反应素来是不喜的,那日她也没有流露出投靠皇后之后成竹在胸的喜悦,警觉更是半点反应也无。所以她无法断定这个推论的准确性。 同时也知道,警觉在后宫妃嫔的身上大概是不起作用的。毕竟她们对她都不会抱有善意。所以被系统选择性忽略了罢。 于是她让永和宫贤妃安插下的人芸清去注意锦绣阁的情况,毕竟家族在宫中的势力,是她和薛绿萼共同的。虽然在自己盖过她的风头后倒向她的人更多,但是毕竟不能知根知底,用的不放心。 倒不知贤妃是真没发觉,还是想看她们姐妹二人的好戏。她姐姐频频去长春宫的消息如实传到了她手上。兴许,其中贤妃曾推波助澜一把也难说。 后来知道伴驾随行的名单上有早失圣宠的薛绿萼,她就确定了这个猜测。 她如今的风头不知让多少人暗地嫉恨,而皇后能稳当的坐在那儿没有动作,她和芸缕商讨后认为恐怕是因为早就准备了后手。只可惜皇后算漏了她们姐妹俩的关系,如果是感情要好的姐妹,自然能在背地里捅上一刀。但让薛绿萼出马,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知道皇后有没有听到薛绿萼在围猎时的所作所为,如果有,大概就不会信心满满的让薛绿萼下手了罢。 然后她又想,如果她是皇后,在现在的局面里会怎么做。想来想去,只有一次将她和安选侍两根刺同时拔出,较为符合皇后果断的作风。就像那回直接断了丽嫔后路一般。所以她一直让暮云关注安选侍的情况,不到后三个月的危险时期,没有绝对把握皇后应该是不会出手的。 一直等到今天,薛绿萼踏入芳华阁时她就知道,皇后坐不住了。 那颗她借着打呵欠掩袖吃下的药丸是从系统的包裹中拿到手的。当时在零陵香撤去之后,其实她心里还排斥犹豫着。有个孩子当然对她更有利,但如果产生了感情最终却不能带他走她又当如何?就在她不时变动的主意之下,她发现包裹里出现了她脑子里想着的东西——流产药。 但很诡异的是,后面还打了个括号,写上了一个“伪”字。 难道包裹里还能有假冒劣质的药丸?她觉得大概是伪装流产药的意思。她想象的东西,只有包裹里真的有才会出现。也就是说包裹里没有流产药,却有伪装流产的药。 她当时心情有点复杂,好像系统主动帮她做出了决定,断绝了她的后路。但拿到这颗药之后,她又觉得这是个机会,即使今日这个药丸不起作用,她也不会有损失。 她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让薛绿萼或者皇后没有好下场,其实所有的设计全都是奔着皇帝去的。反攻别人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当然还是笼络皇帝的心。二人共同喜悦伤心的经历,可以更快的增加皇帝的心悦指数。 不过原计划中皇帝不会这么及时的到达,如今能让他亲眼看到这一切,她真该好好感谢让皇帝过来的那个人或者皇帝自己? 曲忻然要是知道自己居然间接性的帮了她认为是炮灰的宠妃一把,估计就要吐血了吧。 皇宫里争斗的结果素来如此,谁受伤,谁就是苦主,而剩下的那个,就算是清清白白的,也会被问罪。除非皇帝有意偏袒,一力查清。 所以即使薛绿萼巧舌如簧,她也逃不过罪责。更何况她已经在连番受到打击之后,说话毫无章法,无可辩解了。 而此时,皇帝的心底已然惊怒非常。在太医把脉确认小产后更是到达一定的高度。他眯了眯眼,压下情绪,脸色同声音一齐沉下:“传朕旨意,永和宫薛美人谋害皇嗣,罔顾伦常,无嫔御之德,即日起打入冷宫,不得有误。” “皇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推她!是她!是她想借此污蔑妾身。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啊!”薛绿萼一个激灵,直直跪下磕头,哀声喊冤不已,生怕再下一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也确实没有机会了。 皇帝看她鬓发散乱,言行无状,尤其那一张肖似碧桃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怨恨,更是厌恶。挥手让内侍强拉她下去。 哭喊声渐行渐远。 碧桃勉力睁开眼,声音涩软:“皇上,饿。”而后摸到裙上的血迹,泪珠子一挂,又道:“疼。” 太医等人已在侧间给安选侍诊脉查看,此时室内唯他二人。皇帝这才毫无顾虑的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里有疼惜和失落:“别伤心,以后还会有的。” 却不知她是真的摔的很疼,以及,很饿。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后,我决定去学习怎么描写场景t^t。 有多少人想看寿王(强)桃桃?咳咳咳……人多我就写,人少我就自己脑补啦。 顺说,绝对与正文无关哦他们只是好基友真的!! 第38章 朱鱼 尖锐的护甲划出一道细痕,皇后的脸色有些阴沉:“珍婕妤,本宫真是小看她了。” “话虽如此,经过此事,娘娘对她也不必太过高看,”金嬷嬷沉吟着道,“娘娘想,连亲生姐姐都被她陷害落了这样的下场,这宫里还有谁会想与她为盟?恐怕就算站在她那一边儿也会变成第二个裴宝林薛美人。” 皇后面色不见好看,嵌入木纹的指甲愈加深:“就算没有人帮她又如何,她如今最大的依仗可是皇上!” “这……”金嬷嬷因没想到这一茬,一时有些词穷。 却也不能怪她,不到一定的高度,有些事,奴才是想不到的。 皇后正欲再说,就听得岸芷在门外通报:“启禀娘娘,皇上正往咱们长春宫这儿来。” 皇后听罢有一刹那的慌乱,转而平静冷笑:“护的真紧。” “到底是龙嗣。这回虽没有成事,好在无意间让她落了胎,也不是没有收获。这珍婕妤倘再生出个皇子来,怕是更不知天高地厚了。”金嬷嬷念头一转,总算得了劝慰的话。 皇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稍稍释然。是啊,也不是没有收获。 薛碧桃流掉的这个,可比安茯苓肚子里的要难缠多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扬起得体的笑容,不错一丝规矩,仪态万方地下拜。 皇上叫起,不曾落座,只以状似对质的态度各占一方,缓缓道:“皇后,可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碧桃能打听到的事,皇上身为天子又怎么可能查不到?以前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知道。 后宫是女人的战场,他意在享乐,何必沾惹是非。 甲尖攒心,皇后笑容不变:“臣妾不知皇上想听什么?” “朕想听皇后的保证。”皇帝淡然直言。 皇后像是没料到皇帝会将意图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猝不及防地怔了怔。而后拐了个弯问:“臣妾若是做下保证,皇上可会相信?” 不等皇帝开口,她又笑道:“不若皇上先应诺臣妾一件事,臣妾再答应可好?” 皇帝不置可否地颔首。 “等臣妾生出皇子,”皇后想起了早夭的三皇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她顿了顿,“臣妾就保她平安无事。” 这个她说的是谁,他们二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皇帝虽不欲坏了嫡妻脸面,到底还是道:“太医曾说你生产时伤了身子。” 皇后的笑容有些勉强,谁伤疤被揭脸色都不会好看,但眼前之人是一国之君,她万不能给脸色看,她道:“太医也说,多调养几年即可恢复。” “臣妾也只是想要皇上一个保证,求得安心罢了。”皇后垂眸。 没想到自己这个嫡妻还有这样的本事,皇帝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心想。本来是自己欲借此事让她不得不答应,但她话锋一转,倒像他宠妾灭妻,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不过,只要能看透的局,也就不算是局。 他淡淡道:“她的平安无事也不必你来保,你既然自认此事无错,就待在长春宫好好自省思过罢。”而后拂袖离开。 在迈出宫门前他似嘲似讽地甩下一句:“放心,你的后位稳的很。” ------------------------------------------------------------------------------ 第二日,皇后身体有恙,由德贤二妃暂时打理后宫事务的圣旨颁下,后宫中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有些触觉灵敏的,认为恐怕和珍婕妤小产一事脱不了干系。 难道珍婕妤在皇帝的心中已经到了连皇后都不能动摇的地步了? 只能说,在碧桃的各种期盼话语的引诱下,皇帝自己本身对这个孩子就充满了期待,再加上他亲自问责时皇后不但不反省还想和他谈条件,这已经触犯到皇帝的威严了。 碧桃其实只是起了一个导火索的作用,如果皇后自己的态度不那么强势,皇帝未必会为此难为她。 “娘娘,您怎么了?”栀子看着坐在床边不发一言的主子,有些奇怪。 怎么主子看起来一脸担忧的模样? 她上前边歪头不解,边将床帐子里的金鸭取出,换上熏爇的苏合香,动作熟稔而利落。 贤妃终于回过神来,她叹气说了一句栀子不甚明白的话:“她何必这么执着呢。” “娘娘?” “哦,”贤妃将心事放下,笑如晴好日暖,一派温然亲切,“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咱们去御花园逛逛罢。”那种随着时间沉淀的气质,绝不是曲忻然这种靠外物形成可以比拟的。 栀子一听,兴致高涨,当即忘了自家娘娘说的那句奇怪的话,立刻帮主子妆扮起来。 二人走近澄瑞亭,隔着拱桥看三两宫人拿着捞鱼的兜儿杆在位育斋前的鱼池子里捞鱼儿。 栀子得了贤妃的准允,前去询问。 片刻,她脚步匆匆,若不是皇宫内苑,怕是要蹦跳着回来的。顺了口气,她笑嘻嘻道:“娘娘猜是甚么事儿?” “看你笑的这么开心,难不成是要将那些鱼煮了吃?”贤妃随她笑起,“我可是知道你觊觎它们许久了。” 栀子也没反驳,她颇觉可惜的咂了咂嘴,道:“煮是要煮,吃就不是奴婢的事儿了。” “哦?”贤妃似乎有点猜到了,想要确认。 “是芳华阁的珍婕妤,因小产正坐小月子呢。前日里说粥菜味道寡淡,不肯多吃,想要吃这池子里养的鱼儿。因太医也说此时多吃朱鱼是有好处的,皇上便下令将甚么连腮红琥珀眼蓝如翠都捞了去御膳房做。”栀子羡慕,“都是进贡来的稀有鱼种,平日里只能赏玩的,那位主子竟能吃着。” “皇上对她,倒确实不错。”贤妃眉眼带笑,心里却是复杂。 那一点怅惘,也不知是为了谁。 ----------------------------------------------------------------------- 皇帝下朝后径去了芳华阁,他摆手让宫人不必通报,脚步放轻入了内室。 虽然规矩定了后妃坐月子的时候皇帝不得近身,但看一看而已,他觉得无伤大雅。 床上的小女人双手一叠窝在枕头上,厚软的被子盖至肩膀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脸儿睡的红扑扑的,姿势一动不动,显得安静乖巧。 果然又是在睡觉。 皇帝嘴角逸出一抹无奈而宠溺的笑,上前探了探她双手的温度,觉得有点凉,便将其塞进被子里。 动作轻缓。 但碧桃还是醒了,从昨晚一直睡到皇帝下朝,她睡的头都晕了。她睫毛轻颤,好容易睁开了眼,见到皇帝时又呆呆的眨了眨,然后浮起甜笑,带了点虚弱的味道:“皇上~”伸手攥住皇帝的袖口。 这是她惯常的小动作。 尽管她为了有坐小月子的样子,不敢随意加点数,免得脸色太过红润。但皇帝看到她的笑容还是情不自禁的将她抱到怀里来,软软的身子抱起来还是这么舒服,皇帝摸了摸她的小肚子。心里叹了口气。 碧桃顺势爱娇的倚在他肩膀上,然后问道:“皇上,鱼呢?” 沉闷的气氛立时被打破,皇帝挑眉:“鱼比朕重要?”也不先问他累不累,渴不渴,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上来就问吃的。小没良心的东西。 碧桃脑袋晕晕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口微张打了个呵欠,像困顿缩在一起的小猫,说话咪呜般的小声:“鱼可以吃,皇上吃不着呀。” 反调戏的感觉真好,她觉得精神好了一点。 皇帝掐住她鲜嫩嫩的脸不放,像是要掐出水来,他笑:“不如朕把你丢进鱼池子里,让你吃个够,嗯?” 掐脸的力道控制的正好,碧桃没觉得疼,就往皇帝手边一蹭,月牙眼儿笑眯着:“皇上,掐的手疼不疼?妾身给你吹吹,吹吹。” 她这绝对不是拍马屁,她只是觉得掐人还要拿捏力道,做皇帝好辛苦。她要体谅。 皇帝乐了,松手摸了一把,低声笑骂:“小狗腿子。”而后让人传膳。 “皇上,妾身把那些鱼儿吃了,是不是池子里就没有可看的了?”碧桃坐在床上,对着小食案上的美食皱了皱小眉毛,好像有点发愁。 皇帝还不知道她?这是想吃又怕担干系的典型,他弹了弹她额头,笑的轻描淡写:“再让他们进贡就是了,吃你的去。” 碧桃竖大拇指,皇上,好气魄。 然后乐滋滋夹起那蒸至玉白色的鱼肉,塞进嘴里。含住嚼了嚼吞下,又舔去沾唇的油,享受的眯眼。 不愧是珍稀品种,越名贵的东西味道越好,这是真理。 尤其是在花别人的钱的时候。 殊不知,皇帝此时看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只珍稀品种的朱鱼,恨不得下一秒就吞到肚子里去。 先将鱼儿喂结实了,往后捞起来吃的才带劲儿。 等她将尽吃饱时,顺着她的发丝儿的皇帝在温馨的气氛下突然开口:“小乖,你当时为什么要救安选侍?” 羽睫轻垂,碧桃如常吃一口粥,道:“如果不救,皇上也许会怀疑是妾身做的。但原先……”她带了一点无助和不安地放下筷子,“妾身也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等到后来才感受到他从我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感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怨我?” 皇帝心里有些感慨,果然只要他问,她总是会说实话。不会像其她人一样说那可是皇子之类一副为了他才如此的话。即使她是为了自己不被他怀疑,但他莫名觉得熨帖,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忐忑于他的信任罢? 而且,终归是因为他,她才失了一个孩子。 皇帝疼惜的抚上她的背脊,语气变得温和:“朕曾经答应过你,等你生了孩子就升你为嫔,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如今你为了救安选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朕依然升你到嫔位,将安选侍的孩子记到你名下,好不好?” 他想了很久,觉得这样可以补偿她。他知道她迫切地期盼孩子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漏了什么……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如果中午不贪睡的话,今天会二更> <!为了染血咩咩的长评和小隐说如果更就给的长评哈哈~ 唔……总之近日会有两次加更的~今天明天或者后天。 第39章 施恩 “不好。”碧桃一口拒绝,转瞬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了,叼一筷子鱼肉喂到皇帝嘴边,软软地笑,“好吃。” 皇帝还没来得及皱眉,那不悦之意就被她压了回去,他失笑,慢条斯理地将鱼吃了,才道:“怎么不好?” 碧桃看了看他,咬着筷子,别过身子不理。 皇帝看她一变一个样颇有些头疼,怎么才刚还软乎乎地看着他笑,眼睛一眨又生起闷气了。他伸手去捉她双肩,手还没放上去,她就已经回转过来了。她好像想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把话吐出来:“不想养皇上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皇帝的心在一刹那像是被触动了,急速地跳了一下。 碧桃看着面板上点数升到五十的技能值,默默的开心了一会儿,在他亲眼目睹自己流了孩子之后,最近的技能值都窜的比较快,完成了一半,皇帝现在大概是喜欢她? 虽然她越来越觉得这样做好像莫名对不起皇帝,因为他确实待她很好。不过,不想养别人的孩子这是实话,应该没问题吧。 皇帝本意也是想补偿她,自然不想她为此不开心,自然就作罢了。于是他拿了羹勺喂她吃粥,以示自己没有生气,而后道:“那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碧桃虽然已经吃饱了,但还是将吹得温温的粥吃进嘴里,含糊道:“想要浴缸。”坐小月子不能沾水,身上好脏。 她嫌弃地看了自己一眼。 皇帝明白了,这个娇娃娃饿不得,脏不得,他早就养熟了。他诱哄般的开口:“只要这一个月不碰水,朕马上就命人给你砌好。” “脏脏的,皇上会嫌弃。”她粉粉的眼儿染了一圈难过的颜色,好像说的话立刻就会变成真的。 皇帝这回没被她说动,强势道:“你要敢洗,就别想朕再踏足芳华阁。” 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你敢?你敢我就不和你好了!”。 碧桃小爪子一捂嘴咯咯地笑起来,直笑的皇帝莫名其妙。 “那皇上再答应人家两个要求嘛。”碧桃认为,身为宠妃,她必须要做好得寸进尺的本职工作。于是厚脸皮的开口请求。 皇帝知道她向来能将分寸拿捏得当,很少让他为难。且她如今身子正虚,想逗她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应允道:“说罢,朕应你就是。” “妾身自己一个人窝着好闷,”她刚说半句,立刻接收到皇帝不善的眼神,马上改口,“在皇上不在的时候。所以想让娘进宫看我……” 皇帝颔首。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出事的还有她姐姐,她恐怕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为此怨恨她。 碧桃话头一转,提了第二个要求:“还有,妾身希望那个孩子能让安选侍自己养。” 皇帝看她。 她眼角有点湿湿的,想起了现代的整日工作忙碌的母亲,有委屈也有想念。她失落的低下头:“毕竟是妾身的孩儿以命换来的,妾身希望至少他能过的开心。待在自己生母身边,应该是最好的吧。” 毕竟同住一宫,虽然有贞贵嫔帮忙,安选侍能不声不响地挡住这么多人也是个人物。若是她和贞贵嫔联手,在她松懈的时候许也会钻了空子。还是实实在在的卖她个人情,让她从心里不想与她为敌为好。 收服别人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 皇帝轻抚着她弯下一截儿的白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规矩也是从前朝学来的,他想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安选侍虽然家世普通,但为人还算知礼懂识,教导孩子也足够了。 ---------------------------------------------------------------- 碧桃认为做好事不能不留名,于是让暮云悄悄给雨香阁递了消息。 安选侍得知后果然欣喜非常,但心里仍有稍许不安。她倚在榻上,将草药书页一合,卷握在手,问晶晶:“你说珍婕妤此举何意?” 宫里头的人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还的起的。说起来,这已经是珍婕妤第三次帮她了。第一次她感激,第二次她愧疚,而第三次,她虽然高兴但又怕自己被冲昏了头脑,看不清里头的弯绕。 晶晶思忖片刻,答道:“奴婢想着,珍婕妤恐怕是想借此拉拢您。毕竟她亦是住在储秀宫,看到贞贵嫔娘娘帮衬着您,应也是担心她自己势单力薄,被咱们孤立算计了去?” 安选侍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说的有理。”她因在乎孩子,简简单单的局面反而看不清,只一味往孩子身上想。 “再则,”晶晶踌躇着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也不必觉得这份情太厚重,恐怕还不起。依珍婕妤在皇上面前的情分体面,这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规矩再大也大不过皇上,皇上想应下这事做补偿,谁还能拦了去?” 说完,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除了皇上,孩子就是主子的命,如今能将孩子留在身边,她也是感激珍婕妤的,但不希望主子为此惟珍婕妤马首是瞻,死心塌地的对她。 “到底还是欠了她的情,”她见晶晶还待说,将书卷竖在跟前,止了她的话头,笑道:“你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也说了,皇上是想补偿她才应下这事,那她平白放过了这机会来帮我求情,我若是不念着她的好儿,倒成什么人了?” 如豆灯晕将她低头抚摸肚腹的面颊衬的格外柔和。 晶晶抱住书,眉眼仍带几分犹豫。但见主子主意已定,想着几次三番,主子反倒不像从前那样因痴迷皇上将甚么都忘在脑后,应确实是能把握住分寸的。便没再多说。 到底还是不如杏儿,她不能贸然开口问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有宓贵人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近来主子对宓贵人重获荣宠的事愈发耿耿于怀,经常在听到宓贵人的消息后,脸上就有惧意闪过,然后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像是怕被抢走一样。甚至连贞贵嫔为什么会帮主子,她也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起莫名被皇后娘娘发落了的杏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冰凉的玉滚压着皮肤,沁入肌理,德妃舒适的歪在美人榻上闭上了眼。 湘玉低坐在杌子上,一壁拿玉滚轴小心翼翼地给主子做按摩,一壁与主子闲话:“这回皇后娘娘栽了跟头,可是主子难得的机会。” “嗯,”德妃轻轻哼了一声,困意不显,尚算乐意搭话,“你想的简单,一同协理的还有个贤妃呢。” “贤妃娘娘?奴婢瞧她素来是不爱争这些的。”湘玉诧异。 “本宫也以为如此,但如今看来,她并不十分愿意和本宫联手将皇后的人替了,反倒很是维护。若说爱权,又不将自己的人提拔上去。若说不爱权,怎么处处和本宫做对。”她说着有些不悦皱眉,转而感觉到脸上的触感,略略放松了些。 “难道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有所瓜葛?” 湘玉的话一下将德妃点醒,她吩咐道:“叫底下人去查,贤妃以前和皇后有没有过不同寻常的接触。” 继而喃喃:“她与本宫一同进府,难不成竟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被皇后拉拢,而本宫毫无所觉?” 湘玉半是劝慰半是提醒:“皇后娘娘那时在府中的势力已是根深蒂固,娘娘又是初进府的新人,又要拉拢皇上又要提防她人,纵不仔细也是有的。” 德妃赞同道:“无论如何,这事也得查出来。这么好的机会,本宫可不想平白被贤妃阻碍了去。” “除了贤妃娘娘,如今还有一人,娘娘也得注意才是。”湘玉想起小产后还能晋封为嫔的珍婕妤。 包括宓贵人在内,哪个保不住皇嗣的妃嫔不是先后遭了皇上冷待?偏偏只有她一个,即使没了孩子,皇上不但不怪罪她粗心,反而愈发疼宠怜爱,就是现下正坐着小月子,也没少踏足芳华阁。 虽则是因救安选侍腹中龙胎的缘故,但能让皇上紧张如斯,也不可小瞧。 德妃笑:“你说珍嫔?她确实了不得。”语气却并不十分在意。 有荣宠是一回事,能长盛不衰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早就有了安排。 宫里的后妃经皇后这么多年的压制大多已经臣服,她要挑个可意的拉拢并不容易。倒是留香苑的那批新人,没家世没地位,但容貌出色。她挑一个捧着,就算不能将珍嫔打压下去,也能分走她不少宠爱。 圣上从来不是从一而终,能被任何一个人迷惑的人。 “咱们皇后娘娘想压着新人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却白给咱们一个施恩的好机会。”德妃笑容逐深,“去问尚寝局,留香苑那批人的牌子什么时候制好。叫他们手脚麻利点,别偷懒。” “皇上想不起来,咱们可得提醒皇上雨露均沾,免得有人恃宠而骄生了歪心思。” 湘玉一点就透,她会意的点头,笑捧道:“倒是奴婢瞎操心,娘娘自个儿心里门清着呢。” 烛台里的灯捻哔剥折弯下一段,仿佛有风吹过,旋即恢复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咦,我是不会说我看错给长评的人了的||||? 其实我都快不知道加点加到哪里去了,你们喜欢哪几个属性? 第40章 珍嫔 “娘娘,夫人在外头候着了。您看?”奉紫挑起一边儿纱帐,叫宫人捧了漱口擦脸的茶盏巾子,语气犹显温柔小心,生恐惊着自家主子。 碧桃这几日昏昏睡睡,难有个清醒时候。旁人只当她身子还没将养过来,不敢叫醒,实则是她自己都忘了日月辰光,横竖都是要窝在这儿不能动弹,高床软枕,汤药人参的伺候着。 起或不起都没甚么差了。 她轻应了一声,道:“让夫人稍等片刻。”总不能蓬头垢面的见人,还须得洗漱。这一方面,奉紫安排的尤为仔细,不必她多操心。 过了一刻,按品级着装的翁敏由宫人引入内室,她先行大礼叩拜,口称:“臣妇薛翁氏叩见娘娘,娘娘吉祥。” 碧桃抬手叫起,因才醒,脸色稍显苍白。翁敏被赐座后便即刻关怀道:“娘娘身子可康健了?” “娘不必挂心,已然大好了。”她虚虚弱弱的回了一句,虽挂着笑,却不足以让人信服。 奉紫诧异的看了主子一眼,才刚主子也没这么虚弱呀。 碧桃却渡了眼色来,她会意领了宫人退下,只留她母女二人谈话。 翁敏进来时留意了屋内装扮,窗边的白釉玉壶春瓶里折枝插放了碧桃花儿,黄花梨三足座灯立在楠木架子床一角,边沿小几上搁了放香橼的划花棱口小碟,式样明快,气味清新,教人不觉舒心。 虽是简单,却俱做工精细,材质精良,果不然是得宠的。 再见一行宫人行事循规蹈矩,有条不紊,便知女儿教导的不错。往日里,竟是真的小瞧了她。 她笑的更亲和了些,一如入宫之前那般握住女儿的手,道:“可是吃了不少苦?” 碧桃面上浮一点晕红,含羞道:“皇上待我极好,事事关照,倒不曾吃苦。” “那就好,那就好。”翁敏欣慰之余思绪转圜,有刹那的犹豫,空气中的气氛彷佛随之滞了一刻。 碧桃见状便主动询问:“娘可是想问姐姐的事?” 翁敏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一时拿捏不住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生恐出口的话成了质问,让二人有了嫌隙就不好了。但又确实挂心大女儿的事,她拍了拍碧桃的手道:“娘知道你是个好的,若有不是定是你大姐姐先挑的头儿。娘在宫外消息不灵通,日夜挂念着你们,一听说你小产,你大姐姐又惹恼了皇上被打入冷宫,急的和什么似的,恨不得马上就入宫来看你们。幸而你向皇上求了情,否则娘如今还在外头干着急呢。” “如今见你身子好些,这心啊就落下了一半。就是不知道你姐姐的事儿……”她话留一截儿,含着不问。 碧桃闻言叹了一口气,复欲言又止。 翁敏见此道:“若是圣上不让你说,你也不必为难,只说好与不好就是了。” 碧桃摇了摇头,咬唇颇是无奈道:“这话原确实不该与娘说,因是皇家的私事,不该与外人传,但皇上那里并没有明令禁止,与其让娘成日猜度,倒不如我与您分说明白了才好。” 翁敏连忙道:“娘娘且说。”不由将自身放低了些。 “姐姐她是犯了大错的。触怒圣颜,只因——谋害皇嗣。”尾四字吐字清晰,音却沉下,直听的翁敏心惊肉跳。 她眼睛蓦然睁大,嘴唇哆嗦了半晌,视线落在碧桃隔了锦被的肚子上,她声音有些颤:“你小产,是因为因为你姐姐?” 她从小悉心教导的女儿,她不信竟会昏了头做下这等错事。 即使心里可能会嫉妒不甘,但到底是亲生姊妹啊。更何况,若有皇子出生,她们家族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光宗耀祖。她在宫里,也不至受人轻待。 这可是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好事,她竟这般想不透! “姐姐也是不小心。”碧桃眉间漫上轻愁,一副很是失落伤心的模样。 确实是不小心,她姐姐本来想推的就不是她。 翁敏霎时百般滋味笼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毕竟一个是与她从小相处亲昵的大女儿,即使犯了错,她责怪的同时也是心疼的。另一个虽是少有过问的小女儿,但如今却更值得家族去扶植。她知道宫里的道道儿深,并不全信眼前小女儿说的话,然则她确实小产伤身,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她压下心里的思绪,眼角带了水光,拿帕子拭了拭反安慰她道:“都是你姐姐累了你,娘心里知道。但她如今也没个出头日子,你就别再吃心这一遭了。倒是将身子养好再怀一个是正经。” “娘说的是,”碧桃握住那帕子,替翁敏擦去泪,笑容虚弱却无端动人,“只是娘知道我原先底子就不大好,后来是皇上赏下许多补药来将养着才好些。如今再养回去却不容易,宫里头明枪暗箭我尚且抵挡不易,只怕到时候想保住皇嗣更是艰难。” 翁敏听后若有所思,思忖片晌,复定了定神,道:“你且放心。你姐姐如今既是这般,底下的人也镇他不住。往后咱们家在宫里的人手都由你调度,只不过……你姐姐那里,你还要照应一二才好。” “娘放心,我省得。”碧桃目的达成,说话也简略了许多。她无意陷害别人,但必要的信息必须及早知道,为此,人手的重要性也就体现出来了。 原先宫里的人手大多为薛绿萼所用,后来她盛宠不衰才渐渐倒向了她。但慢慢等着她们归心太麻烦,倒不如一次性说个明白,她也不必费心测验提防。 “我瞧着娘面色不大好,想是近日忧心我们姐妹所致。我一会让奉紫备些人参鹿茸等补身药材,娘走时带回去。吃完了叫人捎个信儿,我再让人送去。” “这怎么好,娘娘留着自己用才是正经。我没什么要紧的。”翁敏连忙推辞。 碧桃含笑道:“娘就成全我这份孝心罢。再说,皇上赐下来不知多少,我一个人哪里吃的完。这回可是借花献佛了,娘万不能辞的。” 翁敏听了心里高兴,从女儿言辞间可以听出与圣上亲厚非比寻常。这让她觉得做下的决定果然没错。回头再与老爷商议商议,想来老爷也会同意的。 于碧桃来说,这一宗交易达成,她也是得益的。 他们借她的势结交达官权贵,她借他们的力在宫中过的更适宜一些。话虽然说的漂亮,但其实没有感情拖欠,再好不过。 ------------------------------------------------------------------- 曲忻然自打得知德妃将她们的牌子做好呈上之后,心里就有点犹豫紧张。她一时觉得这是个机会,难得最受宠的珍婕妤不能侍寝空出了许多天儿,一时又想书里的女主皆是生病躲了好些天,将皇上胃口吊高了才让得逞的。 得不到的就是最想要的,这是男人的通病。 但她的遭遇与那些女主不同,她还不曾在别的地方吸引到皇上的注意力,若是装病推辞,也许皇上会就此将她抛到脑后去。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她在空间里翻了半天的书,终于还是咬牙决定侍寝。 吊胃口也不止在第一次,先将皇上笼络过来,之后有的是机会施展。 根据小说所述,但凡高位妃嫔想要挑选个好拿捏的,都会暗中让人观察。于是她这几天行事格外谨慎,势必要让人觉得她出挑,但又可以驾驭的住。这个分寸把握也甚是不易。幸而她还是成功了。 这一日,内侍公公前来传旨,让她好好准备。 她波澜不惊,只眼底带了喜色,继而从袖中取了荷包塞进那公公手里,亲切笑道:“劳公公走这一趟。” 那公公觉得她会做人,再加上处事平稳,是个不能小看的。也便点了点头,提点了她几句方离去。 因留香苑位置偏远,她们又不是正经选秀进来的,侍寝时要去皇帝寝宫的侧殿。她初听时吓了一跳,以为要“背宫”。后来打听过了才知道想错了,只用沐浴后待在偏殿等候即可。 这回要热水时宫人不敢怠慢,她痛快的洗了个澡,暂且不敢再往身上喷香水。挑了揉蓝衫子杏黄裙,温文婉致,很衬她亲切可人的形象。又不显得张扬,符合她低调的路线。 再在耳垂上别一对珍珠坠儿,简单干净。她颇为满意。 弯月儿爬上柳梢头。 曲忻然随引路的内侍走进侧殿,那内侍将六角宫灯放在桌上,她来不及问皇上何时才来,他便已然躬身退下。 烛光虽然将室内四壁映照个遍,但仍是难以描摹物事的形状,此处又只她孤身一人,她不自觉手心微微出了汗。不敢在四处张望,拘坐在床沿,尽量让坐姿优雅闲适。 “吱呀”,许久,那一扇镂雕花门终于被推开。 她眉眼柔和的望去,扬起笑来。 皇帝批阅完奏折已稍显疲惫,他揉了揉眉头,看她一眼。都说灯下看美人,半遮半露,越看越美。但这灯搁在桌上,离床实在太远了些。他看过去也只见个人影,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他挑眉,是哪个奴才偷懒。这桌上本该放了灯台,而宫灯应是搁在窗边的小几上才是。 不过,这也无所谓。 他在那人跟前站定,命令道:“替朕宽衣。” 曲忻然虽然觉得皇帝的口气让她有点不舒服,但也知道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她得适应。她不敢怠慢,起身就着一星光亮替帝王宽衣解带。手微微的颤,以显露自己的青涩,以求怜惜。 也不知是灯太暗还是甚么缘故,皇帝并没有注意到。他外衫褪去后迳躺入内侧,让曲忻然有些手足无措。 犹犹豫豫地过了一会儿,皇帝等的不耐烦了,道:“嬷嬷没教你?还不赶紧脱了衣服上来。” 其实嬷嬷是有教过的,但她以为是床技。想着古代人含蓄,哪有现代人放的开,听的就不是很认真。没想到里头还有这类的规矩。但好歹她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 她将腰带解了,罗衫褪下,爬上了床。带着一点不安地唤,声音清脆悦耳:“皇上。”然后怯怯的伸手从后面抱住皇帝,为了弥补刚才的过错,柔荑向他身下探去,极力取悦。 皇帝正欲转过身,就听外面一声儿—— “启禀皇上,珍嫔娘娘身子不适,想让您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码到四千字的……!但是发现再码就要深入了哈哈哈…… 第41章 丝线 皇帝的手顿时改了方向,揉向眉心。继而吩咐:“掌灯。” 外间一排宫灯燃起,橙黄的亮光透过纱窗映进来,登时将屋里的情境照了个亮堂。皇帝这才看清床上女子的面目,长相清秀,骨架匀称,还算可人。但他已然没有兴致继续了。 曲忻然怔在那儿,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些什么才好。留人?看皇帝的样子似乎是准备去的。可是不开口,今日之事一旦被传出去,她就会被珍嫔狠狠地下了脸子。 虽然不被宠妃各种整就不是穿越女主角,但是这好歹是她的第一次啊。就算符合女主定律,她也不想这么憋屈。通常励精图治,勤于朝政的明君都是自身霸道的人,对着娇怯处于弱势的女子应该会更怜惜吧? 于是她将脚缩起,薄被揽身,慌张而忐忑地看向正下床的皇帝:“皇上?”手将被角攥住,唇瓣轻咬,好似他欲要离去的举动对她而言是极大的残忍。 皇帝披上绫罗龙纹外衫,闻言回头,皱了皱眉。原是想叫她来更衣,看这样子恐怕让她做更耽误功夫,便扬声叫进外面候着的人。 宫人鱼贯而入。 曲忻然见状忙不迭去落下纱帘,再用被子捂紧了。她自觉身子金贵,怎么能让奴才看见半点儿。即使这个朝代并无教谁看了皮肤就要嫁谁的说法。这一忙,倒把后头留人的话噎在嘴里,错过了时机。 她眼睁睁看着皇帝离开,而几个留待善后的宫人正低头等她重新将衣服穿上好送回去。即使他们不曾看向她,她仍是觉得彷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了一个耳光,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格外精彩。 ---------------------------------------------------------- 碧桃正就着灯取线穿针。她一捻再捻,半天儿戳不进眼子里,反是恍神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小耳朵一竖,听着分明。赶忙把那针丢进笸箩里,将奉紫穿好的那个捡出来,似模似样的捧着绣绷扎针。 跃动的焰光撒进帐子里,将小人儿身上胧上一层薄金的纱,虚虚实实,彷佛伸手就能得,又彷佛一触就要化作烟影儿没了去。可她拈针的红翘又如斯鲜明,润泽饱满似红豆儿,勾的人眼儿只肯随她那双手翻覆来去。 她迎着那缕光侧头,乌珠儿宛若盈了水,看的人直想将她搂在怀里。 灯下美人,朦朦胧胧,欲遮还掩,当如是。 皇帝原先虽觉得这小醋桶子必定是使了借口让他来,但又着实担心她果真不适。如今看来,她悠闲的很,连个病样子也不肯装来敷衍他。他上前想将帐子掀开,碧桃拽住,腻声:“不是找美人儿去了,还来干嘛。” 见小东西两瓣嘴皮儿一磕,咕噜噜地冒酸话,皇帝好笑挑眉:“不让来?那朕走了。”说着就要抬脚转身。 “不准走,”碧桃俏睨他一眼,娇滴滴捏了嗓子,“既入了我这盘丝洞,哪里由得了你做主?” 皇帝笑的不行,隔着帐子掐她的小粉颊,细密的小网子罩着,触手沙沙的,皮肤又是雪滑滑的,让人不禁心旌摇曳。他声音低沉:“朕还没进去,怎么就由不得朕了?” 碧桃将那没穿好的红丝线一扯,连带着扑到皇帝怀里。纱帐胧着她的眼,粉中带水,水里含情,扑扇扑扇着把皇帝引住。她葱白的指儿悄悄绕到外头,勾缠缠将皇帝颈项上围了半圈儿,吐气儿温香,“皇上不知么,人家口中能吐丝,只消皇上走近,可就再也跑不了了。” 皇帝心甘情愿的被绕住,这会再掀帐子碧桃没反对。他顺着丝绳的力倾身,捧脸吮吻住她,汲取她口中的香甜。待得她娇喘吁吁,眼底泛起春波方退开一寸远,不想牵出一道银丝来。他笑:“果真能吐丝。你是哪路来的小妖精,是你把朕的乖宝贝儿弄没了的,嗯?” 自打皇帝上了心,这配合度真真儿是直线上升,让碧桃很是感叹。 她小身子一扭,颈儿弯低,含羞道:“人家腾云路过这地界儿,实在饿了,闻着香味就没忍住。”她鼻子动了动,馋嘴儿道:“你也好香,介不介意让人家尝一口?” 皇帝叹,他就不该近这小东西的身,一碰就着魔。偏生她还闹的厉害,明知道他现在下不了嘴,硬是满身肉香儿的凑到他嘴边,香喷喷的等着他来嚼。 那火直往下冲,却没处可发。 他没忍住,低问:“想尝哪里?”其实是想让她咬一回脖子嘴巴也就作罢了。 结果小东西很闹心的往下蹭,然后盯住了蓄势待发的地方,还伸出粉舌尖尖舔了舔唇。 “要吃?”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想起头一回闻到蜜桃香后记下的账,可现在小东西的身子…… “小乖,咱们等下回好不好?”他心里的火苗噌噌的往上窜,却不得不压制住。免得不小心弄伤了她。 碧桃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么做,不过他肯打住欲念,为了她随便掰出的一个理由就从温柔乡里跑过来,还是应该报答报答的。而且忍多了伤身,让他来了又不让他吃饱,以后不肯来了怎么办。 于是她仰起小脸儿,馋巴巴的看着他,不依:“不嘛,就要现在吃。” 皇帝惯来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他肯为她想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如今他欲火中烧,她还不依不饶的,自然不肯再忍。脱了外衫上床,将那碍事的笸箩连带丝线一股脑扔床底下去。 碧桃坐在他腰旁咯咯笑看他迅速的动作,继而小屁股一翘,伏在他腿间,隔了一层布料亲上去,用湿嗒嗒的口水给它洗澡,像只懵懂的猫儿一般胡舔乱咬。啃的皇帝又痒又疼,直想她马上吃到嘴里头去。 他磁性的声音低沉,有着迫不及待的味道:“小乖。” 她抬眼,咕嘟吞了一小口口水,重新低回去咬着边边褪了裤子,那细腻软嫩的小下巴时不时磕到某处,他喉间不经发出低喘声。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紧紧盯着那儿,然后小下巴一压,磨了磨。不等皇帝掐她,顺势“吧嗒”亲了一口。皇帝吸了口气。伸长手臂去揉她的小身子。 她连忙躲开,软糯的声儿含着欲,格外诱人:“人家不能吃,会硌牙的。”话说的极为正直。 皇帝稍稍醒过神,有点想笑,复点了头不再逗她,示意她继续。 碧桃先是用凉丝丝的指尖戳了戳,虽然长的很丑,行动也不温柔。不过谁叫你跟了个好主人呢。她自娱自乐弯了笑眉,心里的排斥少了一点。 温温吞吞的将它含进去。 腥腥的,唔,还有点撑的难受。 皇帝哑声:“小脑袋动一动。”她听了乖乖的开始前后移动,香滑的小舌**,偶尔眼珠子骨碌碌转,偷偷儿觑着他神色,轻轻一吸,十分调皮。 他差点守不住直接给她吸出来,不由握起拳头咬牙:“小妖精,早晚让你还回来。” 她没应,嘴巴早就含的疼了。慢慢撑不住了,嘴里头花样不自觉多起来,软嫩嫩的小手也搭上去一同使坏。终于让他脊椎骨窜起一阵酸麻,直直地冲到后脑勺,将白浊泄在她口中。 皇帝眯了眯眼,转而见小东西呛的直咳,心里一紧,将她抱过来拍着背给她顺气儿。边道:“朕说什么,让你少看点神仙妖怪的话本。净干些调皮事,连朕都不能奈你何。现在知道难受了?” 碧桃小粉拳握起,软绵绵捶在皇帝身上:“还说还说,过河就要拆桥,还骂桥是豆腐渣做的,活该塌掉。呜呜呜,皇上坏,都让你舒服了还训人家。” 皇帝无奈。 不过,他好像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说。于是他继续给娇宝宝拍背,俯身哄她:“不哭不哭,是朕不对。朕明天再让人给你做鱼吃?” 她将嘴边残余的统统往他身上擦,哪里来的就该滚回哪去。同时娇嘤嘤地哭闹:“皇上把人家当馋猫儿哄!人家才不要吃鱼!” 皇帝被胡乱蹭的无法,道:“好,不吃鱼。那你说,又要朕应你什么?”一旦她闹个不休,必定又有事了。可他偏偏就能惯着她闹,宠的她无法无天。 “人家不喜欢那个曲什么什么的,皇上以后不能去找她。”碧桃歪着脑袋想了想,闹腾半天把那女人的名字给闹腾忘了,干脆就拿什么什么替代好了。反正皇帝是知道的。 皇帝讶异:“你和她有过节?” 碧桃死死抱住皇帝,小脑袋拱着,哼声:“她想趁着空儿霸占皇上,人家不许!不许!” “小气巴拉的。”皇帝笑了,轻拍她的背,道,“朕知道了。” -------------------------------------------------------- 第二天皇帝醒来之后和她秋后算账。 “朕记得,昨晚你是用‘身子不适’把朕骗过来的?” “皇上说的好难听,人家确实身子不适呀。” “哪里不适?能吃能睡还外带唱戏,本事的很啊。” 碧桃委屈地伸出手,食指上有一个小的几乎忽略的小洞。 她撒娇:“针扎的好疼,真的。” …… ……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后面才发现,不知道吹箫怎么来啊,于是过程简略了|||| 大家新年快乐哟!!!!!!!!!!!!!!!!!虽然字数少了点,但是很甜对不对-v- ……生怕被嫌弃太甜了腻了有木有!!> < 第42章 樱桃 “明露姐姐,你可听说了?昨儿那个谁,风风光光的去了,灰头土脸的回来,好没意思。说是珍嫔娘娘身子不适,轻轻松松就将皇上请了去,”黄姚大喇喇站在曲忻然屋前嘲讽,眼往后一斜,“也不知她是怎么伺候的。” 早在那回曲忻然借着她们的东风和皇上搭上话之后,她们心气儿就不顺了。这回竟还叫她占了先,此时若不落井下石,真真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那被称作“明露姐姐”的姑娘也不见得心里舒坦,假意劝她:“人家那是破题儿第一遭,有个不周到也是正常的。” 此言一出,却教几个围来的姑娘纷纷吃笑。 宫里头的娘娘谁头一遭侍寝都没出过这事儿,一来是原先不曾有珍嫔这样毫无顾忌就扇耳刮子的主儿,二来,皇上也会给几分面子。就是不给妃嫔面子,还得给妃嫔后头的世家面子不是?可惜她后头无人撑腰。 这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暴跳如雷,可要是落在别人身上,那就怨不得人发笑了。到底她们还年轻,都觉得自己好,家世不是顶要紧的,便难以产生同命相怜之感。 好像多笑几声,自己就和那人不同了似的。 “哼,平日瞧她也是一肚皮春秋,净是学问的清高模样。却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枉费了姑姑一番教导。还教咱们也跟着丢人现眼。” “可不是!怎么倒让她拔了头筹,如今我连苑子都不敢出,深怕宫女太监都来看笑话,平白带累了我。”话说怨气二分,余下八分皆是讽刺,说连低末下人也看不起她曲忻然。 “就是呢……” 六个人像商量好了似的,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明嘲暗讽,直说的花儿都要羞愧了。却偏偏那扇门紧紧闭着,正主就是不现身。 说了半晌,几人说够了,瞧她没出来意思皆哼了一声,纷纷离去了。 屋内,曲忻然指骨拢紧,眼中利芒闪烁。 就让她们说这一次又如何,等到她成功的那天再收拾也不迟。反正,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 碧桃缓缓展开那一柄竹骨扇,那几只或馋眼看扇骨儿墨竹,或偷躲在竹骨后的熊猫,皆是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她不过在稿纸上画了一只,也只是大概样子,没想到皇帝凭借想象力就将它们各个形态呈现出来。 不愧是帝王,能人之所不能。她在心里小小的夸奖他一次。 “奉紫,将它收起来,待热些时候再用。”碧桃合拢递过去。奉紫双手捧过,去寻扁方盒子收归好。 芸缕见主子心情不错,不欲她再昏沉沉睡过去,便凑趣儿道:“奴婢没想见主子也是个促狭人,好端端的让人把那灯藏起来。就是不知昨儿圣上到底见没见着那位的脸呢。” 碧桃想起这一茬,忍不住也笑:“哪里就得下狠手才能绝了别人的路?这样就是让皇上知道,不过是一笑而过罢了。” “这事你交给谁办的?”碧桃突然想起。事办的好,自然是要赏的。 “回主子话,奴婢是托芸香姐办的。”芸缕唇角含笑,答的不慌不忙,“因说是主子的主意,她不敢怠慢。” 碧桃听罢抚着锦被上的繁复纹路,脉络万千,丝丝缕缕,教人找不出源头那根线,她嘴里蹦出句莫名的话:“你觉得如何?” 芸缕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笑了笑,上前替主子掖过被角。因离的近,声音也低了不少:“奴婢猜想,她应当是圣上的人。” “所以你让她去做这件事,好试探一回?”碧桃问。 芸缕点头:“奴婢想着,若她是,对那儿的了解必定比奴婢几人要多,做这任务再合适不过。咱们其一可从她的行事中观察,二来主子也可看看圣上的态度,若是了然于心,那多半就是了。” 碧桃扬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做事不先与我商量,如今还让我去试探皇上。” “奴婢昨儿也是临时起意,因碰上芸香姐方得了这主意。再想着,这样好的机会,主子必是会答应的。便就放手去做了。”芸缕退开一步,笑容不变。 至如今,主子的性格她也摸得□分。这类小事她素来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不影响大局。而一个芸香,还影响不了主子整盘棋。 虽然她时常怀疑主子心里是真的有谱?似乎总是事先不打招呼,倏然就冒出惊人的举动来。像这一回假流产,她也是事后才听主子说起,既觉得当时情况凶险,又佩服主子怎么想的到。最奇特的是那味药,想来是薛家送进来的,却不知主子是否是时刻戴在身边有备无患呢。 伺候寻常的妃嫔,但凡下人越过她做了什么,都会被认为僭越不尊重。但碧桃到底不是古代人,在不触犯到她真正利益的情况下为她打算,她是乐得见到的。她笑道:“你既费了这心思,我也不会辜负你的好意。待皇上再来,试一试便知了。” 从“警觉”中她倒猜出一二分,处处观察她却又对她无害,想来想去,芸香背后的人也只有皇帝了。 天下之主做事就是高调,人家安排探子都是往角落里放,争取让人看不见。他则反其道而行之,安插个领头的,往来行事还更方便些。 “奴婢多谢主子信任。”芸缕莞尔。 碧桃给她二人看了赏,就让其下去了。芸缕虽然无奈主子贪睡,但也不敢多劝,到底下去了。 这回却是她冤枉碧桃了。碧桃只是莫名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古怪,一如那回午睡睡醒时吹进来的凉风。 对,风。 她看见落下一边的纱帐微微飘动,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相信的唤了句:“王爷?” 寿王自屏风后走出,笑容肆意:“不错,挺警觉。”有几分她跃在树梢间的敏锐了,这让他先前的猜测被推翻。 自打他调查薛家知道是一对双胞胎姊妹入宫之后就颇为怀疑那日是否是另一个薛姑娘。她自小体弱多病,经他观测臂力也有不足,疑点重重。李代桃僵这种事,不乏出现。 而在他想查证时就收到了那位薛姑娘被关进冷宫的消息。 这个见不了,自然是要再找另一个了。更何况他无论如何打听都觉得薛家养女儿的方式很是寻常,自己培养不出,找原主解解闷也好。 damn it,这对兄弟都没有月子房不能入的自觉吗?不是说古人都很怕被血冲撞。碧桃纠结的扯扯被子,缓解一下情绪,继而道:“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日常用语用在这个场景里还真是奇妙。 “来看看你。”寿王走近,很随意的举起她的小手捏了捏,还是这么软。 你你妹啊!碧桃目瞪口呆。 自打她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后,就好久没有在心里用这句吐槽了。这个王爷也是穿来的吧,没有规矩意识,做事无拘无束,连她一个皇帝的妃子都敢乱碰。这是无所谓的表现还是活腻歪了? 不过她比对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深深觉得这种无礼之徒还是交给皇帝去镇压更好。于是手依然被他把玩着,而她则是乖乖的打了个呵欠,没有反抗。 好像小猫啊,寿王感叹。不知道捏着后颈能不能提溜起来。 “你昨天将皇兄从曲……”寿王皱起眉头,顿了顿道,“曲什么什么那里抢过来了?”一副闲聊的语气。 “没没啊,”她迷茫的看了他一眼,“皇上又不是她的。” 寿王笑。她理解话题的角度总是让人觉得诧异。 “不是说好要请本王看戏,怎么没见你把密道用起来?”他想起一茬是一茬,话题转换的很快。 “还没到时候。”不但手软的,声音也是软乎乎的,教人不忍心生她的气。 “要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宫里闹哄哄的时候呀。”看戏或者沉水摸鱼都不错。 “唔,”寿王沉吟,“那应该快到了。” 碧桃听到这里一个振奋,仰头:“什么意思?” “五月初六是皇兄的寿辰,到时候有戏可看。”他唇角一勾,故作神秘。 “说说。”她推推他的手,催促道。卖关子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他大爷将她往里面挪了挪,坐在床边靠着引枕,摆一副“贿赂了再说”的姿态。 碧桃掀被子钻出来,身为皇帝的女人,她觉得和他兄弟躺一张床上有点诡异,还是跪坐着好。再左右看看,床上好像没有好东西。只好把手递过去,试探:“继续借你玩儿?” 寿王瞥一眼,稳坐如山。 “那你要什么?”碧桃试了几样之后泄气。这货的思维不能按正常人去揣摩。 “过来。”寿王津津有味的看她鼓着腮帮子找东西,像追着尾巴团团转的傻猫儿。看满足了才终于肯发令。 碧桃瞅他一眼,确认大概没有危险,坐过去一点儿。 寿王将手伸过去,顺从心意捏住她后颈的软肉,提溜一下。没有达到预期,有点嫌弃:“太重了。” 虽然最近吃多睡多补品更多,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被捏着颈子拎起来的好嘛!碧桃突然有种回到现代和小砚相处的感觉,虽然两人性子性别皆是不同,但是行事诡异的相近。 就像那次小砚看不过眼她堕落的样子,操起烟灰缸就砸,差点将她砸的头破血流的举动。都一样行为诡异以及惊人。 虽然小砚常说,她其实也是这种人。 碧桃从回忆里出来,气势汹汹:“都说了我不是猫!” “什么时候说的?”寿王很认真地思考着。 碧桃想了一下,登时弱下来,好像是昨天和皇帝说的。大概是场景相同让她一时忘了对象不同。她含糊:“记不住的人才没资格问呢。” “那天你应该还在休养罢?”寿王回归正题。 碧桃迷糊:“嗯?啊,嗯。” “那就好,到时候本王带你去看热闹。”寿王得到回复利落后起身,“至于什么事,你不必去查,查了也是白费。” 丢下这一句,他从旁边果碟里顺了颗樱桃,走的干脆潇洒。 查了,也是白费? 碧桃咬着指尖思忖一刻,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儿醒脑。 不过,睡之前她往“体重轻盈”上狠狠加了三点,哼,她才没有很重呢!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我是不是要提前抚摸一下东申?因为寿王主场啊。 终于记得表格了—— 甜美                5 娇俏                 ┛ 温柔                 ┛ 活泼                 ┛ 冷艳                 ┛ 高贵                 ┛ 霸气                 ┛ 不易被陷害(即,被陷害皇帝也不信)  10 容易陷害人(即,就算是陷害皇帝也信) 1 警觉(即,受到危险之初有所警觉)   10 声音甜美               ┛ 声音泠然               ┛ 声音绵软               5 声音霸气               ┛ 身娇体软               5 体质健康               3 肌肤白嫩               ┛ 发丝乌亮               ┛ 腿长腰细               5 体重轻盈               3 容易生养               ┛ 天然带香(可自选香型)        1 射+2 御+3 总共:53点 第43章 藏身 到了五月初六,碧桃早就将这事忘到了脑后。她也不是没试着查过,但确实没多少线索,再想着既然自己还在坐月子,大抵是波及不到的,那又何必劳心劳力。 于是她照旧吃吃睡睡,除了给皇帝准备寿礼时烦恼了几天,日子过的很清闲。 这天晚上,虽然皇帝叫人送了一桌宴席上的菜,碧桃独自一人瞧着还是没什么胃口,便就吃了一个端阳节包的蜜枣粽就作罢,将那席菜赏了芸缕几人。她向来是饿了吃咸,饱着吃甜。任谁说都改不了的。 碧桃揉揉眼,点了点脑袋缩回被窝里。 秀颈悄躲,乌云堆枕,让人遍寻那张芙蓉面儿不得。寿王如约到来之前以为能看到她精力十足整装待发的模样儿,到之后才发现只能看到个披头散发娇娇懒懒的小瞌睡虫。 他在心里数了一数,这是第三次了,看到她赖在床上不肯挪窝。 “小猫,”他随口取了个外号,上前去拍着那团软被叫她,“敲锣开戏了。” 她在里头滚身,背对床外。 寿王叫了几次不见效果,不耐烦的伸手拎住她的颈子拖出来。期间小家伙凭借动物般的直觉所进行的反抗都被镇压了,倒是因为她皮肤太滑,从手里溜走多次。 碧桃小脚丫一发劲,隔着被子给了他一下。然后乖觉的爬起来把外衫扒拉到被子里穿。她也不是没听到,就是不想理。 但是这个男人的执着程度似乎超乎她的想象。 寿王捂着被踹的右臂,才发现原来这还是只会伸爪子挠人的猫儿。再见她将衣裳裹进去时当即转身不和她计较,总算还知道非礼勿视。 半晌,听到细声细气的一句“好了”,方回转过身。 他看她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要跌坐回去,勾起的笑变得有些古怪。她这个时候看着,实在很没攻击力。 “很困?”他上前将她扶好。 “嗯,今天睡多了。”她被叫醒后的声音软糯的像汤圆,牙齿一咬就陷在里头,粘的密密实实。 “……”寿王没说话。 他看了眼她莺黄裙并褪红襦一身,不满意。这身衣裳固然衬托的脸儿鲜亮娇媚,但不适合隐蔽身形。他用备下的黑色披风裹紧她,继而将她托放在臂肘上抱着,像抱一个身量娇小的娃娃,并没有半点暧昧色彩。他不过是觉得,这样娇气得神奇的丫头,是应该宠一点的。 碧桃迷糊的眨眼看了看他,“你在宫宴上喝酒喝多了?本宫是你嫂……”她将尾字吞了进去,似乎以她的身份,并不够资格当他的嫂子。意识到这点,她有点泄气。而且,而且这个称呼听起来好老。 她又自我安慰了一句。 “哦?”寿王挑眉反问,然后突然从嘴里冒出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是说‘皇上进来,里头暖和’,还是‘呜,要抱不住了’?” 碧桃呆怔。 “你大爷的。”许久,她瞌睡虫霎时跑个精光,不美好的字眼一字一句往外蹦,恨不得连带着口水都用力吐到他脸上。这家伙身为堂堂王爷,身为天子亲弟,居然利用密道做这种事。 她蓦然想起那枝插在窗扇间的桃花枝,她用它挑起过许多美人儿的下巴。 寿王低声笑起来,这丫头居然还会说脏话,不知道皇兄听过没有。“就这样还想当本王的嫂子?”他空出的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然后顺到背上将乱折腾的她扶稳,道:“别捣蛋,想装贞烈也得在皇兄看着的时候才管用。” 她顿了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真的不在乎那些规矩?” 他真的是古人吗?好像与这个朝代格格不入。这让她想起真正历史上隋朝的隋炀帝来,据说,那是一个超前时代太多的人。而眼前这个人,若不是和隋炀帝相同,就是骨子里游牧民族的肆意和奔放的血液在沸腾了。 她更倾向于后者,这个人似乎没有成就大事的打算。只喜欢对感兴趣的事出手,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寿王嗤笑:“规矩不过是上面的人为了更好约束底层的人制订出来的东西,于本王何干。” “道德呢?”碧桃追问。 寿王看着她的眼神奇异,半晌淡然道:“你放心,本王没有看上你。不存在伦理道德不容的情况。” “那你抱着我!”她理直气壮。 “本王只是觉得……”寿王搜了一圈脑子里的信息,似乎没有适合的那个词,他思索道,“大概是觉得你和本王是同类人。” “你这是把我当朋友?”碧桃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老实说,她在这个朝代被拘束的有点……寂寞?即使她决定一往无前,但还是希望充满荆棘的路上可以有伙伴有战友的存在。至少失败之后还有人收尸有人挂念吧。 “朋友?”寿王沉吟,继而笑道,“也许是罢。” 碧桃像以前对着哥哥们那样豪气干云的拍他的肩,趁着现在地势高可以拍得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王爷,身为男子汉,不可以这样犹犹豫豫。” “啰嗦,”寿王一巴掌将她拍伏在自己肩上,“小猫,咱们去看戏。” 她这回没有再反抗,而是把他当做哥哥们中的一个,尽量让自己不太僵硬的将额头搁在他肩头。也许是对皇帝没有用心,但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的缘故,她的举动反而不太自然。 她想。 起初,她担心他将他们两人见面的事加以渲染透露给皇帝,所以配合,但尽量保持距离。今日他从寿宴上跑出来拖她去看戏的举动,让她觉得,如果他也是真心想找个玩伴,那也不错。 其实他一个王爷,没事干跑来陷害她一个后妃,那就不是后宫剧本而应该是因爱生恨相爱相杀的言情剧了。她决定把事情想的简单一些,就当是在现代交朋友一样,顺其自然就好。 毕竟,女人拥有异性朋友,魅力指数才会飚升呀。 她笑的像偷腥儿的小猫。 虽然不是真偷,但那贼兮兮的模样,总让人心里不踏实。寿王心道。 ------------------------------------------------- “娘娘交代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永寿宫外的角落暗处,两个穿太监服的人正打着暗号,间或私语一二句。 “那纸引的线已经用牛皮纸替换了,还动了点小手脚,”那太监低声禀报,然后拍胸脯保证:“您放心,这事奴才办的仔仔细细的,错不了。” 另一个明显身份更高些的太监威胁道:“若有差池,不止咱家找你问罪,就是娘娘那儿,也万万饶不了你。” “不过,若是办成了,”那太监又道,“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也许连咱家都比不上你了。”他语气里带着点羡慕,却也没办法,谁叫上头的安排如此呢。 “竟是这样的大事!”那小太监又惊又喜,他很早前就被安插过去,凭借办事的勤快机灵劲儿,且又抓住了一个机会得到了永寿宫那位的赏识,方被娘娘选中。却没想到这次的事这么重要,连平日总是高人一等,让他不得不点头哈腰的内侍公公都羡慕。这让他更下定决心好好办这次的差。 他保证道:“奴才人微言轻,若不是您时常在娘娘面前美言,这等好事也轮不到奴才。便是这事儿办妥了,奴才也照旧敬着您呢。” 那公公听的心里舒坦,却不表露,他睃一眼两边的风吹草动,道:“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罢。免得教人生疑。” 那小太监很是会做人,连连应声,待那公公离开后才回去了。 离开的两个太监没有看到,漆黑隐于暗幕的大水缸里的水波纹轻晃,映着稀疏的星光格外阴森。片刻,从后面走出两个人来。正是通过密道到达永寿宫的寿王和碧桃二人。 碧桃一知半解的看向寿王:“烟火?” 寿王点她一句:“谁喜欢玩?” “我。”她毫不犹豫。不过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走吧。” “去哪?” “看烟火。” ------------------------------------------------------ “可惜今儿珍嫔娘娘不曾来。”观赏漫天烟火的宓贵人巧笑倩兮,因那‘珍’字咬的重,让人有些侧目。 旁人都只道她在围猎场时被珍嫔那一箭射出怨气来了,却不知道她吐出这个字的时候,眼睛是觑向贞贵嫔的。 “妹妹莫要说这话,如今珍嫔妹妹怕是还在伤心呢。便是勉强来了,也没心思赏这烟花不是。”丽嫔因自己无法生子,对旁人落胎这种事,总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别人不知,再次隐在暗处的碧桃却在她视线变动的那一刹那,因迎面烟火的璀璨绽放而瞧了个清楚明白。这两人竟是有过节,不过,宫里的人可以随时就和人产生矛盾,甚至是天大的怨恨,这也不稀奇。 只要不和自己有关就行。 她正将目光放在宓贵人身上,耳边突然传来寿王低沉的提醒声:“来了。” 继而就是熟悉的清脆嗓音响起:“大皇子别碰!”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没看懂的地方。测试下我今天喝的多不多。 第44章 看戏 虽然她声音喊的足够及时,但是韩承运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怎么会听她一个小小“宫女”的话?更何况这个宫女冒出来的时机还是那样突兀,他尚且来不及好好消化这句话里的意思,就已经按照本来的决定接过眼前太监递过来的烟火筒和火折子,准备燃放。 曲忻然见状大急。 “大皇子小心!” 那一束束耀眼如像菊花般散开的烟花,点亮夜幕的同时也为曲忻然的毅然举动增添了鲜艳夺目的色彩。烟火光幕衬托着她纤弱的身影,将身高不足腰的大皇子护住。而远处爆炸过后残余的纸屑尘土,被一阵风吹扬起,教人目眩神迷。 在此之前,无人知道曲忻然心里的想法。因为珍嫔的干涉而致使皇上不再翻她的牌子,她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淹没在后宫平凡的女人堆里,待得年华逝去只能斜倚熏笼寂寂老死宫中。所以,她决定暂且搭上德妃这条船,至少先再次获得承沐圣宠的机会。 但是宫里的高位妃嫔又岂会培植一颗无用的棋子?就像当初的吴更衣投奔无门一样,她的示好,德妃不屑一顾。她无奈之下从关注德妃转而关注大皇子,她认为大皇子是德妃的命根子,若是讨得大皇子的好,德妃也能高看她一眼。 却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就在圣上的寿辰宴席上,她如常把视线放在大皇子那里时,看见大皇子身边的太监面色有些奇怪。她观察许久,终于在他怂恿大皇子放烟火之后决定出手。她不知道错过这个契机,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一个,她必须搏一把。 于是在大皇子点燃的一瞬间,她扑了过去,将他死死护在身下。而已经点燃的烟花因为震动颠到远处,几乎是立刻就爆裂开来,扬起一阵烟尘。很难想象它如果握在人的手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不远处谈笑风生和乐融融的众人都被那不同于烟花绽放在空中的“砰”地爆裂声惊得一跳。德妃最先反应过来,她极是惊震不安的喊了一声:“承运!”立即不管不顾地来到大皇子身边,让宫人将稍稍被烟花爆炸波及到的曲忻然抬开,颤着手抱住自己的儿子。 她没想到,如今宫权在握,自己明明已经逐步将前路的障碍一一排除,可最最要紧的亲生儿子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德妃恼怒地盯向哆嗦下跪的太监,声音狠厉:“小六子,告诉本宫,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回禀娘娘,奴才奴才不知啊。”他心乱如麻的跪在那里,欲哭无泪。大皇子玩心重,又知道他是德妃娘娘最新倚重的人,所以对他没有防备。一经他怂恿就跃跃欲试地想要亲手尝试。 原本计划事成之后——他把东西交给大皇子之后——就可以马上撤回到德妃身边,大皇子认得他,但一个受重伤昏迷甚至夭折的大皇子却不能指认他。然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他惊愕在地来不及撤退,就被德妃捉了个正着。 无论如何,他一个德妃娘娘身边的宫人,在大皇子受伤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是怎么想都不合常理的。可是事到如今,无论他供不供认,都是死路一条。 为了家人,他不能说。 “咦?有意思。”寿王看着这超乎预料的发展,摸了摸下巴。 碧桃凝眉看戏时听到这一句,曲解道:“看上她了?” “嗤,”寿王笑,撩起她一撮秀发调笑“她美貌不及你。本王好奇的是,我们是在知道那人有问题的情况下特地关注,那她呢,她是怎么知道的?” 碧桃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前一句,她沉思片刻,笑眼儿弯弯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没法子从人家手里抢走皇上,就把主意打到大皇子身上?” 寿王霎时被口水呛住,但担心惊动前面的人,只能压低声音咳嗽。 “啊,他有他相同的英俊面容,他有他相同的磁性嗓音。他的一切一切都那样让人着迷陶醉。既然,我无法得到他的爱,为什么,不在他儿子身上寻找期待?”要不是还躲藏在树后,碧桃一定会吟诵的更为深情。 此时寿王已经不再咳嗽,他双手握拳,肩膀轻微耸动,极力忍住几欲出声的大笑。 须臾,他凑近这个贫嘴的丫头,问:“小猫,你担不担心?” “你是说……”碧桃回味了一会儿,从诵词中脱身,歪头懵懂地看他。 “你不是讨厌她?你猜,皇兄对你的喜爱能不能抵得过这个女人对他儿子的救命之恩。”寿王盯住她每寸变动的表情,想要寻找答案。 “是啊……”碧桃没有隐瞒,顺从心意地鼓嘴,回敬地盯住他,“大皇子毕竟年岁太小,不能够满足欲求不满的女人。你说,本宫要是把你推给那个女人,她会不会放弃做这些愚蠢的挣扎?”他都敢看真人版的春宫,这种言语想来不会在意。 “你们很有兄弟相。”她郑重地补充。 寿王想起她前面吟诵的那些玩意儿,登时被膈应的有点说不出话来。看戏和探究一起被丢到了爪哇国,蠢蠢欲动地想先将眼前这只伸爪子示威地小猫咪掐死。 还是方才乖乖伏在他肩头补眠的她更可爱。 德妃抱着被压懵了的儿子不放,一力想要审讯小六子。余光却骤然扫到迈步前来的龙靴,她即刻调整了表情,做出悲痛的模样,愤慨道:“皇上,您要为承运做主啊!” “好端端的放烟花,缘何别人都平安无事,只承运手中的那个出了事?妾身请求皇上做主,这里头定有蹊跷,还望皇上明察!”德妃身为后宫女人,所有的事第一瞬间都是阴谋化。几乎成了本能。 皇帝先沉声吩咐救治晕迷的曲忻然,继而皱眉对德妃道:“朕会处理,你先带承运回去。” 圣上寿宴自然还有许多宗亲皇室和高官大臣在场,不适宜查证处理皇帝的家务事。德妃听闻后恍然回过神,她一时情急混忘了眼下的场合,此时被皇帝点醒自然听从吩咐。 她稍稍稳住心神,让湘玉率先回宫备下安神汤。 “父皇……”承运眼里流露出依赖,在自己父皇安抚的眼神中方一步三回头地拉着母妃的衣角回去。孩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能从肩膀宽阔的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这一场寿宴进行到现在无论主客注意力都已经不在这上面。 拥有二皇子的云妃即使再低调无争,在刹那间仍是觉得心跳前所未有的加速,彷佛能听到野心滋生蓬勃的声音。近旁的贞贵嫔神情奇特,不知是通过此事明白了什么。其余宫人,则多多少少都在猜测今日后宫中的局面。 那个护住的“宫女”可会就此机会一飞冲天?更有知道这个宫女其实是留香苑中一名未侍寝宫妃的人不由扼腕叹息,没有趁她落魄时早早和她结交。以至于现今不能分一杯羹,借机受获荣宠。 皇帝无心去管她人心里的想法,只是嘱托贤妃处理此间事宜,草草将寿宴落下帷幕。即使不是整寿,在自己的寿宴上让人看到“家丑”外扬,皇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下来。 他立即吩咐熊尧前去查明,而自己则去了永寿宫。 筵席阑珊,寿王看着眼前唇角笑容不变的人儿,问道:“回去?” “你真该感谢安排这件意外的人。”碧桃含笑。 “嗯?” “不然你借故离席并且一去不复返的事情就要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了吧。”有人可以吐槽的感觉真好。 寿王的反应同样很快,他回以一笑:“私通后妃吗?” 碧桃睁大溜圆的桃花眼儿瞪他,复不再管他。分拂树枝儿,重回密道口。 百分之五十三和救命之恩,其实她也很好奇,皇帝心里的天枰会有如何的偏向。 --------------------------------------------------------- 皇后面无表情地倚在软榻上,不发一言。 金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娘,半晌,开口道:“娘娘其实已经……”筹划的很好,只是教一个意外之人毁了。 “本宫还是太着急了。”皇后冷笑接口。 “娘娘……”金嬷嬷神情有点复杂。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娘娘的人,无论哪一次策划,但凡娘娘有犹豫不放心之处,她都能及时做出安排以安抚娘娘。直到这一次对大皇子出手,动用那颗她从来不知道的棋子时,她才知道,即使她是娘娘的乳娘,也始终不能了解到娘娘全部的底牌。 她莫名想起以前娘娘还是小姐的时候,那样爽朗大方的品性。见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到底是何时变成如今的模样呢,她有些恍惚。 耳边隐约传来皇后冷漠的话语:“丽嫔的事不过是本宫给德妃的一个警告罢了,同时也让小六子借机得到她的重用。德妃始终谨慎,要安插一个钉子在她身边不容易。本宫想着激怒皇上隐退幕后,德妃得到宫权之后就会有所放松,本宫凭此动用小六子应该是万无一失。没想到德妃确实是松懈了,却教一个凭空冒出的女人毁了这个局。” 说到此处,皇后有些恼怒。兴许是今日之事没成想找人倾诉的缘故,她将一些金嬷嬷不知道的事也摊开说给她听:“德妃行事嚣张,依仗着大皇子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且娘家势大不如云妃好控制。若是除掉大皇子扶植二皇子,即使皇上百年之后,有本宫在,本宫的娘家也始终会繁荣昌盛。” 金嬷嬷不语,娘娘说的自然是有道理。但她始终耿耿于怀娘娘时至今日才将这些打算告之于她,即使她不过是一个下人。 “嬷嬷,你别怪本宫。”不止金嬷嬷自认了解皇后,皇后也是了解金嬷嬷的。她没有得到回应,不必回头就知道自己的乳嬷嬷在想什么。倾诉过后的她将视线放远,眺望窗外夜色沉浓,许久,她疲惫道,“本宫也是,逼不得已。” 自己的父亲是镇国将军,手握百万雄师,听起来威名显赫,势力强大,没有人敢轻易得罪。其实没人知道这样的人家行走起来更是如履薄冰,为皇室所忌惮。即使皇家册封她为皇后以示荣宠,也不会就这样放心。 殊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等到边关平定父亲年迈,皇家再无用到父亲之日,就是李家覆灭之时。 古往今来这样的事迹不知凡几,而为此千辛布局只因一着棋差的人也不再少数。 即便是自己的乳娘,即便她再信任她。为了父亲,为了家族,她也不得不一再谨慎。成败未定之前,不宜过多的将计划宣诸于口。 “奴婢知道。”金嬷嬷看着眼前落寞寂然的娘娘,全无年少时鲜妍恣意的风采。唯剩下外在的端庄雍容,和内里的谋略深深。眼角不经意沁出一滴眼泪,她随手抹去,不再多言。 比起娘娘的辛苦,她自己的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能帮上娘娘的忙,那至少,不给娘娘添乱。这也是她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 第二日,皇帝下旨册封曲忻然位正七品御女,同时,永寿宫内的一个内侍畏罪自尽。据说,大皇子前日燃放的烟花筒炸裂就是因他伺候不周,将残次品误作上品给了大皇子所致。 而德妃,虽然在此事件上有所疏忽,但念在她初次接手宫内事务,圣上并没有收回宫权。这也算是对大皇子受惊事件给德妃家族的安抚和交代。 虽然许多人都认为大皇子受伤,最终得利的人会是皇后,那么,幕后策划之人呼之欲出。但终究没有证据所指,因而皇后除了继续称病不出,并没有得到任何众人想象中的处罚。 芳华阁外的庭院中,碧桃摘下一朵桃花,捻指将花瓣揉碎,笑而不语。 而站在她对面的元徵帝,则是握拳在嘴边掩下一声咳,那句“小心别着凉”几经周折还是在她的笑容之下被咽进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部队看望表弟。带着本子,在动车厕所里找插头,在麦当劳柜台里找插头,在动车站找插头,各种球充电,现在想想各种强大以及二缺。为了这个你们也不能bw我t^t 鉴于有些姑娘不喜欢寿王,觉得他的章节无意义,之后有寿王出现的章节我都会标上……因为担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写他|||总之,标上的章节姑娘们可以谨慎购买啦> <不然看的不开心又后悔,我也很忐忑。 第45章 同乡 夏日薄暮,疏落的阳光透过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一格一格斜照进芳华阁的庭院,妆点上薄金的细粉。院中桃花飘飘欲坠,纷纷许了轻风,送一阵如水清凉入阁。 鹅儿纱帐吹拂起一角,露出内里伏卧在鸳鸯戏水锦缎薄被上的女子。如藕丝织就的罗衫半褪,显一对奶白小巧的肩头,并一双隐约的酥**儿。 云鬟倾斜,金钗欲溜。她稍稍支起一侧,睡眼惺忪,语声哝哝:“太轻了,痒。” 帐中男子的目光顺着她腻润的肌肤渐离鸳被,目不错珠地盯住那点红的樱桃颗,喉结一滚,颇有些口干舌燥。手下动作却不轻慢,他拿着绵扑的手微微施力,将盒中的利汗红粉搽向女子腰侧,那衫儿更往下滑动,隐隐可见浑圆臀瓣儿间的那一隙股缝,散发出蜜桃汁子的甜香。 喉间滚动的愈发厉害,那甜香教他直想俯身一尝。 女子丰润的红唇嘟起,像是知道他的打算,懒懒的夏乏调儿起:“说好了,皇上只能看,不能碰。”她的气还没消呢。纵然皇帝只是升了曲忻然的分位,不曾碰她,尚算是守诺。她还是不大痛快。 皇帝伸手拧她鼻头,声带沙哑:“小醋罐子。还要气多久?” 金钗被起落的动作一颠骨碌滚进床底,碧桃闻言揽过薄被掩住身子,正面儿相对,她笑眼儿一弯,故作迷糊:“皇上说什么呢,人家怎么会生皇上的气。” “没生气?”皇帝正要欲打蛇随棍上,就被她伸来的春葱指儿点在微张的嘴上,但听她娇慵作声:“人家舍不得生皇上的气,可没说不生那女人的气。可她又是皇上的女人,人家没资格怪到她头上,只好自己生自己的闷气了。” “说来说去还是在气朕。”皇帝失笑,接着佯装不悦地挑眉道:“是不是朕对你太好了,让你敢在朕面前恃宠而骄。” 碧桃唇角轻勾,低眉一笑,顺势道:“皇上既宠我,我自然是要回报一二分的。”她欣然扯来绢儿帕轻飘飘落了桃腮上,抬玉臂勾下皇帝颈项,隔着一层薄纱与他轻咬厮磨。 纱绢勾勒出她脸部精致的线条,浅淡的桃色却将其蒙上一层暧昧的色泽。 皇帝被勾的目眩神迷,心驰神往。一时没有防备她推来的手,被推的一歪。 而碧桃则趁机躲远,咯咯娇笑。那笑如露珠滚颤,惹得鬓云松下,偷渡了香腮雪。她眼角一挑,眼波横去,声似莺啭:“恩要报,气也是要生的。”话里带着双关。 皇帝早被她一番情态迷了眼,哪里顾得上因她推搡失掉的威仪。 他上前捉住那只小妖精,再顾不上什么能看不能碰的承诺。倾身将她叼来吃了,咬一咬那红酥软香,可口清甜。小东西被他养得连胆子都肥了,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透出几分薄艳的帐子里头,那双人儿交颈相欢,抵足缠绵,**一度。 ---------------------------------------------------------- 第二日晨,虽天朗气清,天空一碧如洗。然风吹昼炎,有一股热浪打头。碧桃不耐闷在室内,更总算盼到出了月子,便领着芸缕等人去了御花园。 她闲坐在澄瑞亭内,手中握一根竹木钓竿甩出,姿势不十分娴熟,那钩子更险些挂住了后头服侍宫女的头发。好在仍是没入池面,吓得鱼儿四散开,漾起一圈轻波。 这情景若搁在别处自然清闲自得,但放在规矩森严的宫中,颇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她意态悠然,容色绝妙,添几分难言的融合之感。教人有心驻足欣赏。 “妾身给珍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耳边蓦然传来清脆的问安,碧桃偏眸望去,果不然是这几日宫里头流传纷纷,赞颂不绝的“圣上新宠”曲御女。 但见她一身时新鹅黄宫装,那颜色与自己近日换上的纱帐颜色相近。作帐子时清爽宜人,变作装束倒也清丽如水,教人望之亲切。与服饰相反的,她周遭围了一群衣裳光鲜亮丽,配饰纷繁复杂的女子,正是与她同批入宫的新人。那些人将她簇拥在中心,瞧着像是万红丛中一点黄。 不如绿来的醒目,反有些再三抬举也扶不起来的阿斗情状。 碧桃念及此处,倏尔逸一声轻笑。 众人听来,极像是从鼻间哼出的嘲讽笑声,不由心里愤愤。自打入宫就一直听说这个珍嫔仗着圣上宠爱,不将位低于她的妃嫔放在眼里,说罚跪就罚跪,说赐避孕汤就赐避孕汤,就连位高于她的妃嫔,也不见得能得几分尊重。因而人缘不佳,鲜少受人喜欢。 却因她一路行来圣宠不绝,旁人也不敢在她如日中天之时触她霉头。她们也只得将心里的气愤忍住,不敢发作。 “你是谁?”碧桃下巴轻抬,目光冲着曲忻然的方向,一派高傲骄矜。 曲忻然见状心中生梗,想她一个21世纪的新新人类,通晓古今博览群书,穿越回古代之后却只能给一个早就作古的女人下拜请安,那女人还端起架子摆出不屑于她的模样,再想起第一次侍寝被她将皇帝截走的事,自己为此被人讥讽了许久,更教她心气难平。 无论如何,她救下大皇子的举动可是深受称赞和德妃感激的,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只能忍气吞声且无品无级可以随意赠人的曲忻然了。现在,她也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女人,既然都是作妾,谁又比谁高贵? 于是,她含笑道:“上回在近长春宫的拐角妾身曾和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妾身不知珍嫔娘娘不记事,忘了自报家门,娘娘勿怪。妾身便是皇上近日亲封的曲御女,不知娘娘可有听说。” 一说碧桃没记性,其二点出自己新宠的身份。 “容貌平凡,还话多长舌,”碧桃转回脸儿,依旧看池内碧波游鱼,唇角微弯,“怪不得要靠救皇子之恩才入得了皇上的眼。” “娘娘此言差矣,”曲忻然面上不显恼怒,口中反驳道:“德言容功,品德方是排在第一位,若以容色示人,恐怕不得长久。妾身自知容貌平凡,远不及娘娘,但也不会就此自怨自艾。”她意有所指。毕竟碧桃的长相确实要比她出色太多,好在皇帝不是见色起意的昏君。 而她以身救人的举动,便是品德出众的最好表示。 “至于娘娘所说话多长舌,妾身更是不敢苟同。娘娘相询,妾身回答自然诚惶诚恐,唯恐不够详尽,因而话多。但长舌一言,还望娘娘收回。”她做出不堪言语受辱的清高模样。 碧桃这回连个眼神都懒得抛给她,红唇轻启,吐字:“知道了。” 还狡辩自己不是话多长舌,听得她头都大了。 曲忻然登时被这简单明了的字眼回的一噎,满腹理论都烂在了肚子里。很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憋闷。 便是与她站在一处的几人,听到这懒洋洋的腔调,也觉得诧异莫名。这个珍嫔娘娘,怎么行事如此古怪?教人捉摸不透。 话题打住,满亭清静,而杵立在那儿曲忻然生出进退不得的尴尬之感。不由看了看碧桃,好像在等她发话。 等了半天儿都不见动静,她欲自己出言告退又不甘心,觉得这与自己第一仗就打输,还要举白旗投降没什么两样。她语噎半晌,见碧桃握竿钓鱼,终于找到了入亭以来觉得奇怪的地方。 她认出池子里的朱鱼是南国进贡的,灵机一动,好言相劝道:“这池子里的鱼可是御用贡品,娘娘在此处垂钓,妾身恐怕皇上知道会心生不喜。娘娘若喜欢钓鱼,还是再令择它处为好。”好似自己十分了解皇帝。 如果碧桃有所忌惮去了别处,那就是她胜。如果碧桃执意不听,她就透露给皇帝知道,这类恃宠而骄的事积少成多,总能让他慢慢远了这个珍嫔。 但她也不想想,碧桃一个入宫比她早的人,又怎么会认为池子里的是普通鱼儿?她当然知道这是贡品,不但知道,还吃的很放心,钓的很开心。横竖是皇帝准允了的,别想就此让她住嘴不吃。 后头的芸缕闻言上前,笑对曲忻然道:“曲御女多虑了。有一回咱们娘娘想吃里头那尾蓝如翠,问了圣上,圣上便说‘再叫他们进贡就是了’让咱们娘娘放心吃。既是连烹煮都无碍,又怎么会不喜咱们娘娘钓几只来打发日子呢?”那笑与碧桃如出一辙,带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让众人看的牙痒。 作为芳华阁的一等宫女,芸缕有此作为在所难免。 碧桃喜欢带着她,也是因为她通晓世情,审时度势,知道根据主子心中所想做出应和的举动。经这几件事,芸缕必是知道她不喜这个曲御女,才会这样做张做势。 其她宫人听了也纷纷低头,传开一阵笑。都觉得这个曲御女管得忒宽,还自以为理解圣上。 本来他们还担心自个儿主子碰上“新宠”会讨不得好,毕竟世人总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唯恐主子教人胜了去。如今见此情状,心里皆是大安,只一百个放心的跟在主子后头做事,再不管其它。 曲忻然脸儿涨红,被刺的说不出话。而她周遭的人皆掩袖侧身,不敢当着她的面儿笑出声。她们现下虽跟着她,可心里仍是心不甘情不愿,一旦见她出丑,能尽力掩下都是念着她能帮自己一把的缘故了。别想她们还能帮着她圆说。 虽然来自同乡的丁点情谊,让她们对珍嫔也难有好感。 “娘娘,”初晓脚步轻快地走近亭子,先是看曲忻然一众“气势汹汹”地人一眼,继而欢喜的给主子“撑腰”道:“娘娘,皇上教奴婢来接您回去。说是新寻了个南方的厨子,最擅做鱼。叫您去尝尝做的如何呢。要是觉得好,就留在咱们小厨房里头。” “皇上还说,依您的性子,必耐不住性子钓鱼,还是赶紧回去吃鱼罢。”这话显露三分调侃,七分亲昵。想来皇帝并不知道,这亭子里还站着一干“他的女人”,正绞着手帕,羡慕嫉妒恨的盯住了这位贪吃且没耐心的珍嫔娘娘。 因御膳房端来的大多是冷食,就是热的,走那一段路也冷了。碧桃便借着落胎做小月子的理由让皇帝安了个小厨房。 碧桃想,八成是昨儿不再与他拗脾气,他心喜之下的厚赏了。 不过这份赏,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睇一眼脸色几变的曲忻然,心里乐开了花儿。 古代的女人,就是不如“同乡”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的更新时间肿么越变越晚|||| 第46章 嫉妒 “曲御女有空在这里和本宫嚼舌,倒不如正经伺候皇上一回,再来对本宫说‘恐怕皇上不喜’罢。” 自打那日后,曲忻然脑子里时常回旋着这句话,继而回忆起自己当时被挤兑的下不来台的情景以及珍嫔那得意张扬的笑脸儿。心里更是堵的慌。 她将镜奁一合,心生闷气。挑剔对一旁打扇的明霞道:“没吃饱还是怎的,半日不见凉快。” 那宫女并不十分敬畏,小声嘀咕:“教人家下了脸,转身对咱们挑幺挑六的,有甚么意思。”她原先被分来这苑子时也以为跟了个好儿的,可别人以为这里风光,她却看的真切。皇上除了起头给过赏赐,再不曾踏足的。 长此以往,再风光荣宠都要教后人踩踏下去。 曲忻然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再看她一脸不以为意,登时脸现怒容。竖眉道:“倒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有这胆子挑自家主子的刺,那会子在亭里怎么不见你支声。” 话一落,她自己也生出气恼之意。何必和个宫女过不去,平白显得自己一副穷途末路的酸样子。至少如今比早些时候要好多了,不但有俸禄可领,还有专门的宫女可使唤。这让在家几年早用惯了丫头的她于宫里的日子才没过的那样不适。 与旁边几间屋子里的人比更是胜过几筹。她们到底没得分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至今还只能用着苑子里公用的人。且那些宫人又爱躲懒,成日里不在跟前儿。她们没人撑腰也只好忍气吞声。 那宫女明霞认得自个儿身份,方才一时失口,现下也不敢太过顶嘴,免得被送回去重新让嬷嬷们调/教。便讪讪低下头来认错:“都是奴婢的不是,主子且别怪罪。奴婢往后再不敢了。” 曲忻然见她唯唯诺诺,心气儿平顺了些。纵要换人,也不能在这个当口。现下最要紧的还是把握住圣心。诚如珍嫔所说,正儿八经伺候皇帝一回,她才算是正式走上后宫的舞台,否则,旁人都拿她救人的事儿当饭后闲谈,听起来有些威势,其实视线转到她身上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纸老虎,轻轻一戳就能瘪下去。 就像对她丝毫不以为意的珍嫔一样。 她虽然顶讨厌这个宠妃娘娘,但不得不说,她一句话几个动作就彻底将沉浸在美梦里的自己从高空击落,让自己清醒起来。她为了不被人忘在脑后而高调行事,但在众人一捧之后就熏熏然欲醉,忘了初衷是夺得圣心。其余人说什么,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我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她叹气安抚道,试图维持一贯亲切温婉的形象,“你这点小动作在我面前做也就算了,要是改日碰到位高的,忍不住也嘀咕起来,教人拿住错处连我也救不了你。可是?” “主子说的是,”明霞低眉,将嘀咕搁进心里,横竖她是没法反驳主子的话的。只要点头就对了。“奴婢知道主子的好儿,方才不过是一时昏了头,主子可别往心里去。” 说也奇怪,她虽然觉得自家主子的做派有点小家子气,但一旦与主子对上眼儿,又会有说不出的亲切感。让她不由自主就温顺下来。她拿眼角好奇地睃去,很有些想知道主子身上的秘密。 曲忻然看她探头探脑的样子,不大瞧得上。更坚定往后要换几个得用的宫女才是,至少得像珍嫔身边那个不必主子发话就将架子端得有模有样的,或是后来来的那个机灵活泼的一样。她想起方才一番思绪,再加上不喜这明霞,寻了个理由支使她出去,口气温和道:“我自然不会记在心上,只要你往后好好当差,我私心里是比谁都欢喜的。” “你去催催,咱们要的热水何时送来。” 这事让明霞心里又是一阵诽议,明明不是个金贵人,也就是南边小国低等官员家的,自打她被派来伺候之后,成日里都要洁身沐浴,也不知洗干净了给谁看呢。皇上又不来。 沐浴这一遭举动,其实是曲忻然从书里看来的。 书里的经验告诉她,不是天天洗澡维持现代人干净整洁一面儿的女主不是好女主。这就叫到了古代,也不忘现代人的特性。更何况她认为,女主角每一个瞬间都有可能和皇帝撞上,总不能到时候让她邋遢以对吧,还是要时刻准备好。毕竟,机会,是只给有准备的人的。 趁明霞出去,她闭紧门窗,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没有灰尘,她的房间尽管一直不曾打扫,仍是纤尘不染的。她满意的点点头,挑了两三本状况与她近似的小说,窝在咖啡色沙发椅上寻找能让她受宠的案例。 挑来拣去,她在“洗手作羹汤”上停住了视线。 据《把住皇帝的胃》里头的女主角的经历,皇帝在处理政事之后会格外疲惫。虽然后宫有许多妃子都会送羹汤以示嘘寒问暖,但书里的女主却是自己下厨,并且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给皇帝送吃的,一回二回皇帝没当回事,都赏给了宫人,日子一久,就成了习惯。终于到后来有一日女主没及时将吃食送去,皇帝问起才发现,女主下厨烫伤了手。其实她并不会厨艺,但为了皇帝还是坚持学厨。皇帝一吃那东西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却莫名大为感动,自此与女主的感情节节攀升。最后终被女主攻克成功。 曲忻然本来看到要下厨还有些担心,看见后面说女主不擅厨艺时才放下了心。原来最终的目的不是胃,依旧是皇帝的心。 她合上书,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 摛藻堂为皇帝的书房,出堂过桥可见一座依水而筑四面敞亮的亭子,因曲桥底下游鱼穿泳,芙蓉出水,故谓之浮碧亭。夏日里,后宫众人时常会在此亭中观赏乘凉。醉翁之意,自然是意在书房里的皇帝。 然而今日,众妃嫔却被桥两侧的侍卫拦下,不许她们过桥进亭。 她们把眼儿望去,但瞧见平日推合的菱形交错槅子门已被卸下,亭阁四面只有栏杆围绕,栏杆外,檐下垂着遮阳光挡暑气的帘幕。影影绰绰,好似见一玉人儿斜卧在轻榻藤床上,两边各有一宫女手执纨扇,替其匀风送凉。 好不惬意。 碧桃歪在榻上,手执一册残页书卷,看的津津有味。她拈一颗晶莹的紫葡萄,用牙褪了那层薄皮儿,吮着滴流下的汁儿,方慢吞吞将果肉吃下。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举止,由她行来,便显得格外甜津诱人,引人遐思。 桥边的妃子闻说是珍嫔娘娘在此,虽碍于她的盛名却也不想就此打道回府。便摆了妃子派头,和那几个侍卫道:“这里是御花园又不是芳华阁,我们如何不能入得?” 里头更有素来骄纵的敏才人,她虽不屑和这些人一道儿乘凉赏景,但被珍嫔驳了面子连亭都不得入,那是万万不肯的。凡事讲究一个势,碧桃当初在堆秀山毫无二话就罚裴宝林的举动虽然一时震慑了她,但她到底家世非比寻常,日子一久,碧桃在她面前展现的势也就淡薄了。 她推开挡在前头的妃嫔,昂首道:“今儿除非皇上不教咱们进去,否则,我还就要进这亭子瞧瞧,看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奴才能把我怎么着!” “就是,珍嫔娘娘何必在咱们面前摆这么大的派头,有这本事,却和四妃里两位娘娘争去,作什么拦我们在外头教毒日烤晒,若说不是成心的,谁信呢。”有三两个不甘心的妃嫔一见敏才人争在前头,连连附和。原先有不敢说的,也都把不住门冒出嘴里去。 众人几个一力往里头挤推去,侍卫们念及她们是妃嫔不敢用手抵挡,但主子的命令更不可违,逼得急了便将腰刀一横,好歹阻了她们在半路。 碧桃在里头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细眉一蹙,夏日的燥热漫上心来。她轻哼一声儿,嗔道:“这般罗唣,吵得人不安宁。初晓,你去请皇上来,不将她们弄走,我是一个字儿都别想瞧进去了。” 初晓应喏:“主子别急,奴婢这就去请皇上。”她从通向摛藻堂的那一头走,到得门口与守门的内侍一说,那内侍自忙不迭进里头请示去了。 过不久,碧桃被磨没了耐性就要摔书,胳膊才扬起来,就让一双大手捉住扣在身后。皇帝俯身点她额头:“你这急脾气该改改了。免得等书摔散了,又要找朕讨。” 碧桃扭身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脱出手来。别过小脸儿生气:“就急就急,叫你的女人都滚远点儿,看着烦。” 皇帝闻言使了眼色给赵忠信,背手慢悠悠踱步到她跟前坐在榻沿上,不顾她胡乱扑腾地搂在怀里,低头道:“最近怎么了,张口闭口朕的女人。难道你不是朕的女人,嗯?” 碧桃一口咬在他手臂上,正是上回受伤的位置,咬的可谓是快准狠。夏天衣衫儿薄,纵然伤势已经好了,皇帝还是被咬的一麻。他斥道:“你属狗的?” “谁教皇上不解风情!”碧桃粉嘟嘟的面颊鼓起,“人家就是想让皇上接着说她们都不是,人家才是!皇上就是不说,哼。” 皇帝听到这句,什么不满都消散了。他和这个傻乎乎地小东西有什么好计较的。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他摸摸她光滑粉嫩肉感十足的脸儿,心甘情愿的哄她:“她们都不是朕的女人,你才是。” “真的?”碧桃眼睛一亮,巴巴儿望着他。 一副“你要说是假的我就咬死你咬死你”的小模样儿。 皇帝笑了笑,亲上她璀璨如星子的眼眸,声如情人间的低沉呢喃:“真的,只有朕的小乖才是。” 他私心里,也有几分认同这句话。后宫的女人里,只有眼前这一个他愿意去疼她宠她给她收拾麻烦,这要换了别人,他早就甩袖不管了。他堂堂帝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让个不能温柔解意的女人耽搁他难得空出的歇息时辰。可是对着她,他是无奈又甘愿的。 “皇上真好。”碧桃被捋顺了毛,登时乖乖的窝进他怀里,嘴巴一时成了蜜罐子,甜言蜜语直溜的往外冒。不带歇嘴儿的。 皇帝听了直发笑,看书理政的疲惫顿消,通体舒畅。 这边厢两人浓情蜜意,外面儿被拦住的妃嫔们可就没那么舒坦了。日光照晒的脑袋发晕不说,闯将了半天,人还真把皇上叫了出来。皇上更是给她撑腰,让赵公公前来下了令,这还能怎么办?只能走呗。 这珍嫔来之前,皇上素来是不爱管这些争风吃醋的小事的。她们以为凭着这一点,也能教珍嫔难看。不是都说人多势众嘛,要嚷嚷闹到皇后娘娘跟前,更是她们有理了。没想到今日让她们误打了算盘,皇上不止来,还来的这么快。让她们连给皇后报信儿的功夫都没有。 也只得垂头丧气的走了。这可是难得名正言顺接近皇上的机会,平白被珍嫔搅了局! 惟那敏才人仍是执拗的不肯走,她一个劲儿问赵公公:“皇上真不让我进去?” “回敏才人话,皇上口谕,这浮碧亭暂时不能入内。还请才人移步别处。”其实皇上连发话的空挡都没有,只打了个眼色来而已,赵忠信无奈的想。 “要不,公公再去问问吧?”她尤不死心。 “咱家岂敢假传圣旨,还请敏才人移步罢。”开玩笑,没见宫女都被支到亭子外面去了吗,现下两人必是在里头腻歪,咳,谈笑。他可没勇气进去。有太后撑腰?行啊,等太后出山,咱家就给你这个面子。 无论如何,他也是皇上跟前第一得意人,这些主子娘娘也不敢真拿他如何。他只要尽职伺候好皇上即可。 敏才人见赵公公软硬不吃,气的银牙咬碎。更把目光投到亭子里,风吹帘幕,里头娇滴滴的玉人儿依偎在明黄龙袍的男子怀中,正仰头说笑,二人搂在一处嬉戏,让她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珍嫔! 她口中念念,几欲将这个名字咬碎。 里头正顽的开心的碧桃浑然不知又有人将她记恨上了。不过就算她知道,恐怕也不会太往心里去,债多不压身。反正不是一个两个,不遭人妒是庸人。走宠妃路线,就要受得住其它妃嫔嫉妒杀人的眼神。 “你一直拿着的是什么书?”皇帝见她握卷不放,好奇问道。 她小脑袋向后靠在皇帝颈窝处,将书本展开在皇帝面前,懊恼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少了好多页呢。” 皇帝看着书面上线条勾勒裸呈交接的男女,摆出一个个香艳的姿势,不可谓不是花样百出,让人眼花缭乱。 他默了半天儿,发问:“所以你托人来说‘一个字儿都瞧不进去’的书就是这本?”这满纸满页的图里头有字就见鬼了。 碧桃将书卷垫在下巴处,笑的贼兮兮,甜兮兮。 “朕让人给你搜罗本全的。”皇帝盯着这没脸没皮儿光天化日之下看春/宫的小东西半晌,最终拍板决定。 反正,最终受益的人还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多字嗳> <还发的很早哟,快夸我……! 第47章 冰块 “哎唷,今儿刮的甚么风儿,竟将芸缕姑娘吹来了。”那尚功局司计司的掌计正一面儿提笔划算,一面儿吩咐下头几个吏员清点数目,好分发到各宫里头。扫眼见芳华阁珍嫔身边儿的一等宫女亲自前来,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相迎,并口中询问:“可是珍嫔娘娘有事儿吩咐呢?” “吩咐不敢当,”芸缕客气笑了一句,到底眼前这人也是正八品,且懂人脸色,不必像对着那看不清身份的曲御女一般拿势。她说明来由,“倒有一件小事托你帮忙。” 那掌计将她请到上座,陪笑道:“但凡是我力所能及,就没有理由不帮的。姑娘请说。” “不过是咱们娘娘素来怯热,想多要几块冰来镇暑气儿罢了。可不是你能力所及?”她虽唇角带笑,说话却是毫不含糊的。 宫中份例向来有定数,但六局之人也多看碟下菜之辈,对受冷遇且家世不佳的妃嫔有个克扣却是常事。既能克扣下来,自然就有富余,拿来讨好得宠妃嫔她们也不心疼。 但话不能应的轻易,于是她颇为难道:“珍嫔娘娘有这吩咐,咱们当然要妥当办好。但这一遭事小,牵连却大。这冰块数额早有定例,如今想要破例是极为麻烦的。一时短了谁的缺,可不都要算到咱们头上来?只怕上头德贤二位掌宫娘娘怪罪。” 芸缕虽见她拿乔不应,笑也如常,先按旧套路宽解她:“我们娘娘自是知道你们不易的,”这句说完倒没了那掌计想要的下文,她转了话头道,“要说起来,其它宫殿的份例是挪用不得。但留香苑那一处,原就地处清幽凉爽之所,里头的贡女更是打南国来的,南国气候炎炽,她们能耐得住暑热。何不就将那里的例儿拨过来一用?” “这……”那掌计一听,明白了几分。宫里消息流窜的最快,原先曲御女和珍嫔对上的事儿她们是知道的,这般听来,就不单单是个加份例要冰块的事了。她试探着问,“可是要将曲御女那儿的……” 芸缕摇头,极温良道:“曲御女好歹位列正七嫔,也是要伺候皇上的人,她那一处便就不必了。” 这意思反是要把曲御女放过了,倒让那掌计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样她行事也便宜些。到底这曲御女后头有德妃娘娘,要挪了她的例,恐怕不好交代。如今见事不如想象中棘手,眼前之人更不是个善茬,把话说的十七八个拐弯,让她心跟着一起一落的,还不如直接应了干脆。 但有的话还是要提一提,她状似感激道:“只要娘娘知道咱们不易,肯体恤咱们,咱们还能有甚么不满足的?且让珍嫔娘娘放心,过不到午晌,这冰就给娘娘送去。” “且放心,”芸缕见她乖觉,终是应诺笑道,“我们娘娘一旦知道你办事这样妥帖,教她满意,自然会记着你的好儿。” 她们能求的什么事,无外乎金银官职。让她升做正七品典计,也不过娘娘和皇上提一嘴儿的事。皇上要是准允了,德贤二妃还能驳了回去不成?所以说,宫权重要,也比不过圣上宠爱。 只不过史书上少有皇帝长情,众人才会觉得,得宠不如得权踏实罢了。 芳华阁内,大理石地面四角摆上了足够的冰鉴,边上各站着小宫女打扇送去凉风阵阵。 “怎么样了?”碧桃眯眼感受殿内冰爽气息,适意地执银匙挖一勺西瓜吃进嘴里,吃净后问道。嗯,沙瓤的,不够清甜。 芸缕将过程一一说了,继而不解的询问:“主子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岂不是平白招惹了麻烦。明明压在主子身上的目光已经够多了。她们虽是新人,聚集起来,真有一两个得了宠,往后也不好说。 碧桃将切半的西瓜挖个干净,满足食欲后方笑:“既然我如今有这能力,何必给她们出场机会。” 芸缕半懵半懂。 碧桃叹:“谁教她们比我年轻呢。”她一想到自己如今是破瓜之年,心情就很微妙。 …… ----------------------------------------------------- 邓明露穿就天蓝色上衫,下配浅粉长裙,腰系五色宫绦,乍眼望去一色儿鲜亮。但走近一观,就能发现她粘腻成一辔辔的青丝儿,鼻侧颈边涔涔的汗,再近些更有汗渍气味扑鼻而来。纵然淡,在夏日闻起来也让人格外心浮气躁。 皇帝正要临幸美人时,一闻这味,脸即刻就黑了。 这回宫灯是摆的正正的,光打得是亮堂堂的,美人儿也是照的清清楚楚的。可偏偏这美人儿一看就是多日不曾沐浴洁发,快要被暑热蒸干净水变成一堆泥巴块了。 此时,邓明露心里也是欲哭无泪。 留香苑的冰块份例不知怎么少了许多,还全教人送了去曲忻然那女人的屋子里。她们上告无门,只得作罢。待今日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就连侍寝前应由内侍送来的热水也没及时送到。堪堪在她出门前才抬进门来。她如何敢耽搁侍寝的时间?又不能称病拿大,只能顶这样一副模样到得养心殿侧殿。 要说起来,御前仪容不整,也是个罪状。如今别说侍寝成功,她心里忐忑不安,盼着皇上不怪罪就已经很好了。 她心里倒也曾拨过算盘珠子。若说宫里头有能量做这等事的,掌权的两位娘娘自然头一个就被想到了。但她二人从无这等恶行劣迹,倒是那素来行事张扬的珍嫔更有可能。她又正当盛宠,旁人念着她给皇上吹枕边风,谁人不巴结?怕是唬一两句就能教人按她的意思走了。 但细一想来也是奇怪。珍嫔与曲忻然不合,如何与她们相干?思及这一桩,她便将珍嫔撇了出去,只待往后再想。 其实这侧殿里已摆上冰鉴冰盆,但她受热许久,一进这屋反让汗水侵入体内。强忍着才能不在皇上面前打出喷嚏来。免得更为难堪。 元徵帝身为男人,当然不会不待见美人儿。因此经德妃一劝,就再次翻了留香苑中一位贡女的牌子。然而他才靠近她,一股酸味扑面,登时让他难以呼吸。再看那油腻还带有零星白点儿的头发,更是胃口全倒,扬声叫进人来。 这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将袖子一甩,退离床边一丈远,脸色铁青。 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在侍寝之前不洁身沐浴,这分明是在明晃晃的挑战帝王的权威。他不及多想,直接命令赵忠信:“随你怎么处置,朕不想再看到她。”要不是这是南国进贡的,蚊子虽小,叮一口也会疼。他就直接打发送给底下人了。 赵忠信会意,虽然他也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这样不重仪容。但处理这等事还是驾轻就熟,不想再看到,那就只有冷宫一途罢了。他对后面的人打了手势,叫他们把那贡女拖了下去。 “皇上可要再翻一回牌子?”赵忠信尽职问道。 “就摆驾芳……”皇帝每回心烦都爱去芳华阁,这回说到一半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片刻道:“今日就歇在养心殿罢。” ----------------------------------------------------- 因留香苑地处偏僻,往来不便,私下就设有一个膳房。自上回曲忻然决定做羹汤点心给皇帝吃之后,就常在这膳房里头捣鼓吃食练手艺。无论如何,卖相也不能太差了不是,比不得御厨做的精致,求个简单朴素就好。 经几次试手,因练的是同一道简单菜色,她做的也熟门熟路。 她选用上好嫩肉,把肉去筋,加上作料。再将面擀成皮,裹上肉馅放入锅中蒸好。出锅后色如蛋黄,瞧之酥脆,尚算达到要求。 因其余宫中膳食易与其她妃嫔相撞,她若要皇帝记住这菜是她做的,自然要创新。但她原先干的又不是厨师行当,便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甚么营养补身又好做的。干脆就做南边小吃,她旧时爱吃,也曾见母亲做过,大概记得一二步骤。 这道点心俗名肉饺,人多唤之“颠不棱”。 她刻意将其做的个头极小,一口就能吃下。饿了之后垫肚子是极好的。也不致积食晚上吃不下饭。 “主子,”明霞踏夜色而来,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气没喘匀就匆匆道:“奴婢听说隔壁间住的邓,邓什么的让皇上送到冷宫里去了。” 曲忻然正揭开锅盖,闻言一怔,将板木盖放到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具体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说仪表不整什么的。”那些文绉绉的字眼她不通晓,只能捡自己知道的说。 仪表不整。 曲忻然念及近日分发的冰块数目,再加上傍晚吵闹过一歇儿的热水之事,她二人住的近,自然是知道的,当即若有所悟。 “你去打听打听,咱们留香苑的冰块是教尚宫局那起子昧下了,还是让别的宫里头挪用了去?”她想了一会儿,吩咐道。 “这恐怕……不太好办。”明霞想委婉推脱。这些人家哪能直直嚷出来,泰半是瞒在心里的。主子又没势力,光靠她一个人,难的很。 “事不关我,就算打听不到也无碍。”曲忻然温言,“你尽力试一试便罢了。” 明霞不由又温顺下来,觉得主子亲切的面目叫人难以拒绝。便躬身应喏,外去打听了。 曲忻然将那点心装盘,当作晚点吃了。令叫膳房里出去纳凉的厨子宫人回去收拾,添补了她们些银子。那些宫人大晚上占着厨房没用,更可以躲懒,没有不乐意的。 她走在回屋的小道上,拧眉思忖,今日做的火候差不多了,明儿起她就送到皇上那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道菜明显是古代有的> < 第48章 甜酪 浓夏炎炎,强烈的日光滚烫而炙人。除了绿树成荫之所可得一丝儿凉气,惟宫殿内阁摆设冰鉴处凉气四溢,得以喘息。当此夏日,众人无不雪槛冰盘,浮瓜沉李,避暑享乐。 皇帝负手从外面走进来时,被凉丝丝的风迎面扇了个正着。打眼望去,小女人一身湖绿对襟杉子,碧绿绘蝶儿穿花长裙,臂挽象牙白披帛,手中正拿着苏州绢面的葫芦扇站在冰盆边上,往这里施力扇风。 等自己一招手,就把那扇塞到宫人手里,双手将裙子一提,颠颠儿跑过来冲自己乐。爱娇地依到身侧,抱住自己的胳膊,像小猫儿一样蹭啊蹭。 “皇上,凉不凉?”碧桃讨好地仰起小脸儿,卷翘的睫毛呼扇着。 皇帝一看除了冰鉴,榻边几沿还摆了好些个冰盆,不说奢侈也足够铺张,就是没人打扇,整个室内流动的空气也是凉的。他弹她额头,道:“这会知道卖乖了。” 自打昨天看了那油腻腻的女人,他今天一整天就没吃下多少东西。但凡一想起来就觉得反胃。都是让这胡闹的小东西害的。原本他今天还不准备来,想先晾晾她再说。但脑子里头转了一圈,也没在后妃找着个能让他打住不反胃的,还是只得找罪魁祸首下嘴,谁教她清凉爽口呢。 他总不能为了那女人委屈自己。 “留香苑的冰块都让你搬到自己屋子里来了?”皇帝随口问。 碧桃给出的解释很简单:“人家怕热嘛。”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再看皇帝的表情,又弯弯翠眉笑道:“她们又不是皇上的宝,紧着她们作甚么。”这话要让人听了,不是啐她没脸没皮,就是直接上手掐死她了。只有她一个是宝,她们都是草不成!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东西。”皇帝笑骂,捏捏她越发软嫩如水的脸颊,手上凉润的触感再加上她古灵精怪的言语,让他心情逐渐明朗。 他挥手让宫人退下,拦腰将她抱在手里掂了掂,扬眉:“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朕瞧着轻了。” 碧桃熟门熟路的揽上皇帝的脖子,神气活现的让他给她抱到软榻边。哼唧道:“皇上瞧着轻了,人家瞧着还重了呢。那阵子见天吃补药,又不是吃到皇上肚子里,皇上自然说的轻松。反正反正人家是重了没错!”她说到最后开始耍赖,目的只有一个,不能再让皇帝圈养啦。 要不是她加点数在“体重轻盈”上,都要养出瞟了。看他到时候往哪里下嘴! 皇帝止住将她扔到榻上的冲动,揽她在自己腿上,道:“好好说话,别老是胡搅蛮缠。” 碧桃探身将描银刻花琉璃盘中去了核的樱桃拾了颗,递到皇帝嘴边,嘟唇软语:“嫌弃人家胡搅蛮缠,不说话就是了。皇上来吃水果~”她软绵绵的身子小幅的在皇帝怀里晃呀荡呀,撒着娇。 皇帝就着她奶白指头吃下,顺带咬了咬指头尖尖。 小东西不知道怎么长的,浑身上下无一不软,就连手指,他闲暇时把玩发现竟也能捏软成一团。要是将她养的肥嘟嘟肉乎乎的,想必吃起来更喷香可口。 可见,无论碧桃怎么耍无赖,被圈养的现实都是不能反抗的。 给皇帝喂了一颗,再去盘中取的时候,碧桃脑子里一个邪恶的想法突然冒出来。唔,好像好久没这么玩过了,以前出去鬼混的时候倒是常干。她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拈过盘中的带杆儿的樱桃,咬着杆将樱珠喂给皇帝。皇帝见她这般喂食,也颇有兴致的吃了。 而她则在皇帝吃下后将杆儿一含,入了嘴。勾缠推绕,玩的不亦乐乎。 皇帝放在她腰上的手一掐,笑骂她:“小馋猫,真是什么都吃。赶紧吐出来。”但见她桃腮一鼓一鼓的,却不像是要吞下去的模样。 碧桃扭着身子不肯,闹了片刻,才将粉嫩的舌尖吐出。方才那竖直的樱桃杆儿,已被掰弯打了个结,蜷缩在舌尖上头。再往上瞧,还能见到她眼底献宝般的小俏皮。 皇帝看的目瞪,半晌才道:“原来朕的小乖也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至少舌头很灵活。 小人儿闻言眼睛睁的溜圆,登时将那杆子吐了,捏起小粉拳砸在对面那人的胸膛上,呼哧呼哧地闹小脾气:“皇上看不起人!人家会的可多了!” “哦?朕怎么不知道原来你会这么多东西,还藏了什么没说?”小东西的拳头绵软软的,砸着不疼,倒很舒服。他乐得享受美人恩。顺便逗一逗,乐趣无穷。 碧桃欲要说话,眼尾扫见琉璃盘边的金瓯,福至心灵。她竖指点在皇帝胸口,人向前倾。皇帝会意的向后靠,舒舒服服地倚在榻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她玩花样。碧桃取来剔核去心的樱桃,笑甜甜将皇帝的嘴巴一塞,不让出声。 “还会,皇上喜欢的。”她像是勾过桃花蜜粉的眼角一睨,把话说的暧昧含糊。 继而掩袖含下一口金瓯里浇佐樱桃的甜酪,肥浓滋润的气味立时充满口腔,她俯□,远着一寸,似有若无的缠着皇帝呼出的灼热。比樱桃更亮一色的红唇微张,奶浓的酪汁顺着唇线滑过一圈,无足立身,自唇角一滴一滴落入皇帝的口中,与樱桃鲜甜的汁水相融。 那一刹那,最惹皇帝兴奋的,却还是美人香津。 此三种滋味结合,当真是,妙不可言。 汁液喂尽,她唇瓣一合,挨擦着又远着他的,待他迫不及待往上追时向他颈边一歪,笑倒在他怀里。声儿促狭:“喏,是不是皇上喜欢的?” 皇帝抚着她头上花儿攒出的香云,平息体内的情潮,沉声笑道:“朕确实喜欢。” 这样的宝贝,倒让他愈发舍不得离身了。他心想。 “皇上是不是还喜欢曲御女做的点心呢?”她小手在他腰间摸来摸去,半天儿摸见个藏青回纹图案的香囊,满意了。这一手刺针她练了许久,针迹细小如鱼子,因是普通针法里看上去较为亮眼的的,对光时针脚晶莹如珠,她才选了这一个。坐月子那会儿除了吃喝睡觉,也就光跟着奉紫练这个了。倒是什么花鸟虫鱼的,她可不敢往上绣。 这是她送给皇帝的生辰礼物。 狗皇帝要是没戴,她就再也不给他送东西了,哼。 不过,要不是曲忻然来这一手,其实她也快想不起来了。对送出去的东西,她脑子里总是没什么概念的。 “吃醋了?”皇帝笑,等她达到目的眼角眉梢都欢喜扬起后翻身将她压住,不让她小手再乱动。低声道:“别提她。”接着俯身就吻,再没别的话。 要是以往,他饿了也许还有心情吃。但自从昨晚那件事之后,他看见油腻的东西都觉得胃里不舒服。那肉饺一往外冒油,他就直接让赵忠信丢给底下人当作赏赐了。 那个曲御女,就是不如他的小乖懂眼色。 喂的樱桃甜丝丝的,又清凉又解暑。他最喜欢。 -------------------------------------- 昨儿被皇帝折腾的翻天覆地,隔一夜全身仍是酸软不已,碧桃原是想就此赖在床上不肯起身的。 但据芸缕说,她自那回在浮碧亭乘了会儿凉之后,就再没迈出宫殿过。这可不行,她还想着不能被养肥受宰呢,那除了节源,必然还要开流才行。技能点数难得,刚得的两点又被她加在“容易生养”上头,能不浪费就别浪费了。 于是她秉持着“写好计划,就要从今日做起”的好原则,娇娇弱弱的被芸缕扶起,中途还被曳地长裙绊了下脚。 古人云:纵欲伤身。诚不欺我。 既是要动,就不能待在亭子里贪凉。可如今烈阳炙烤大地,她可不想腻出一身汗来。最终择了清幽小径,去往有一片竹林错落的竹卿池边,顺带学文艺人赏一赏幽篁景致。 竹林中呼吸可闻翠绿竹叶的清香,教人神清气爽,四面吹来的风掠过林海,吹到身上时已是湿漉漉冰凉凉的,碧桃轻仰着脸儿,感受飘荡着的新鲜的竹绿气息。 与一根根苍翠挺拔的竹子擦身,流波碧水的池子渐渐映入眼帘。 水池边却出乎意料地已经站着一个人。姿态闲散悠然,与站立笔直地翠竹有着明显的对比。 这好像是头一回在户外和他碰面儿。碧桃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能在宫里走动的男子,除了太医就是皇室宗亲,还有个别受皇帝信赖的大臣。而能随性走动的,除了他再没别人。 她脚步不错,脸上更不见惊慌。如只在筵席上见过面一般上前屈身行礼,言笑盈盈:“见过王爷。” 寿王听声回转,诧异地挑眉:“你是?” 装的可真像。碧桃含笑腹诽。 寿王身边的内侍小声道:“王爷,这是储秀宫的珍嫔娘娘。” “哦。皇兄现下最宝贝的那个?”他直言不讳,听到内侍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道“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皇兄什么时候转喜好了。” 个鬼啦,要不是你皇兄昨日死命折腾,她今天能弱弱的嘛!不过,娇娇她是承认的。 “王爷。”碧桃眼角一挑,桃花眼不及凤眼有气势,但那股似笑非笑之意她还是正确表达出来了。 “珍嫔有礼。”寿王笑的很温和,“本王一向喜欢实话实说,要有得罪之处,还望珍嫔海涵。” “王爷多虑。”碧桃笑的很客气,“既然王爷在此,本宫就不扰王爷雅兴,暂且告退了。”说罢,转身就要带着一干宫人回去。 脸皮扯的可真难受。 奥斯卡小金人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捧的呀。 “珍嫔且慢。”寿王出言相留,“一人在此未免无趣,不如结伴。一道品茗谈天,乘凉赏景如何?” 内侍的脸也抽了,王爷,你对着皇上的妃嫔耍无赖这样真的好吗?虽然说的事倒挺雅致的。寿王行事向来让人难以捉摸,他们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他心里默念三声。 “这恐怕不大方便。”碧桃断然拒绝。虽然元朝在这方面规矩较松,大庭广众之下妨碍不大。不过,她要是欣然接受那就真会被众人的眼刀子扎死了吧,毕竟他们素不相识呀。 于是,后面众人眼中的情景就是一个不断发出邀约,一个不断含笑拒绝。颇有种市井中买东西讨价还价的感觉。 一旁看着心累的宫人只差把哀叹叫出声了:娘娘,您就答应他吧!有咱们在,兽王爷不会把您怎么着的! 就在这当口,侧边行来三人,同时吴侬调儿传来:“妾姚氏(魏氏丁氏)见过王爷,见过珍嫔娘娘。” 却是贡女中的三人。留香苑离此处较近,她们在此并不稀奇。 不过碧桃却明显感受到了一道充满敌意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手感死掉了,居然码到这么迟。 我突然想到我对这两个人的定义,应该是—— 皇帝:纵容她闹。 寿王:陪着她闹。 不过寿王的各种出场没处理好无误啊揉脸。 第49章 落水 寿王见又有人至,不拘礼数,一概邀请品茗谈天。不等碧桃再拒绝,直接叫内侍去备下器具不提。趁她三人屈身应答的当儿,寿王瞥碧桃一眼,下巴冲那三人微微一抬:你惹到她们了? 虽然那人自觉做的很隐蔽,寿王一个整日闲来无事拿人当小白鼠研究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在那女人把灼灼的视线往碧桃身上一放之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因他近乎是与那女人对面而站,倒比正主儿发现的更快。 碧桃收到丢来的眼色,摇了摇头,忽而想起什么,又点点头。估摸着大抵是为冰块的事,倒比她原先预想的,知道的要快。 不过无所谓,这些女人想掀起大风大浪,还早八百年呢。 于是她霸气十足的挑眉,露了个笑,让寿王不必理会。不过身为一介软妹,霸气这层意思人家寿王是丝毫没有领会到的,倒是觉得那笑像裹了三四层的糖霜,甜的人都要酥了。 原来小猫是靠这个把皇兄握在手心的,他别过脸冷静了一下,终于了悟。这世上能抗拒这种笑容的男人还真不太多,能在看过之后迅速回神,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宫人很快搬来竹编四足小矮床,列有荷叶盖罐茶碾茶托等器具,边上搁一长案,上置莲花托座风炉并盂勺。行止训练有素,有条不紊。 “若是放蒲团坐垫反而不美,倒不如席地而坐如何?”寿王道。 碧桃笑而不语,在池边拣了个天然石凳就要坐下,那石凳另一侧的石缝中钻出一蓬兰草,倒阻了别人坐她身边的可能。就算席地而坐,也要占领个高地才符合她的作风不是。 芸缕眼疾手快,不待主子坐下就先铺上一方手帕,免得教主子的新裙弄脏了。 寿王见她如此,也有样学样,隔着一个位置坐下。至于那贡女三人,无名无份,如何敢在嫔位妃子及王爷跟前就座?便只得与宫人一道儿立在那儿,远看过去,倒像是伺候着的婢女。 其中有一人甚是乖觉,皓齿明眸,陪一副笑模样儿毛遂自荐道:“妾虽不才,愿为王爷和珍嫔娘娘烹茶。”正是与邓明露交好的黄姚。 寿王颔首。 她欣喜之余,再度折腰一礼。复让身边之人将宽大的袖子束紧,便宜行事。 黄姚蹲身在长案边,先将灼成赤色的茶饼斫开打碎,放至茶饼冷却。在茶饼研成细末之前加鲜活露水煎煮。当察之有“鱼目”气泡时,加适量的盐调味,并除去浮在表面的水膜。接着继续烧到水边缘气泡“如涌泉连珠”,先在铫子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如此烧到铫子中的茶汤气泡如“腾波鼓浪”,另加进方才舀出的那瓢水,使沸腾暂时停止,以“育其华”。 她煮茶时全神贯注,举止如行云流水,一丝不错,可见是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等茶汤煮好,与他二人展颜一笑以作示意,复纤手托盘莲步款款上前。这第一盏茶,自然是呈给寿王的。 寿王接过一品,茶汤透彻,回味甘洌。他笑:“果真是疏香皓齿有余味。”眼神却望向碧桃一侧,意味不明。 背对寿王正往碧桃跟前奉茶去的黄姚自是没有看到这眼神。她沉暗的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芒,在碧桃看过来的时候稍稍低眉,以掩其意。“请珍嫔娘娘用茶。”她语声带笑,兼有一丝讨好意味,让人不经意就会看低,放松下来。 那矮身递茶的动作行到一半,脚下却好似被碧桃臂上挽的披帛一截绊了跟头,茶汤前倾,她慌乱之下更是失手松了茶盏,眼看那滚烫的汤水就要整个儿泼到碧桃的身上。 这回却是连碧桃都没有预料到。宫中之人多行阴谋,还是头一回碰着个和自己一般喜欢真刀实枪的女人。警觉虽然有用,也只能在他人有所行动的时候有反应,人本身对她有没有起坏心思是不能通报的。等她察觉手上一麻料到不好时,那茶汤已经堪堪向自己泼来了。 情急之下,她只得仰身向后,先护住脸不被波及。 黄姚眼见就能毁了她的容貌,正心里大喜,哪里肯就此放过。正要伸手去拉,方才那缠脚的帛布却还不曾拂开,实打实的又绊了一次,她身子向前一跌,直接将碧桃撞进了竹卿池里。 原先寿王确实是知道这女人会来事儿的,也给碧桃提过醒。但他没料到这女人看着柔弱,行事却直接粗暴,还不等他站起来。碧桃就已经被撞进了池子里,他伸出的手只能收回。眉头才刚皱起,心下一转,倒顾不得被她落水时溅出的水花打湿的衣摆,先将身子背过去。这池水不深,于性命无大碍。但夏天衣衫轻薄,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让他看个真切,那皇兄就真的要暴跳如雷了。 跌在石凳上揪下几根兰草缓下冲势的黄姚有点懵,懵过之后脑子转的倒也快。若是珍嫔春光乍泄的模样让寿王看了正着,皇上岂不嫌恶?种下这根刺,倒比原先乍闻寿王邀约临时起的意要更好。然而即使她脑子转的再快,等偏头去看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寿王的背影了。她有些不甘的咬着唇。 她自小就和明露姐姐交好,入宫之后明露姐姐对她也是照拂颇多,不曾因共事一夫生出嫌隙。似上回探听到皇上在御花园的消息,更是明露姐姐搭上了贞贵嫔才得的。虽消息珍贵,她也不曾藏私和自己分享了。因而打她听说明露姐姐被送入冷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了,只差没在那群看好戏的人面前哭出来。 她稳住心神,不断自我安慰,至少明露姐姐是在冷宫而非问斩。继而费尽心力打听来龙去脉,却终究没能听到有用的消息。就在她几欲放弃之时,隔壁间的曲忻然递来消息,说是查出冰块热水一行事皆是珍嫔所为。她知道她如今为德妃所用,得到的消息怕是不假。自那时起,她就想着,无论如何,拼着自己不好,也要让珍嫔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不是仗着自己一张美人面皮讨得皇上欢心才有今天吗?那她就当着她的面儿毁了它!让她再也不能就此蛊惑别人。 钻出水面的碧桃将呛进口腔里的池水竭力咳出。她满头乌丝已披散开来,正湿漉漉的挂到后腰,不时有水珠自上滚落。薄面衣衫更是被水浸的透湿,隐约可见里头绣莲瓣的杏色肚兜。幸而夏日她不喜匀妆,不然糊上一脸残妆,她也不要想再立威了。 那起子内侍公公虽不能人道,到底也是半个男人。在寿王提醒之下都早早儿转过身去了。碧桃往岸上扫了一眼,嘴角笑意逐冷,沉声吩咐:“初晓,你就近去留香苑取套外杉。” 今日要不是寿王,只怕这事当真不好收场。 贡女中余下的两人早就被这一串堪比动作片的场面看傻了眼,几个闪神,在看到珍嫔落水之后顿时花容失色。无论黄姚是故意还是无意,向来“作威作福”惯了的珍嫔只怕不肯吃这个亏。到时候她们作为和黄姚一起来的人,肯定会被算在“帮凶”里头,怎么算也落不着好! 想到此处,再听到珍嫔的吩咐。她们简直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连连请求道:“初晓姑娘一人去怕是耽搁时辰,娘娘若不嫌弃就借妾的衣服一用,让妾给初晓姑娘引路吧!” “还是用妾的衣服,妾那儿有一身还没上过身的干净衣裳可用呢。”丁氏也不甘示弱。 要是没人围观,就只当夏泳也未尝不可。可现在她只想赶紧从水里起来,岸上那一圈人纵没回头看,仍让她尴尬非常。于是她点头:“你带初晓过去。”指的是丁氏。 丁氏松了口气,在魏氏懊恼不甘的目光中引路离去。 等她再把目光放到黄姚身上时,倏尔听到寿王话中带笑的声音传来:“要不要本王帮你一把?” 碧桃歪头。不懂寿王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还不等她琢磨出个究竟,就蓦然听到边上“哗啦”一声,溅起好大一朵水花。她愕然,视线一转,岸上的黄氏显然已经不在了。寿王依旧背朝水池,却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她方才坐的石凳前,一脚将那女人踢了下来。 她心里顿时默默的为寿王喝了一声彩。原本她是打算自己上岸裹好衣服再做这事。因为内侍都闭过眼转身了,宫女的力气显然不够大。 寿王这么做,果然是帮了她一把。 得偿所愿,她心里就舒坦多了。 等到初晓借来外衫并一件披风将她围的严严实实的,再将脸上的水珠儿揩拭掉,她又变回了那个傲傲娇娇爱扬起下巴睨人的小碧桃。她居高临下看着水中满眼怨气的黄氏,道:“不喜欢?” “妾不过是失手,娘娘慈悲心肠,何必与妾一个小小的贡女计较?”黄氏开始狡辩,她没有可换的衣裳,自然不能随意上岸,仍只能浸在水里。原本,她打算做出被碧桃的披帛绊倒的情状时,就是准备用这个借口的。但是计划不成功,让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不能很好的掩饰起来。 “你去。”碧桃没废话,径自把脸转向战战兢兢地魏氏,说出的话让她更是整个人一个激灵,“给本宫扒了她的衣服。” “娘娘,妾妾……”魏氏脚一软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动作,只一个劲儿道,“娘娘,她她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人,这样这样若让人瞧见,岂不有损圣上颜面。” 估计全皇宫也找不着比她更笨嘴拙舌的人了。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说另一个陷害她的女人和她男人有一腿,这不是求情,这事红果果的拉仇恨啊。 碧桃如发现奇葩一般多看了她一会儿。这不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吧? “你们不过是本王送给皇兄的礼物。”旁边站着的寿王笑着出声,话里话外将南国撇到一边,道,“今日冲撞了珍嫔本王略觉过意不去,有所处置也是理所应当。皇兄那儿,本王再送几个美人儿过去即可。” 话甫一落,他觉得背后一凉,好像教什么人给暗瞪了去。他四处搜看了圈,倒没发现是谁做的小动作。 虽然为她说话是好的,但是碧桃深深不满他最后一句话。于是小小的哼了一声。 寿王要是知道她心里这么想,肯定要大呼冤枉。他只是随意搪塞一句,哪会真费这个精力去给皇兄搜罗美人啊。要是有他看上的,早就先收入自己帐中了,哪管什么兄弟情深。 跪在地上的魏氏闻言一怔,再听见池子里陡然尖利的声音,以及带着怨恨的叫嚣,有些慌了手脚。无论如何,让她光天化日将一个女人的衣服给脱了,传出去对她也是不利的。她如今还没获得圣上青眼,哪敢就此自毁城墙。 不过管她怎么想呢,碧桃下令就由不得她说不。 “你也不喜欢?”碧桃觉得身上湿腻腻的很不舒服,再加上腿上的烫伤,只想速战速决,于是随口吩咐两个太监道:“既如此,你们去。顺便把她也丢进去。” 连坐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这下魏氏心里什么盘算都没空打了,磕头连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妾妾愿意去……”后面几字终是难以启齿。 碧桃遂了意,不想多留。丢下一句:“小术子小林子,你们两个帮她一把。还有,不到天黑不许她上岸。” “奴才遵命。”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我可是皇上的人!别过来,都别过来!”至今她都没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喜怒无常的王爷会帮着珍嫔?而当下的状况,已经不容她有时间弄懂了。 碧桃和寿王行礼告退后,就在黄氏不断拍出的水花声以及挣扎声中渐渐远去。她将打湿的乌丝儿揽到跟前,一一捋顺。浸润过绿波水珠的眉间忽如春风一笑。 凭什么? 就凭她是薛碧桃。 --------------------------------------------- 皇帝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藏青色香囊,沾手的水果桃香让他眉头一舒。对赵忠信道:“既然如此,把她也送进冷宫和她姐姐作伴罢。” “是。”赵忠信躬身应命。 “珍嫔的伤势如何?” “回皇上话,据太医所说,虽伤口曾长时间浸泡在水中,但好在处理及时并无大碍。”他回的极为仔细。 若是寻常妃嫔,一句“无大碍”即可。 “带上雪肌膏,朕去瞧瞧她。”皇帝起身道。虽然韩子归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但他向来喜好看戏作乐,有这举动也是寻常,他并不曾细想。更何况若不是他,也许小乖的身子就让许多人看见了,只怕闹到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品茗谈天?哼,看来经过昨夜,小东西还是精神十足啊。 他也想和她好好儿“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桃……这么多人想推你下水。 第50章 花钿 时光弹指而过,转眼已是入秋。只开花不结果的碧桃树也是花瓣凋零,落叶纷纷。未免庭院空荡,花匠预备种下玉簪花紫茉莉等,却都教珍嫔驳了去,另植上娇姿妩媚的秋海棠,由它占尽芳华。 七月初,雨香苑的安选侍平安诞下一子,为当今第四子。安选侍也特擢拔为安才人,母凭子贵。 尽管如此,后宫中风光无限的妃嫔仍是芳华阁的珍嫔娘娘。自打她惩治贡女黄氏的一番手段传出,再加上圣上毫无责怪之意,为她保驾护航之后,后宫里暂无人敢掖其锋芒。 被扒了小衣光溜溜的泡在池子里,受辱至此,倒不如一刀抹了脖子痛快些。 果不其然,第二日冷宫就传出黄氏白绫悬梁,上吊自尽的消息。让恩宠不再的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焉知哪一日自己不慎,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听说那日还是黄氏被珍嫔的披帛绊倒才会如此。不过一时失手罢了。不但要受辱,还要被丢进冷宫一世不得出头,可怜如斯,也难怪她想不开了。 当然,消息灵通的高位妃子自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皇帝身为男人难以狭窄度量猜测女人,她们同为女人却是了然于心。只是她们何必好心,把珍嫔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让人削弱对她的恶感呢。 珍嫔再强势,也要担心众人群起而攻之吧。她们就不信,皇上会护她一辈子! 碧桃被宫人引入储秀宫正殿的时候,看见贞贵嫔正抱着两岁的三公主玩千千车。贞贵嫔侧首看她时,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也随着转过来,紧跟着手里的捻帽儿一松,“啪嗒”落在地上。 小公主嘴巴一扁,乌溜的眼睛变的湿润润的。 碧桃不自觉莞尔,上前将那陀螺形状的小玩具拾起来,放到小公主手里。倒把给贞贵嫔请安的步骤给省略了。 贞贵嫔也无意因这点事与她周旋打擂,请她入座后吩咐小宫女看茶。把着小公主肥嘟嘟的小手将那千千车搁进浅浅的玳瑁盘里,由她玩耍。她祥和柔软的看着小公主,摸了摸她的发顶,方转身对碧桃道:“妹妹今日来,所为何事?” “想借贵嫔娘娘的人一用罢了。”碧桃开门见山,笑的风轻云淡。 贞贵嫔觉得有些奇怪,她与这珍嫔无半点交情,好端端的怎么跑来向她借人?她笑道:“妹妹说话还是那样坦率。就是不知妹妹想借何人?” 后宫女人大多如此,只要不是彻底敌对,就不会一口将话说死。即使她们有嫌隙。就冲着碧桃将玩具拾起的行为,她也明白今日的主题大抵是一团和气。 碧桃接过小宫女惴惴端来的茶,轻轻将热气吹散,不曾就口,先笑答:“我听说曲御女身边的小宫女儿,唔,叫明霞的,是贵嫔的人?” 这话出口,空气一滞,贞贵嫔的眉目有些沉下来,嘴角扯出个笑:“既是听说,足可见不实。本宫竟不知妹妹何时成了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一上来就让人掀了底,她面子颇有点挂不住。 她早该知道这珍嫔就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主儿。 “我不过是下手时发现自己慢了一步,方查出她底细来。旁人想必是不知的。贵嫔娘娘何必为此不虞呢。”将自己的打算透露一二分,也是想撬开贞贵嫔的口。 话至此,贞贵嫔已了解这不是普通的拜访。她让乳娘将三公主抱下去,好专心应付眼前之人。 小公主正玩的开心,乳娘要抱她去的时候,不情愿的在母亲身上扭了好一会儿,方带着千千车一起去了。临别时还奶声奶气的和母亲做约定:“娘,娘,吃饭饭,一起玩。” 就是要用完膳的时候一起玩。 碧桃这回没有等的不耐烦,她见此情景不自觉抚过小腹。心里仍在纠结生与不生的问题。尽管已经决定要顺其自然,但假若养出了感情,又无法带走,她心里总还是别扭的。 待素娥再次打手势让宫人退下后,贞贵嫔方捻着手腕的红麝珠串,沉吟道:“妹妹想要做什么?” “难道贵嫔没有听说,皇上已经打算让曲御女迁宫了吗?”碧桃眉底划过一丝冷凝。尽管成日里送点心羹汤并没有打动皇上,但架不住德妃再三劝说,毕竟曲忻然也是有分位的人,再住在留香苑也不是个事儿。 说到底,这事于皇帝看来干系不大。若安排妃嫔迁个宫殿都要征得碧桃的同意,那他这皇帝也当的太窝囊了。既然先前就答应了小东西不翻曲御女的牌子,他自然会做到。但在这之外的事,总不能都让个女人说了算。 却不知道女人心里的九曲弯绕。原先不小心让她升了分位,如今再让她迁宫离近了,谁知道哪天接着不小心,就让皇帝对她产生了兴趣?到时候碧桃哪里敢真拦着。 她对那些女人做下的事皇帝之所以不怪罪,一是他心里有她;二则是因为他对她们毫无情分可言。等有了情分,就是偏向碧桃这边,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 除非,碧桃在他心里达到至高的位置。再无人可比。 “那又如何,”贞贵嫔拨过一颗红珠,轻笑道,“此事妹妹确实该着急,却不与本宫相干。” 宫里谁不知道珍嫔与留香苑那批女人三番四次的冲突,要说最该急的,确实是珍嫔。不过,这自然只是表面。 “若贵嫔当真觉得与己无干,话不多说,我这就告辞。”碧桃不惯她拿乔,直接撂话。有这功夫和她打太极,横竖结果相同,她还不如回去享受花瓣澡呢。皇帝新给她砌好了以蓝田玉镶嵌的大浴缸。总算不必挤身在小木桶里,伸不开胳膊腿儿了。 咦,她这样想是不是有点炫耀成分。 思绪回归正题。 皇后称病退到幕后,贞贵嫔在皇后手下俯首多年,必定坏了德妃不少事。现今德妃掌权,岂能不处处找她的碴?就冲她想扶植与贞贵嫔相若的曲忻然,贞贵嫔都不能等闲视之。 有没有高位妃嫔的扶植,两者差距是巨大的,要放在现代那就是平民子弟和官二□的差别。虽然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其实不考公务员。他们通常去外国留学,回来再在国有企业辛苦两三年,就能窜到高位上去了。 宫里头常说母以子贵,却不知子也以母贵。不然安才人所生的四皇子,为何难以得到圣上的重视?她如果没有一定的宠爱,三公主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 贞贵嫔脸上的笑一僵,这个珍嫔真不是一般让人想掐死她。行事从来不按套路走。但话已至此,她也只得说:“妹妹莫急。却不知妹妹有甚么打算?” 原先贞贵嫔经碧桃挑拨确实对曲御女有所安排,明霞就是其中之一。 但人也不是说借就借的。双方出人力或者钱财,共同获利,交易才算公平。要是别人说几句她就傻乎乎的冲到最前面,那真是几个她都不够赔的。 “贵嫔要是信我,把人借我一用。结果自知。” “这……”贞贵嫔敛眉思忖,颇为犹豫。其实心里已然在喊,信你,信你才有鬼,谁知道你会不按套路再干出什么事来。 碧桃也不是不想透露,但包裹里拿出的东西,她固然可以用巫蛊之术打发掉贞贵嫔的好奇心。但岂不是被她抓到把柄?等到事结,她纵然有所怀疑,也断想不到是哪一样东西在起作用。便就是查,也查不到什么。 于是她故作嘲弄:“贵嫔花了三四个月,那曲越女照旧安然无恙的在皇上跟前晃眼,难不成是就此怕了她?” “妹妹何必激我,”贞贵嫔笑,只是笑的不那么好看就是了。复抿唇道:“若是妹妹执意不将打算与我明说,我确是难以放心的。” 她见碧桃依旧稳当当的坐在那儿,并不接话,可见是真心不想说明。身子不由动了动,道:“不过看妹妹心有成竹,想必此事有十分把握,就借妹妹一回又何妨?”毕竟不用自己出手,如果事成自然是好。她担心的是中途会不会再牵扯出其它事来。 不过明霞毕竟还是她的人。 碧桃目的达成,与贞贵嫔再客气一番回了芳华阁。 她也不是不想一个人做这事,但曲忻然迁宫之期迫在眉睫,既然有现成的条件,她何不利用起来? ---------------------------------------------------- “明日就要迁到永寿宫了,主子何不打扮的鲜亮一些?”明霞拧了热巾子给曲忻然时,出声提议。 “可会太招摇?”曲忻然仔细擦拭面颊,犹豫道。 “哪里会呢,”明霞巧笑,解释道,“宫里的娘娘们多是如此,又不是贬迁,可是大好事呢!要是依照主子平时的装扮,哪里能拿出主子娘娘的气派来?底下的宫人也是难心服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曲忻然点头,“只别越过德妃娘娘才好。” “奴婢省得。”许是建议受纳了,她语气显出三分轻快,“德妃娘娘让人送来的首饰匣子里头有样梅花式的花钿,明儿也可用上呢。如今宫里头流行贴这个,主子可不能在这上头被人比下去。” “倒有这个?”曲忻然记不真切。 明霞一边将收来的巾子挂好,一边道:“主子哪里有空打理这些琐事呢,有个记不准也是常事。奴婢都给主子收的稳妥了,您就放心罢。” 曲忻然宛然一笑:“幸好有你帮我的忙。” “哪里当得上主子一声谢,不过是奴婢的本分罢了。”明霞服侍曲忻然宽衣上床,复将蜡烛吹熄,就此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炮灰曲啦-v-具体灰到什么程度看我心情……? 如果可以的话,还会有蓝田浴缸出场哟(……浴缸出场能有什么戏|||)因为明天要去同学家吃饭所以来不及的话就木了。 第51章 炮灰 “唱曲儿的那个宫女可安排好了?”走至叠石环抱的乐志斋前,碧桃回身向芸缕确认道。 “主子放心,奴婢已安排好了,保管教曲御女一字不落的听个明白。”芸缕先是作答,复问,“主子倒不去永寿宫里祝贺?在这儿干等,仔细让风吹着头疼。”虽则人常说春捂秋冻,也不该是这样的冻法。 “若是去了永寿宫,这出戏岂不是缺了个正角儿?”碧桃指点唇角,扬眉笑了笑。无论去永寿宫还是储秀宫,这志乐斋都是必经之处。曲忻然要迁宫,皇帝也与她说好了,今日午正要去她那儿用膳。 总要将角儿都凑齐,这戏才唱的响。 芸缕颦眉思忖,往日她对主子的安排多少能猜出个大概。今日几步棋却下的让人格外云里雾里,糊涂难明。她既做不到了然于心,也只好追求万事无差错,帮主子将细微处做好了,方不至帮倒忙。 “既是要等,主子只在宫里头候着,横竖离的又不远。等她近了再让宫人通传,更为便宜。也好教奴婢们松松心。”她嗔道。 “你不懂,”碧桃笑容里带了点恍惚,复目光乌亮如常,像是不曾有过那一瞬,“总归是个熟人,之后说不定就见不着了。”虽然撇开算计,在宫里的日子过的不算坏,但她始终想早日回到现代。那里有疼她宠她的哥哥,有肯砸醒她的苏小砚,还有工作忙碌整日不见人影的父母。即使不能疼她如珠宝,因那一分血脉她也是想念的。 芸缕也确实不懂。就像她不知道,主子在御花园见到那批贡女时为什么一眼就能挑出曲御女来。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是她们之中爬的最高的一个。她把这归功于主子心思通透,不是她这等被灰尘蒙了眼的宫女可比的。 每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其实都是自家主子的脑残粉。 过不久,远远的走来一行人。后头几个宫人搬着惯常用具,拉拉杂杂的。前面有一个宫女时不时回头指挥着,或说那个小心,或说这个注意,无论如何,皆是满脸喜气的。惟前面打头之人,翠袖茜裙,红梅贴额,十足鲜亮的打扮衬出略显惊魂不定的仓惶容色,与后面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哎呀,主子,曲御女这厢难不成是在准备中元节的祭礼?缘何脸色灰白的领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在皇宫里溜达呢。”芸缕摇身一变,再度成了宠妃跟前爱刺人扎人的大宫女,将他们拦在路上。 “奴婢(奴才)给珍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或抱或提着东西的众人见状纷纷下拜行礼,不敢怠慢。 曲忻然却不知着了什么魔,闻声“豁”的抬头,灼灼目光直视碧桃,像是要将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怎么?本宫不配让曲御女行礼吗?”碧桃意态闲闲,觑眼向她。 曲忻然这才动作僵硬的行了礼,目光却依旧盯准碧桃,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就在刚才,她们走过御花园某一处庭院之时,她听到了一首简单稚嫩的曲子,那是只有现代人才会知道的歌谣。她的心刹那间跳漏了一拍,不敢相信这个朝代除她以外居然还有穿越者的存在。会传唱出这种曲子的,十有□那个穿越者也是个女人。如果同为宫里的女人,那自己绝对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于是她去问了那个扫地哼曲的宫女,那个宫女的回答却让她吓了一跳。珍嫔,那个自她入宫起就针对她的珍嫔。 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她早就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或者,这首曲子其实也是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其实根本与她无关呢? 就在她失魂之时,她猜疑的对象蓦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主动权似乎并不在她手上,无论她坦白与否,现在的局面对她都是不利的。 那么珍嫔,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她极力想要找寻答案。 碧桃彷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眼尾轻扫曲忻然额头的红梅,还差一点。这个贴纸的效用必须在受到一定刺激的情况下才能发作。无论悲伤喜乐,惊吓恐惧。而从梅花红艳的颜色深浅中,就能看出它是否开始起作用。 她唇瓣开合,对着紧盯她的曲忻然无声道:“二十一世纪。”近乎一字一顿,将内容描绘清晰明朗。 曲忻然的眼睛陡然睁大,额头的温度莫名的灼烫起来。她突然觉得举止不能受到自己的控制,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爆发开来。她扬起唇角,用诡异的语调道:“你确实不配。” “你不过是将要被本宫炮灰的宠妃罢了。你可以在那些低贱的女人面前嚣张,但万万不该在本宫面前端你宠妃的架子。区区一个薛氏,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你其实是皇上为本宫竖起来挡住后宫那群女人明枪暗箭的挡箭牌吧?哈哈哈哈,本宫才是皇上的真爱!”她语速极慢,说到尾句方突然兴奋起来,彷佛她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周围的宫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论调吓傻了。 这这这曲御女是被鬼魂附身了吗? “本宫迟早要当上皇后!等皇上百年之后,本宫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什么大皇子二皇子,只有本宫的儿子,才是将来这天下的主人!”话一说完,她兴奋张狂的笑声充斥在御花园的上空,回旋不去。 就连碧桃,这个引导出当下场面的人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简直想扶额,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早知道她脑子里都是这些能下十八层天牢的东西,她她早就用这一招了! “皇皇上……”碧桃惶惶然捂着心口,直直望向皇帝,似乎被这番言论吓的六神无主。 帝王的仪杖就停在不远处,元徵帝起伏的胸膛和铁青的脸色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在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拖下去!”赵忠信狠踢一脚身边的小太监。没看见皇上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此时,皇帝正竭力平复内心的震荡,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出“皇帝百年之后”的话来!他声音冷得像冻住的冰块,“既然她一心求死,朕就成全她。传令下去,曲氏形如癫狂,不敬天子,赐毒酒。” 听到皇帝面无表情的命令,为了生存的那股强大的刺激将曲忻然的神智稍稍拉回,她来不及震惊刚刚的举动,想要大呼:“皇上!我……唔……唔……”拖着她的宫人哪里还敢让她再开口,连忙用自己的汗巾揉团一塞,不顾她的挣扎抢先堵住她的嘴巴。 曲忻然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碧桃,认为这些非正常现象除了另一个现代人没有人可能做的出来。她不断蹬腿挣扎,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只要内侍一旦松手,就马上冲到碧桃跟前去,将她碎尸万段! 但几个人合力一起的手劲又岂是她能挣脱的?即使她再不甘愿,也终究被拖离了皇帝和碧桃的眼前。 碧桃此时已然眉眼低垂,她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不全为曲忻然。明明是游戏,可这样鲜活灵动的人物,宛然真实的场景,让她实在没有办法不入戏其中。 石板路上重新恢复寂静之后,皇帝的面色总算有所好转。他转身看见碧桃默默的模样,唇色稍白,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种回神,不由得问:“吓着了?” 碧桃摇了摇头,将身子往皇帝身边偏了偏。 皇帝顺势牵起她冰凉的手,如她头一回侍寝那般摩挲着,但却好像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他道:“先进去吧。” “嗯。”碧桃露出一个乖甜的笑。 皇帝心弦被莫名触动,行走时未免教身后跟随的宫人听见,嗓音不由低沉下来:“怎么在这里站着?” 碧桃偎过去,也小声道:“原本,是想看看皇上来了没有的。”白皙的耳垂泛起一抹粉色晕红。 皇帝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没有再多问。 ------------------------------------------------------------------- 景阳宫,悠然阁。 宜贵人失手摘下一瓣菊叶,侧首问:“曲御女?” “是啊主子,听说当时的情景可吓人了,人人都猜那曲御女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呢。”如珠带着点赞同的道,“可不是中元节就要到了嘛。” “姐姐又胡说!”似玉上前嗔了她一句,将浇花的花洒塞到她手里,“还是学着嬷嬷教的,多做少说才是正理。” 如珠摸了摸鼻子,觉得被妹妹管教有些下不来台,但仍是接了花洒去。留妹妹与主子说话,自己只竖耳听着。 “模仿笔迹的人找到了?” “回主子的话,已寻着了,只等主子吩咐。” “嗯,等过了中元节,你再让他……然后……” 如珠听的烟笼云缭的,干脆一心浇花。哼,就知道欺负她笨。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曲姑娘各种弱的原因……皇帝被碧桃限制不能宠幸她她还有什么好发挥的啊嘤嘤嘤。 打酱油的浴缸没出现我也好伤心,算了下时间觉得写的话时间会不够。于是就放到明天了……! 咦,其实我还蛮喜欢如珠似玉的……我果然最喜欢丫鬟啦。 第52章 兰汤 蓝田浴池以翠玉墨玉黄玉三色玉石为主,压缝交口镶拼而成。约莫长二寻三尺,宽一寻七尺,深四尺,温汤热水可没至皇帝心口处。他两臂摊开在浴池壁上,素日冷硬的肌理线条放松,阖眼小憩。 忽而感觉背后有人靠近,皇帝回首,一双白生生的**儿立时映入眼帘。再抬眼,热腾的雾气儿迷蒙着,隐约可见碧桃以两三层米白轻纱裹身,上及着粉兰胸,下至圆翘臀瓣,曲线玲珑,身姿曼妙。 原来不经意间,小东西已经养的这般诱人了。他喟叹。 碧桃低腰矮身,腿儿并拢一处坐在浴池边上,自背后搂住皇帝颈项,形状亲昵。“皇上还在想着刚刚的事?” 软腻的肌肤相贴,温香的呵气在耳,皇帝狭长的眼睛不自觉眯起,语调却是难得的磁性懒散:“想她干吗。”身一侧,大手伸去捉住她的细腰,欲将她拖下水来。 她一扭腰肢躲过,取脚边套圆底刻孔眼银盒里盛放的洁身之物,娇软声哝:“皇上不想要妾身为您擦香胰?”语落,她软若无骨的手划过皇帝的脊背,将融有桃花梨花红莲花并珍珠钟乳玉屑粉末的胰子偷偷揩拭在上面,淡香袭人,她却咯咯一乐。 因不曾匀开,肩胛骨间那一团泥状物正缓缓下滑,情状很是滑稽。 皇帝只觉得背上一凉,再听碧桃乐不可支的笑声,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回身拖过她一握盈掌的脚丫,将支撑不住而后仰的她猛的拖下浴池。白腻光滑的身子足像汤团下锅,哗啦啦溅起清汤数点,这回轮到他笑了。 碧桃没有防备,被一拉一摁,小脑袋瓜顿时撞进结实的胸膛里。她退开身,捂住撞疼的鼻梁揉了揉,又蹭在皇帝怀里揉了揉。娇糯糯的声儿嗔的皇帝心痒:“鼻子撞坏了,皇上要赔的。”她绕在皇帝背后的手摸到那滑溜的一块,轻揩慢匀,将其打散开,徐徐擦满皇帝的背。 皇帝明知她在作乱,却任由她碾磨挑/逗。渐渐地,他笑声逐渐低沉:“朕帮你洗干净身子作赔礼如何?” “嗯?”碧桃正专注的使坏,闻声迷茫的抬头,贝齿叩唇想了半晌,点了点脑袋,“好好啊。”其实她还是没怎么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说这句啦。 不过“赔礼”什么的,感觉收了也不亏啊。 皇帝盯着她因专心而变得傻乎乎的样儿,烟腾腾的热气惹得她脸蛋儿微醺,堪让红杏相妒,眼眸却是纯然。再想起上回她含一口甜酪哺进他嘴里的娇媚的模样,两厢比对不由下腹一热,黑眸陡然深邃。 “乖,那先帮朕把这里抹上。”他引着她的手握上灼烫之处,感受她软香玉一般的小手轻轻的抚触,背肌慢慢紧绷。 “还是人家在帮皇上嘛。”碧桃嘟哝抱怨,底下却不怠慢。那白嫩嫩汤团儿小手与香滑滑胰子并在一处,来回扪弄,偶尔勾一勾上面的圆球耍玩。直教皇帝激起一层战栗,骨子里一阵酥麻。 好奇地和水中阻力对推互动了一会儿,碧桃觉得手酸不已。她看皇帝一脸着迷如醉的舒服样子,动了动小胳膊,顿时觉得赔礼什么的都是浮云!气咻咻地甩开手罢工了。 皇帝眯眼等了一会儿发现小东西撂担子不干了,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哑声低笑:“不好玩了?” 碧桃把全部重量往皇帝怀里靠过去,扭呀扭的扭出水波儿荡漾,哼唧:“没有赔礼,不干。”至今还没有意识到赔礼的内容很耐人寻味。 “别心急,朕这就把赔礼给小乖。”皇帝凑到她耳边说着,将她翘臀儿托在手心,压她在浴池壁上。浸湿的纱衣变的更薄,明晰可见醉人的樱红晕染开来。皇帝喉结滚动,大手迫不及待的寻去,待觅到她□桃源幽谷,便是在水中,也能摸出里头一股蜜汁儿滴露在自己手心。他笑浓,“谎话精,自己不是也玩的很开心?” 沾水的轻纱贴附在身上,被热气腾腾芬芳氤氲的香水浸润过的肌肤因纱上的纹理挤压磨蹭而熨成褪红酥色。她被磨的有些想笑,如被搔到痒处,身子轻轻的颤起来。勉力抬手将那薄纱解下,底下已被皇帝揉压出更多蜜汁儿来。像轻轻一咬就破了皮儿的汤团,流出芝麻浓香的馅儿。 “才没有呢。”她毫无说服力的腻声开口,小屁股在皇帝手心挪了挪,很有些心虚的意味。 皇帝将她腿儿再打开些,就着汁水和刚刚涂抹上的滑溜的胰子慢慢推进去,磨着一瞬间慌张箍住他的软肉,让胰子蹭个满面。碧桃不由颈儿后仰,烫软的小手极力揽抱住皇帝,眼角饧涩含春:“这样着急,皇上才净说谎话呢,方还说先洗了的。” 皇帝甚有耐心的用坚硬之物磨着蹭着,四处碰壁,闻声调笑应她:“既然要帮你洗,当然是里里外外的,一处不落。”再贴紧些,又低笑道,“平日你一个人,恐怕洗不到这里,嗯?”说着一个使力,和着兰汤猛然灌入到最深处。将无从准备的碧桃撞出一声嘤咛。 碧桃早就被磨蹭的耐不住性儿,皇帝大力冲撞进来时小眉头反是松了松。抱紧皇帝露一派餍足,连娇气的雪背被玉石壁擦的红彤都顾不得了。只一声叠一声儿的催:“皇上,那里没擦到……嗯……这里也是……还要还要……” 皇帝被这小东西催的欲/火大炽,男人的掌控欲作祟,一劲儿想让她陷落成平素那样只会咪呜的低声娇泣的模样。也不知怎的她今日精神大好,闹腾了半天,待得皇帝不经意扫到她最嫩的那处,方一下子绷起身儿,如拉满的弓弦,只要一拨就能断掉。 “呀……皇皇上……别……这里别……呜呜……” “哦?”皇帝额头的汗顺着贲张的肌肉划进水里,见状停下动作,在那儿打了个转儿,听到她的娇吟骤然妩媚三分,粉桃儿眼愈加水雾迷离。终于笑了,“乖,这里还要再洗一次,别使性子,嗯?”说着,固定住她,不管她如何挣扎逃离,抓挠着闹他,三番四次在那处碾磨,直到她软了身,啜泣着任他为所欲为,再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在她不住的呜咽声中满足。但仍不肯抽身,舒展开眉头,诱她:“小乖,再含一会儿。” “舒服?”她啜泣声停下,小拳头捏起放在他胸前,拿粉眼儿睃他。但凡他说个“不”字,立马就能推他到池底去。 皇帝笑,亲在她心事儿全露的眼睛上,点头道:“很舒服。” “水都快凉了。”她又欢又闹这么一歇儿,早就累懒了,说到这里不禁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倒没有拒绝皇帝的要求。唔,填的挺满实的。就好像缺了一块的拼图,须用另一块拼凑成整,即使不欢爱,这样也能另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可以形容成,我感觉的到你? 碧桃窘窘的文艺了一把。 见皇帝搂着她不说话,浴池里不知何时开始有一股默默温情流淌着。碧桃扒拉一下头发,抬头看他:“皇上还在想着刚刚的事?”如她初进浴室时问的话。 皇帝将她揉乱的头发一缕缕捋顺,表情难明的开口:“你……” “我要的是皇上,”的宠爱,她在心里添上三个字,认真的对上皇帝的眼睛,“其它的,于我何干?”在曲忻然嚷嚷着要当太后,要儿子当皇帝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帝王,也许还是希望后宫中不止是渴望权力的女人吧。 也许他认为女人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必用心经营。但即使他辜负了许许多多的青春少艾,依旧不会允许别人辜负他。尤其是他上心的那一个。 元徵帝一直知道她有一双真挚而美丽的眼睛,此刻再看,却尤为动人。它固执的只愿追寻自己的身影,天上地下,再没有可以吸引她的事物。而他只知道,自己是愿意被这样注视的。 他亲上她的额发,问她:“还有什么喜欢的?朕让人给你买。”这一刻,他像寻常的男子一样,愿意为心爱的姑娘献上所有她想要的,只为博她一笑。 “浴室里的春/宫/图。”碧桃亮璨的眼儿一弯,满是期待。 …… ------------------------------------------ 寿王拔出牙柄白铜裁纸刀,将鞘身镌梅花数枝的刀鞘放到一旁。桌案上厚厚叠着一摞白宣,欲待裁成斗方大小。他闲适的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这一柄裁纸小刀,浑身散发的散漫气息与书房气氛最是难融,他却浑不在意。 “王爷,属下有事要禀。”咚咚的叩门声响起,胡备出声后收回手,毕恭毕敬的站在书房门外,等待通传。 “进来吧。”里头寿王扬声。 胡备将门一推,大步迈进,至桌案前双手一拱,恭敬回话:“启禀王爷,属下已追踪到那人的下落。实为镇国将军府上的人。” “镇国将军府……”寿王沉吟,“皇后闹出大皇子那件事不久,还没这么快把主意打到本王头上来。”前一夜,他发现房间里的书法临帖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即刻出动他在京城的少许人马,从留下的蛛丝马迹中着手,让胡备带领追查。如果是在封地,探子根本就进不了他的书房。 最近太过松懈了。 他正沉思,抬眼看见胡备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不知变通。扶着额角一叹:“你先下去。” “是,属下告退!”胡备应声退下,出去后没忘将门带上。 这事如果不是和朝堂政治有关,大概就是与后宫牵连了。他记得,李氏还有一个皇后的胞妹也入了宫。念及后宫,他就蓦然想起宫里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玩味的笑漫上唇角。看来又该有好戏看了。 不过,如果与她攸关,还是让胡备再去查清楚罢,他做下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结局,现在好像很多妹纸在忐忑。咳,我只想说……你们要相信我> <!你们讨厌的也是我讨厌的……!只要安安心心的看文就好啦。 啊对了0 0希望妹纸们能支持正版,这样我才会越写越萌而不是越来越揪伤……?(←身为一个作者这样乱用词真的好嘛!? 虽然觉得有许多人看文很星湖,不过我是作者嘛,当然还是更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偶尔在别的地方会看到一些问题,其实如果在文下的话我可以解答哦0 0然后当时因为是在别的地方……我看的就好挠心呀想答不能答。 第53章 七夕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又值一年七夕,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高百尺,可容数十人。桌上陈以瓜果酒炙,以祀牵牛织女二星。同时,有乐人奏乐鸣曲,妃嫔对月穿针,通宵达旦。 原先这等活动应由皇后带领主持,奈何皇后“有恙”,德妃又因上回筹办圣寿出差错之事不好接手,这回便由贤妃代为筹划安排。贤妃娘娘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做事却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儿,不消几日,事物皆已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无可挑剔。 不过这类事,碧桃是不关心的。她关心的是“对月穿针”这一件。 “摆一排九孔针,拿五色线连穿,动作连贯不间断的,便可称之为巧了。”这边厢芸缕正平顺袖口,在她的提问下细细说来。 那边厢她已然偏过头,和皇帝卖乖卖娇:“这有甚么趣儿,不如咱们捉几只蜘蛛,等它结网应巧。或者是,搭了葡萄架子,听牵牛织女私语呢。” “倒也有这习俗,不过宫里头是不兴这个的。”芸缕含笑对上一句,心里道,奴婢的娘娘哟,您和圣上说甚么“咱们”,就是好到不分彼此了,男子也是不玩这个的。夸赞帝王手巧,这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皇帝倒没想那么多,龙袍着身,服侍他穿衣的芸香也已退到一边。他走去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别是你自己不会,才嫌弃它没趣。” 碧桃傲然,指着皇帝腰间佩的香囊:“哪里不会,皇上这个还是人家做的呢!就是会才嫌它没趣儿。”许是头昂的高了些,太理直气壮了些,她觉得胸口有口气儿没上来,脑袋一晕晃了晃。 皇帝见状面色一变,亲自上前扶住:“怎么了?” “没,”碧桃晕了会子又觉得好了,“大概是没用早膳的缘故。”低血糖还没好吧。 “去传早膳。”皇帝听罢即刻命令芸香,将碧桃扶到床沿坐好,探她额头,问,“可要传太医?”容色不见苍白,想来确实是又犯了旧毛病。 她眼巴巴看着芸香去传膳,没来得及插嘴。待坐稳后迫不及待将额上的大手扒拉下来,晃了晃那绣龙纹袖口,馋嘴道:“太医又不能做吃的。皇上,人家早上想吃八宝肉。” 猪肉香菇胡桃肉笋片火腿,一道用酒煨起来。想着就流口水。 皇帝见她还有心情挂心这个,心松下泰半,却没应下这要求:“等到晌午朕让人给你做。早上吃了难消化。”她吃肉吃的少,除非是缺十来顿不喂肉,否则决计是不会自己提出来的。难得她馋这一样菜,少不得要让膳房紧着去做。 碧桃恹恹的答应一声。等皇帝上朝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所以传说中的乞巧楼,她还是要去? ---------------------------------- 夜凉如水,冷月如霜。足百丈之高的乞巧楼上却是宫灯冉冉,热闹非凡,巧果花瓜凑摆了满桌,丝竹之声不绝如缕。 贤妃身为主持之人,当然不能亲自待客。贞贵嫔素来是皇后的人,而宓贵人,早在春蒐之前也已经向皇后投诚。旁人并不知为何贤妃会帮着皇后“保江山”,但总而言之,此次席间便是由她二人一起活络气氛的。 碧桃登楼时,贞贵嫔正招呼刚到的丽嫔,二人皮笑肉不笑的拉着手。一个道:“贞姐姐气色更见好了,不知用的什么养容补品,别是藏着不与咱们说呢。” 另一个道:“若有好的,就是不与旁人说也要和妹妹说的。咱们自打入宫起就交好,姐姐还能瞒了你去?许是近日常和在潋阳一处,看着显年轻了些。” 潋阳即是三公主的名字,碧桃倒是头一回听说。 贞贵嫔还不依不饶:“妹妹姿容比姐姐好上不知多少倍,哪用得养容之物。就是趁着年轻,得早些得个子女傍身才是正理。偏偏至今还没得讯儿,就是我在旁边,看着也着急的很。” 丽嫔被这一句气的就要甩袖,好歹忍住了,总不能让吴心怡这个贱人白看笑话。原先她在安才人生下四皇子的时候也想将他抱过来养,不知怎么皇上没肯,直接让安才人自己养了。那个小门小户出生的毒妇,助吴心怡害死了宓贵人的孩子,竟没遭到天理报应,反是平安诞下了自己的孩子,这么一想,怎么能让她不气? 但她转而想到另一件事,把眼往宓贵人那里觑了一回,面上继而恢复艳丽笑容,颜色更盛。心道,吴心怡你就等着罢!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能压一辈子。 这一边,宓贵人眼尖看见登楼的碧桃,旋即撇下旁人过来招呼她。她依从礼数先矮身行礼,复含笑道:“珍嫔姐姐来的早,还有好些空位置。但挑可意的入座罢。” 与宓贵人话叙一半的宜贵人也顺着行迹看见了碧桃。从旁边看着,珍嫔像是不满这乞巧活动,好没意思的转着眼珠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宓贵人说话,然而神态自自然然的,倒不像是后宫诸人传的那般高傲无礼。不过无论如何,只要她得宠,就已经碍到了自己的路。 自己入宫是因为姐姐伤了身子,想要让自己诞下皇子后养作嫡子。这是她的义务,也是她如今唯一的价值,她不可能放弃。但皇上一个月大多时间都歇在珍嫔那里,就是来自己这,也难挑到正好是容易受孕的时候。长久下去,等到宫里再进新人,她许就再难有机会了。 女人是敏感的,从上回贡女黄氏的事中,她直觉珍嫔和寿王之间不同寻常。寿王一向古怪难言,不感兴趣就不入眼,却偏偏对珍嫔伸了援手。当真是一时兴起?旁人也许难以想到,但寿王封地与边关相近,父亲常年镇守边关,与他打过交道。自己从父亲的评价中也能揣摩出一二来。即使这不过是她的胡思乱想,有这件事打底,即便是假的,也能让众人怀疑猜测。 帝王猜忌心思最重,有些事一旦出现,始终都会有难以弥补的裂缝。她想做的,就是制造裂缝。 一行人各怀心思,侃侃而谈,气氛却是融洽。 能过得秀选入宫的,不止心思灵巧,手俱是巧的很。等宫人摆上九孔针,打头几人皆一鼓作气,很容易就得了巧。碧桃身为宫里的话题创造者,自然少不了要被起哄架秧子的赶上去试。推推搡搡那是小家子做派,她是不肯干的。即使不乐意,想着节日气氛好,不当做是宫里,过个现代难寻的节日活动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上前拈起五色线,对着月光与灯光,将其往针孔里引。一下两下戳软了,线没引进去倒引得旁边早对她怀恨的敏才人嘲笑:“幸而咱们这届的秀女考的不是女红针黹,不然,也不知珍嫔姐姐怎么进得来。” “听说,珍嫔当时是被免了才艺考核一项的。”私底下也有人就此议论开。 “果真?”不知哪个接了嘴,看碧桃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笑着搡方才说话的那人一把,挤眉弄眼道,“谁教咱们珍嫔娘娘姿容出众呢。你呀,羡慕不来的。”间接说碧桃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边上更有旁人闻言凑趣。 “就凭你们的姿色——”碧桃缓缓搁下手里的针,细眉儿扬起,眼角一勾睨向她几人,骄矜恣意不消说,比往日更添动人娇媚,“确实不堪与本宫相比。” 说话几人正咬耳嘀咕,听头前一句不自觉抬眼望去。待被她眼尾一扫直把她话中内容都丢到了脑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竟莫名痴然神往,还不等醒神,被一笑一言惊回。 但听她轻巧呵开一笑:“也让本宫瞧瞧你们的本事。” 本本事?什么本事?几人呆怔。 敏才人最先反应过来,懊恼自己怎么会看个女人看傻了眼。她勉强摆出以往的不屑嘲弄姿态:“不知道珍嫔娘娘想看咱们什么本事?” 碧桃又渡去一缕轻飘眼风儿,拂开袖子往边上退了一步,话不多说。七夕除了乞巧,还能看什么本事?一色儿举动,将敏才人端着的花架子碾个粉碎。 敏才人有些端不住了,抢先上前取针,以掩饰自己心中尴尬不忿。但经刚才一事,再被众人看好戏般的灼热目光紧盯,她本身在这方面也不是顶上心,就算平日能穿过去,现下哪里能行?再三捻线,却连一孔都穿它不进。 余下的人一一尝试,皆是如此,不由脸烧异常。这等细活,越是心稳越是好做,越是焦躁,越难成事。她们平素也是知道的,但因方才的事还没能平心静气,再是众目睽睽之下,担心一个做不好就反遭人嘲笑,反复吸气宁神也没能镇定下来。竟无一人能成。 再看碧桃,她正回座拈来一个捺香式样的巧果细嚼慢咽,待结果出来,不过低眉轻笑,举帕拭净唇角。意态闲适以观她人窘相。以及总算出来打圆场的宓贵人和贞贵嫔。 就是主持大局的贤妃,在起初看到她那样举止言行时也晃了个神儿。忆起曾经,亦有一个女子,同是张扬热烈如斯,可惜今昔不复往昔。如果可以,她仍是想揽她在旗下,只要她没有孩子,只要她不阻了她的路。 ----------------------------------- 碧桃迈入庭院时一眼就瞧见宫人搭好的葡萄架,乌黑的葡萄藤绕在上头,懒懒的趴在那儿。叶片儿里探出的葡萄坠下,如紫色的琉璃珠,在月光的映照下璀璨琳琅。 她看着看着嘴角就弯了,想起早上想搪塞不去乞巧楼的话。 “芸缕,去把藤榻搬到庭院里来。”她吩咐。 “是。”芸缕本是想劝秋日风凉,担心主子寒露沾身,再一想主子难得有这样的好兴致,平日里就是看着爱玩,笑却不如今日入眼。便没阻拦,唤了个做粗活的帮把手。 碧桃侧倚在藤榻上,腿上有芸缕体贴盖上的薄毯。她闻着沁人心肺的果香,透过卷须累果掩映的架子仰面儿看天,星星点点的银宝石点缀着宽宽一条美人巾纱,风儿一吹飘的更远了,延开百里千里的长,直到如薄雾消散,渐窄渐无。 皇帝原本是准备与她一起赏月听私语的,虽然他从来没做过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只是等他到时就看见她已倦倦缩在一处,悄然安睡。 他摆手让宫人退后,上前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低笑一句:“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葡萄架下听相思,相思,是听不完的。 作者有话要说:贤妃那句话,有三个她,我写着写着都写晕了哈哈……除了碧桃和她自己,还有一个人-v- 人名代入都对了的话,送积分?(←整天爱想活动的心赶紧消停点吧! 反正……反正大家都能看出来,我就把内容提要改了。 小包子:父皇,你能别抱着母妃么我缩在那里不舒服> <! 第54章 消息 “明日就是中元了。”碧桃并几个宫女围桌而坐,正折叠中元节于水上放灯,超度冤魂的船只。她拿着一张长方大小的纸,学着旁人的动作横向中间对折,待把对折的四角再折时手上一缓,侧首与芸缕调侃,“宫里的人怕是不知要怎么害怕呢。” 芸缕已利索折好了一只莲花式小船,闻言陪笑:“她人如何,不与主子相干的。主子自有神佛保佑呢,保管鬼怪不近。” “哪里是说真个儿的。不过是心里有事,就容易生鬼罢了。”碧桃情绪降下好些,想起曲忻然来。若这个世界真有鬼怪,恐怕她化成厉鬼之后第一不放过的就是自己吧。不过宫中的厮杀,从来容不下良善。 她不忧不惧,就不会凭空生出心魔。要不怎么说,人都是自己吓自己呢。 “主子可从来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芸缕一笑,捉住端茶来的奉紫,“奉紫姐,今儿是什么日子?咱们可得好生记下来,取了历日勾个圈儿,往后翻找起来也便宜。你何曾见主子多愁善感过?” “你这促狭的小妮子!”奉紫胳膊被扯的一晃,赶紧正身,木托上的茶汤堪堪歇了波纹,平素谨慎恭敬的脸上添了生气,笑斥她,“做事没个仔细,幸而主子的茶没洒了,不然……” “不然,姐姐也只能再泡一杯去。”芸缕掩笑,深知奉紫做人最是小心拘谨,决计不会为这个要她的强。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般欺负老实人好像不大好。就又讨好道,“奉紫姐莫急,我自是有分寸的。” 边上碧桃托腮看着她二人打趣嬉闹,倒被“胡思乱想”这个词勾起旁的思绪来。 昨日寿王如常幽灵般的从房间出现,她如今与他熟络许多,只要他拿捏的住分寸,倒也不会一门心思远着他。他难得开口就是正事,说的是将军府,她前前后后听了个全,也没琢磨出是什么事儿。 两人商议讨论了一回没得出结果,寿王便说回去再查,许是不和她有关也不一定,这次来只是提醒让她小心罢了。她心里一暖,就将瓜果包了一包,尽数塞他怀里,道是:“有一回见你走时拿了个樱桃……”大概是爱吃水果的。 复将一脸哭笑不得的寿王推了走。 她想到这里,微微抿起唇,蕴一点得逞得意的笑。倒被时刻注意主子的芸缕拖了去做挡箭牌,忙不迭和奉紫道,“奉紫姐再啰嗦,连主子都要笑你了。可赶紧将茶搁下来罢,倒不累手呢?” 奉紫自没想和她多纠缠,便将茶盏放在主子手边,笑是:“主子连日胃口不佳,这一盏密饯金橙子泡茶甜酸俱有,也能开开胃。” 近来主子胃口大变,时好时坏,她们一干底下人也为此挖空心思。好时要多劝着主子留三分余地,坏时则要千百般琢磨开胃小食。倘若不是主子脸色红润,身子康健,她们早早儿就请太医来瞧了。 “细致末微处,还当首推奉紫姐。”芸缕笑着捧了一句,倒不算胡说。只是她在宫里见的多,现今见主子这样情状,倒有什么想法一闪即过。笑容虽也跟着一顿,旁人倒不曾发现。 暮云一人在边上折莲花船折的没劲儿,见她们笑作一堆和乐融融很有些不自在,其中,看向芸缕的视线尤为复杂。毕竟她是自己一手提拔上去的,若长长久久只在自己手下过活,自然不会产生别样心思。但眼见得她慢慢爬上去,如今更是替了自己在主子身边的位置,事事为主子掌观大局,稳妥贴心,比起见识面儿不如她的自己,竟好上许多。她不免吃味,又想拿出更多本事,教主子依旧像以前那般倚重自己。 人都是需要被关注的,当发现原本注视自己的目光转向别人时,心境就难免会产生变化。 她安慰了自己一番,正要靠前与她们凑趣儿,恰听得初晓一声:“主子,主子!”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初晓因步伐迈的急,脸蛋儿显得红扑扑的,但见她气喘吁吁道:“主子,咸福宫桂月阁的敏才人她……”话到此处,她猛的顿住。这回不同安选侍那回随意,主子当下和皇上正是如胶似漆,骤然听见这消息也不知会怎么想呢。她犹豫一刻,见主子盯着她等下文,这才道:“敏才人被太医诊出两个月的喜脉,就是原先替安选侍看诊的太医确认的。”尾句以示消息的可信度。 碧桃精致的月牙眉儿蹙起,问初晓:“你从何处得知?” “宫里头快要传遍了,”初晓说完一句,发现自己的语调过高了些,稍小了点声道,“不止圣上给了赏赐,升她作正五品贵人,连礼佛的皇太后都惊动了,赏下不少补身药材呢。” “惊动了皇太后……”碧桃笑了笑,到底是亲侄女。太后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芸缕此时顾不得细想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她观主子面容不见伤心,即刻点出太后来,便也沉吟着对主子道:“太后娘娘怕是在给咱们一个示警呢,敏才人这一胎,她老人家是要保的。” “你说的是,”碧桃颔首,“无妨,她这一胎如何,横竖与咱们无关。”言下之意就是她不会动手。 奉紫谨慎初晓机灵芸缕则是于大局之上反应极快。暮云看着眼前的主仆四人,心里又梗了梗。她无端忆起主子在选秀之前夸她的那一句“与你比,自然是比不上”,两下对比,不知怎么,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还有一事……”初晓歪着脑袋,想了想仍与主子说了,“主子知道奴婢闲不住,是常与其它宫人闲话的。才刚奴婢碰见正殿的素月,就如常想与她攀谈。却见她容色沉重,只拿这个消息堵了奴婢回来,自己满面紧张的走了。奴婢想着还是与主子说说,免得里头藏了甚么奴婢不知晓的事。” “嗯,你做的对。”碧桃笑,初晓为人伶俐,虽不能分析事情,收集信息情报却很得力。她正欲再问,就听边上芸缕提醒。 “主子,敏才人这一胎与往前安才人不同,咱们便是做个样子也得去瞧瞧的。”芸缕探问道,“这个小宫女的事,不如先让底下人查过再议?” 碧桃随性惯了,于宫里规矩只要大方面不错,皇帝是不会怪罪的。这一回经芸缕提醒,也觉得去看看为好。宜敏二人因家世相当,皇帝又是抬一个压一个,向来嘴上便宜都是让宜贵人占尽的。如今敏贵人先宜贵人怀胎,她当真有些好奇宜贵人心思如何。 恭贺的妃嫔,大概都在桂月阁了吧。不知道向来礼仪周全的宜贵人会不会去。 她将折了两折的纸片一扔,笑道:“走,咱们去瞧瞧热闹。” ----------------------------------------------- 敏贵人躺在黄花梨拢纹寿字门围架子床上,背后枕着鹅羽软垫,正得意洋洋的和宜贵人等几个妃嫔说话,若银盆的脸上展露出无限欢喜。 碧桃被小宫女引进门时见着一个面生的嬷嬷正吩咐众人将燃着的紫铜错金狮足香炉端下去,换上时鲜的瓜果,散发出舒适宜人的香气。那嬷嬷眼睛老辣,另有一应能让人趁机作怪的物什被逐一搬走,替换上其它简单而不失韵致的摆设。 恐怕是太后派来的嬷嬷罢。她心知肚明道。 她先和贞贵嫔笑打了声招呼,因上回曲忻然的事,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自然,也是为了将行礼一节省去。贞贵嫔大抵是习惯她这等做派,又或者因那事对她生出诸多好奇和难言的畏惧,竟没对此多说。 别人可不敢学她行事,皆一一给她矮身行礼,低眉顺眼的很。 “敏贵人身子可好?”她按着探病的模式笑吟吟问了一句。 敏贵人自打上次水亭之事就一直对她耿耿于怀,七夕时更被她在众人面前狠狠落了面子,此时可谓是扬眉吐气。自己一个月不过承宠那么一回,却比恩宠连连的她先有了。她想起宓贵人,再想起丽嫔,觉得大抵受宠的妃子早早将恩泽享尽,于子嗣上决计不如她的。不由乐得眉眼俱开。 受宠又如何,还不是不能给表哥延续天家血脉。等到年老色衰,自然有别的人顶上。哪里比得上为表哥开枝散叶的她。如今为着孩子,且不与她计较。 于是她摆出矜持模样,道:“多谢珍嫔娘娘关系,妾身身子无碍。” 碧桃见她这般客气,倒有些惊讶的多看了几眼。继而退居二线,由她的小跟班吴采女和几个低位妃嫔捧着说笑,开始观察起诸人的表情来。 宓贵人这回不曾言笑,摆出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让她尖尖的下巴一衬凭空添了冷若冰霜之意。大概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没保住的孩儿了。碧桃原要收回的目光一顿,突然想起圣寿时她看贞贵嫔的那个眼神,像是有极大的仇恨。她入宫以来蒙得皇帝恩宠,一路行来顺风顺水,恐怕也只有失子一事能让她有这样的目光吧。 碧桃联想到三公主的年龄,比对宫人所说她流产的大概年月,终有些了悟。宓贵人当年荣宠非常,贞贵嫔与她近乎同时怀孕,若为了争夺圣上的目光,对她下手也是极有可能的。她虽有宠爱,但家世势力大不如贞贵嫔,大抵是在根基不稳时遭了暗算。 她思绪一转,再想起今日贞贵嫔宫殿里的素月行色匆匆的事。不过偶然闪过的念头,要都往这上面扯,那可是草木皆兵了,总要再查清楚些才能明了。便将之抛到了脑后。 再看宜贵人,脸上是温婉雅致的笑,手底下却绞着帕子,恐怕心里腻味的很。这对碧桃来说可是新鲜景色,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这边厢正有滋有味的对宜贵人行注目礼,那边宜贵人也不知想到什么,骤然向她看过来。二人目光一对,皆是怔了怔。宜贵人率先低眉,手上的帕子也不绞了,只抬手将松下的发丝捋到耳后。碧桃见状也移开眼去,心里的警钟却拉响了。 她这一番举止,通常是人在心虚时候的表现。 思及寿王所说的事,她眉目一弯,梨涡浅绽。觉得是不是应该通知寿王,他有戏可看了。 或许这一次,他就是主演。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积分我已经申请啦,下个月起除了长评,基本上对文章的建议我都会给的(够二十五字),然后一些可能特别戳心的评论也会有。> <额度300,送完为止哦。 莫名觉得这一章信息量挺大的……|||以及,桃会在下一章被发现怀孕以及晋级什么的。 ps:日历这个,我在《金瓶梅》里见说是历日,大概古代是这么称呼的? 第55章 怀孕 碧桃疲倦的歪在软榻上,一行人像伺候老佛爷一样替她除饰卸妆捏肩捶腿,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耷拉下眼皮儿。 间或咕哝句:“腰酸,腿疼。” 没跟去的暮云拧了条巾子递过去,见状诧异:“不过是去放河灯,主子怎累的这般?” 芸缕接了那巾子仔仔细细的给主子擦手,边是答声:“许是首饰戴得多了些,主子走一半的路就喊起累来。后头还要应付那些妃嫔娘娘,再多的精力都要耗光了。” 说是首饰戴的多,中元这样的节日也不会戴许多。芸缕琢磨起上回闪过的念头来。 暮云闻言嗔道:“把事儿都归在衣裳首饰上,还要你们这起子跟着主子的人做什么。总要好好服侍才是,能挡的也替主子挡着点儿。”话一出口,不由成了说教口吻。 “如何没有挡,只是那……”芸缕眼见主子还在休息,就此住了嘴。她也不是爱辩驳的人,虽她听到那句“你们这起子人”心里有些膈应,到底还是给主子前头的老人薄面,唯唯应了是。 “好端端的,你又说她做什么。没的搅了主子清净。”碧桃旧时府邸的三人虽以暮云为首,奉紫也并不是就惧她的。但凡涉及主子的事,总能拿出平日没有的强硬来。言罢不理她二人,将玉米火腿粥端到主子跟前,沿边上稍稍温些的舀了一勺,喂到主子嘴边:“主子晚膳不见多用,必是没力气了。奴婢晓得主子不爱吃再三温过的饭菜,这碗是奴婢掐着时辰让御厨熬的。” 碧桃在她二人有所争执时就已睁开眼,此时见了奉紫的动作,反是扑哧笑出声来:“再累,手还是抬的动的。教旁人看了只当我是病了呢,你把碗给我吧。” 可等到勺子入了口,她眉一皱,立时将碗往奉紫手上一塞,扑到榻边干呕起来。把那三人狠吓了一跳。 还是芸缕最先反应过来,指挥小宫女端痰盂的端痰盂倒茶的倒茶,自己取出条干净帕子来,上前替碧桃拍背拭嘴。暮云接茶,奉紫则将那粥端的远远的,不敢再让主子闻到。 碧桃只觉得那火腿腥味直冲到脑门子上,一个恶心就控制不住呕出来。因晚上吃食物都消化光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等到味道散了些,含一口茶水漱去嘴里的酸味,她才觉得好些,软绵绵的卧回榻子上。 “主子。”芸缕腹中措辞,正待将揣测与碧桃说明,被碧桃一个眼神止住了。 碧桃随意背手贴到额头上,眼睛一眯,唇一咬,先莫名吐出一句:“糟糕。”继而和她们凝重道,“许是……你们谁请太医过来瞧瞧罢。” 她说糟糕,是想起前几次和狗皇帝无所顾忌的床笫之欢,若是真有了宝宝,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在这方面迟钝些的暮云和奉紫,见如今的情形也有些猜到了。大概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的关系,主子的经期一直不大准确,上个月没来她们也不曾有所警醒。这才疏忽了。 暮云头一个欢喜道:“若有了小主子,主子的位置可就能坐的更稳了。”圣上的宠爱毕竟飘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年轻貌美的想要取代主子呢。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奉紫也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匆匆往外赶去,倒和迎面的初晓撞个正着。 “哎呦,”初晓捂着被撞疼的手臂,抬眼见是奉紫,不由嘟哝,“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奉紫的眉眼也疼的挤作一团,可见二人的速度皆是不慢。她反问:“你又着急什么,成日里像是被人在后头撵着,没一刻不急的!”说完也不待她答,绕了她就外去了。 拌嘴哪有主子重要。 “嗳——”碧桃正思忖着,还不待她伸手去阻,奉紫已消失在门口了。她失笑,“这丫头!” 她方才又想着,一则是天色晚了,怀胎又不是生病,明日再请也来得及;二则她始终觉得鬼节这一天宣布自己怀有身孕,有点说不出的古怪。但再派人去拦,似乎又矫情了点。 那边厢初晓正走到碧桃跟前,活泼俏丽的脸上不似以往嬉笑模样,只和主子回禀道:“主子,方才传来消息,说是正殿的三公主,被鬼怪冲撞了。” 碧桃听到这话,立即就想起宓贵人来,她问初晓:“昨天的素月?” 初晓摇头:“还没查到,这事发生的太快,咱们还没来得及。” 碧桃眉尖蹙了蹙,继而正色道:“既如此,此事你叫下面停手,不必再查。”原先素月是颗定时炸弹,所以要查清楚,免得自己遭了殃。如今既然已经爆发出来,当然就不用再管了。三公主出事,就是皇上也不可能不理会。自己再插手,反而无故惹上嫌疑。 “是。”初晓应喏。 “毕竟是住在一个宫殿里头,我去看看吧。”碧桃沉吟了一会儿,支起身子正欲下榻。还不等她站起来,脑袋里袭来一阵晕眩感,接着眼前一黑,立时跌了回去。 “主子!”三人惊声。 -------------------------------------------------------- “潋阳如何?”皇帝一抖袍子上的细尘,大步迈进内室,向旁边一脸担忧的贞贵嫔询问。毕竟他如今膝下只有三子二女,皇后生的大皇子同抱给贤妃养着的二公主俱是早夭。就算平日再漠不关心,出了事还是会担忧挂心。更何况小女儿乖巧可爱,一向得他喜欢。 贞贵嫔拿帕子擦着眼角道:“太医说情况不好,潋阳年纪小身骨弱,若是高烧不退,只怕是……”说着,心里一阵揪紧,低泣出声。 皇帝体谅她为人母亲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坐到床边握住了女儿的小手。 “娘娘,宜贵人傅才人裴宝林在门外求见。”素娥悄声前来禀报。 贞贵嫔的帕子立时攥紧,这群狐媚的东西,她女儿正病着,她们还想着趁机来勾引皇上。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皇上一进门她们就到了。 她正想一口驳了,另有一宫女恭敬禀声:“娘娘,德妃娘娘来访。” 这下贞贵嫔无法,即使她眼下想生嚼了德妃的心都有了,因她猜测女儿出事与德妃那一伙人有关,却也不敢真将她拦在外头。她眼里窜过利芒,要是潋阳出了事—— “你去请德妃娘娘进来罢。”她语气冷淡,丝毫听不出敌视之意。 那宫人躬腰领命而去。 “贞妹妹切莫心急,”德妃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假模假样的拉住贞贵嫔的手,忧心忡忡道,“早知如此今日本宫就该免了你去放灯,有亲娘在身边总是不同。哎,三公主还这样小,本宫看着都于心不忍呐。”她话说的轻,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担忧模样,床边的皇帝也就没有注意。 贞贵嫔早知道她是来给自己添堵的,但现下听见这风凉话还是气的想撕了她。女儿危在旦夕,这样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得,更何况德妃摆出这样的脸面,好像潋阳马上就要去了一般,更让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连场面话都说不出了。 还是一旁的宜贵人帮衬了她一把,她顺着德妃的话劝贞贵嫔道:“德妃娘娘说的是,娘娘莫要太过忧心,三公主吉人天相,自然能化险为夷。”仿若德妃是真的在关心三公主。毕竟是自己姐姐手下的,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贞贵嫔这才没有失态,和她二人道了谢。 后又陆陆续续来了探访的妃嫔,虽不敢扎堆挤在床边,站在外间也总把眼睛往里头床边瞟去。贞贵嫔见状哪还有心思接待,经刚才的事端正了对宜贵人的观感,她便托宜贵人道:“还请宜妹妹替我招待各位姊妹,我挂心涟阳那儿……” 宜贵人不等她说完,即刻应下:“姐姐不必为此烦扰,此处有妾身在呢,且去便是。” 恰此时,通传的宫女入门伏地道:“启禀皇上,芳华阁的人来报,珍嫔娘娘晕倒了,还请您过去瞧瞧。”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珍嫔又来这一招! 反正她们绝不相信她是真晕了。 “怎么回事?”里面的皇帝果然被惊动了,动身走出来。小乖一向有分寸,决计不会在这个当儿找借口让他过去,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不知。那人只告诉奴婢珍嫔娘娘晕倒了。”小宫女很实诚的道。 不明缘由,皇帝不由得有些挂心碧桃。他手里摩挲着那个藏青色香囊,顿了顿,吩咐贞贵嫔:“你好好照看潋阳,朕先去瞧瞧。” 说毕,也不给贞贵嫔留他的机会,抬脚走了。 贞贵嫔在满殿幸灾乐祸的眼神吓暗恨不已,等人走光之后恨声道:“刚才那个不长眼色的东西是谁!把她拖到慎刑司去,另叫人替了她。”不先和她说就直接报到皇帝那里去,还有没有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那宫女不过是个实心眼,平素通报这样的事最需要机灵人,也轮不到她,今天整个宫殿都忙乱着,素娥便让她先顶上。谁想竟摊上这样的事。 素娥知道如今主子心里的火正需要发泄出来,也不敢帮她说话,即刻命人将她拖走了。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她口中的喊冤。 入宫这么多年,她的心早就硬了。 ----------------------------------------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珍嫔娘娘这是有喜了。”那被请来的太医原本见皇帝阴沉的脸色还有些忐忑,就怕珍嫔真有个什么事他被牵连在内。待发现是喜脉,一张菊花老脸即刻笑开,连忙和皇帝道喜。 皇帝到了芳华阁见碧桃果真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心里被狠狠攥了一下,曲忻然发疯在前,女儿受惊在后,就是他不信神佛鬼怪,此刻也不能不信上一二分。生怕小乖也是被鬼怪冲撞了。 等听到太医的话,还是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深邃的黑眸里光芒大绽,不敢相信的确认道:“果真?” 太医回答:“老臣不敢欺瞒皇上,娘娘确实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而且娘娘脉相有力,足可见胎儿健康。” 阁子里一干宫人听见主子有喜,脸上顿时生出与有荣焉的欣喜来,俱跪地向皇帝道喜。 “好好好。”皇帝大为欢喜,挥手让赵忠信看赏。继而道,“传朕旨意,珍嫔……你去挑好的字眼拟了,朕要晋珍嫔为正三品昭仪。”他此刻哪有工夫细想,只想好好看着小乖。 九嫔之首?就连赵中信听罢都愣了一愣,更何况其他人,皇上竟宠信珍嫔娘娘至此。看来只要珍嫔诞下龙胎,一个妃位是跑不了了。赵忠信不敢怠慢,待他度皇上脸色,会意的将一干宫人也领了下去。 “皇上。” 皇帝听见碧桃软声唤,抚上她的脸颊,眼底带笑道:“醒了?” “嗯,皇上怎么在这里?”碧桃虚虚弱弱的问。 “你啊,”皇帝叹了口气,宠溺的道,“肚子里有了孩子也不知道。” 碧桃傻了一下,摸了摸肚子道:“唔,这么一说,好像是有感觉到的。” 皇帝一听,还真附耳去听:“当真?” 哪儿能啊,四个月大才能感觉到胎动。皇帝就是个傻。 “三公主怎么样了?”碧桃问。 皇帝想起高烧在床的女儿,笑容敛了敛。他亲了亲碧桃的额头道:“朕本来想等你醒过来再去看看。”哪知道她醒的这么快。 “那皇上就去吧,人命关天。”她话说的很薄,但眼里的感情却很真实。也许是有了孩子的缘故。 皇帝看的心里暖,又亲了亲她,道:“你先睡,等潋阳好些朕就来陪你。” 碧桃点头。 在皇帝的脚要迈出内室的一刻,他鬼使神差的回头,就看见刚才在他面前镇定的小东西摸着肚子默默的笑起来。摇晃的烛光下,她海棠花般唇儿弯起,如常的鲜艳,却另添上一抹温柔韵致。 他莞尔,心里一片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了。码字中途发现一个渣男,讨伐了半天之后发现情绪太激动了进不了状态|||| 所以今天的温馨戏码就少了点………………? 文里又插不进去t^t,我在这里报一下好了。现在总点数:67。 这次涨了7点哟。 第56章 情笺 相比咸福宫桂月阁的敏贵人怀孕,珍嫔有喜的消息更像是一颗炸弹在宫人的唇舌中迅速爆裂开,蔓延百径方圆。此后,珍嫔位列九嫔之首成为昭仪,入主翊坤宫正殿的消息频频传出,直将后宫妃嫔的脑子都炸懵了。 众所周知,不是怀有龙胎就能晋升,还得看是不是受皇上喜欢,如安选侍,在生下四皇子之前一直待在从七品选侍的位置上就没挪过屁股。其中,这喜欢更还有程度之分,如敏贵人,才人和贵人之间相隔一个美人的位置,听起来都是跃过一级,和珍嫔的待遇相同。实际上,从正六品到正五品,和从正四品到正三品,其中的差距不可谓不是鸿沟天堑,难以逾越。 至于翊坤宫,位处东六宫区域的中部,至今还不曾有一个妃嫔入住。皇帝这番安排,那就是在明晃晃的警告众人,有事没事儿,都别去打扰珍嫔,哦,是珍昭仪娘娘安胎。这可比以前怀孕妃嫔在皇帝跟前求的圣旨还来的管用。 毕竟是皇帝主动表达出了对这一胎的看重。 不过,这会不会是在后妃嫉妒的火苗里添一把柴让她们更加妒火中烧,就有待商榷了。 储秀宫正殿。 贞贵嫔亲自喂女儿吃完粥,替女儿擦过嘴角后吩咐乳娘照顾。自己则前往外间和素娥议事。 幸得上苍保佑,女儿安然无事,只需之后静养一段时日即可。然而本该还能得到她父皇的怜惜,现在却都被珍嫔搅合没了。珍嫔没迁宫之前皇上还会多来几趟,后来见潋阳无事,珍嫔又搬出了储秀宫,就鲜少再来了。显然是觉得珍嫔那块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的肉比潋阳更重要。 她只得先将愤恨不甘往肚子里咽。 无论如何,查出这次的事是谁下的手,才是当务之急。 “素月可曾招供?”她面无表情的问。碧桃都能发觉的事,就算一开始她没注意,过后也有人会告诉她不对劲之处。 素娥摇头:“把她关起来之后,她一个字都还吐出来过。用了些小招数,不管用。” “那就下狠药,告诉芳嬷嬷,不给本宫撬开她的嘴巴就别来见本宫。”贞贵嫔嘴角一侧抬起,讥讽笑道,“想要护主,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是。”素娥应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娘娘,珍昭仪那儿?” “先让底下人注意有什么风吹草动,暂时别出手。”珍嫔那一胎,盯上的人多的很,不必她强出头。但她眼里仍然闪过一丝莫名的嫉妒,当年她将宓贵人陷害的流产,皇上才把注意力往她这边移了移。如今分明还有一个敏贵人在,皇上却仿佛全不知晓,将她托给太后就把目光都放在了珍嫔身上。 难道这就是各人有各命? “素月这边要紧。”她最终还是淡淡的下了决定。 咸福宫,怡然阁。 “噼里啪啦”的声音隐隐隔空传来,如魔音穿脑,挥之不去。 丽嫔手按太阳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婉兮斟一盏茶搁在红木嵌黄杨的小几上,替了主子的手帮着揉按穴位,轻声回答:“自打听说珍昭仪也怀上龙胎,那边就一直没停过手。刚刚还教宫人拔了檐下翠碧鸟的舌头,那鸟儿擅效数十种禽语,最是玲珑。她往日宝贝的和什么似的,现下偏说扰的她肚子里小皇子不得安宁。” “她也不悠着点,”丽嫔嗤笑,“再这么闹下去,别说小皇子,就是神仙转世都能给她折腾没了。” “原是那位独享诸人羡慕,如今旁人的眼睛都转到珍昭仪身上去了,皇上更是不用说。自然心气不顺。”婉兮笑道。 丽嫔想起旧年宓贵人和贞贵嫔前后脚怀胎的那一茬,点头深以为然。 “那就是个蠢的!要不是皇太后她老人家保着,凭她那点子心眼还想护住肚子里的肉?”丽嫔闭了闭眼,冷笑凝唇:“身在福中不知福。” 婉兮附和:“可不是这理儿?比起旁人羡慕,有人帮着转移视线,对龙胎总是更好些。哪有为这点小事就心急火燎的。” 丽嫔想起自己于子嗣上的艰难,更是烦敏贵人那样的做派,挥开婉兮的手哼了一声:“她哪是为别人,她那是一门心思都在皇上身上,偏偏皇上的心思全放在珍嫔那个狐媚子身上。她自持皇上表妹的身份就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在皇宫里讲真心,哼。” 婉兮见主子说着说着当真恼了起来,低眉垂手,暂不敢接话。 幸而丽嫔如今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欲再深想。她吸一口气,自我调节过来后道:“反正珍嫔这一胎——” 婉兮心里一惊,抬眉望去,主子嘴角的笑却如罂粟妖冶,美艳不可方物。 “也保不了多久。”语音落定,丽嫔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好似已经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婉兮心里有狐疑,但不曾多问。她想起主子昨日拜访德妃娘娘的事,直觉主子说的这样肯定,必是和德妃娘娘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总是站在主子这一边的。 此时,与其相对的东六宫之一的景阳宫悠然阁中,气氛亦如寒水结冰,来往做事的宫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皆是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说话。 宜贵人将写坏的纸一揭,欲拂到旁边。然而用下的力道大了些,直将压在上头的紫檀嵌百宝镇纸翻了个倒仰,“咚”的掉下案桌去。 “主子……”如珠战战兢兢地将那镇纸拾起,上头红喙白羽的鸟儿已被磕没了一角,她心疼的摸了摸。这可是主子最喜爱的。 似玉则上前帮着将那纸揭到一边,细声道:“主子常说写字须得静气凝神,否则不但坏了自己情致,将欲念嗔痴诉诸笔墨,于它们也算不得公平喜爱。” 宜贵人不发一言的将狼毫笔放入青绿小盂中,看那墨汁洇开一团乌云暗雾,如她此时心境。不由苦笑:“我百般求之不得,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拢在怀中。有所比较,哪里还能静的下来。” “主子对此早有安排,何必在此刻自乱阵脚呢?”似玉低声劝道。 “你不在局中,自然说的轻巧。”宜贵人感叹一句,复怔了怔,握上似玉的手道,“你别吃心我这话,如今我心里乱的很,有些话想的一个意思,说出来就岔了意思,说的不好了。” 似玉忙道:“这话哪里说的不好,奴婢也觉得在理呢。况且主子身份尊贵,便说上一两句不好的,奴婢如何敢往心里去?说的多了,要能就此心情好些,也是奴婢的福分。” 宜贵人闻言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但凡姐姐没被拘在长春宫里,她也不会这样辛苦。说到底,泼人脏水这样的事,尤其是那一个肚子里还有个无辜的孩子,她尚未经过这样的阵仗,做起来也是惶恐忐忑的。 还好,还有贤妃指点她。 她是知道自家姐姐小时候和贤妃娘娘的交情的,只不过两家俱是位高权重,等到她们再长大一些,往来就少了。因而鲜少有外人知道。她虽不是全然信任贤妃,但至少迄今为止,她都没有发现贤妃的目光变得与小时候不同。 包括看向姐姐时,还是那样温柔与满足,只是额外的,加了一点疼惜与回忆。这样的眼神,她愿意相信。 “东西放好了?”她从烦恼不安中抽回思绪,问似玉道。 似玉见主子发了好一会儿怔,过后就平静了许多,心里松一口气。答道:“嗯,主子放心,就等着皇上发现了。” 宜贵人将手搭在小腹上,叹道:“若不是她霸住的时间太多,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 翊坤宫。 “那个什么青白釉瓷枕硌的人家脖子疼脑袋疼,又冰又硬,不喜欢。”碧桃在新住处歇过一觉后,有诸多不满的地方。趁着皇帝下午来看她,腻声腻气的抱怨着。 “朕让人把你原先用的软枕取来?” 碧桃扭过身子:“那软枕都睡扁了,靠上去一点都没有软蓬蓬的感觉。” 软蓬蓬的感觉又是什么?皇帝将她搂在怀里,好笑道:“那就按着那样子让尚寝局的人再做一个,这有什么好气的。” “就是想生气。”碧桃偎过去,仰脸朝上看,能看到皇帝黑夜般深沉的眼睛里有着纵容的笑意。她不好意思的嘟哝了几句,低下白净的额头,道:“都是宝宝脾气大,不是人家的错。” 原先她情绪就没这么不稳定。 “孩子气,还学会编排儿子的不是了。”皇帝的大手往下滑,贴在她小腹上感受着,语中带笑,“他要真是个脾气大的,恐怕就不认你这个娘了。” “那就把他扔到簸箕里,”碧桃哼声,“然后咱们再生个脾气小的,乖乖听话的。” 小时候母亲就说她是垃圾堆里捡的,听说小砚的母亲也这样说过。那,总要有人把孩子扔到垃圾堆里去,别人才捡的到嘛。 皇帝何曾听过这样的论调,宫里有孕的妃嫔,哪个不是在他面前表现的母子情深,温柔欢喜?偏只她一个,开口闭口就是把孩子扔了,还是扔到簸箕里去。他元朝最金贵的皇子好似一文不值。他一时哭笑不得,竟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要不是见过她私底下捂着小肚子视若珍宝的模样,只怕他也要信以为真了。 “朕的儿子你也敢嫌弃?”他掐上她水嫩的面颊,轻掐出一片粉晕来才松了手。自打怀了孕,小东西的肌肤是愈发水灵娇嫩了,让他爱不释手。 “人家哪儿敢呀,”碧桃笑如三月粉桃,揽尽芳菲,“不是常说严师出高徒,慈母多败儿?皇上可别拦着我当严母,说不得还能就此名垂千秋呢。” “想要名垂千秋,”皇帝凑到她耳边暧昧的笑,“给朕生下七八个皇子,也能名垂千秋。”肯定是历史上少有膝下儿孙最多的妃子。 “又不是母猪。”碧桃不满的从皇帝怀里挪出来,下一秒却又被禁锢回去。她叹,这是欺负她身子不便不能和他动粗是吧! “怎么不是?爱吃爱睡,成日蜷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不就是小母猪?”皇帝将她抱紧了,磁性的声音逗着她笑。 碧桃有一刹那的恍惚,唔,皇帝对她上心之后,从来都是她使坏,他宠着。她这阵东风,可是好久没被西风压倒过了。 算啦,就让他一次又何妨。她可是很大度的。 还不等她表现自己的宽容大量,赵忠信那一副太监必有的公鸭嗓子在门外响起:“皇上,熊侍卫有要事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敛起笑意,松开碧桃道:“朕去看看。”而后起身往外走去。让熊尧找到翊坤宫来奏报,必是大事。 碧桃也是这样想的,恐怕皇帝要么晚上来不了,就是来也要很迟了。于是她让奉紫催催小膳房,不必等皇帝回来,她和儿子都饿了想要吃晚饭。就在她正调出面板把“容易陷害”加到3点,并将“容易生养”加到离满值只差2点时,边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她手一抖。 “还好皇兄走了。”神出鬼没的寿王再一次飘忽的出现在她寝殿。碧桃默默将他人看不见的面板缩小,然后扶额,就算她再习惯,每次还是都会被惊吓到。 “不然还要累的本王再找别的借口将皇兄支出去。”寿王摊手。 碧桃醒悟:“宜贵人的事有眉目了?” “嗯,抓到伪造字迹的人了。他不知道具体计划,不过让他写的东西他还记得。”寿王说着将一张纸笺丢进她怀里。 碧桃展开一看: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好诗。”她赞不绝口。 “是啊,我青春美好的姑娘,”寿王双臂环胸看着她笑,“等皇兄发现这是本王写给你的情诗,你再来夸赞如何?” “夸就夸。咦,”碧桃将纸条揉成团,好奇的问,“如果让你本人写,你会写什么样的?”她实在不觉得以寿王的性格会写这样带着怅惘情绪的诗词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寿王思索了一回,认真道:“我见卿卿多妩媚,料卿卿见我应如是?” “……” 如是,如是个鬼哦。 “这张不是原稿,如果没猜错,本王估计那张字条已经被放到你的宫殿里了。”迁宫的时候场面混乱,不小心让人得逞的可能性最大。要是他,一定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碧桃蹙眉,摊开手掌看了看。如果已经被塞进来,没道理警觉会不起作用。还是小心为上。 “傻愣着干什么。”寿王敲她额头,“还不赶紧找出来?”说着自己寻了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摆起大爷的款儿来。 碧桃还沉浸在系统有可能故障的思绪中,倒没觉得疼。听见他的话,也觉得在皇帝去而复返之前要找到才是。 可等她里里外外在卧室翻了个遍,也不见什么见鬼的情诗笺子。 寿王闲闲的啃着苹果给她出主意:“谁会闲的把条子扔花瓶里,皇兄能发现吗?他平时在哪里待的最多,就往哪处找。” 哪里待的多? “……”碧桃听毕歪头想了会儿,然后在寿王诡异的视线吓红着小脸儿一声不吭的跑到床边去找。 孽障!这样看着她干嘛!皇帝到妃嫔寝殿不就是睡觉来的嘛! 结果,还真让她在她刚刚和皇帝抱怨过的青白釉瓷枕下找到了。大概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的关系,和寿王刚刚给她看的那张极为相似。 放的这么近,她在上面睡了一觉居然半点感觉都没有。她脸色稍沉。 “找到不好?脸色怎么反而难看了。” 她龇了米白的小牙阴森森的笑:“在想怎么报复。” 寿王一瞬间振奋了,将苹果核就近丢进刚刚碧桃翻找过的花瓶里,神采奕奕的问她:“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寿王充满求知欲的看着她。 “王爷,借笔迹一用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那句我好想写“投我以寿桃,报之以穷摇”啊> <。咳咳咳…… 我感觉我对人物描写什么的,只有桃刻画的最鲜明了吧,别的大家似乎都记不住,于是来介绍一下。 德妃:生有大皇子。想当皇后,想让儿子当皇帝毋庸置疑。 贤妃:皇后娘娘的脑残粉(好吧其实有百合倾向……)。曾抱养过二公主,然后二公主夭折了。 宜贵人:皇后娘娘的亲妹子。 敏贵人:太后侄女,皇帝表妹,怀孕进行时。 贞贵嫔:原先碧桃的顶头上司,生有三公主。 安才人:生有四皇子。本来挺聪明,但陷入恋爱让她变傻。懂医术。 宓贵人:昔年和贞贵嫔一起怀胎,被陷害流产(安才人配的药哟)。现在假装投靠皇后,其实借德妃的势力报复贞贵嫔中。 云妃(最没存在感的妃子啊):生有二皇子。家世一般,为人谨慎。如果妹妹不能生出儿子,皇后想捧她的儿子上位,因为好操控。 大概这几章出场的就这些……?昨天好像让一些姑娘睡不成美容觉啦-333-今天早点码了。 第57章 反攻 第二日,还不等碧桃针对宜贵人有所行动,珍昭仪腹中的孩子其实是恶鬼上身的流言就不知从后宫里的哪一处开始流出,以不慢的速度传开。且有夸张者还精细入微的表示,这恶鬼其实就是当日吓到三公主的那一只。因为孩子的眼睛天真纯善能堪破鬼身,在被三公主撞破之后它才迅速逃离到了离正殿最近的芳华阁,附到了当时还是珍嫔的肚子里。 碧桃身为当事人,底下人当然极早就发现这则信息报了上来。 她一把抢过寿王手里的雕镂紫檀桃纹杯,重重搁在圆桌上,不开心道:“你早就知道?” 寿王虽然想把那个杯子拿回,里面的花露蒸酒味道不错。但看在她身怀六甲不能动怒的份上,还是让她一让。“只比你早一点。” 碧桃腮帮子鼓起,很不开心。 寿王企图转移她的视线:“本王猜测,昨天皇兄匆忙去处理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怎么会?”如果皇帝在昨晚就赶去制止,今天早上怎么可能让它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寿王笑:“你以为这个消息只在后宫传播?” 碧桃猛的睁大眼睛:“前朝也有议论?”如果涉及前朝,就是皇帝想要弹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要不然寿王身为天子胞弟,擅自进京时也不会让前朝哗然进而让皇帝忙的焦头烂额了。原本不过是家务事,但位处皇家,就身不由己了。 最后还是有大臣建议,无论是拘在封地还是扣在京城,只要不是两地任意来回,其实妨碍不大。本身不允许有封地的皇室入京就是担心其人身怀异心,趁机做些什么。所以寿王现今被扣留在京里平安无事,想回去,反是一大难题。 “嗯,要不要猜猜是谁起的头?” 碧桃的思路被顺利转移,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如果从后宫出发,许多人都有嫌疑,就算排除家世普通的,也还有皇后德妃贤妃敏贵人贞贵嫔等人。但如果从前朝来看,答案反而容易些。有这么大的能量煽动群臣,不外乎是:“左丞相,还是吏部尚书?” 敏贵人乃左丞相之女,而德妃则是吏部尚书之女。 寿王在她深思时已将紫檀杯取回把玩,闻言诧异看她一眼,继而颔首:“后者。”身为后宅妇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锁定人选已经很不错了。 皇兄宠爱她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脑筋转的不够快,跟不上思路,总会让人有鸡同鸭讲的感觉。所以男人除了喜欢美丽的女人,还喜欢聪明的女人。但那一份聪明,必须保持在一定程度,不能让人产生忌惮的情绪。偶尔的撒娇卖痴很重要。 她无疑把握的很好。 碧桃头疼,礼部和吏部虽听起来差的不远,甚至听岔了还能混淆,但职责分工却截然不同。自己的父亲在礼部,这里相对别的部门水比较清,权利却是大不如的。吏部说白了就是人力资源局,官员的任免升降调动都归它关,因而讨好的人是大把大把的有。 她就算能在后宫称王称霸,在前朝,家族势力到底不如人家。 “你在担心什么?”寿王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不该担心?”碧桃示他以白眼。总不能宝宝一出生就人人避而远之,认为是恶鬼之体吧。 收到如预期的答案,寿王笑:“你也太小看皇兄了罢。”他一直觉得这丫头很奇怪,要是别的女人被皇兄宠成这样,早就掏心掏肺凡事都会依赖皇兄了。她却是该恃宠而骄的时候娇一娇,一旦碰见难题,还是会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彷佛认定皇兄不会站在她这边一样。 他见她还是颦着小眉头一副烦恼的样子,伸手去重重一揉:“行了,别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要是皇兄不能解决,本王替你出手如何?” 碧桃疼的捂住额头,接着果然舒开笑:“王爷准备怎么做?” 果然是把前半句直接忽略了,寿王无奈。修长的指节无规律的敲打在桌面上,他沉思片刻,道:“你和敏贵人怀孕不过是前后脚,此事如果拖她下水,你觉得左丞相会怎么做?”说到最后,他不自觉地勾起唇。 吏部尚书能力再大,与丞相相比还是势弱。如果是皇兄,大概是力排众议,或者挑源头下手,而不是用这旁门左道的伎俩。毕竟敏贵人怀的也是他的孩子,如果她承受能力不如小猫,被流言击倒,那他也无法和太后交代。总归不能像自己这样随心所欲。 碧桃无异议,朝政的事她可以猜度可以推测,但是真要上手还得再历练个八百年吧。 “谢谢。”无论是宜贵人的事,还是德妃的事。 宜贵人这一桩她事后想来也是直冒冷汗,无论事实与否,在帝王心里埋下这样一根刺,她的技能点数就别想升到一百了。而德妃的事,即使最后能解决,她在这一段时间恐怕也会心绪不安,再加上警觉突然失效,一个慌神可能就会让其她人趁机得手。但在得到寿王的保证之后,无论最终他有没有实质性的帮助,至少她心里是稳定的。 寿王喝下最后一滴花露酒,晃了晃酒杯,不甚在意道:“谢礼已经收到了。走吧,等皇兄下朝你就没时间了。” “他今天才不可能来我这儿呢。”碧桃嘟哝。如果对着她,难免会流露情绪。皇帝应该不会想让她知道流言的事。 “对了,这酒里头还加了什么?” “唔,一点石榴汁。”王爷,你果然爱吃水果吧。 ------------------------------------------------------------ 皇帝下朝后的脸色极沉,周遭气势如北地卷来的寒风,刮的人凉飕飕的。赵忠信打了个冷颤,把紧拂尘的柄,躬身上前:“皇上,可是要摆驾翊坤宫?” 自从珍昭仪怀孕之后,圣上大部分的用膳时间都耗在翊坤宫。心情不好时尤为如此。 “不必,”提到碧桃,他脸色缓了缓,但还是否定了这项提议。如碧桃所想,事情还没解决,他担心在她面前难免会透露出她不该知道的信息,暂时不欲面对。“去景阳宫。” 在宠幸碧桃之前,他确实是更为喜爱温婉解语的女人。寿王或是将军府对此都有所了解,所以无论是挑女人还是教女儿都是往这方面去的。只可惜出了碧桃这个变数,让他们所下的功夫大都白费了。 赵忠信会意。景阳宫里住着三位主子,裴宝林早就失了宠,而自年前珍昭仪闹的那一出之后,傅才人的宠爱也变得平平。皇上的意思,大抵是指悠然阁里那位宜贵人。 “皇上摆驾景阳宫。”他唱一声喏,高声拖开悠长的调。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宜贵人身穿月白直领窄袖襦,束高腰裙子,素妆与色相映,如无瑕明月,皎洁淡雅。她压下玉肩行礼,声似清泉流淌,眼若秋波盈盈,果是宜人。 皇帝虚扶一把,道:“不用多礼。秋季风大,进去罢。”说着率先举步。 “谢皇上。”她含笑起身,跟随其后。 二人分坐罗汉床两侧,宜贵人接来宫人奉上的紫檀雕竹双耳杯,亲捧到皇帝面前,柔声曼语:“空腹喝茶有损脾胃,皇上不若先喝这热水暖身?” 皇帝的眉头略松:“你总是这么细心。” 这话语意不明,可褒可贬,宜贵人不敢大意。但觑见皇帝神色比方才乌沉稍散,心下稍宽,莞尔道:“妾身没别的本事,唯这一样拿得出手,索性还能得皇上一声称赞,妾身也知足了。” 热水下肚,五脏熨帖,皇帝觉得朝堂上的剑拔弩张渐渐从耳边消失。再听她自谦,微微笑道:“不必妄自菲薄。”身为丞相的女儿,宜贵人才艺容色俱是难得,更兼一副玲珑心肠,察言观色,最是知机。 但正因为如此,他可以来,却不会常来。 宜贵人一笑,并不答声,帝王的夸奖,听听就罢了,可别兀自入心,以为能比旁人高出一截儿来。她转了话道:“适才见皇上面色不佳,可将妾身吓的惴惴,心里不安的很。如今皇上能说能笑,倒是妾身平白担心了。”一句话,不但应了前头细心,还显得自己心挂皇帝,一片赤诚。倘皇帝嘴巴松一松,或还能透露出“面色不佳”的缘由来。 古往今来,后宫的女人最会的揣摩言语人心,不可小觑。 “这话说的,倒像是怪朕浪费你的心意,在和朕要赔礼了。”提到‘赔礼’,皇帝心思一恍,低声笑了笑。 那笑让接回水杯来的宜贵人不明究竟,但她瞧着比平日多上几分真切,也就暂且搁在一边。因是打对面接过,软绸袖口拂过矮几上的黄花梨六角开光茶盘,将那茶盘碰开一寸,露出一角雪白颜色。她趣笑道:“原不是这意思,皇上要是真送妾身一件礼,可是妾身赚了。”并不曾看见那纸笺。 与她视角不同的皇帝倒是注意到了,他抽出那张雪浪笺,边是展开边问:“这是什么?” “什么?”她尚且还在糊涂不解之中,却见阅那笺子的皇帝骤然阴沉下来,比之刚进门的时候更要不如。她心里狠狠一跳,似乎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她不记得自己曾将纸压在茶具下。 这张是怎么出现的? “混账!”等皇帝看完手中之物,不由胸膛起伏,怒火中烧,口不择言的怒斥。那笺上写的诗句,竟出自自己亲弟的手笔,入了自己妃子的殿阁,还明目张胆塞在茶托下,像是深怕自己看不见!刚经历过朝堂上阵仗的皇帝亟待发泄,一旦发现这等秽乱后宫的事怎么能有好脸色?他一把将笺子甩到她身上,铁青着脸:“你自己看。” 但见笺上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 宜贵人在扫到一半时骤然将那纸条捏紧,狂放潦草的字迹,她让人请的临摹先生,她过目的纸条她如何不知,即使内容已变,却改变不了设局人的心思。尤其是尾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简直是在用调笑般的口吻讽刺她。 寿王真迹。 珍昭仪和寿王,居然当真有染!否则自己对珍昭仪下的暗手,寿王如何得知,又何至于亲笔提写,自泼脏水,帮珍昭仪至此!但现在,她自身尚且难保,绝不是揭发他们的时候。 宜贵人在一刹那的慌乱之后迅速做出迷茫的表情,眼泪很快在眼眶里打着转,很是茫然无措:“皇上,妾身,妾身不知。” 但她这点小动作,俯视紧盯她的皇帝又怎么能没看见。她若是没有很快的意识到不对并且快速调整自己,皇帝事后细想也许还能觉察出几分不对劲,这种应该避忌深藏的纸条宜贵人如何敢明晃晃的放到自己面前?可惜偏偏她选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表情,最能赢得帝王相信的表情,这反而让皇帝对她的怀疑加重,确定了心里的结论。 如果没有一丁点可能,她何必心虚变换本来最直接的反应? 皇帝将茶杯往地上一扫,乍破一地碎瓷,怒极反笑:“朕说你怎么不上茶,反而端水来应付朕。原来这茶杯朕还碰不得了!你说不知道?你不知道,难不成朕就知道你背着朕和皇弟干出的好事!”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不管什么线索都会被轻易联系到上头。更何况妃嫔宫闱寂寞,□后宫的事前朝本朝都不缺例子。宜贵人当初设下这一局,何曾没有将这些因素考虑在内? 如今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不可谓不是自食其果。 “皇上,妾身是真的不知啊。”她为了大局,立刻不顾身子跪在那碎瓷上,尖锐的瓷片扎出道道血丝,不久裙裳下已是蜿蜒洇开,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着平日没有的楚楚弱弱,对比后显得尤为可怜。 她莹着泪光,攀上皇帝的袖子,企图说动皇帝。就算不能把刺拔出来,也必得先安抚才是,“皇上不若细想,如果妾身和寿王当真当真有私情,又如何会将这笺子放在茶具下打眼?岂不是自招祸患?妾身自认不是粗心之人,皇上更夸赞过妾身细心。足可见此事是有小人陷害,趁妾身不注意将它藏入其中!皇上可千万别被小人蒙蔽了眼,将妾身对皇上一片昭昭之心弃之不顾啊。” 皇帝发泄后的面容变的冷峻,她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心里去。他将袖子一拽,淡淡道:“朕念在你是皇后胞妹的份上不会将你如何。今日起你且好好待在宫里头闭门反省,没事少出去丢人现眼。” 宜贵人大惊,皇帝竟是对她半点信任也无!她的姿态更没有引起皇帝悯惜。这分明是已经定了她的罪,不再有转圜的余地。她死死咬着下唇,忍泪看向皇帝道:“无论如何,还望皇上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她不敢说出撞死以示清白的话,那在别家或许有用,对帝王来说,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放心,”皇帝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明察,朕一定会明察。” 宜贵人的身子在他转身的那刻瘫软在地,压裙的玉佩发出“叮”的碰响。即使皇帝已经承诺查明真相,但珍昭仪和寿王联手,真的会给她这个机会吗?她此刻只觉得前路一片渺茫黑暗,脑袋轰然作响,宛若数百万只蜜蜂嗡鸣在耳,待出口时嗓子已是嘶哑:“似玉……” ------------------------------------------------------------ “怎么样?”密道里的碧桃闪着晶亮的眼看向寿王。 寿王步下台阶,表情彷佛还沉浸在刚刚那出闹剧中,眉梢扬起,满是兴味。等碧桃踢醒他,才道:“急什么,本王出马还有做不到的事?” “又不是你自己做的,得意什么!”寿王和她说过,悠然阁里有个倒茶的宫女是太后给他的人。毕竟当年太后也不能完全肯定皇帝继位后是否会对他不利,所以太后在皇宫里的人脉给了他一部分以作探听之用,因而这事就是皇帝也很难查到。 即使今天皇帝没有临时起意到悠然阁,任意一天,只要宜贵人接驾出迎以示尊敬。那个宫女借着倒茶的机会,就有可能把纸条塞进去。迟早还是能被皇帝发现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巧。碧桃本来还想跟着去看戏,不过她身手不如寿王,未免被人发现,还是作罢。至于寿王,要是他不小心被人发现,岂不是更坐实了宜贵人的罪名?还盼着悠然阁的宫人最好还是悠着点,别让他们主子愈陷愈深才好。 寿王想卖关子结果讨了个没趣儿,不由揉揉鼻子道:“本王都把自己贡献出来全你的大局了,你就用这种态度和本王说话?” “王爷知道自己已经被贡献出来就好,”碧桃很纯善的眨眨眼,“如果没猜错,皇上接下去就会找王爷‘有事相谈’了。” “……”他就说,他刚刚听到皇兄说‘明察’的时候怎么觉得不对劲。 “王爷,改天再请你喝花露蒸酒?”碧桃一语掐住他软肋,免得他临阵脱逃。 寿王沉默一刻:“石榴汁再多一点。” “……好。” 王爷,你敢说你不爱吃水果? 作者有话要说:我给自己一大跪……今天爹娘的结婚纪念日。我想码好了晚上就和他们出去吃。 结果今天又发疯了码到五千嘤嘤嘤,来不及拾掇自己跟出去了。父亲大人说,反正你还在咳嗽,出去也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就别去了。 ……t^t泪双垂。 放技能表—— 甜美                5 娇俏                 ┛ 温柔                 ┛ 活泼                 ┛ 冷艳                 ┛ 高贵                 ┛ 霸气                 ┛ 不易被陷害(即,被陷害皇帝也不信)  10 容易陷害人(即,就算是陷害皇帝也信) 3 警觉(即,受到危险之初有所警觉)   10 声音甜美               ┛ 声音泠然               ┛ 声音绵软               5 声音霸气               ┛ 身娇体软               5 体质健康               3 肌肤白嫩               ┛ 发丝乌亮               ┛ 腿长腰细               5 体重轻盈               5 容易生养               8 天然带香(可自选香型)        3 御+3 射+2 总点数:67。 第58章 枕屏 “听说了吗?珍昭仪娘娘肚子里……” “嘘!你小声点,”另一个宫人拉他在琉璃瓦覆的红墙根底下窃窃,“你是说三公主吓的那恶鬼跑到珍昭仪肚子里的事?嗐,现在谁还不知道。” “你那消息早过时了!”那宫人不服,和他咬耳道,“其实,那恶鬼就是曲御女死后变成的厉鬼!听说曲御女发疯之前正和珍昭仪说话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疯了。现在大家都在说珍昭仪会巫术!所以曲御女不甘心过来找她报仇了。” “不会吧?”那宫人惊呼,想了想,又信服道,“珍昭仪和曲御女一直不对盘,也难怪……” “可不是!所以说……” “所以说?”一道淡然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两个交头接耳的宫人霎时被钉在了原地,愣愣的转头。 入目便是腰间帝王及诸王象征的四彩绶带,长二丈一尺之宽,繁复精致。不敢再抬眼往上,二人立即跪倒,颤抖着身子,磕磕巴巴地道:“奴奴才叩叩见皇上。” 皇帝往墙苑内看了一眼,问:“这里是永寿宫?” “回皇上,是永寿宫没错。”赵忠信闻言即刻上前半步,躬身答道。 “你们是谁的人?” “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是服侍宓宓宓贵人的。”那两个内侍想起自己竟是在议论得宠的珍昭仪时被皇上抓了个正着,此时肝胆俱寒,回话都直哆嗦。 “宓贵人管教下人不利,罚俸一年。”皇帝语气淡漠,“把这两个人拖到慎刑司去。” 二人一听没有定死罪,心里大为庆幸。还不等他们为自己捏一把汗,感到后怕。就听皇帝临走时甩下一句:“用‘梳洗’。” 所谓“梳洗”,指的是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最终咽气。手段之残忍,与凌迟异曲同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后方倏然传来惨痛的告饶声,那两人听到处置的手段直吓的面无人色,在被孔武有力的侍卫架起时挣扎着前扑,却始终不能打动皇帝分毫。 帝王后头跟步随侍的两列内侍皆把头死死的埋在胸前,不敢张望。里头自然少不了八卦过这件事的人。经此一事,恨不得早前的自己口中没生舌头,免得多嘴有此下场。 “除了储秀宫和翊坤宫,让各宫各派一人前去观刑。”皇帝转着指上的玉扳指,口吻冷漠,“去德妃宫里。” “奴才遵命。” ---------------------------------------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德妃携礼踏入院中,见四至七朵海棠成簇向上,花瓣红艳似胭脂点点,有如晓天明霞,而珍昭仪婷婷立于其中,在花朵映衬下更是俏丽动人,明媚难言,不由赞叹了一句。接着又笑,“海棠素有花中贵妃之称,果然与妹妹相贴。” 碧桃闻言抽回捧花的手,回身时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一动,并未做声。她又不曾升至贵妃,何必接这话茬讨没趣儿。 德妃仿佛堪堪醒悟,却略过了贵妃那一句,道是:“本宫难得文雅一回,那诗却没选好。这句说的是孤独寂寞的女子拥花作伴,妹妹圣宠优渥绝非诗中所言。本宫的本意是夸赞,妹妹可别曲解了才是。” 碧桃听的有些窘,德妃要不解释,自己还真没注意。就是写语文古诗题的试卷还要咬笔十分钟呢,一秒钟通晓诗词深意对她来说实在不大可能。不过既然人家都费心费力的解释了,就当自己懂吧。于是她嫣然一笑,捋发轻声:“德妃娘娘不必介怀,我等并非诗圣诗仙,有好诗但听个词美意新即可,何必深究吟诗人的企图与目的。横竖不与它相干。” 吟诗人,说的既是诗作者又是德妃。无论她嘴上如何贬损,碧桃恩宠加身,都是逃避不了的事实。德妃探明深意,嘴角一僵,顷刻间恢复言笑如初:“妹妹说的很是。”复让宫人上前将礼物送上,道,“这一件秋山枕屏是本宫昔年生大皇子时由镇国寺主持开过光的,如今送给妹妹,还望妹妹也能给皇上添个皇子才好呢。” “多谢娘娘美意,”碧桃含笑,倏尔想起什么,口中称,“一时只顾叙话,妾身倒忘了给娘娘行礼。”行礼的动作却极为慢条斯理,像是等着德妃免她礼数。 德妃焉能不知?但眼下珍昭仪怀有身孕,但凡她弯腰之后喊声疼,自己可就摘不清了。于是笑去扶她,爽利叠声道:“如今妹妹身子最是要紧,还循这等繁文缛节做甚,可都丢开手罢。” “妾身听娘娘的。”言语很乖巧,反应很灵敏,碧桃转瞬收回那小幅度的前倾,笑容似樱桃渍蜜,甜的让德妃一阵牙疼。她想起早上皇上去她宫里撂下的话,不止是珍昭仪这一件,就连贞贵嫔的事也算到了她头上,说她治宫不严,难当大任,任由不实消息流传纷纷而没有半点举措。还道如果她顾左不顾右,就将大皇子抱到太后跟前抚养,好让她专心打理宫务。放在任何时候,子女抱到长辈跟前养都是难得的恩典,但她万不肯儿子学着太后一样吃斋念佛,淡泊红尘,更与她母子情分逐渐转淡。无奈只能暂时妥协。 从她挑出曲御女和珍昭仪打擂失败后,她就发现她小看了珍昭仪。而从这次流言事件中,她发现她还低估了珍昭仪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从前太过轻视,以至于如今她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去对付。如果她生的是女儿,尚不会威胁到承运的地位,但如果是儿子—— 因是秋日午间,阳光暖晒,徐风轻松,烘得人像周身泡在温水里一般暖。她二人便不曾入屋,只在外头石桌旁坐了。未免凉气入体,座上还垫了一层毡子,另有温茶相待。 “这些日子委屈妹妹了。本宫初闻那消息时想着,这等荒唐可笑之事必是没人相信,若强压住岂不招人疑惑?倒不如随它去,久之自然就没人肯信了。却没想到越传越烈,等到欲要处理之时,反不知从何处下手。那些腌臜话,妹妹且别放在心上。”德妃先解释缘由,继而宽慰她,澄澄清清的将事儿推的一干二净。 可见皇宫里的女人,还要脸皮够厚。 但碧桃得了寿王保证确实没将这事往心里去,对德妃这等让人着恼的话也就浑不在意。她笑道:“旁人嘴巴里吐出来的污水,妾身何必再装进肚子里。姐姐就放心罢。” 事是这个事,理也是自己说的这个理,怎么让珍昭仪将话翻说一遍,自己心里听的就这么别扭?她呷一口茶理顺了思路,恢复笑容:“索性如今杀鸡儆猴,往后必也没人敢再提了。” 碧桃不解。因翊坤宫和储秀宫皆没被要求去观刑,消息就传的比他人较慢,德妃所说“杀鸡儆猴”的事尚未传到她耳朵里。 德妃见她满面疑惑才知她还没得这则消息,明知孕妇忌讳血/腥的话儿,却细细和她讲来:“有两个宫人在私底下传这话教皇上捉住了,到底是犯了宫规。皇上这回没打算轻拿轻放,当场就赐他二人‘梳洗’。妹妹入宫不久想必没听过,这刑法实是可怖。实施之时,刽子手要把犯人剥光衣服,裸/露放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往他的身上浇几遍,然后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为止。”她语气森然,就是阳光洒满了身也挡不住那股阴寒之意在身上流窜。 就连碧桃也忍不住抖了抖,脑中不由想起铁刷一下一下刷去皮肉的声音,是否宛如尖尖的指甲挖入树木墙土,钝且刺人。 德妃见这话管用,嘴角隐隐勾起。假意关心道:“可是外头风大?妹妹还是早点入屋歇着罢,等过了这阵又要生凉了。” “本宫还有要事处理,不得空闲多坐。改日再来看妹妹罢。” 碧桃送走德妃,脑海中的画面却挥之不去,幸而她心志坚毅,只是画面难忘,妨碍却不大。她扶了扶酸软的腰肢,吩咐一声:“奉紫,去让御膳房做碗黑鱼汤来。还有,让人打听一下今日皇上责罚宫人的事。” “是。” 她走进屋中松乏倚在榻上,觑见高脚几上德妃送来的礼物,便伸手取那枕屏把玩于指尖。这类小巧的屏风是专搁在床上挡头风使的,德妃送的这个上头绘有秋山几叠,因此她随口取了“秋山枕屏”。枕上屏风,岂不是朝夕相对?碧桃笑了笑,但抚触时手中并无反应。再追究宜贵人命人藏在枕下的情笺。已是连续两次了。 难不成,怀孕会使警觉失效?她不由猜测。 不待她仔细思量,初晓脆声传报:“主子,储秀宫安才人求见。”碧桃将小屏丢回去,揉了揉眉心,略有倦意,却仍是道:“宣。” 安才人刚坐完月子,此时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大餐饱肚,今天我们就来吃清粥小菜吧。(……)不许揍我咩> < 转载的姑娘延迟一天吧我们打个商量?最近v章的点击率看的我想哭,三级往下跳不足以形容它的凄厉。大概还有妹纸开学的原因。不知道有没有我写脱了的原因?求知。 下一章会有兽皇(噗……)和黄桃?如果按正常路线…… 突然想起来个事,关于密道,昨天和99答了之后我觉得还是跟大家都说一下。我前文应该有提过(大概是红色那章?)密道是历代帝王才知道的。然后寿王是顽皮且聪明的从小研究到大研究出来了(←专爱干这种事!不务正业! 所以黄桑不知道寿王知道密道的存在。艾玛,黄桑你应该有事没事去走几趟也许就能堵到你皇弟了。 第59章 玉液 同是书房,这回气氛却远没有上回那么剑拔弩张,和谐处透露着丝丝诡异。 “你就不能收收心,早日成家立业,别老做这些让人看不上眼的事。”皇帝拿出一副兄长的架势,语重心长地和眼前之人道。 寿王诧异:“母后让你来说服我的?”接着不等皇帝说完,摆摆手,自顾挑了张椅子坐下,取杯倒茶,好不自在,“有皇兄继承祖宗家业延续香火不就够了。” “那宜贵人的事你怎么说?”皇帝脸色一沉。 “原来皇兄是知道了这个,”寿王恍然大悟,接着浑不在意的笑,“不就是一女人,皇兄你要是还喜欢,臣弟不找她就是了。” 他这如常随意的态度,倒让皇帝确信那纸条确实是他塞过去的。无论宜贵人如何辩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没一点表示,自己这个皇弟能挑上她下手? “你对她要是还有兴趣……”皇帝难得逮住个寿王感兴趣的女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如果能有人规劝皇弟总能收敛一些。皇帝骨子里还是流着游牧民族豪放随性的血液,认为把自己的女人赐给胞弟没多大关系。虽然涉及宜贵人的家世须得让她更名改姓,但跟着寿王也不算辱没了将军府一门。撇开水性这点不谈,宜贵人书读的还是不少的。 寿王抢声:“没兴趣!” 皇帝看他。 “臣弟对娶亲没兴趣。”他闲闲喝了一口水,眉头一皱,抱怨道,“这殿里哪个奴才当的差?水怎么是凉的。” 皇帝笑,挑明道:“能耐了啊,用这种话就想岔开话题?” 寿王耸肩,随手将杯子放下,道:“皇兄知道我想岔开话题,就该知道臣弟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拉郎配也不适合我尊贵的皇兄来做。”戴高帽总没错了吧? 皇帝气乐了:“拉郎配?”二人重点完全不在一个地方上。 寿王扶额:“没,反正皇兄你不适合做红娘就对了。”啧,怎么好像有种越说越错的感觉。 “行了你不用再说。”皇帝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明天你给朕滚回封地,朕不管你了。” “谁让你管了。”寿王轻哼,接着毫不避忌的问,“皇兄,那个在朝堂上造谣的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你居然会关心政事了?”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等寿王回嘴,慢悠悠的问,“你想朕怎么处置?” “敢犯我皇兄威仪,应当拖出去砍了。”他半开玩笑道。 皇帝若有所思地问:“你看吏部尚书不顺眼?” 寿王突然觉得自己为了一杯酒嘴欠了,于是打了个哈哈:“皇兄才知道?臣弟看不惯他很久了。” 皇帝轻瞥他一眼。 寿王只得收起性子,稍稍正经开口:“他儿子为个女人跟臣弟动过手。”事是真的,不过当时他是坐在马车里让胡备出马。胡备那人做事一板一眼,那个纨绔又不知道他身份,三言两语惹急了窜上来就动手。 皇帝这才打消疑虑,看来他不是想插手朝堂之事。于是道:“别整日口中挂着打打杀杀。至于吏部尚书,朕打算先降他的职。”云淡风轻的一句带过,显然不想多说。 没有皇后压制,德妃近来行事太过,但碍着大皇子他还是会给她留点面子。还是从她家族下手为好。 ------------------------------------------------------ 碧桃一边喝着黑鱼汤一边想刚才安才人前来禀明的事儿,原来安才人是懂医术的。这让她顿生几分了然,为何安才人家世宠爱淹没于众人,却能保得住龙胎,这大抵与她会医懂药有关。后宫女人的手段如果排榜,下毒应该是点击率最高的,在这方面有建树,起码能够自保。 她表明此番前来是为了报恩,因为自己如今怀着身孕,恐怕能有用的上她的地方。 确实用的上,她随意一试,德妃那张枕屏就让安才人检查出抹上了许多诸如泽兰凌霄花水红花之类的“好料”,皆是不带香气的,用特殊的法子才能试出。倒是期间“警觉”有片刻的恢复让她摸不着头脑,难道只是闹个脾气,不是完全失效? 但是,“警觉”时灵时不灵以及她与安才人如今分住东西两宫,远水救不了近火。她还是要想个办法在警觉失效的时候保住肚子里的宝宝。 安才人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她,除了依靠系统,人才也是可以倚重的。她身边没有,倒是可以让皇帝找一个来,毕竟儿子也有他一半嘛。 “主子,”芸缕近前汇报。因她们分工不同,碧桃交代奉紫去打听的事已被奉紫转交她了。她道,“皇上今日在永寿宫门外处置了两个宫人。并且命令除了储秀宫和咱们宫外,都必须有一人前去观刑,这之后宫里的流言大多被肃清了。众人似乎不敢再提。” 观刑一事德妃闭口不提,幸而她留了个心眼去查。倘若自己循着她的思路认为皇帝只处置了两个小太监,起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岂不是暗生恼怒?不过话说回来,皇帝能护她到这个份上让她觉得很是意外,似乎他根本不认为流言的内容是真实的。这让她心里动了动,或许往后在一些事上能够依靠他? 至于其她人,储秀宫里三公主受惊不久,四皇子刚过满月,贞贵嫔和安才人都忙着照顾孩子,自然分不出心思去推波助澜,所以才被皇帝放过了罢。 “还有……”芸缕待碧桃琢磨过来,再次出言。那话却说的吞吞吐吐,不甚干脆。 “怎么了?”碧桃问。 芸缕的目光中也有几分疑惑,边想边道:“刚刚奴才出去打听时和一个小宫女撞上了,然后这纸条就出现在奴婢袖子里。”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成大拇指指甲大的纸条,交到主子手里。 “奴婢还不曾打开看过,想着若有用处,应是要交到主子手里的。” 碧桃展开一看,是寿王带给她的讯儿。上面做过特殊的处理,确实没人打开过。她看过后点点头,让芸缕点上一支蜡烛烧去了痕迹。 原来皇上想挪吏部尚书的位置,倒是正好。 “之后有这样的纸条,你不必查看,交给我就是了。” “是,奴婢遵命。” “唔,将那枕屏放在床头罢。”碧桃支颐笑道,面目可亲。 “主子?”芸缕欲劝,这可是德妃送来的东西。 “这个放上去好教咱们德妃娘娘宽一宽心,免得成日里寻我的麻烦。要说威胁到她儿子,敏贵人肚子里那一个不是更尊贵。”她口气略带嘲讽,复见芸缕脸上担忧不减,扑哧一笑,“放心罢,这个已经处理过了。” 芸缕这才释然,也是,主子怎么会拿肚子里的小主子开玩笑。于是捧了那小屏,将其安置在主子床头。更将这消息不经意般的透露出去,免得德妃不知,做下更多腌臜事来,让人防不胜防。 “皇上驾到——” 那几折小屏恰被架好,外头公公高亮的嗓子险些将芸缕吓的手一颤。她忙不迭出了内室,与主子一道接驾。 “今天怎么到外面来了。”皇上一见碧桃出迎,眼底隐有几分笑意,笑里却又带着关心。上前扶起她,“可有不舒服?” 碧桃偎过身子,一听这话嘴巴嘟起,细声:“不舒服的很,连鱼汤也只喝了半碗。”另外半碗还没来得及喝皇帝就来了。 “又怎么了?”皇帝承着她一小半重量进了屋,勾勾她的小鼻子笑问。 她很小人的告状:“都是德妃娘娘,下午跑来和人家说皇上处置了两个宫人,她说她说用滚烫的水浇人,还有还有刷去人身上的皮肉……”说着,她打了个寒噤。 当然,德妃面子上是友好外交般的过来的。 皇帝听了脸色陡然暗沉下来:“她竟然和你说这些。”再见她惶惶然的模样,疼惜的搂紧了。 碧桃埋脸在皇帝怀里,不满的蹭着:“皇上也觉得她坏吧,她这明明是仗势欺人!” 皇帝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传出,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好笑,勾指搔了搔她的白颈儿,等她不安的颤了颤,才问:“她仗谁的势了?” “当然是她家族的势!”碧桃咪呜了一句,接着仰脸儿认真且蛮横道:“皇上的势我仗着呢,对不对?” 皇帝忍不住哈哈一笑,低头看她,只见她细腻干净的脸蛋儿宛若玉簪的洁白,霞晕如海棠娇媚,但那股子娇蛮劲儿却又像玫瑰一般带着尖刺,倘若待她不小心,顷刻就能被戳出个血窟窿来。“真是个霸道的小东西。” 皇帝不由评价。 但思绪却也由此想到吏部尚书一职的事。小乖的父亲在礼部虽政绩平平,也不是不能提携。小乖诞下龙子之后势必还要再晋,如今宫里的人针对她的不少,自己也不能时时照拂,若要保她安然,娘家还是再强盛些为好。 德妃的作为更让他对其父有所不满,既然尚书的位置要换人,小乖的父亲倒是不错的人选。礼部迁吏部,虽是平调,还是能得不少好处的。 碧桃看见皇帝闪烁的目光,心里有几分谱。想着,要不是寿王通给她的消息,她早就直接吹枕头风给明话让皇帝斟酌了,何必这样麻烦。不过是怕皇帝联想到她信息来源而已。 咦不对,她现在怀着小包子,好像不能吹枕头风。 “那皇上还给不给人家出气?”碧桃气哼哼的问。 “你想要朕怎么做?”皇帝觉得朝堂上的事还是暂且不透露给她知道,于是顺着她问。 碧桃闻言眼睛一亮,抱住皇帝的胳膊,娇声进谗言:“她说那些话吓我和儿子,不如让人给她讲三天鬼故事,让她感同身受?” 皇帝忍俊不禁:“好,就依你的主意。”小打小闹罢了,还挺有趣的,他信口答应。 但是德妃能升至妃位,这些年手上沾的血腥不知有多少。皇帝派人前碧桃将自己肚子里搜罗的恐怖故事都告诉那人,力争让德妃“感同身受”。后来,德妃果然被闹的好一阵子身体虚弱精神不济,就连睡觉都是噩梦频频不甚安稳,还要强打精神处理宫务,深怕皇帝再以此为借口夺了去。 此为后话。 事情解决,皇帝见桌上搁的半碗鱼汤,哄她:“让人拿去热热,朕喂你喝?” 碧桃私心里是想喝的,不过觉得对皇帝拿乔感觉不错,于是各种耍赖皮不肯喝。皇帝耐心渐失,大掌一伸将她搂过来,附她耳旁低声:“乖乖的,小嘴巴喝暖了,朕亲你一口。”话里带一丝调笑意味。 碧桃不知怎么想到暖被窝,即刻面红耳赤。“谁谁稀罕。” 皇帝挑眉。 碧桃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稀罕,不过皇帝的面子必须护住。于是她扬声:“奉紫,快来把这碗鱼汤端去热了。” 再听皇帝愉悦的笑声,又觉得很没面子。 她又娇又恼的瞪皇帝一眼,脑中突然浮现前几日看书时看到的一则笑话,于是弯了笑眼儿,也学皇帝的模样凑到他耳朵旁,道:“皇上一定没听过这故事。说是有一好饮者梦得美酒,将热而饮之,忽然梦醒,乃大悔曰:‘恨不冷吃!’” 皇帝稍事回味,悟过她的意思,将她脸儿抬起,指腹摩挲其樱唇,笑问:“这是美酒?” 碧桃春葱指儿点上微张的小口,歪头笑:“上好的琼浆玉液。” 皇帝大笑,俯身吻住,将她自卖自夸的琼浆玉液吮入自己口中,细细品咂。 ------------------------------------------------------ 贤妃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之上,阖目对紫檀木柜式佛龛里供的玉佛轻喃细念。 栀子打帘而入:“娘娘……”见内里情形马上闭口站在一旁。听说,在她来之前,自打二公主夭折,娘娘就常在这个小间儿里诵佛,以超度二公主的婴灵。 二公主并不是娘娘亲生,且被抱来后不久就去了。那一丝近于无的母女情分在宫中显得尤为可贵。 许久之后,贤妃睁开眼睛,让栀子近身相扶,轻声道:“出去罢。” 栀子应声。 等贤妃在床边坐好,她倒了一杯水送去,道:“娘娘念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 贤妃笑着接过,将杯子搁在手心,问她:“真真现在如何?”真真就是永和宫被挑去观刑的宫人,回来后面如白纸,脚直打颤,还是别的小宫女扶着她进屋的。 “好多了,”栀子撇嘴,“好几个人伺候着呢,还会讲那场面来吓别人。” “与其心里存着,讲出来倒也好些。”贤妃却是赞同。再看栀子满面的不赞同,不由笑道,“这不就是咱们皇上的目的么。”若是不传开来,只吓唬一两个有什么意思。不过大多数人但看身边交好的宫人被吓成了那副样子,多多少少也不敢再犯了。 栀子不大明白,索性放过这茬。她眨着乌黑的大眼问:“娘娘,最近怎么不见宜贵人来?”宜贵人举止温雅,为人和气,她觉得与自家娘娘很是相像,且娘娘待她也不似旁人那般温和疏离,便也与她亲近。 这话教贤妃想起宜贵人让人递出的消息,珍昭仪和寿王,贤妃抿一口温水笑,可真敢啊。就是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来往了。 不过比起珍昭仪,倒是敏贵人肚子里的那个更让她在意。背靠丞相和太后,让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不会平凡。 “她现在有事,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了。”贤妃莞尔,接着道,“你要闲着,不如多去几趟永寿宫替我瞧瞧宓贵人,她被罚了俸银想必日子会过的艰难起来,可多送些东西帮补。” “还有,去时别忘了礼数,记得给正殿的德妃先问过安。” 然而最大的威胁,毕竟不是她们。生出来且养大了的那个才最惹人注目。 轻重缓急,她分的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登陆敲打笔名的时候,打成了朕栗子。胸中霸气顿时,豪情万丈。 黄桑那句,本来写的是“真是个小霸王”后来重看的时候突然想到……在古代这样说真的好么||||然后特地去查了下霸王花这个花名神马时候出现的(←神思路),无果。忍痛改了。 关于桃父亲平调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调。好友小宴说纪晓岚就担任过不同的尚书之职。我去查了一下是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总之,我就写啦………………咳咳咳。 ps:笑话摘自《笑林广记》。 pps:三天鬼故事什么的,呵呵呵呵呵呵呵……某个群里的姑娘最近常在说lke和dlh,我觉得,恐怖故事真的能吓死人t^t。 ppps:写的好捉急,安才人那段直接给省成回忆了咳咳咳,要是有虫求帮捉。然后这卷结束啦,明天下一卷。拨时间催熟小包子去> <艾玛我废话真多。 第60章 温柔 古人诗云: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若不追究内涵深意,用现代白话来解,即为——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窗外不时刮过大风夹杂着冰晶的雪片儿,覆在树梢屋瓦之上裹上一层素白的银装。不时有积雪压的枝叶弯折下腰,扑簌落到地上。那柔韧的枝条一弹,惊起林中飞鸟。 屋里却是温暖如春,燃鼎的银骨炭早被贡品火玉所替,不沾细尘,不生熏烟,因碧桃怀孕,正三斗的火玉都被皇帝赐进了翊坤宫里。都说“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开当铺”,她时常想,要是自己哪日缺了钱,拿去做买卖也不错。 高床软褥之中,皇帝亲了亲左侧而卧的小人儿的面颊,低沉的嗓音飘入她甜香的梦里:“小乖,起床了。” 碧桃的耳朵被温热的气息烫的动了动,接着掀开被暖气烘的粉软的眼皮儿,困休休的看了皇帝一眼,重新闭上眼。咕咕哝哝:“皇上,别跑到人家梦里。” 皇帝看她傻乖傻乖的样子,不由低笑出声:“好,朕不去你梦里,那你听话,赶快从里面出来。” “不要。”只听她含糊的咬出两个字。 皇帝捏捏她的小耳垂,不经意道:“是谁昨天说想吃猪肉蘑菇馅的饺子?” 话音刚落,碧桃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她饱满腻润的樱唇微嘟:“明明人家更想吃猪肉韭菜馅儿的,宋嬷嬷管的也太严了。”她知道韭菜壮阳补肾,与孕妇冲撞,为了宝宝定是不能食用的,因而语气中只是沮丧。 宋嬷嬷就是皇帝给她找来的对这方面极有经验的老嬷嬷。 皇帝不过笑了笑,扶着她起身。 如今碧桃肚子里的小包子已经怀到五个月有余,下腹明显的隆起。翻身起身俱是辛苦,若是皇帝在,通常都是依在皇帝身上,困哒哒的打个呵欠,身子就已经被扶起来了。 外间的宫人自听见动响时起就已经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开了。奉紫揭起烘暖了的华丽衣裙叠放在红木盘中,一边让小内侍将盛水的香盘并竹编的熏笼撤走,一边仔细聆听里头是否传唤,好领着一干捧起梳洗用具的宫人进去。 等二人穿戴完毕坐到桌前,炉子上掐时辰煮好的饺子也被端上了桌。宋嬷嬷木着一张脸稍事检查,复往后退开一步,示意主子可用。 碧桃看了看宋嬷嬷从来面无表情的脸,悄悄地问皇帝:“宋嬷嬷笑过吗?” 皇帝也跟着看了宋嬷嬷一眼,咳了一声,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反正他是没见过。宋嬷嬷严格算起来,也是他半个乳嬷嬷,只因当时奶他到两个月大时家中出了事,母后仁慈就放了她回去,另叫了后来的乳娘来替。回来后宋嬷嬷就忠心耿耿的跟着母后,再后来乳娘得病出宫才又被母后叫到他身边服侍。不过那时他年龄也已经不小了,所以对宋嬷嬷的感情并不如真正的乳娘。 听说原先宋嬷嬷也是会笑的,不过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不过这些话,他不好在众人面前和小乖说明。 站在后面的宋嬷嬷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一点反应也无。但若是有人细细观察便可发现,她的脸色变的更木了,嘴角还隐隐的一抽。 “娘娘,再不吃,饺子就要冷了。”暮云上前一步温声提醒道。 碧桃抚了抚小腹,端起瓷碗舀了一个肥嘟嘟的月牙儿饺咬下去,油清劲足的口感及香气溢满齿颊,更有热腾腾的汁儿滴落在碗中,融在清汤里。 碧桃吃了几个,突然顿了手,颇为担忧的问皇帝:“皇上,你说妾身吃多了饺子,宝宝生下来会不会把脊背长弯了?” 皇帝对于她怀孕后时不时让人啼笑皆非的言论已经很习惯了,他笑道:“你动不动就皱着眉头使性子,就不怕儿子长出一张皱巴巴的包子脸?”拿自己的儿子调侃,古今以来元徵帝大概是第一人。 碧桃也发现,自从寿王被皇帝力排众议赶回封地之后,皇帝轻松调侃以及时不时暴露恶劣性子的时候就多了。就好像他们俩被秤杆上的秤砣子掌控着,线绳扯到一个最合适的距离两边才能平衡。但凡往哪边偏一点,一头都会迅速的坠下去。 皇帝的言语中偶尔也会流露出小时候对那个顽皮恶劣逍遥洒脱的弟弟的欣羡之意。碧桃想着,也许是因为太过先羡慕,所以不经意就模仿了一二分?就像一人从另一人那里听来一句很美很入心的话,那人会喜滋滋的挂到签名上状态上,但在得知正主也加了自己好友离的很近之后却会偷偷的消抹去。 算不上班门弄斧,只是会莫名的有些心虚。 不过一想到天子也会模仿别人,碧桃就一窘。觉得更可能还是他们家族骨子里都是这样恶劣的性子,只是有的压抑住了,有的爆发的很彻底。 “皇上,人家是和你说正事。”碧桃很严肃的看着皇帝。她就听说孕妇看多了某一张脸,孩子出生后就会跟那张脸像。那如果看多了某样东西呢? 皇帝诧异:“朕何曾与你开玩笑?” 碧桃端起碗继续吃饺子,等将碗里的饺子吃个干净之后,她抽出绢帕抹抹嘴,慢半拍的哼唧:“亏皇上还是宝宝的父亲,欺负宝宝和他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皇帝听她把一句话说的奇奇怪怪的,不由失笑。他看了看外头天色,风雪早停,便拉住起身就要走的宝宝他娘道:“就算朕理亏,你也别想偷偷溜去睡觉,嗯?” 宋嬷嬷说女子怀孕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多多走动生产时才会顺产。偏碧桃是个懒性子,皇帝嘱咐宫人无用,只好抽空亲自陪着她去散步了。 “哪哪有,”碧桃脸红,“人家是想去屋子里取件披风,免得着凉嘛。” 这话扯的在场没一个人信,正经的昭仪娘娘亲自去拿披风,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将那干偷奸耍滑的宫人都拉出去砍了? 皇帝却配合她笑道:“朕陪你一起去取。” “嗯。”碧桃这回应的很乖巧。 暮云似乎想上去劝说,由她去屋子里拿,脚刚挪了个位置,袖口就被旁边的芸缕扯住了。眼睛望去,芸缕和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 她抿了抿唇,退回原位,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攒在掌心。 -------------------------------------------------------- 绛雪轩位于御花园东南,门窗为不加油饰的楠木。柱框梁枋皆饰斑竹纹彩画,朴实淡雅。轩前的琉璃花坛制颇为精致,坛内叠石为山,栽有牡丹等名贵花木。 碧桃与皇帝相携到来时,轩前已经聚了几人正欣赏坛中新开的垂笑君子兰,吟词咏诗,谈笑风生。 打头的贞贵嫔着了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贵气出众。身边跟着的裴宝林则是茜红色对襟袄儿,普普通通的着装被她娇俏的酒窝一衬,也算得上可人。再旁边,有一人着了绣翠蓝竹叶暗花小袄,满身清冷,若是薛绿萼还在,或可与她一拼。 只不过她的容貌不如薛绿萼出众,而气质却更冷冽些,仿佛红尘滚滚,诸事不能入得她眼。碧桃看着,觉得不是很走心呀。 “妾身给皇上请安,给,”贞贵嫔屈膝的动作流畅,言语却稍稍一顿。她即刻反应过来道,“给珍昭仪娘娘请安。” 几个月前眼前之人就算是敷衍而过,也要费心思寻借口的不给自己行礼。而如今,自己实打实的在她跟前低下脑袋,却好像是理所当然。不过是一块还不知道男女的肉罢了,怎么长在她身上就比别人更珍贵些。她心有不满,但当着皇上是不敢表露的。 其她人行礼干脆利落,倒没她这样纠结。 在皇帝叫起的话音落下后,碧桃指了那穿绿衣的女子道:“这位是?” “这是承乾宫的温御女,皇上曾称赞过她‘知书达理’的。”贞贵嫔抢先一步,含笑答话。 那温御女见状倒也不在意。 承乾宫,宫里素来有‘小冷宫’之称。里头正殿住着的主妃就是那个生了二皇子却默默无闻的云妃,有这样的领头人,其她入住此殿的妃嫔好像都被这气场感染,皆不受宠。 那温御女是个例外,不过也迅速的被皇帝抛到了脑后。 碧桃转向皇帝的眼神很温柔: “知书达理?”其实是真的温柔,温柔的甚至能滴出水来。只因她在把“容易生养”加到满值十点之后,跳脱出俏皮活泼之类的属性,好奇的加了一点在“温柔”上,之后但凡她眼神稍有变动,或是语气慢速缓和就容易产生这项效果。 她觉得有小包子的时候,这项还是挺实用的。就又加了两点上去。 皇帝看后脸部坚毅的线条不自觉变柔,深不见底的黑眸更是不自觉沉浸了一刻才复原,继而不负心悦指数所望,宽大的袖子掩着握上了碧桃软和的小手,笑了笑:“朕倒忘了。” 即使做的再隐秘,时刻关注二人的贞贵嫔仍能从变动的衣袖位置里发现猫腻。再加上皇帝表情的变动,让她看向皇帝的眼里似乎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继而又快速的垂下眼睫隐瞒思绪。 温御女的柳眉细细蹙起,尽管她竭力做到淡然以示,皇帝当着众人这样一句反驳的话,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镇定如常。 等她再看珍昭仪得意觑来的眼神,不由暗生恼意。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她眉眼不见动,仍是淡淡清冷,唯朱唇轻启,“昭仪娘娘深得皇上喜爱,妾身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 其她的透明小妃嫔握拳,碧桃则眨了眨眼,这个,是引用诗词的高贵冷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今天的内容提要可以骗到一些人-v-打滚,我也想写出高贵冷艳的笑话咩…… > <求捉虫捉虫 第61章 尘埃 碧桃自认容貌在后宫诸多妃嫔中论起来还算出色,并且符合她本身的性格。但是温御女一句“惊为天人”,实在是评价过高了。 一个不受宠的妃嫔给一个宠妃戴高帽只有两种可能:一,奉承巴结,想要被提携上位;二,讽刺,帽子戴的越高,嘲讽之意越浓。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于温御女说的这句话上,从周遭的小妃嫔们握起的拳头和不甘不满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们是偏重前一句的。她们自认姿色不差珍昭仪,为何就不能从三千宠爱里分到一点渣?当然,真要她们上前捋虎须却也是不敢的,只能乖乖簇在贞贵嫔旁边作闪亮亮的小点缀。 而在碧桃看来,“惊为天人”四个字还真是槽点满满啊。温御女这厢是深怕自己不知道她要激怒自己的意图吧。 然而不等碧桃开口,贞贵嫔先顺着那话含笑道:“妾身听说北国进贡的火玉皇上尽数送到了昭仪娘娘寝宫里呢,连敏贵人处都不曾得见。妾身看来,温御女一句‘三千宠爱于一身’形容的极是恰当。”她不欲给碧桃立威的机会,更直接举了例子给碧桃拉仇恨值。与温御女相比,果然高下立见。 大抵是因她消息灵通的关系。 身侧裴宝林娇滴的附和声传来:“果真?妾身只听说那火玉色赤,有半寸长,上尖下圆,可光照数十步,累多方能燃鼎,倒很想见一见呢。却不知昭仪娘娘肯不肯让咱们长长见识?”她闪烁着期待的目光,乍一看竟是十分真实,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话一出口,她似是方才知晓自己举动鲁莽了,不好意思的展颜一笑,冲皇帝和碧桃压肩一礼:“是妾身莽撞了。”无半句辩解,反让人心生好感。 皇帝果然没有多说什么。 碧桃眼光微微一闪,当时她不过是罚裴宝林跪在御花园中,即使那段时间众人会嘲笑讥讽她,但等到新的话题一出,她完全可以再出来蹦跶。如今看来,等到今日才见完全是因为她闭门苦修,回炉重造了。 挑的时机也很恰当。原本她就是因为模仿自己而分得一二分宠爱,现下她怀孕不能侍寝,日子一久,皇上难免就会想找个替代品。满怀期待的少女情怀让她看上去与自己有所区分,进退得宜的表现则是告诉皇帝和自己她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皇帝忆起旧情也许还真会选到她头上。 碧桃往皇帝那边靠过去,抚着小腹咬唇轻声道:“皇上,妾身有点不舒服。” 皇帝一见她这架势,哪儿还有心思旁观。其实那几句话,女人能琢磨出里头藏的机锋,男人却不会斤斤计较的把心思放在这些上头,只要人好好儿的,不是嘲笑不是诽谤,也就任它去了。 于是碧桃择了最实用的法子——宝宝好像出了点小状况,皇上你快来紧张紧张。 皇帝熟稔的一手托住她后腰,一手贴上肚子,紧着她道:“很难受?朕让人去传太医。”丝毫不顾及站在旁边其她妃嫔的感受,她们皆只得双手绞帕,暗里咬牙。 贞贵嫔不语,温御女冷然,裴宝林则是一脸忧心,若不是暮云拦着就要近前来看。不过她此刻因嫉妒而扭曲的眼神,倒是瞒不过看向她的碧桃。 碧桃在皇帝低头找她不舒服的原因时唇角一勾,轻巧斜了她们一眼,复整了整容色,纯然的摇头:“大抵是天儿冷些的关系,妾身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就好了。” 话一落,她见皇帝欲侧身吩咐宫人,一拉衣袖拦住了,声音轻软地对皇帝道:“宫人粗手粗脚,妾身不放心。倒是温御女一看就是个细心妥帖的人……”虽她话语平静,悄然颦起的眉尖却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似是忍着不舒服。那后半句不必出口也懂得她的意思。 不过是个低位的妃嫔,拿来当婢女使唤皇帝完全没有罪恶感或者是不舍之意。他即刻命令:“你去烧热水,稍好后马上送到这边来。” 温御女先是一愣,在皇帝冷厉的眼神下硬着头皮行礼应是,等皇帝转身揽扶着碧桃入轩休息时脚好像生了根,一动不动。读书人的通病就是高傲,即使女子读的书不如男子多,但矮子堆里挑将军,她自认在后宫中是最出色的。这会子被当做宫女使唤,让她觉得万分屈辱。 裴宝林见状小声提醒她:“你还是快去罢,我当时不过说错一句话就吃了她的亏。现在事关龙子,可别让她借机拿住机会发作了你。” 温御女瞥她一眼,冷笑:“你倒想在云端里看厮杀,也得看我们乐不乐意。”看不惯珍昭仪是她自己的事,哪里会蠢到让人抓住当枪使。话一说完,她不管裴宝林倏然僵住的脸色,甩袖走了。 裴宝林尽力柔和了脸色,一时却不知是跟进去还是站在外头好。毕竟碰见皇上的机会极是难得。她不由看向领头的贞贵嫔。 贞贵嫔略略思忖,觉得眼下的情形还是不要蹚浑水较好,她款步上前欲和皇帝禀声告退。被皇帝半揽着的碧桃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她脸儿一侧,轻飘飘传去一句:“裴宝林不是想看火玉吗?进来罢,等本宫一会儿身子爽利了,就带你去看。” 坐椅上放了锦缎面儿的坐垫,碧桃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孕妇坐凳子不得坐满,她便坐到一半复松了身子背靠椅背。皇帝等安置好了她,便让内侍公公出去告诉贞贵嫔几人,允准她们入内。 贞贵嫔无法,皇上开了口自己可不敢驳回去惹他生气。进去后贞贵嫔还没怎么样,后头几人束手站在一侧,不时交换一下眼神,觉得这样站着不像样子,但又不敢拐弯抹角的让皇帝赐座。没看皇上正紧张珍昭仪吗? 温御女很快到了,她将瓷盏递到碧桃手边,声音冷淡:“娘娘请用。” 碧桃没在意,她现在觉得比起裴宝林,温御女要可爱多了。于是等宋嬷嬷如常检查过后,她接过盏子喝了几口暖胃便没再难为她。 “感觉如何?”皇帝隐含担忧的问她。 碧桃边露了个笑道:“好多了。”边抽出帕子拭着嘴角水渍。许是分心和皇帝讲话的缘故,那绢帕不小心离了手,飘曳在地上。 不等宫女去拾,碧桃将目光放在裴宝林身上,理所当然的笑道:“有劳裴宝林替本宫捡起这帕子。” 这事比让人去烧水还要难堪。至少烧水是私底下去的,暗自让身边的宫女做也就是了。如今却是众目睽睽,且她还没有理由拒绝。难道要说以自己妃嫔之尊不能干这等宫女的事吗?她担心话说出去后皇帝认为她拿乔拿大,站了一屋的妃嫔,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从六品宝林口口声声妃嫔之尊? 她低眉顺眼的应声:“为娘娘分忧是妾身的荣幸。”接着上前折腰以对碧桃,将委顿于地的帕子捡起,还很仔细的抖去灰尘,送到她跟前。 碧桃抚摸着肚子,漫不经心的看了那帕子一眼,笑道:“都弄脏了,还是赏你了罢。” 裴宝林几乎要维持不住那张笑脸儿,那攥帕子的手一紧,锦缎面上枝节横生,皱出些许纹路来。她暗自吸一口气,行礼谢恩:“妾身多谢娘娘赏赐。” “你不会嫌弃这是本宫用过的罢?”碧桃似真似假的问。 裴宝林连声道不敢,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复方才在外头时的真切诚恳,不知有多僵硬了。 碧桃这才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唇线悄然轻扬。裴允儿,我当初能让你跪在石头上,如今,也可以再次把你踩进尘灰污泥里。 你可要好好牢记才行啊。 皇帝好像不曾察觉她们之间的暗涌,他见轩中烧的炭火,暖则暖已,生出的熏烟恐怕对碧桃腹中的孩子不好。于是对她道:“等休息够了朕陪你回去。” 碧桃弯了眉眼笑“许是孩子调皮,一阵儿一阵儿的。这会子倒没有不舒服了,不若咱们回去?” 等皇帝点头,她又提:“那裴宝林她们想看火玉……” “还看什么,”皇帝打断她,对着她们几人沉声,“珍昭仪怀胎辛苦,你们别去打扰她。”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生,看什么都稀奇。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 兀自认定的皇帝浑然没有想起来,其实在碧桃装模作样的喊肚子疼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提火玉的事了。 几人哪敢反驳,委委屈屈的应声道是后都觑了裴宝林一眼。明明是她挑起来的!关她们什么事。 裴宝林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些人愤愤不平的目光。珍昭仪,当年自己是宝林,她是从四品的婕妤。如今她是正三品昭仪,九嫔之首,自己仍是宝林。难道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命里无时莫强求吗? 手里还攥着那方绢帕,上头似乎还有没能吹拂干净的尘埃沙粒,硌着她细嫩的掌心,将她的妄念一一磨平。 但**可生可灭,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此甘心。 --------------------------------------------------- “娘娘,您可要早做打算啊。”金嬷嬷按着皇后的吩咐将贞贵嫔让人悄悄递进来的纸条燃了,进言道。 据贞贵嫔所说,珍昭仪恐怕已经能影响到皇上的情绪了,久而久之,谁知道会不会变成如前朝那般的第二个珍妃?本身德妃那里一个大皇子已经够让人头疼,如果珍昭仪再诞下麟儿,娘娘该要如何扶持二皇子上位啊。 皇后沉吟着道:“不急,既然珍昭仪和寿王有染,这事无论何时捅出去,她的儿子都别想继承帝位,我们不必因此乱了分寸。”现在寿王人不在京城,也不是设局的好时候。 “倒是大皇子那里,贤妃……”皇后的眼神稍稍有些复杂,继而将心绪压在心底,淡然道,“我们先等着就是了。” 原本着急头疼的金嬷嬷见自家娘娘这样沉稳淡然,慢慢跟着平静下来。既然娘娘说要等,她陪着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女主被人支使着做这做那,当时气的想揍女配以及女主。女配同志男主是不会喜欢上你的!!女主同志男主喜欢的是你啊别委屈了快站起来打到她(误)!!! ← ←你们有没有想反立场的段子,可以提供哟……看能不能安插进去(←是你懒得想段子吧! 其实我只是码字之后很少看文,所以一些气愤段子都忘了嘛t^t。 第62章 貌美 “母妃!”大皇子承运甩掉跟着的宫人,兴奋的跑到德妃跟前。 德妃怜爱的抽出帕子给他擦汗,口中却斥责他道:“承运,你可是你父皇的第一个儿子,你父皇在你身上寄托了很大的希望,若连走路都这样冒冒失失的,如何彰显我大元皇子的气派?” “承运记得,母妃常说,承运将来是要干大事的。”承运小拳头一握,认真看着德妃道,“母妃放心,承运一定不会让母妃和父皇失望的。” 德妃稍稍放心,儿子虽然经常不给别人面子不买别人的账,但对自己还是很孝顺的。她让宫女端水来给儿子洗手,笑问他:“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小孩子的思路很好拐,德妃一说,大皇子就把信誓旦旦的话抛到了脑后,想起自己想告诉母妃的消息。大概是面盆里的水不够热,小手浸了浸他就拿出来不肯再洗,只笑嘻嘻回答:“师傅夸我骑射有进步。” “洗个手都不安生。”德妃嗔他,继而唤了个宫女握住着他的小手替他撩水洗干净。 大皇子觉得手被卑微低下的宫女握着很不舒服便扭了扭,再一见母妃眼中盈了笑,显然很为他得师傅赞赏开心,又安静下来。 等二人落座,大皇子期盼的问:“母妃,今天父皇会来吗?”他还想把师傅夸奖他的事告诉父皇呢。 “你父皇为国事繁忙,哪能天天来我们这儿用膳。”德妃夹了一筷子茄汁焖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里,欲抚平儿子的失落,关怀笑道,“这是皇儿最爱吃虾了,多吃点。”旁边伺候的内侍立即上前着手剥虾。 大皇子却把碟子一推,跳下椅子到德妃身边,替德妃剥起虾来:“父皇不能来也没关系,有承运陪母妃吃饭。”他双眼漆黑晶亮如夜幕上的繁星,语声稚气。 德妃大为感动,她让湘玉替她褪下护甲,一双白净不沾纤尘的手取过碟中茄汁淋漓的红彤虾子,将外壳剥去,捉着虾尾喂到儿子嘴边。 大皇子一口将虾肉咬住,吃下后得意的笑:“还是母妃剥的虾最好吃。”太监剥的他才不要呢。 德妃宠爱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继续剥着。 过了一会儿,大皇子捂着肚子有些难受道:“母妃,肚子疼。” “怎么了?”一见儿子皱着小眉头德妃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丢下,慌声问他:“告诉母妃,哪里疼?” 她立刻想到是不是有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高声:“湘玉,快去请太医!” “是肚子,咦……”大皇子轻微疼了一会儿,觉得痛感逐渐消失,有些疑惑,“好像不疼了。” 德妃却不敢大意,还是让年老有经验的太医仔仔细细的把脉并检查了一遍,连桌上的食物也没有放过。太医只说许是海鲜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 后又不痛不痒的开了一些健胃的方子,好宽这位掌权娘娘的心。 德妃虽始终忧心不已,但确实没有检查出什么东西,也只得先将这事放在一边。毕竟小孩子身子骨不壮士,一时吃坏也是有的。 ------------------------------------------------------------ 这边厢,碧桃正用完膳给小包子做例行胎教。鉴于她的不良前科,皇帝早就让她把那些少儿不宜的图书放到了箱笼最底下。此刻她手里捧的是一本名为《东坡志林》的杂本。此书所载为作者自元丰至元符年间二十年中之杂说史论,内容广泛,无所不谈。 不过虽作者皆名为苏轼,这个时空的苏轼苏东坡与她们那个时代的苏轼并不是同一人。 “雨是天赐甘露,每逢时雨降,多置器皿于大庭中……其次,井水与泉水,凡是甘冷的,都是良药。乾以九二化坤之六二为坤……” “主子,芋头焐好啦。”初晓最是活泼,不待碧桃读完,从隔壁间捧来红木托盘就敢打岔。芸缕奉紫几人瞪来的目光一概视而不见。 可是主子说芋头焐热就报上来的! “……因此天一为水。”碧桃清晰吐字,将这句读完后方阖上书,笑招招手,“快端来我吃。” 刚焐热的芋头还滚烫,她常剥到一半就烫的丢开手去捏耳垂,却偏不肯交给宫女来做。吃这类粗粮,自己动手才有乐趣呢。褪下皱巴巴的芋衣,碧桃尝了一口,入嘴口感细软,绵甜香糯,果然不错。 芸缕好笑道:“煮蒸烧炒烩,这样多种方法主子都不选,偏要教咱们把它埋在炭灰里头,脏不脏的还两说,要让圣上发现咱们起了炭炉子,又要怪到咱们头上来了。” 皇上的火玉可不能白送了。 “要是把它精精致致装在盘子里,我也没胃口了。”她又吃了几口,得陇望蜀的感慨,“要是能烤番薯吃就更好了。” “主子快打住,”这下连奉紫也看不过眼,插嘴道,“也不知是哪个嘴馋的在主子跟前念叨这些有的没的,主子身份尊贵,岂能天天吃这等粗糙粮食。只搁在菜肴里佐菜也就罢了。” “可不是。不过这吃食原是好的,只是不该按这样的做法去做,倒显得主子和咱们一样了。”芸缕接口。 碧桃讪讪的嘟起嘴:“好啦,之后我不吃就是了。”她和她们隔着时代的鸿沟啊。不过自己也是难得任性一回,平日还不是端着“尊贵”的架子。 得了这话,初晓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主子是该小心些。永和宫里与奴婢交好的几个宫女儿近来多多少少都吃坏了肚子呢,往后还是叫御厨做了吃吧。”贤妃的永和宫与翊坤宫同为东六宫,走动起来自然比原先便宜。 “初晓,”奉紫正色,“不会就是你撺掇主子这样吃的罢?” 初晓发现暴露了,顿时也跟着讪讪的:“没没吧。”反驳的很无力。 奉紫瞪她一眼,还不等开口训斥,就被碧桃叫了停。碧桃将手里最后一口芋头吃掉,拿帕子擦着手若有所思的问她:“皆是这样吃芋头吃坏的?” “倒不是,”初晓见被主子救下,忙不迭回话道,“奴婢记得有个是不爱吃芋头的,因此没吃,不过后来不知吃了甚么,肚子也疼起来。但只有一阵儿,疼的又不厉害,咱们都没当回事儿。” “再说,奴婢吃了也没事。可见问题不出在这上面。”她对着奉紫认真的强调了一句。 奉紫撇脸不看她。带坏主子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碧桃笑了笑道:“初晓说的对,也许问题不出在这上面。”后宫里,任何细微的小事都不是小事,更何况是几人一齐肚子疼,且都疼的轻微。听起来很有些猫腻在里头。 “主子是说……”芸缕经她一说,也觉得不对劲。 碧桃想着这事出现在永和宫,许是德妃和贤妃斗法也说不准,便沉吟道:“让人小心的查,胜在稳妥,不要教人发现。” “是。”芸缕躬身应命。 奉紫却和初晓面面相觑,主子和芸缕的思绪又跳到哪里去了? --------------------------------------------------------- 敏贵人气的将赤金衔南珠金钗砸进首饰匣子里,怒瞪那梳妆的宫女:“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那平日应显和气的银盆脸儿扭曲着,美感俱无。 梳妆的宫女一见敏贵人的脸色早就吓的跪下去发颤,哪里还说的出半个字来。她原当是个机会,没想到弄砸了。到现在她还不懂主子是为了什么生气。 大宫女汝言见状连忙上前,恐怕主子后仰时没有着力处,扶着主子的肩轻声宽慰:“主子,她也是为主子好。” “什么为我好,”敏贵人冷哼了一声,“怀孕时不能上妆,谁说的?连太医都没嘱咐的东西你就知道了?可别是哪宫派来的奸细,知道皇上今日来我这里特意看我出丑罢!”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宫女连连叩头,“是奴婢说错了,是奴婢说错了。奴婢是想说主子天生丽质,不必上妆也能将各宫主子都比下去了,都是奴婢嘴笨!”一旦被扣上‘奸细’的帽子,她不但不能出头,怕是要直接被拖去慎刑司受罚。再加上敏才人喜怒不定的性子,再严重点说不定死了还没葬身处呢。 “这还差不多。”敏贵人心气顺了点,不由多看她几眼,“倒比原先那个会说话。” 汝言是知道自家主子怀孕之后心情一会一个变的,对此不以为然。只缓声道:“原先的病了,奴婢才另安排她的。主子要不喜欢,奴婢再去叫人替上。” “不必了,以后我的妆面就让她来化吧。”敏贵人随意道。继而对镜左右相顾,沾沾自喜:“汝言你说,我怀孕之后真的变漂亮了?” 汝言知道自己被派来帮助敏贵人的,为了自己的前途,即使不屑也得奉承着她:“主子一贯是貌美的,哪里是怀孕之后才变好看呢?” “我就说嘛,我哪里比不上薛氏那个狐媚子,她不过是仗着旁门左道的邪术才得了表哥的宠。”敏贵人想起宫中原先的流言,登时道,“不行,等表哥一会过来我得和表哥说清楚,否则靠的近了哪日被她用巫术咒了去也不知道!” 不等汝言附和,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敏贵人耳边如炸雷般的响起:“你想和朕说什么?” 旁边跟着的赵忠信看着呆滞的主仆三人,心里又一次叹息,皇上喜欢悄声无息出现的怪癖还是没改啊。 总有一天宫里的妃嫔都要被吓出病来。 作者有话要说:咦,一直是在评论里回复忘了在这里说,三月份如果哪一天妹纸们发现我变成了隔日更,千万不要吃惊。 因为我也要上学的嘛-v-! 第63章 万岁 皇帝的脸色有些阴郁。 实际上,自敏贵人摔金钗起他就已经将近门口了,他慢下脚步,赵忠信会意的向周围低头欲行礼的宫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必通报径自退下。 然后就听到敏贵人尖锐刻薄的说着“怀孕不能上妆乃是危言耸听”的论调,这让不由他想起去翊坤宫时小乖素净的面容。皇帝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认为自己不关心龙胎是无碍的,他是天下之主,如何能分出这么多时间给那些也许不能出生或长大的孩子?尤其那个孩子的母妃还不是他所喜欢的。然而身为孩子的母亲为了打扮漂亮却忽略孩子的健康,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还不等他出言训斥,主仆俩一言一捧的话顿时让他啼笑皆非,倒想继续听听后面还有什么新鲜话好说。 实际上敏贵人的长相还是不错的,面如银盆,肤若凝脂,兼之易生养的丰腴身姿,要是放在历史朝代,许也是个杨贵妃式的人物。只是怀孕后动不动就易怒的性子让她七八分的容貌降到了四五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也能维持个场面,但放在后宫里,皇帝实在没兴趣多看一眼。 今日来这一趟也是因着母后的再三劝说。母后对于他把贡品大多送入翊坤宫的举动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要求他也要时常关心一下敏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投桃报李,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毕竟是自小看到大的,太后虽成日礼佛,也不是完全不问世事。她了解自己这个侄女对她表哥的爱慕之情,自己的关心宽慰远不如自己儿子亲自来一趟更能让她安心待产。 “表表哥,”敏贵人在接触到皇帝阴沉脸色的一刹那无措的起身,接着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汝言和那个小宫女也随之跪拜,因不知道皇上听到了多少,心里直如挂了十五桶水般,七上八下,忐忑万分。皆后悔刚刚不该陪着主子议论珍昭仪的不是。 虽然她怀有身孕,皇帝并不曾亲自去扶她,更是迟了一刻才淡淡道:“平身。” 敏贵人不禁感到一丝委屈。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恨,若不是薛氏与她几乎同时怀胎,表哥也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无动于衷。这样一想,倒让她怀疑薛氏是不是故意迟她一天才暴出有孕的消息,好刻意压过自己的风头。 此刻,她全然忘了碧桃因鬼节怀子而流传纷纷的谣言,而她自己在听到时更是欢天喜地直说神佛显灵呢。 “皇上来的这样早,妾身还没准备好呢。”她竭力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个自认动人的笑。见那宫女起身的动作慢吞吞的,她眉头一皱,呵斥,“还不赶紧教人去端茶来!大冷的天也好让皇上等着,手脚都冻没了不成!” 皇帝没制止她让人倒茶的举动,只是眉头锁的更紧了。自己这个表妹小时候看着还好,活泼俏丽,长大了反不如小时候天真可爱。小乖也爱使性子,但大多在自己面前娇声娇气的嗔上几句,便有些小动作,也不过是恶作剧,倒显得她更灵动有趣。绝不是似敏贵人这般对谁都摆出这样颐指气使的样子,显得尤为尖酸刻薄。 “行了,你就安生坐着,”到底是亲表妹,打着骨头连着筋,皇帝对她比起别人还是会纵容些的,“底下人会安排好的。” 敏贵人见表哥还是关心自己的,霎时把刚刚的不愉快都丢到了脑后,甜滋滋的应了一声。扫过镜面时又犹豫道:“妾身仪容不整,还请皇上容妾身妆扮则个?”镜子里的人鬓发稍乱眼下发乌,一看就是歇息不得当。女为悦己者容,她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表哥面前,当然不愿就当前的模样陪表哥说话。 皇帝见她还不死心一定要梳妆,不耐烦的甩袖去了外间,留下一句:“随便你。” “汝言,表哥没生气罢?”敏贵人察觉有点不对,试探的问了一句。 汝言心道,就是瞎子都能看出皇上不高兴了,但她也想不通皇上气在何处。既主子想求个心里安慰,她就不能在这个当口泼冷水。于是她轻声轻语地道:“主子放心,在后宫这么多妃嫔里主子可是皇上最亲近的人,皇上生谁的气都不能生主子的气呀。更何况,妃嫔保持良好的仪容体态接驾本就是规矩,皇上断不会为这个与主子置气。奴婢私心想着大抵是在别处碰见了糟心事儿,主子一会儿多宽慰几句也就是了。” 敏贵人对这个母亲送来的婢女很是信服,闻言点了点头,深信不疑。 等敏贵人打扮一新走到皇帝跟前时,皇帝正端着茶盏轻呷,继而漫不经心地看向她,全然没有她期盼的那种惊艳的目光,她有些失落。 不过又给自己打气,毕竟怀着身孕,肚子鼓胀,无论如何量体裁衣也难以看出身材好坏。表哥这样的反应实属平常。 “皇上。”她展颜一笑,托着腰走过去,“都是妾身的错,竟让皇上久等。” 皇帝看了看打扮光鲜亮丽的她,铅粉唇脂样样不差,钗环花钿一件不落,便只“嗯”了一声。他想起刚刚敏贵人在背后骂小乖是“狐媚子”的话,此刻比对想起来不知怎么有些可笑。因见她是孕妇方没有多说什么,况且后宫女人相互嫉妒,来去也就这么几个词。但现下在这里待着又似浑身都不得劲儿。 皇帝在桂月阁坐足了一刻钟,没管敏贵人言笑晏晏的又在那里说什么,有些意兴阑珊的将茶往几上一搁,道:“朕有要事先走,你自己平日注意着点就是了。”对敏贵人腹中的孩子他没放多少期望,所以对于她说的孩子怎么闹又在她不舒服的时候怎么乖巧皆不上心。 敏贵人将将开口去留,一股恶心立时涌到喉头,她忙挥手让宫人将痰盂端过来。抚着胸口干呕时她稍稍抬眼,那明黄的身影一晃就出了自己的视线,不曾因此回头。 嘴里酸水儿的味道不散,她艳红的蔻丹掐紧了手心吩咐:“去,去查皇上去了哪里。” ---------------------------------------------------------- 一行提灯的内侍引路,照的皇帝路经之处亮堂如昼,从西六宫到东六宫的青石板路很长,但他心里存了事,便不欲上轿撵,走这一路好有时辰理会白日忙的头昏脑胀余下的要事,偶尔让脑子静一静空一空,反而会茅塞顿开。他沉吟不语,边上宫人也低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步履声几不可闻。直到皇帝抬眼看见近在眼前的翊坤宫,那正殿里橙黄的灯晕散布在台阶上,彷佛罩上了月辉柔泽,他深邃的黑眸陡然闪过一丝光,如那灯晕一般柔和。南疆战事又起,他近来确实多有政务处理,连翊坤宫都鲜少踏足。 但是从敏贵人那里过来第一眼看到这与平日没有不同的碧瓦朱檐,他心中还是升起了与平日不同的感受。他想,小东西必是想他想的不曾入睡。 浑然不知其实是碧桃莫名其妙接受到了系统技能点数+1的提示,她估摸着是皇帝在哪里想到她了,可能过会儿会来突击检查也说不定,就让宫人在外殿也点上灯,不可过于明亮,也不能太暗淡。好教皇上知道她还没睡,顺便制造一点温馨的气氛。 芋头的残屑并香气皆早早让碧桃命人毁尸灭迹了,皇帝迈步进入殿阁时,只看见她捧着那本《东坡志林》,孜孜不倦的做着胎教。 皇帝心里的余温还没散,轻轻唤了她一声:“小乖。” 碧桃捧书的手一抖,这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接着迷茫般的抬头,眼里一霎儿薄雾散开,露出暖人心脾的笑:“皇上,你来啦。” 皇帝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上前,接着动作轻缓的将她揽进怀里,一手贴上她小腹,问:“他今天有没有听话?” “有,”碧桃低眉软和的一笑,“宝宝今天很乖,就是有点嘴馋。”馋到把她的分量都吃了,害的她现在又开始饿。 皇帝一听就知道是她肚子饿了,不禁笑了:“嗯,这馋嘴的毛病必是从你身上遗传过去的。” “皇上就不会饿?”碧桃气势不减当年的乜斜他。 一个吻倏尔落在碧桃横来的眼波旁,皇帝鼻端滑落在她发间轻嗅,浅淡适宜的清甜桃香扑鼻,他低声笑:“饿倒是饿了,只是吃不着。”尝过她的味道,旁人如何入得他的眼。就是下嘴也不过草草收场,寡淡的很。 成年以来,他何时这么清苦过。 他想的皱眉又在小东西脖子上咬了咬,吸气道:“小乖,等朕殡天,你就来陪朕罢。”黄泉路上枯燥寂寞,还是带上她好。 碧桃颤了颤,一方面是被咬的,另一方面则是被他说的话吓的,皇帝这是被谁刺激了,正值壮年居然要安排身后事了。她果断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差举手高呼了。 皇帝被她逗乐了,从思绪中回神,尾字音调上扬佯作不悦:“怎么,不乐意?” “倒也不是,”碧桃犹豫犹豫,还是把话和皇帝说清,“到时候敏贵人呀宜贵人呀,还有德妃娘娘贤妃娘娘诸多妃嫔,人家又怕痛,好不容易下决心陪皇上走,结果皇上身边跟着乌压压的一片人岂不是白痛了这回,哼,一想到就开心不起来。”说到后面又带上了她一贯的娇气任性。 被点到名的妃嫔同时背脊一凉,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毕竟这是在讨论去往阴间,可不是伴驾出游。 皇帝不过开个玩笑,哪里想到她这么认真的去想,再加上她吃醋的模样实在惹人疼爱,又狠狠吃了几口白嫩的水豆腐才罢休:“傻里傻气的。”他认定道。 碧桃倒是想继续使小性儿,奈何怀里揣着个小皮球,身体条件不允许呀。只好忍了忍,再忍了忍,忍到卷书掩嘴打了个呵欠,绵绵地拖着调儿:“皇上,你饿了咱们就让小膳房煮碗白粥吃吧,好不好?” 旧事重提,分明是自己饿了。 皇帝纵着她笑:“再让他们加一碟凉拌笋丝如何?”她最爱吃笋。但宋嬷嬷说怀孕时竹笋不宜多吃,他一直禁着不让小膳房里做。 “皇上真好。”她香了他一口,欢喜扬了声,叫进奉紫吩咐她去了。 皇帝看她高兴的模样,亦就此生出满足感。他头一回发现,原来有一个人能让他这般纵容,竟是如此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是哪个萌姑娘说皇帝会让桃陪葬来着-333-来亲一口。很有灵感。 今天翻到一篇高干文,看的我嘤嘤嘤,无论女主如何霸气,我脑补的始终都是她前男友出轨的画面,再对比他后来不断出现“我居然让她伤心了”的心里戏,一口血啊。 虽然知道是作者的安排,还是好想对那男人喊:你tm早干吗去了!!!!! 尽管那男人不是男主,我的脑补神经果然还是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啊。越来越不能看虐文星人悲伤了。 第64章 夭折 岁暮天寒,北方尤甚,草丛里欲坠的露珠都被冻成了冰珠子,‘啪’地落地碎裂开来。 几个洒扫的宫人正拿着扫帚将习武场残留的雪花冰晶清扫干净,以待大皇子学习射箭的时候使用。幸而这个时辰不曾再下雪,前头积的团团白雪被堆叠到一旁,余出中间干净的青草地,虽有微微的湿润,倒不至滑脚。 宫人们打扫停当后呵口气在冻红的掌心,余光不经意看见眉目间透着隐隐英气的少年往这边来,后面跟着身材魁梧的武将师傅,大步迈进虎虎生风。几人互相使了眼色,忙不迭退到一边恭迎。 少年的面容虽然还很稚嫩,紧抿的嘴唇却显得气势十足。等到略带恭谨的听完师傅一番指点,他挺直背脊站到了箭靶十米开外,抬弓摆开架势。从侍卫手里接过的羽箭被架在弓弦之上,因人小手劲不足,不能拉开满张弓,但他丝毫不以为意,目光仍炯炯盯住了眼前的箭靶红心,将周围一切视若无物。 武将师傅站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尽管迄今为止他只教过大皇子一个皇子,无从对比,但这番常人没有的专注力却让他极为欣赏。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他断定,他日即使大皇子不能登基帝位,就凭他做事心思专一这个优点,也必定能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杰出成就。 在他一晃神的空当,只听“嗖”地一声箭支射出,接着,箭支应和那弓弦微颤的“嗡”声稳稳地钉在箭靶之上,离红心不过三寸之遥。 蓝天碧洗,万里无云,冬日阳光大片大片泼洒在少年高高扬起的笑容上,照耀出令人眩目的神采。 就连从来粗犷冷硬的武将也不由露出个赞许的笑容,然后上前调整大皇子肩部和臂膀有所错差的姿势,试图能在因年龄而局限的臂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大皇子一反平日的傲娇嚣张,听的格外仔细。直到武将从他额上冒出的涔涔冷汗和逐渐虚弱的笑容中发现出了不对劲:“大皇子?” 上好的紫檀弓倏然跌落在草地上,与冰珠的破碎齐声而响。 “师傅,”大皇子按住肚腹,疼的弯下腰来,“肚子……疼。” 武将先是他以为吃坏了东西,想着上趟茅厕也就好了。等到发现他身子愈发缩在一起就差滚在草地上了,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武将不欲随意挪动他,生怕颠簸会使情况变得更恶劣。但一想到习武场离太医院过远,再看大皇子煞白的脸色,不敢耽搁,马上将他背在背上,往太医院的方向大步迈去。 一旁近身伺候的内侍早慌了神,见状气喘吁吁的小跑跟在后面,不时紧张地问:“大皇子可是疼的厉害?” 大皇子只觉肚子里坠沉沉的痛,好像被千万斤的石头扯住了,往卷涌的湖心底带去,背上已被冷汗打湿了一片,件件冬衣将汗水吸透,无论是背着他的武将还是内侍都没有察觉到少年难忍的痛楚。他稚嫩的手下死力掐住武将的肩,呼哧着,艰难吐字:“母母妃,去母妃……” 即使年纪尚小,在自己母亲的耳濡目染和人本能的直觉感应下,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微缩的瞳孔里透着绝望。 武将往太医院的脚步不顿,只是手背的青筋暴起,克制住想要一拳崩碎岩石的冲动。他是在死人堆里滚过的,生没生病中没中毒他不知道,但是人是不是快死了,他光靠听的都能听出来。宫里的阴私勾当他也曾经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母妃……”少年浓密的睫毛闪着,聚积于上的薄雾仿若也是被汗珠挂湿所致。 一滴热烫的水滴掉在武将粗糙的脸上,他脚步一停,脸色紧绷地命令愣住的内侍:“你,去太医院喊太医!赶快!”此刻他也顾不得臣子未经传召不能入后宫苑阁的规矩了。 “奴奴才遵命!”那内侍一听赶忙往原先的方向跑,中途还险些绊了一跤。大皇子要是出事,要的可是他的命啊! 德妃一听宫人的禀报连忙慌张的走出来,室内才穿的薄轻绣鞋踩在雪地上,冰冷从脚底心开始蔓延,她却毫无所觉。待看见原先朝气蓬勃的儿子惨白着一张脸伏在武将的肩头,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湘玉!去请皇上和太医!”她竭力自持吩咐了一句,让武将把儿子抱进去,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再也不肯放开。这一刻,什么功成名就,什么皇位尊贵,她统统都没放在眼里,她眼里心里,装着的只有她的儿子,她的承运。 她厉声问门外站着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儿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启禀娘娘,微臣不知。”武将答后皱着眉,极力思索,最终却只能沉默的站在一边。 德妃无心再质问他,实是眼前儿子的情况实在不好。手心湿透,身体蜷在一起大口呼吸,就像被拍在岸上的鱼,离了水再没有活路。他全身的力气都在与疼痛对抗,眼皮已经乏力到快要闭上。她想起儿子近日偶尔会腹痛的情形,太医院一群庸医都说是脾胃不健,她心中不安,仍是让人去民间搜罗偏方。却没想到儿子等不得这片刻。 “承运,承运,你快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母妃……”纵然急切万分,德妃出口的声音却只显温柔,将万般忧虑都压在心底。她想晃醒自己的孩儿,却又怕惊扰更让他痛苦。然而再怎么隐忍,大片雾气仍是氤氲了她的眼睛。那些平素闪烁的权谋,争斗,威严,统统消融——她终究只是个母亲。 承运微微动了动身子,像是知晓了母亲的呼唤,挣扎着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集中在德妃身上。这小小的少年,看到母亲泫然欲泣的面孔,仍是勉强扯动嘴角,露出平素惯意的笑容想要安慰母妃的:“母母妃,你不要哭……承运承运在这里……”声音越发颓败,德妃伤心欲狂,却只能紧紧攥住儿子的手。 “好冷……”承运呼出一口气,虚弱地抬眼望去,依旧不见自己心目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父皇,不由失望的垂了垂眼。继而被母妃握住的小手微微攀紧,想要好好和母妃说话,出口的声音却极轻。 德妃努力俯身附耳倾听,才能听清断断续续的话语:“承承运不能陪陪母妃吃饭了……” “承运……”德妃泪如泉涌,她想起承运长这么大,自己第一次给他剥虾吃,当时儿子那满足得意的笑容,她绝不相信这样的笑容就此会看不见。她的承运才八岁,堪堪长成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少年。他还要读书上进,还要娶妻生子,他有祖宗庇佑,福泽绵长,怎么可能毫无缘由的就此断送。 她转脸冲身后的宫人声嘶喊道:“太医呢!太医在哪!要是我儿出了事,本宫要你们所有人的脑袋!”等她回过身却看见儿子的眼神逐渐变黯,就连死死按住肚腹的手都无力似的微微松开。她从未有过的慌乱:“承运,你喜欢吃虾,母妃再给剥,再给你剥……” 他笑了,一如当时的满足得意:“母妃剥的虾……最好吃……” 那乌亮眼珠里的光彩陡然一空,散淡消失。 “娘娘,太医院院使朱太医……”宫人匆忙的脚步声终于在空旷的宫殿中响起。 元徵四年十一月十三日,圣上最为宠爱的大皇子逝,圣上追封其为齐王,以亲王规制下葬。 --------------------------------------------------- 贤妃轻轻拨动手中的檀木珠,双眼微阖,口中往复念着往生经。佛像前供的香炉中有一线轻烟腾起,缭绕渐消。 “……枳多迦唎娑婆诃。” 这一回没有栀子来唤她,她独自从蒲团上缓缓起身。双膝跪的酸疼,迈步时尤为明显,她不过脚步一顿,继而挑开布帘往外走去。 “你去告诉永和宫的宫人,那些水多喝无用。”也许她还是不该把这事交给栀子,但她总想着,假如自己不在了,她也能好好照顾自己。在宫里,长大不过一瞬间,只需揭开她最亲近的人面具一角。 栀子坐在桌边,自帘风一动,她的视线便盯紧着走出来的贤妃不放。搁在腿上的双手绞紧,苍白的嘴唇轻颤:“娘娘,真的是你吗?”她沉寂的眼里没有期冀,但凡她是个傻的,贤妃如何会喜欢她。 贤妃走到她面前将玉润的手心放在她的发顶,安抚般的摩挲着她乌油的辫发。温和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你啊,已经想透了,就不必再为我找借口。”只此一句,却宛然严冬的厉风掐灭她心里仅剩的烛光星火 她将那个消息分享般的告诉与她交好的宫人,包括永寿宫里的人,只因娘娘说“这水对孩子是最有效的”,是啊,最有效,她们喝了都好好儿的,孩子却承受不住。其实,在娘娘要求她去拜访宓贵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知道了什么吧,她不过是做了一回明明白白了解判官意图却为其不断辩解的侩子手。 她既然想透了,为什么在消息传来的时候还要挣扎。 “二公主……”她记起早年永和宫里几个服侍贤妃的老人,用那样近乎叹息般的口吻说“二公主虽然不是咱们娘娘亲生的,但她去了,娘娘比谁都伤心……” “栀子,你要早点懂事啊。” 贤妃飘渺如身藏云端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她耳中。 --------------------------------------------------- “若长久食用井花水,即清晨初汲的井水,就如服用有毒的石硫黄钟乳之水一般,腹中聚金,坠痛难当。”碧桃手执书卷,眼光掠过上回初晓打断的那一处,若有所思。 她有些吃力的微微侧过身:“芸缕,你再将大皇子和永和宫人的情况都说一遍给我听。” “是。” 作者有话要说:生离死别什么的很苦手啊,写完果断腆着脸让师傅过目了。感谢师傅的指点~\(≧▽≦)/~还有被师傅夸说写的很认真好开星! t^t脑补大皇子死的时候哭瞎了,虽然只出现了两次?但是好有感情啊傲娇小少年…… 然后放正版资料,免得误导大家。 有道士说:如果有人常年食用“井花水”(清晨初汲的井水),就像服用有毒的石硫黄钟乳之水一样,会法疽。常可见到这种事情:取井水储存七日,水中便会有物如云母状,道士称它为水中金,可养炼丹。——《东坡志林》 发疽听起来有点毛毛的,我就改成类似腹坠的感觉?其实大皇子是痛死的……所以等不到父皇和太医。 第65章 洁发 皇后捧着铜刻花手炉斜倚在黄花梨罗汉床上,灼灼目光正对着底下站着的金嬷嬷:“消息属实?”赤金嵌翠滴珠护甲无规律的拨弄着手炉盖儿,显出其心绪紊乱。 “回娘娘的话,永和宫那儿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只是是否有诈就难说了。但金嬷嬷心里虽嘀咕,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即使小时候交好,入了宫万事都难料。谁知道昨日的金兰会不会今日就开败了。 不过自家皇后娘娘不知缘由的信她,自己劝了几次,话又说不过,便作罢了。 皇后指尖不觉一个用力,尖长的护甲竟错进镂空的四菱花中。她皱眉:“贤妃这是想干什么。”语气竟是毫不客气。 这种要人命的事就这样交给身边不知世的宫女,不懂得消息保密,竟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娘娘,咱们……”金嬷嬷刚想说话。 皇后指甲一弯,将沾灰惹尘的护甲拔出,就此褪了丢到旁边。她止了金嬷嬷的话道:“咱们还被拘在宫里呢,能做甚么。” 大皇子夭折,德妃伤痛倒床不起确实是她请求出山的好机会。不过,边疆战乱更是她家族得用的时机,只需再等一等,她又何用去求。 两姐妹都栽在一个人手里,即使当初自己有所预谋,薛氏仍是不除不快的存在。最碍眼的钉子已经拔去了,她也不必故作低调掩人耳目,等她重掌宫权,无论是薛氏江氏还是安氏,皆不如曾经的德妃让她有所忌惮,她都会一一处理。 至于贤妃,她帮自己固守势力自己确实很感激。不过—— “她可别干出连本宫都力有未逮的蠢事才好。”皇后在金嬷嬷疑惑的注视下喃喃。 手炉里的炭火烘起一阵暖意钻入她手心,但身体却始终无法将这暖安置其中,任由它行走在肌肤上熨过一圈,因遍寻入口不得,逐渐消散在冰冷的寒气里。 ---------------------------------------------------- 碧桃用手试了试水温,大概是刚才吩咐宫人烫些的关系,指尖一汲就忍不住缩了回来。冬天水凉的快,宁愿等它慢慢降下温度来,也不想由着宫人进进出出换水的麻烦。倒不是体恤人少跑趟腿儿,只不欲有人插足在这气氛里罢了。 躺在榻子上的皇帝总觉得由着她替自己洗头不妥,此刻听到她“嘶”的一声,立即要回头看:“怎么了?” 带了点温烫的手指将皇帝的脸扶正,碧桃稳稳当当的坐在赤漆桧木椅上,闻言吐舌一笑:“被水烫着了。”直直白白的一句叙述,不曾撒娇喊疼,反让皇帝生出诸多怜惜。 “朕说了,这等事是下人干的,你偏要揽过去。”皇帝无奈道。其实他私心里是欢喜的,不过她怀着孕,总让他担心会不会过于劳累。 核桃木六方几上的铜盆被固好,碧桃浑然未觉皇帝说的话,就像现代孩子和父母耍赖似的,跳过了不满,直接道:“皇上再躺上来一些。”她自岿然不动,凭他怎么说都无用。 躺椅盛水的盆并碧桃坐着的椅子,这构架像极了现代剪发店里为客人冲泡沫的椅具。只不过不曾连在一起,风格也更古色古香而已。 碧桃将皇帝束发的箍子妥当放好,替其打散辫发后再用檀木梳一下一下的梳顺发丝。圆头的梳齿不时刮过头顶,她特意加上些力道,皇帝果是微微放松了些,双眼阖上,任她捣鼓去了。 “朕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就在碧桃把头发拢好放入水中时,皇帝突然出声道。话语中尽是难言的疲惫。 黑发散开在水里,就像一滴墨汁浸染,腾起丝丝缕缕的愁绪。碧桃突然觉得做皇帝也不容易,她用比平时更轻更柔和的声音问:“可是为大皇子的事?” “嗯,”皇帝沉沉的应了一声,“承运还小的时候,性子没有这样活泼。朕每每想和他说话,他都是低着头怯怯的看着朕。” 那是因为那时德妃还只是个侧妃,势力也远不如当时的正妃吧,碧桃想,过早出头只会引来皇后的杀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后来云妃有了承泽,皇后就常常和他说这是他弟弟,他将来懂事后要好好照顾弟弟才行。他果然常摆出一副护着弟弟的架势,不过五岁的小人儿,粉妆玉琢的一团,眉宇间的气势却与朕像极了。”皇帝也许是累的很了,话说的乱,忽而就跳到另一处,让仔细聆听的碧桃有些迷糊。 不过大概是说承运怕父皇吓着弟弟,所以才在皇帝面前摆出那样的架势吧。碧桃想起浮碧亭里跟在他父皇身后紧拽龙袍的大皇子,还有自己佯作不相信皇帝的话时他立刻澄清验证的炸毛模样,这是把他父皇当做头顶的天呢。 这样想着,她就带了点笑问:“后来他怎么和皇上这样好了?”手里取来皂角打上泡沫,轻轻揉搓洗洁着簇簇发丝。 “入宫一段时间后他性子就放开了许多,”皇帝语气里也有笑,似是记起那段回忆,“于是朕手把手教着他练字读书,还有弯弓射箭。不过他那时还太小,朕命工匠造了一副适合他的弓箭,只作玩具,免得跨了他正长着的身子骨。” “大皇子必是感受到皇上这样的用心了。”她感叹了一句。 脑海中的片段闪过,等到结束了,皇帝更是怅惘:“是啊,承运是极聪明的孩子。” 碧桃入宫的目的便是攻克皇帝早日回家,因而对于皇帝的孩子她远不如其她妃嫔那样憎恶又嫉妒,至多是当个陌生人来看待罢了。但对于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皇子,每当她想起飘散在荷花池的琅琅读书声,都不禁会有些可惜。 对于孩子,人们总是宽容的。 “皇上别多想了,”她手指抚上了皇帝的耳廓,上头还有滑沫不曾洗净,皇帝只觉耳边滑漉漉的,隐约飘来温润的馨香。她恬淡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天命难违,许是天上的观世音娘娘想招大皇子去做童子也未可知呢。” 皇帝笑了笑:“你老是爱扯这些有的没的。”原先还有一个斗战胜佛。 “信则有之,不信则无。”不知道是不是宫殿里惟剩下水波流动声的缘故,她今日的语气格外平和。不像往日,他但凡提起这茬,她就要卖乖卖痴的让他不得不信这个论调。 “朕信你。”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帝王的郑重,长久的日子相处过来,即使原先有什么让他怀疑的地方,也尽被她抹去了。倘若不信,又舍不得动手,徘徊来去苦的还是自己。所以那番话,他也是信的。后宫中的危险丝毫不亚于纷乱的江湖,她有一技防身,自己倒更放心些。尽管明刀明枪的事情少,但凡她能保住自身,剩下的事情他都会替她善后。 此刻认为自己可以庇佑心爱女子的皇帝不曾想到,之后发生的事,让他无法全心全意的坚持这个念头。 碧桃替他将泡沫冲净,动作温柔依旧,话里却含一丝皇帝不曾察觉的坚定:“皇上信我,那我有一些话也必得和皇上说。” “怎么?”连日的劳累再加上此刻的放松,略有困倦的皇帝问道。 碧桃莞尔,她托了后腰站起身去拿干巾替皇帝绞干头发,回时皇帝已然安睡在榻。她恍惚了一瞬,上前调皮的在皇帝皱起的眉心轻轻一点,“皇上还是先歇息会儿罢。” 不知怎么,那一点隆起的山峰,在感受到她指尖参与的热度后,微微的,舒展开来。 ---------------------------------------------------- 等皇帝醒来后,碧桃将书里的论证以及她的猜测都告诉了皇帝,但是绝口不提永和宫,只说是自己听说宫里还有这样的例子。她若攀扯出贤妃,自己的势力人脉也保不准就要交代给皇帝知道了。依皇帝的人力,不可能在明知的情况下还查不出来。原先没注意,只是想不到这一层罢了。 她要不是正好看到,也不一定能联系起来。 皇帝心里存了事,对她稍加模糊的地方不以为然。毕竟她入宫时间不长,能发现人不能发现的可疑之处,已经很好了。 “朕会多加注意的,”皇帝沉吟,再看她挂心此事的样子,心里不由熨帖。毕竟承运不是她生的,她还能如此关心,“你也少操心这些,自己养好身子,凡事有朕在呢。” 其实这回却是皇帝弄错了,碧桃时刻将这事放在心里,不止是为了大皇子,还因为她有些忐忑于此事还有没有后招。假若真是贤妃出的手,那下一次,难保她会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为了宝宝的安危,她也要提前让皇帝对此有所警觉。宝宝的保护层,当然是越多越好。只凭自己的人手,怕是远远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少了点,因为我困到快睡着了……如果可以,明天还会有。 其实连我自己都比较喜欢日更肿么回事||||| 第66章 贤妃 柔和的月辉透过窗棂撒在锦被之上,描摹凸起的绣纹,室内原是一片静谧美好。谁想床上浅眠的人夜里惊梦,倏然睁开眼睛,她额角鼻端尽是细密的汗珠,无法顾及,只先缓缓支起上身。待喘了几息,就这样歪在床柱旁,眼神空洞的扫过一圈。 “栀子?”因半晌不见栀子探问,贤妃唤了一声,回答她的依旧是满屋的空荡寂寥。 她牵来外衫披上,掀开被子准备趿鞋下床。鞋尖轻触,床榻脚边果是不见了人,那个会奉一杯热茶用清亮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少女。 她就着淡色朦胧的月提起暖笼里的茶壶,且自斟好,捧着回到床边安坐。 琥珀浓色的茶入口,涩涩的初感让她心里一酸。时至今日,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她手上多少血腥杀戮,即使用最澄澈的水也洗不干净。幸而,能穷尽所有为一人至此,也不枉来尘世走这一遭儿罢。 偶尔回想时,她自然也会惧怕,会难受,会委屈,会心酸,但是——安神茶后劲的甜润自舌根萌发,她笑了笑,总归是不悔的。 接下去唯一要做的,不过是保全栀子而已。贤妃对着窗外的某个去处再次饮下绵滑茶汤,眼神变得悠远平和,她知道栀子会懂她的意思。 --------------------------------------------------------- 皇帝端坐在正上方的圈椅中,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阻挡的凛冽气息。他眼睛微垂,视线转低,所向之处赫然是贤妃久寻不得的贴身宫女——栀子。 底下跪着的栀子正颤巍巍的叩拜圣上,那被贤妃戏谑作“金鱼眼儿”的大眼睛此时盈满了畏惧。栀子纳闷,她方才还窝在永和宫里打了个盹儿,不知怎么一睁眼就到了皇上跟前。 她想象四周应该陈设的刑具,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慌,毕竟消息的源头是她,即使她做好了心里准备,一旦面对还是会怕——她不过枝头花苞儿含羞待放的年纪。但等她压着眼小心的觑过后,才发现此处不过普通一间逼仄的厅室,许不知是哪里荒芜的侧殿。 把栀子带到皇帝跟前的熊尧此刻仍是面无表情,他上前手一拱,称:“启禀皇上,人已带到。” 皇帝挥挥手让他站到一边,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让人把你带来。” 栀子犹豫了一下,瑟缩着将头埋下:“奴婢惶恐。”不直面去答知或不知。 “朕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你耗在这上头。”皇帝皱眉,“朕既是夜审,就不准备把事情闹大。否则,不必朕亲审,自有别人用各种方法撬开你的嘴。”他偶尔去永和宫的时候,能隐约从这个宫女的脸上看出她对贤妃的崇拜和忠心。对付这样的人,但凡坚毅能忍的,用刑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自然要对准其软肋下手。 “你要想好,如果朕没了耐心,等着你主子的,可就是诛家灭族的罪名。”其实皇帝心里还只是怀疑,这事是否是贤妃做的不曾有定论。但审问时却不能表露出这样的猜测。 贤妃的父亲曾是太子太师,即自己的授业恩师。即使此事是贤妃犯下的,皇帝也不会背负骂名去抄自己老师的家,除非他犯了通敌叛国这等大罪。但深拘宫闱的宫女不会知道此事不由皇帝做主,她只知道圣上金口玉言,说出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至于贤妃,他总要给德妃和死去的大儿子一个交代。 栀子沉默良久,方长叩首道一句:“皇上容禀。”接着将贤妃如何暗示于她“清晨井水的妙处”,以及她无意间散播于他人的情况如数告之。 皇帝先前还审问过那些与大皇子一般腹痛的宫人,有一定的心里准备,此刻听见贤妃的丰功伟绩,情绪倒没有很大的波动。对于这位淡雅娴静的妃子,他从来没有放过太多的关注在她身上,只是没想过这事竟会是她做下的。 后宫的女人,表面上明媚秀妍,却都是一张画皮,到头来,没有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皇帝揉了揉眉头,淡淡道:“你倒是乖觉。”不仅答的快,还将事儿都推在贤妃身上,这与他的认知有悖。他不免觉得蹊跷。 栀子不知道帝王的多疑,但她听见皇帝的语气,知道自己必是哪一步走错了。说多错多,她知机的住了口,深深低着头没有再答什么。 皇帝多看了她几眼,虽觉得事情顺利的让人起疑,但按各方面查来的证据显示,这事不是有人栽赃冤枉贤妃。于是他思忖片刻,命令熊尧:“去将贤妃带来。”他欲速战速决,朝堂还有政事忙碌,更别提如今边疆战事让他大为头疼。要不是皇后被禁足,德妃病重且是当事人之一,他也不会亲自过问。 皇后,他突然想到这位久未记起妻子。承运夭折,最开心的莫过于她了罢。可惜,她还有用。 “妾身恭请皇上圣安。”贤妃敛袖一鞠,从容的姿态以及宁和的表情,将皇帝从沉思中唤回。 边上握紧腰刀的熊尧表情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他去请人的时候,眼前这位娘娘早就穿戴整齐坐在床沿,看见他没遮没拦的闯进去,不过冲他一笑,就起身跟着他来了。 要不是月光能清晰的照出她的影子,连他都颇为怀疑这是只通晓世事的女鬼。 被压下去的栀子和贤妃错身,她眉眼一动,好像嗅到了什么气味,脸色倏然变为惊疑:“娘娘……”这个味道她曾从娘娘连日喝的安神茶中闻到过,淡而不凝,极难闻出来。可现下不过走近,自家主子身上立即飘来这样的味道,让她不由心神不宁,有了不好的预感。 贤妃没有回头,仍噙着淡淡的笑,与皇帝双目相对。 这是栀子最后一次看见她敬爱的娘娘,也是第一次她的娘娘听见唤声没有及时回头给她安抚的笑容。她的手被侍卫扣在身后,强按在身上的力道让她不由自主的迈出脚步。她抬眼,惟看见门外的檐廊曲折延伸,即使月光笼罩出其中澄亮的一段,迟早也要没入无穷黑暗的。湿漉的泪水烫滚在脸上,隐于暗中的神情表露出难言的恸。 她懂娘娘的意思。为什么这事是交给自己做,又为什么对着自己袒露无疑。栀子,你该早点懂事了,她告诉自己。这是娘娘所希望的。 --------------------------------------------------------- “你为什么这么做。”皇帝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缓缓问道。 这一句是没有意义的,但到底是曾经的枕边人,即使是死刑,也要判一个死缓,让她收拾好心情再上路。 只是贤妃并不领情,她知道身后紧盯着她想要明白究竟的少女已经离开了,眼睛便兀自垂下,不再对着皇帝。只轻声道:“妾身知道皇上对如何处置我的事情犹豫不定,如果皇上肯不追究栀子的责任,妾身愿意自我了断。替皇上解决一桩烦心事。” 皇帝沉默良久,他发现不止那个宫女让他不懂,就连贤妃如今的作为也让他看不透了。但是,既然可以达到目的,他确实可以抬手放过那个宫女。 “打算什么时候?”皇帝低沉的嗓音在此刻显得尤为冷漠。 贤妃色若白玉的纤手毫无仪态的抚上额,于这只有二人的屋中轻笑可闻:“皇上若是着急,今日便可。”话毕,她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夜色,似是在把握时辰,“只是在这之前,妾身还想与皇上畅聊一番。” 皇帝从未见过她这般随性的样子,颔首算是默许了。虽然他认为没有与她畅聊的必要,不过她既然识趣,自己不妨配合这一回。忏悔,还是不忿?他倒有些好奇她想和自己说什么。 “皇上可知这后宫里曾发生过多少的肮脏事。”她微微蹙起眉,似在忍耐什么,继而一句话起了开头,接着却娓娓道来前朝的故事,“西汉有赵氏姐妹悄然毒杀有孕宫妃,断绝皇嗣,明朝万贵妃更是明目张胆,她妒恨妃嫔生子,如若知道哪个妃嫔怀胎,便要千方百计逼令喝药打胎。种种事迹,后宫中屡见不鲜。” “所以你随波逐流?”皇帝冷笑,他倒不知湮没于众人也是辩解的途径之一。 “不,”贤妃笑了笑,“妾身自知妒恨交加会使皇上厌弃,但仍然犯下这等错事,不过一词可表——情不自禁耳。” 皇帝漠然。 贤妃见状幽然一叹,再不复方才的随性以及曾经的从容,如所有斜倚熏笼独坐天明的妃嫔般,寂寥作语:“皇上自是不懂的。” “但幸而皇上身侧不尽是妾身这样求而不得,心思狠毒的女人——”贤妃自嘲笑道,转而低眉,声又至轻无,“珍昭仪却与我们不同的。” 皇帝听见这句脸色好看了些。他也认为,小乖是不同的。贤妃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贤妃正待再说,喉头一甜,一丝猩红瞬时溢出唇角。皇帝惊诧:“你这是……” “妾身自知所作所为有悖纲理伦常,早就自行服药。望以一命抵一命,也好偿得大皇子婴灵安歇。”她咬着唇含糊解释了一句,不欲更改话题,立即接回前话,“难道皇上就不想知道珍昭仪为何与我们不同?” 皇帝不明所以。 她默了一默,含笑看着皇帝,字句清晰:“皇上不懂我们心里的妒和恨,也就不会懂得我们心里的在意。她不妒不恨不怨,自在孑然一身,不过因为她不在意。”然而她唇角带了血,让这笑也显露得尤为诡异。 “因为她不在意皇上啊——”她拖开幽幽叹息般的长调,比方才的自叹更为真切。因她心中确实认定如此。 即使不提寿王一事,早在那场赏梅宴中,皇帝到来时她就将珍昭仪的眼看的分明。清亮澄澈,无半点含羞欢喜。 如今想来,那也只是个和栀子一般不知事的少女,更或者说,她真的做到管住自己的心,以至于半年后就荣升九嫔之一。后宫中,爱上谁都是一场灾难,爱皇帝求而难得,爱别人更是求而不得,只有不爱方能全身而退罢。 “荒谬!难道残害皇嗣才是在意朕的表现!她不做就是不在意,朕就只配拥有你们这些毒妇?”皇帝听后即刻大怒,几欲拍桌而起。这必是贤妃又嫉妒小乖得他的宠才出口的话,就在前几日小乖还想与他共死,还吃别的妃嫔的醋。 他心中如是反驳。 贤妃看着皇帝的样子了然,想必珍昭仪平日里没少给皇帝灌输“她喜欢他”的思想。她有些疼痛难忍的踉跄了一步,面上却始终是笑:“皇上可记得安选侍平日对着皇上的模样?皇上,是否嫌弃她异常笨拙?” “皇上,妾身也与安选侍相处过,她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若不然,她父亲就不会曾想着毕生所学倾囊于她了。她笨拙,是因为面对皇上心中慌乱。她想要让皇上喜欢,却愈发手足无措。”话至此,贤妃喘了口气,已是略显吃力,“在意与否,妾身确实不能代替皇上去论定,但是皇上只要亲自看一看,就能明白妾身所说的话。挂在嘴边的东西始终成不了真。”有一人作对比,能更快的看出二者的不同来。 她现在倒是希望皇帝对珍昭仪的喜爱越真越好越多越好。这样,一个帝王在知道自己在乎的女人不在乎自己时,才会失落震怒愤恨,直至彻底失望。珍昭仪腹中孩子的光芒皆来源于皇帝的注目,一旦皇帝目光偏离,它就不再有任何威胁了。 皇帝骤然起身,冷哼道:“你不用费心思挑拨。” “皇上!”贤妃抬高的声音阻住皇帝迈向门口的脚步,她终还是忍不住道,“妾身还有一个请求。” 皇帝侧身:“你说。” “妾身想见一见皇后娘娘,”说完她想是意识到什么,压下涌到舌尖的那股腥甜,勉强道,“还望皇上看在妾身将死的份上,妾身只是想托皇后娘娘安排族中的事宜。” 安排身后事,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要是没有她刚才的话,他不会不应。 皇帝的目光在她掠过,带着冷意,却仍是道:“这是你最后一个要求。”他会安排好人在暗处盯梢,以防她再惹出事端。 “妾身谢过皇上。”贤妃终于支撑不住歪在一旁的椅子里,小口鲜血猝不及防吐在了衣襟上,她再次抚上眉心笑了笑,原是想要收拾干净见她最后一面的。到底是坏事做的太多了。 在她决定把这事交给栀子时就已经想过结果。她是很早就想过要解脱的,只是舍不得留她一人在犹如泥潭的后宫挣扎。可她终究没有坏的很彻底,还是这样放了手。 --------------------------------------------------------- “她真的一个字都没说?”皇帝怀疑。 “回皇上,贤妃娘娘来不及说话,只是看着皇后娘娘微笑,然后手动了动,就就咽了气。”侍卫单膝跪地,事无巨细的禀报道。 皇帝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只道人不是总能心想事成的,她坏事做的多了,连上天都在处罚她。却焉知,安排后事是假,只需一刻,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再看一眼而已。 贤妃有句话说的对,皇帝不知道这些。 他始终没有懂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大笨蛋,小宴是大萌蛋 】 ↑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有惩罚措施的前提下,没有充足的把握就不要和人家拼文嘤嘤嘤。 这章是青梅青梅的故事(哪里有故事啊!) 咳,总之……贤妃娘娘也只是单方面的,无论她做的再多,皇后娘娘都不会喜欢她的。 第67章 多心 近来宫里的风向大有变化。大皇子夭折使得伤心的德妃娘娘一病不起,待过了一些时候又传出贤妃娘娘旧疾发作暴毙的消息,底下位高的妃嫔不免跃跃欲试,猜测这宫权可会分下一部分到自己的手中。却不想没过几日,拿称病作由头拒不出门的皇后终于解禁归来,这宫权自然没有她人肖想的份,该是谁的,还是交回了谁的手中。 可怜德妃汲汲营营,贤妃在时与其对抗已是颇为吃力,没将皇后的人手斩下马来。如今皇后“死灰复燃”,少有的一些筹划也统统被打回了原形,竟没讨着几分好儿。 而皇后重掌宫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皇帝商量着要大封后宫。皇帝当然没那么好说话,妃嫔职位越高,俸禄也越高,虽然他不是舍不得这点钱,但如今前方战事正起,自然是能省则省。但架不住皇后摆事实讲道理,一则去年少有封赏;二则鬼节之后死人颇多,导致近来宫中气氛低迷,人人自危,为粉饰太平当然要做些让大家一同欢喜的事,最好是各宫都要照顾到。如此一来,大封便呈必然之势。 皇帝最后还是同意了。皇后说的在理是其中之一,另外,他还要依仗皇后的父兄平定边疆,将才难得,他想要培养其他人来接替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行的。因而便是表面功夫也要做出对皇后很是信任宠爱的样子,好让他们专心杀敌平乱,为国效力。 如此一来,原先看势头不对倒向德妃的墙头草也再次回归了皇后的怀抱。而连年不得面见天颜的妃嫔更是感激万分。 就是皇后手下第一得力的贞贵嫔在多年辛苦之后亦终于荣升上了九嫔之一的修仪,虽与碧桃差一线,到底也是个正三品。这让她更加坚定决心紧跟皇后的步伐,为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然,这不过是随意喊喊的口号,真要她为皇后去挡刀是不可能的。 这世上肯为皇后犯傻的恐怕也只有贤妃这一个。 然而在此之际大大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珍昭仪和宜贵人皆没有受封。要说珍昭仪受宠如斯,即使皇后想压下她的风头皇上也不会乐意才是。再说宜贵人,身为皇后的嫡亲胞妹那是有靠山可倚有后门可走的,怎么待遇还比不上她们这些小透明?大家思来想去最终觉得这可能是帝后二人互相妥协的结果,各退一步,两边庇护的人都暂且不升。 毕竟去年这二人晋升的速度着实让众人望尘莫及。 实际上,封赏与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间。宜贵人和珍昭仪的事皇后都是知道的,她将这份名单递上去就是想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没想到皇帝沉默良久还是承认了这张单子的可行性,让她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薛氏,只要皇上与你之间逐渐有了裂缝,本宫就能够慢慢的,将它彻底撕扯开来。到那时候,即使你生出了皇子,于本宫扶持的二皇子来说,也不足为惧。 --------------------------------------------------------- 莹白玉指间拈着根竹签子,碧桃签了一块苹果片儿咬在嘴里,神思已然飘向别处去了。 传出贤妃死讯的前一日晚上,她发现系统附带的技能点数莫名下降了,她仔细对校后发现“天然带香”一栏被剥夺了一点,只余下三点。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技能点数还会下降。如果说点数的获得和皇帝的心悦指数有关,那点数的离失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对她的喜欢程度在降低? 她考虑良久,认为唯一能与这事挂钩的也只有贤妃的暴毙了。贤妃的死不足为奇,在她谋害大皇子留下那么大的破绽之时,自己就知道皇帝迟早会将她收拾掉好给德妃和德妃背后的家族一个交代,况且,皇帝对他的大儿子着实有几分真心的疼爱。但她没料到,即使自己提早将这事透露给皇帝知晓,贤妃竟还是能在临死前咬了她一口。 她如今想不透的就是这一口到底咬在了哪里,能直接让皇帝对她的喜欢程度下降。要是把这一手游戏化,她更担心这招不止是要害攻击,兴许还会给她加上负面状态,让她在没有补救措施的情况下持续失血。就像安上倒刺的钩,拔出后仍会带走许多的血值,不可避免。 那可就麻烦了。 “主子?”奉紫又从小膳房弄来一碟切片香蕉,因太医说近六个月大时须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有助孕妇身体健康,防止染上令人头疼的小病症,她们便对此多有注意。幸而主子原就爱吃水果的,倒不必她们多劝。可是等她这会儿端碟到内室时却见自家主子咬着半片苹果发呆,神思不属。 “嗯?”碧桃眼神渐渐聚焦,看清是奉紫后将那苹果囫囵吞下,摆摆手,“想点事儿罢了,东西放下吧。” 奉紫给芸缕使了个眼色,芸缕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转而想起别的什么来,放下笸箩扯了奉紫的衣袖出去。奉紫不解:“我不过问你主子怎么了,你摆什么**阵。” 芸缕先回她这一句道:“主子爱出神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想是怀着小主子辛苦些,身子乏力,精神头不足自然更易发怔了。”外头飘起了雪珠子,但她顾不上衣衫单薄,只左右顾看后方放心低了声,又道,“我叫你出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暮云姐近来不对劲?” 奉紫仰天见白雪纷纷,正想着要不要回去,低头时见她一脸郑重,不由敛眉思量起来:“怎么说?”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芸缕顿了顿,道,“因我是暮云姐一力提拔起来的,关于她的话便不好多说。但主子瞧得上我,有些事既被我看在眼里就不能不多嘴了。总要有个防范才是。” 奉紫一惊,身子不自觉靠近她,即便低声也有热气儿出口:“你发现什么了?”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紧张。若是无关紧要,芸缕头一个就和主子说了,哪会寻了她来商量主意。暮云要真做了什么,芸缕确实该避嫌,但要是为着这一桩反还好些,怕只怕是与主子有关的。 “我瞧着,暮云姐常对着主子发愣。尤其尤其是腰间,瞥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心里就不安的很。”她踌躇着一一道来。 奉紫眉拧的更紧了:“许是她挂心小主子的安危罢,生怕主子有个磕碰……” “我瞧着不像,”芸缕即刻打断,另补充一句,“眼神不像。” 做奴才奴婢的最要学的是察言观色,而在宫里历练出来的芸缕又比在宅门绣阁里久待的她们要拿手的多。她说不像,十有□是真的不像。 奉紫不禁问:“那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眼光?” 芸缕回想道:“很古怪,我也说不真切。虽不像是担心,但要说是算计谋害,却又算不上。” 奉紫听后沉吟片刻:“主子眼下正怀有身孕,咱们万事都要谨慎。你既发现了这一宗,咱们就不能糊里糊涂的放过去,倘若往后真出了事只怕后悔莫及。”她见芸缕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咱们须先拦着她。衣裳食物一类有宋嬷嬷在倒不必多愁,但凡她近了主子的身,咱们就要警惕起来。即便是瞎想污蔑了她呢,只等小主子出世再和她道歉便是了。” 芸缕赞同:“奉紫姐说的很是,我会继续注意的。” 其实要说奉紫的这些意思,何尝不是芸缕的意思。只是她到底是比她们后来的,这些主意奉紫可以拿,初晓可以提,她却只能引着别人的思路去想到这一点,再顺势答应下来。虽辛苦些,比起没有用武之地的从前,如今主子的赏识更让她感激万分。主子身边的宫人和睦团结,一致护主对外,就是她的心愿了。 她呵了口热气在手心,和与她同做这动作的奉紫相视一笑,接着安慰道:“也许就是我多想了。” 奉紫搓了搓手,笑过之后点头:“过一会子我再去和初晓提这事儿。”分明还是记在了心上。 芸缕没再多说。 大门外响起的传唱声也没机会再让她多说,只听高声尖锐:“皇上驾到——” 二人连忙回屋准备服侍主子接驾。 碧桃捧着肚子上前替进门的皇帝拍去肩上的零星雪花,因只是进院这一晌功夫落下的,抚两下也就尽去了。但她见皇帝满面倦怠之色,不由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帝出口的嗓音先是沙哑,咳了咳才继续道:“大概是冻着了。”他嘴唇苍白而干裂,颊边隐有潮红色,碧桃见状果是信了。 她蹙眉责怪旁边的赵忠信道:“将近小寒,天只有越来越冷的,怎么好让皇上穿薄了。可见是你们疏忽,伺候不周。” 除了皇后,也只有她一个后妃敢斥责皇帝的近身内侍。偏赵忠信没半句反驳,只连连应喏,态度恭谨。尽管这是皇上交代下来的事,他们不敢不从。 她适可而止的停下问责,让人扶了皇上入里屋,自己则挺着肚子镇定自若的支使一干宫人做活,她让奉紫去捧热茶让初晓去端热水让芸香再去柜子里去崭新的干巾,还有让赵忠信派人去请太医来开药方。然后,更是细心吩咐了膳房煮上瘦肉粥,且要多搁一勺盐,一则免得空腹喝药伤身,二则有利散热发汗。 她站在床边指挥若定,不时低头小心的抚过肚子,平日略显俏皮的月牙儿眉弯此刻平添几许婉然。偶尔也会轻声询问皇帝的情况,看上去那样温柔细致,让受到关怀的他不禁失了神。 这是她少有的一面。 可是贤妃的声音亦犹如魔音徘徊在他耳边“不妒不恨不怨,自在从容”。他的视线再次转到她身上——自在从容。有些话听到了,纵然反驳的再坚定,亦不自觉入了心。 他薄薄的唇不由抿起。 碧桃看见了,她亲自取来盛水的杯子喂到他嘴边,体贴道:“皇上可是觉得嘴唇干的难受?来,多喝些水会好些。” 皇帝看了看她,垂眼就着她的手喝下一口。 不过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不知为何,他竟喝出一点茶的苦味。大概是这杯子原先盛过茶吧,他这样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有更多,有个小姑娘在旁边不停和我说话,没办法了。 总之……我先去吃饭啦~\(≧▽≦)/~ 第68章 多云 皇帝突然恼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对这些事突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后宫妃嫔大多是在意他的,在意他的宠爱在意由他而来的金钱权利地位。但他又何须在意她们? 可能正因为他放了太多的心神在眼前这个小女人身上,所以一旦听到她也许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就生出诸多不满。甚至,有他并不想承认的失落。 “皇上,”清甜声自耳边响起,接着是扑鼻的白粥香气,让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这粥吃起来如何糯而不腻,“吃几口病就好咯。”她如稠粥一般的柔软的语调简直像在哄孩子,皇帝不由想笑。 原是恼的,况且又不是真病,却仍是由着她喂下整一碗粥。 竟是难以拒绝。 就在碧桃正松了紧绷的心弦替皇帝擦拭嘴角时,皇帝出乎意料的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他揉着眉心像是难受,又像是困惑,然后摆手止住宫人唤太医进来诊脉的动作,淡道:“让太医回了罢,朕没事。” 不等碧桃再劝就接着道:“朕还有政务……”他见碧桃霎时变得茫然无措的神色很是顿了顿,妥当将她安顿在床侧后才和颜说道,“你别累着了,好好照顾自己。” 皇帝手心的滚烫温度传递到碧桃手上,她握了握,复松开:“皇上也是。”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她能敏锐的感觉到。但是既然不能轻举妄动,她借此梳理一下思路也好。 大约,还是有什么地方走错了,或者是贤妃下的绊子起了作用? 皇帝举步走出翊坤宫的时候,芸缕犹疑了片刻,颇为不解的压声轻问:“主子,可要奴婢去查……”圣上这番举止的来龙去脉。原还好好的,主子照顾的也尽心尽力,怎么突然就要走。 谁不知道“处理政务”是常挂在圣上嘴边的推词。 碧桃摇头,继而沉吟:“先让我想一想……” 芸缕这回没听她主子的话,仍是费了一番工夫劝谏:“主子,苦想无益。就如当初主子考校奴婢那一段,主子问奴婢丽嫔缘何如此?奴婢还是那句话‘若要分析一件事,必要将许多事包括蛛丝马迹都串在一起。’凭空去猜,只怕不尽不实。” 碧桃琢磨了她的话后莞尔:“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圣心难测,不是将事都串在一起就能推出前因后果的。许被过多的信息晃花了眼也未可知。”她大概能断定是贤妃埋下的暗钉,但此中涉及技能点数就不好和她们多说,只能含糊过去。 虽这话说的在情在理,芸缕还是不愿让主子将这事闷在心里头。其实由她看来,自家娘娘是宫里头第一豁达洒脱之人,能将性情养的这般好,便是再苦闷的人与她闲谈都能开朗不少。也许这就是皇上喜欢纵着主子宠着主子的原因呢?她自然不想让主子这宫里难得的性情被诸如此类的事端慢慢消磨了去。 见她犹不死心还待再说,碧桃笑嗔着依了她的意思:“得了,你想去查就去查吧。”横竖没坏处,免得她们做事心神不定,全往这上头跑。 芸缕见主子的笑容并无芥蒂,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跟着笑了:“多谢主子。” “独木不成舟,没有你们帮衬,我断是忙不过来的。”碧桃由衷感叹。古代的丫鬟忠心不二,她虽然难以理解她们的心态,却着实觉得很省心。 至少在前头揣摩狗皇帝的心思时,不必担心后院起火。 --------------------------------------------------------- 赵忠信跟轿在旁,面上看着一派严肃,心里却直犯嘀咕。万岁爷今儿不知怎么了,打发了几位内阁大臣后就着去不去翊坤宫的事发了好一会儿愁。末了还让专爱钻营调脂弄粉的小玩子给捯饬出个病模样,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这不是连珍昭仪娘娘都被唬了去。 原自己还想着万岁爷是想感受下昭仪娘娘的紧张关怀什么的,可没过多久又打里头出来了,还皱着眉,看上去却也不像是不悦的样子。要说昭仪娘娘那容貌那声音,一软一嗲一娇一嗔,哪个男人见了能不被收服了去?就是他们断了子孙根的,看着还小心肝扑腾呢。 这当然不是说他自己,他也是竖了耳朵听底下那帮小太监偷偷议论后妃的时候说的。要不是他一个咳嗽让他们鸟兽散了,指不定他们还能再讲出更离谱的话来。扯远了,倘说万岁爷病了心里不痛快才让人捉摸不着这是有的,但这回不是装病么,若连珍昭仪都解不了这难题,他们可要遭殃了。他是贯能揣测圣意的,不然也混不到这位置,就今日还真没了法子。 “赵忠信。”皇帝语调平平的喊了他一句。 他连忙停了想头到跟前应声:“奴才在。” “安选侍住在哪个宫殿,去她那。” 嘿,皇上不会画了个样子就真病了吧,今儿竟就转了性子。不过这句他是搁心里多想一刻也不敢的,连忙丢出脑子应了喏。不忘提醒皇上道:“安选侍如今已升至才人位,仍居储秀宫。”主子记不住这类琐事,他们做奴才的便要提一两句,免得主子出了差错心里憋火。 他见皇上对此不置可否,稍稍放心。还没殃及到他身上就好。 皇帝到的时候安才人正逗着四皇子玩,手指搔在下颚,那四个月大的婴儿就像被挠舒服了的狗狗一样发出“咕咕”的声音,手还扑腾着。这番母子嬉戏的场景让室内的氛围显得温馨轻松,而此时的安才人也与他原先所见那个木讷的安选侍不同。 因没让人通报,安才人方意识到皇帝驾临,连忙抱着儿子一同蹲身行礼。皇帝摆手免了她礼数。 他也是鬼使神差,记起贤妃的话就真的来了。这么想着,不免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懊恼。 安才人哄着儿子将其抱给了乳娘,转眼见皇上眉头紧皱,不知是自己哪里又触怒了,很是慌了神。转而瞧清皇上的面色,不由关心问道:“皇上可是身子不适?”等皇帝恩威难测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时,她彷佛觉得自己多嘴了,忙是低顺了眉眼。 皇帝若有所思。 安才人到底忍不住挂心,将皇帝让到榻边,讷讷道:“皇上坐。”其实她本意是想让皇帝躺着歇一会儿,但凡身子不舒服,休息和喝水大多是有用的。不过一对上皇帝的眼,就笨嘴拙舌起来,连她自己都不住的在心里叹,怎么就是不长进。 皇帝倒也依言坐好,索性他不是真病,坐和躺没有多大差别。对她的不善言辞不曾追究。 安才人不似碧桃那样从容,只需挥使的一干宫人团团转。她一方面估计着皇帝的面色许是感了风寒,想要请太医,却又纠结于皇上可否会怪她多事不肯领情。再想到自己略通医术倒能替皇上就近诊脉,但皇上想必是不会信她的。这样一来二去就把时辰耽搁下来,皇上只见她默默无言的杵在那里,没了耐心。 要是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连和他对个眼都要惊慌无措半晌的举止就是贤妃所说的真正的“在意”,那受罪的必得是他了。 “算了。”皇帝叹了口气,没坐多久就准备打道回养心殿自己清净清净。 “皇上……”这时安才人方慌了,连忙张口欲留他,但转又结舌,不知该如何挽留。刚端上茶的晶晶在旁边不停的使眼色,几要跺脚抢上前来,她终于一气儿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了口:“皇上,妾妾身观您面色不佳,恐有病症。妾身略通歧黄之术,若是皇上懒怠请太医,就让妾身给您给您看看可好?” 他从没关心过安才人是否来自杏林世家,因此不了解她在这方面的造诣,现下一听也是稍感诧异。更何况他一直以为她木讷笨拙,但从这番话中知晓,她竟是一直注意着自己,还能由此推出他不欲请太医的心思,倒确实有了贤妃所说的“聪慧”的影子。 但是—— 皇帝看了看她,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口吻比平素要好上不少:“不必了,朕无碍的,你不必挂心。”言罢招手唤来赵忠信,不顾安才人匆匆步至槛阶的凌乱步伐,径自回了养心殿。他仍然觉得浑身上下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没有生病,却还是舒坦不起来。 这让他不由心烦意乱。 其实他并没有意识到,即使安才人表现的比当前出色百倍,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周到,即使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真心“在意”。帝王的目光,依然只会追逐他想要追逐的人。 他们终归是不愿将就的。 --------------------------------------------------------- 就在碧桃拿出解难题的架势来研究皇帝“晴转多云”的心情,以及皇帝为了所谓的“儿女情长”烦闷不已的时候,因大封后宫而升至才人位的裴允儿正被宫人引领着迈入了长春宫的厅堂。 她像是唯恐斗篷上的雪弄脏了此处的地毯,小心翼翼的将斗篷解下翻转折叠好方交到一旁的宫人手里。 宫人置好斗篷,待她入内后不免嗤笑:“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怪不得落马的早。” “嘘,”对面与她同立在那里的宫人给她使了眼色,“主子的是非岂是咱们能议论的?”话落,她见好心提醒那人不以为然,也有些着恼,辨明后取消她道:“皇后娘娘要是用不着她,何必让她进这个门?别再多嘴,要是被姑姑逮住,落马的可就是你了。” 那宫人余光瞥见姑姑就在不远处将要踱来,不再和她呛声,赶忙立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到位。 等那被称作“姑姑”的女官转过眼时,见她二人安分守己爱岗敬业,点了点头。要是观察着不错,还可以再提拔一下。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凤体安康。”裴才人乖巧的全了礼数,等皇后笑着叫起时更往下屈了屈身子,方站起来。 把惶恐敬畏的心态演了个十足。 皇后满意的吩咐看座上茶,悠悠提了话头:“裴才人今儿怎么有空来陪本宫闲聊?”妃子问安大多是清晨,这会儿早过了点。 裴才人不慌不忙的先问了问皇后凤体康复的如何,再奉承了一回皇后风采不减当年,直到她夸赞皇后耳边挂的那对金镶宝琵琶耳环时发现皇后晃了下神,才略带疑惑的将话题转正。 “不满皇后娘娘,妾身今日前来是有关于珍昭仪的要事想对娘娘说,不知——”她刻意顿了顿,未免故作神秘不符她“低下”的身份,便将神态拿捏住,显出一点担心皇后不会答应的忐忑来。 这套流程皇后很是熟悉,或者说后宫里的人就没有不熟的。她颔首屏退两侧,唯留下金嬷嬷一人,对她道:“说罢。” 裴才人知道金嬷嬷是皇后的心腹,没有不满,直接将她上回注意到珍昭仪身边的一个宫女不对劲,以及她连日观察试探得出的结论告诉皇后。至于无子的皇后和怀孕的宠妃之间有没有嫌隙,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皇后眉心蹙起,显见是听进去了,正色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宫女心大了?” “妾身人手有限,太过接近又怕打草惊蛇,因而查了许久,只觉得她有不甚妥当之处。具体如何,还需娘娘断定。”她措辞极是小心。在表示过她人小力微后将主权交到了皇后的手上,“妾身想着,好棋坏棋,最要看的是下棋的人棋力如何。妾身自知资质本领有所不及,若娘娘有兴趣,倒不妨走一步试试。哪怕是当闲暇打发日子呢。” 皇后听她这样说话,露了些笑意:“倒是个机灵会说话的。”怪不得原先能学得珍昭仪几分,讨了皇上的巧。只可惜在宫中养了这么久,更兼有皇上万分宠爱,现今珍昭仪的姿容仪态已不是谁都能学的去的,不然,她本身也是一颗好棋。 裴才人谦虚几句后,二人又是一番闲话说笑,再等皇后应承了她几个改善住房条件的小要求方肯告辞回去。她最终拿着这条件求到皇后跟前当然不止为了一点好处,但有些事儿,必须得一步一步来。她原先就是输在过于急躁了。 皇后保养得宜的素手轻抬,方向正朝裴才人刚刚随口称赞的耳坠去,正抚及上头收束金丝的绿松石。那绿面儿迎着光闪了闪,皇后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什么一闪而逝。 “嬷嬷,去查查看,然后……”她没有浪费更多的时间,不过一歇儿功夫就回了神,吩咐着就此做下一番布置。 真是打个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呷口热茶,舒适地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码别的女人和皇帝的相处我总是很痛苦……安才人那里改了好几次所以今天迟了。 牛鬼蛇神啊,小包子降临之前出的很齐全咳,不过不会很久……?目测三章左右。之后就雨过天晴了。本来脑补了好长时间呢哼,结果发现也没多少事嘛。 第69章 烛泪 年节时分,不说坊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皇宫里也是喜宴庆贺连连。纵然南边疆土有蛮族侵犯,与大元朝的军事实力相比终究不值得一提。要说蛮族在当今圣上初登基根基未稳的时候来犯,还能扰得人心神惶惶,如今朝局稳定内忧甚少,自然是一致对外。可见那蛮族首领于时机把握上并不精通。 再加上有威名显赫的李氏一门的将军少将军出马,众人都觉得很安心。这年节过的与往常也就没有不同,依旧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 皇帝于筵席间饮了不少酒,多是拉拢安抚人心不得已而为之。索性他酒量尚可,到达翊坤宫时不过眼眶微微泛红,从别处倒看不出来许多。 碧桃因怀孕被免去参加宴会的烦扰,再加上日渐嗜睡,早早就熄灯歇下了。因而当皇帝踏足庭院时,只闻一片片树叶吹落的沙沙声,与别处的热闹相比显得格外寂静。他抬手止了赵忠信高声唤人的举动,径自入殿。 今日本该是暮云值夜,没奈何奉紫等三人一力劝说她去休息,并不让她近主子的身,倒好似她是虎狼之躯要生吞了主子一般。她虽暗地揣测是芸缕挑唆的事儿,到底架不住三个人拿着关心的借口连哄带骗,一跺脚,掌心拢了烛光自内室而出。 却险些撞上抬脚入殿的皇帝,她被唬了一跳,连烛台里的滚油倾泼了两滴在手都顾不上,只嘶了一声,忙不迭下拜请安。 皇帝不欲她出声扰着内殿的碧桃歇息,偏她又是低着头看不见自己的手势,不得不伸手去扶了一把。虽说是扶,那力道倒更像是把她拉起来,然后冲她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出声。 暮云一手捂了嘴,点点头。 其实皇帝已经有许久不曾来了,倒不为别的,逢年过节事情总是很多,往年也是如此,只是今年他将自己更投入到朝政和礼节琐事中去。现在站在殿阁里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触。 他没再理会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眼熟的小宫女,背手走进卧室。 暮云将烛泪从手上擦去,剔透的烛红映衬的皮肤洁白,因入宫后养尊处优,原先手上做活的薄茧也大多褪去了,再加上容貌秀美,身量苗条,就是与别家小姐站在一处,也分毫不差的。她想起刚刚手臂上感受到的热烫,迫人的气势和盈鼻的微醺酒气,在原地立了良久,脑中有不知名的念头控制不住的闪现着。 皇帝将脚步放的极轻,他知道碧桃不习惯屋中有别人,纵使是怀孕也不过另添了人在外头,并不准她们歇在踏脚处,只是一叫就能听见的距离。所以等他拉长的影子将床上侧卧而眠的小人儿笼罩在内时,没有战战兢兢的宫女在一旁打搅。 大抵是背对着窗,又是无烛无灯,他但凡迈的近了黑影儿也会迫近,实在没法子将她的脸看真切。于是他远远看了一会儿她安稳的睡颜,那匀长的呼吸仿佛近在耳边,他侧耳听着,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在此刻沉淀安静下来。喝过酒的人反应总是慢的,等他意识到身在何处时连脚都微微麻了。脑袋有些昏沉,他犹自退出了暖卧,准备仍回养心殿歇一觉。 他不知道在他背过身后,床上原本安睡的人儿睁开眼睛,月色照进乌亮的眼眸中,好像有神秘的光泽跳跃其间。 碧桃将五指微张的手举到眼前,笑了笑。 “皇上。”就在皇帝穿过庭院的时候,背后传来细微的唤声,听着大概是碧桃宫里的哪个宫女。他以为是有关碧桃的事,便停住脚步回身去看。 就在刚才的大殿上,暮云想了很多。宫中立足需要圣宠,而小姐如今怀有身孕,自然不能承宠。自打上回皇上坐了没一盏茶就走后,就鲜少再踏足翊坤宫,不知是否与小姐怀着小主子不能行房有关系。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翊坤宫,即使皇上近来哪宫都不曾临幸,上回的事还是让人取笑了个十足。暗地里直说小姐怀孕后胀着肚子,皇上见了还能有什么兴致。 她想为小姐分忧,可是那个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宫女如今占着她的位置排挤她,让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统统无从下手。就连奉紫和初晓也不顾念旧情,几个人筑起围墙,单将她一人拦在外头。她想起自己娘亲告诉她的一些内宅事儿,无论正妻还是小妾,怀孕时都会把自己身边的丫鬟推出去,好将男主子笼络在自己屋里。况且翊坤宫如今没有别的妃嫔主子,小姐就是想推别人出去也为难手中无米。 她是盼着小姐好的。至少不能让皇上这次再是来了就走,明日里还不定有更多难听的话传出来呢。 于是她守在庭院子里,果然瞧见皇上仍旧走了出来,并没歇在里头。她这才大着胆子出声留人,只那面皮儿涨的通红,眼睛飞快的溜了一圈四周,生怕别人突然窜出来瞧见了。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了,不过为了小姐,她没什么不愿意的。 皇帝站在暗影里一开始倒没看出来是谁,加上她本身也着意打扮了,与平常略有不同。后来借着洒了满院的月光,皇帝看了一会儿才认出就是刚才差些与他撞上的宫女,他隐约记得碧桃与她很是亲厚。 暮云腮边飞起红云,话到嘴边反而打了弯,说了句:“皇上许久没来看我们小主了。” 皇帝没仔细,以为这是替碧桃叫屈来了,不由笑了:“你特意来拦朕,就是替你们主子带的这话?” 她见皇上语中带笑,显见心情不差。更为轻柔的应了一声,“嗯。”复咬了半天的唇才说:“因为确实许久不见皇上了……”很是羞涩的模样,不比平素自如。 皇帝此时才发现事有不对,他扶着额头想了想。再看眼前之人的精心装扮,顿时有些了悟眼前在发生什么事。 暮云只觉得皇上慢慢地慢慢地走近她,方才感受过的迫人压力再一次固住她,她呼吸一凝。皇帝低了头看她,她只觉得心里头小鹿乱撞,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很慌张很想喘气。 然后她听见一声“暮云”,轻软的声音犹如惊雷炸响在她头顶。 她抬头,果然皇上的视线早已转到了她的后方,她浑身有些发僵的转过身去,主子扶着芸缕立在红柱边, 她有满嘴的话说不出,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主子,小心冻着……” 碧桃轻笑了一声,没管她说什么。眼睫微抬,与皇帝看来的目光相对:“皇上这是看上妾身宫里的侍女了?”尾音勾起,就像在轻视他看人的眼光。 话听着有点呛人,可是皇帝不知怎么松下心来。他本以为这宫女是在她的授意下行事,毕竟他确实许久不曾踏足翊坤宫,往常也不是没有妃嫔做相同的事。如今见她并不知情,心里好受了些。 皇帝彷佛将身前的暮云当做空气一般,自碧桃出现后没再看她一眼。“不是睡着了?”他揽上她的腰,虽比之前圆润,他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更踏实些。 碧桃虽然失望于暮云辜负了她,但她到底不是原装的,不曾和暮云有着打小的情分,失望之后也就没了,反而可以借着此事示皇帝以弱。即使男人心里有别的疙瘩,也大多是愿意包容疼惜的受了委屈的女人吧,她琢磨着。 “被梦惊醒了。”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回头看了眼局促的跟在后面的暮云。眼中有着浓郁的伤心,唇却抿的紧紧的,没再多说。皇帝见了果是心生怜意,一时忘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心结。 芸缕慢下脚步等到暮云跟上,叹息了一声:“暮云姐……” 有一瞬间,暮云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她一一看穿,不由狼狈的躲开了眼。 “朕在旁边陪你睡?”皇帝记起很多妃嫔总爱拿雷鸣电闪时受了惊吓睡不安稳或者身子不适来当借口寻求他的庇佑,都说真龙天子之气可挡鬼噩。他倒不如何相信,反对此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成了安神符? 奉紫正取了红烛点灯,碧桃和皇帝坐在罗汉床上,暮云自觉跪在底下。 碧桃还是没看她,而是偏过头和皇帝叙话:“皇上可还记得那回和妾身怄气?”她没管皇帝笑着又想反驳打岔,继续道,“妾身那时入宫不久,再加上总听人说触怒龙颜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心里怕极了。虽妾身自觉没有触怒龙颜,还是担心皇上误解了妾身。皇上知道妾身做事总是直来直去的,那会子怕的很了,就没头没脑的派了个宫女去请皇上。她就这样伏跪在霓裳阁外不停磕头,丝毫不顾周围人的指点和嘲笑。皇上终还是被她请了来——” “妾身一直记得她的好儿。”话到此处,她声音里带了哽咽。 皇帝经她一提倒确实记起来,那回他以为自己认为与众不同的女人与别的后妃也没有不同,为此懊恼,便就不怎么去她的芳华阁了。还是个宫女再三请磕,加之他又确实不想就这么把她丢到脑后,这才有了后来的和好。 皇帝突然有所悟,与众不同?她既是与众不同,行为处事自是与别人不一样的。但容不得他细想,此时他只觉得这小女人倍感让人怜惜,他叹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暮云听过后头埋的更深,眼角隐有泪光涌现。她一直以为小姐忘了,却原来忘的不是小姐,而是她自己。 即使她百般为自己宽说,小姐的不再重用其余大宫女的排挤,再加上她早就习惯的富贵日子,让她无比恐慌会就此失去原先拥有的一切。她是好不容易陪着小姐熬到这一天的。她当自己想要夺回的只是小姐的目光而已,可那些荣华也同时迷了她的眼。 她后悔莫及。 ------------------------------------------------- 皇后坐在正上方,听了来人汇报后轻描淡写地道:“失败就失败了,横竖没费多少心力布这局。”只是安排了几个人在那个动摇的小宫女耳边挑唆而已。她本以为这个宫女是觉得自己主子不牢靠想爬上更大的船,这才命人煽动她,好按下个钉子。 没想到她是见主子风光了,自己想爬皇上的床。要是真成功了倒好说,说不准真能把薛氏气的动了胎气,好赖也是她以前贴心贴肺的近身丫鬟不是。 “那个宫女,珍昭仪怎么处理了?” “回娘娘的话,听说珍昭仪心善,只放了她出宫,没再追究。” “心善,”皇后勾起嘴角,“卖身契还在她或者她娘那里罢,纵然出宫,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比受宫里众人非议还便宜些。” “这……”回报的宫人低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皇后也没指望她能搭茬,再问:“皇上呢?” “皇上皇上歇在了翊坤宫。”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皇后的脸陡然沉下来。皇上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踏足后宫了,没想到第一天就歇在了翊坤宫。她当皇后这几年,除了禁足那次,皇上就从来没这样下过她的脸面。即使是禁足,对外也是宣称养病。珍昭仪,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让她膈应啊。 她漫不经心的挥手让那人退下,思绪转到了另一头。她总觉得德妃这次称病不大对劲,就如她上次暂隐幕后般,恐怕另有蹊跷。 伤心是真,但是一病不起拖了几个月之久就让她有点无法相信了。看来,还要再让人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心结其实还没解开,只是桃出手了→ →皇桑太好骗了。或者说,桃,你演技终于有进步了。 今天码的比较急,当中还有来回改。有错漏求捉。 第70章 青草 碧桃背靠着小垫子,全身放松欲用宋嬷嬷教的腹式呼吸法调整呼吸,据说这样对六七个月大的胎儿有好处。 奉紫舀了一勺晶莹剔透的青草豆腐喂到主子嘴边,碧桃懒得抬手便就着她吃了。清淡的青草香在唇齿间流连,她满意:“这道不错。” 初晓见状命了个小宫女去小膳房看赏,她于账上不十分精细,吩咐完后嘟起唇道:“这活计主子怎么就派了奴婢做。暮云能管的好,奴婢可是不成的。” 奉紫顿了手,斜她一眼:“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芸缕见初晓面色讪讪的,不敢和奉紫顶嘴,这才笑打了个圆场:“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名字,主子既轻拿轻放了她,可见心胸豁达,并不把那事儿放在心上。咱们更犯不着蝎蝎螫螫的。” 碧桃表示了一下支持:“伤口捂久了反要化脓,倒不如让它自自然然的好。她侍候我这么久,要说感情自是最深的。但在她做出那样的决定之后,多少经年的情谊也都消散了。”久倒是不久,但感情是真的有的。包括她对着皇帝说的那一番话,三分真七分假,真假掺在一起才让皇帝分辨不清了。 但说到底,百分之七十几的技能点数才是皇帝甘愿被她糊弄的缘由罢。 初晓只当自己提及此事又惹得主子感叹伤心,她又最是个爆炭性子,便往尚书府邸的方向啐了一口:“原先她们俩说的时候奴婢还不信。喂不熟的白眼狼,白辜负了主子一片心。”其实她自己也是伤心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就是颗石头都有感情了。 更不比奉紫,瞧着有情有义,那情义却都是冲着主子去的,骨子里冷的很。暮云走后,就没见她多难过不忿。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服侍主子,好像再没别的事能入眼的。 碧桃挑眉:“哦?原先她们两个说了什么?”她是凭借时而有用的“警觉”才发现的,早些时日还自得“后院不会起火”,哪里知道后院早就烟熏火燎的烧起来了。尽管她还真有些好奇,假使她不到殿外去看,皇帝会怎么做。 这回初晓是同时被两个人瞪了一眼,她“呵呵”干笑了两声。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是让主子知道也没什么。 于是芸缕将她们发现暮云不对劲以及暗地里的商议都一一告之主子,只是她们没想到察觉了不对之处,那结果却是料错了。暮云并不是要对小主子不利。 芸缕自省:“奴婢自以为是暮云姐投了别家,这才想要处处防范她。却不知是否是因了这等举动让她彻底寒心才做出那样的事来。奴婢……到底占了她的位置,她许是觉得自己不受主子重用了才会如此罢。” “成王败寇,”碧桃笑了笑,话不算开解,倒把芸缕点的有些尴尬。谙熟人心的芸缕,在宫中不该没有见过类似的例子。又何尝没有一开始就打算顺水推舟得到这番结果的打算?不过,她不在意,“她存了这样的心思,不是早,就是晚。长痛不如短痛,我倒宁愿早一些。”想要地位稳固,有些事不可不为。她自己尚且做不到不争,怎么能严苛要求别人。 芸缕原是有被主子看穿的尴尬和不安,听主子这番话方渐渐镇定下来,若有所悟。她好像越来越了解主子,又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主子了。 那边厢初晓听的云里雾里,而奉紫,依旧是低头一声不吭的做着手上的活。 ------------------------------------------------ “汝言姐,你可来了!”小宫女急忙忙跑出来,正撞上要入内的汝言,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她,“你快去劝劝吧,主子又摔了两个盏子。” 汝言听了无奈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小宫女心有余悸的退了下去。汝言则挑帘入内,恰一个小杯子丢过来,险些砸个正着。她抚着胸口平复心情,想着,要不是夫人对她恩重如山,她何须吃力不讨好的伺候这个缺根筋的主子。 想归想,她照旧要打叠起精神迎上去,力道柔和的阻拦她再摔的动作,劝慰道:“主子何必动气,要是连带小主子也气着了,可怎么是好?” 已升至婕妤位的敏贵人摔手冷笑:“气不气的又如何,横竖他是个没人关心的。” 汝言知道一定又是皇上歇在翊坤宫的事教这位祖宗知道了,她明明吩咐过别传这话,不知是哪个大嘴巴没管住自己透露出来。为今之计,也只能竭力安抚了。 “主子这话说岔了,龙子风女哪儿能没人关心?前儿太后娘娘还派人来问寻不是。” 提起太后,敏婕妤脸色缓和了些,总算姑妈是站在她这边的。但再想起表哥被那个薛氏迷的昏头转向,纵然最近去的少了,还不是各宫都没怎么去,终还是她占着大头。这样想着,又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不得了。 汝言一见敏婕妤眉毛一扬就知道不好,打了岔给她出主意道:“奴婢知道主子是瞧那边那位不顺眼。主子在这里憋气,她那里可还过的滋滋润润的呢,影响不到分毫。” 不等敏婕妤置气反驳,她接着道:“主子要是想让她遭罪,奴婢或可为主子筹谋一二。” “你有主意?”敏婕妤狐疑的看着她。 “主意是有,只是要暂且委屈主子和珍昭仪示示弱,其它的奴婢会替主子打点好。”她附到敏婕妤的耳边细细道来。 这主意不过是根据主子对皇上的真情让主子恳求珍昭仪一番,再设计让皇上看到。到时候只要时机把握的好,不但珍昭仪有嘴说不清,皇上说不准还会感动或是怜惜呢。倘是能将珍昭仪激怒了,自然更好。 实则这计糙的很,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适合这直率过头的主子去做,至少真情流露这一点,主子是能发自内心做好的。她也只是想暂且将主子安抚下来,别动不动使力砸东西而已。 敏婕妤原是不乐意,但想想结果又觉得委屈一次也没什么。同意之后果然心情舒畅了许多,她使唤战战兢兢缩在角落的小宫女去取果点吃:“嗳,就那盘拿来吧,省的去御膳房取耽误功夫。”她指着几上的水果盘子。 那是太后派来的嬷嬷端走她房间里的香炉后命人不时替换的时新水果,用以清新屋中的气味。 “是。”小宫女低着头端盘送去,藏于阴影处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什么。 而此时,咸福宫的正殿,丽贵嫔正为德妃应付她而说的话不胜其烦的思考着。 “德妃娘娘这次行事,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了……”丽贵嫔喃喃。如今同是无子,她以为自己和德妃的关系可以更稳固,再借德妃的势让皇后尝一尝她种下的苦果。但任凭她旁敲侧击,德妃仍旧是虚弱着身子躺在床上,含含糊糊的应付她。甚么小宫女的,还有提到她需要一只猫。 婉兮陪着想了想,道:“左右是与主子无关的。奴婢忖着恐怕是把主意打到有子的妃嫔身上去了?” 丽贵嫔嗤笑:“若真如此,她就是被韩承运的死刺激的没了脑子。害她的人她不管,倒先磨刀盯准了别人的孩子。”她自己没这本事,因而极力盼着德妃能赶紧振作起来,一举压过皇后的。 婉兮不敢支声。 其实丽贵嫔当初知道自己不能有子嗣的时候,还不是见谁咬谁,安贵人就为此吃了一番苦。说到底,只因为皇后娘娘于宫中的根基难以动摇,一时半会害不到她头上,只好先找替罪羊泄泄火罢了。 “皇后还没发现宓贵人有问题?”丽贵嫔突然问。 婉兮回答:“奴婢打听过,素月已经咬舌自尽了。想是没将她供出来。” “没被发现就好,怎么说与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丽贵嫔漫不经心的道,“往后还有用处呢。” ------------------------------------------------ 碧桃以为,两个孕妇碰在一起的画面是很新奇有趣的。当然前提是所谓的碰不是大肚子的碰撞,而只是单纯见了面打个招呼的情况,否则就该发展成血案现场了。 “敏婕妤好兴致。”草丛中狭路相逢,碧桃不动声色的错开一步位置,贴着肚子的手轻抚腹部。养胎养到这个时候,她可不想为了平常的散步锻炼而被人设计。即使对方与她同是身怀六甲,看上去战斗力很低。 偏这回敏婕妤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规规矩矩的扶着宫女的手蹲□来。乖巧称:“妾身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免礼。”碧桃随意抬了抬手,叫起。 敏婕妤没起,反而出人意料的就势跪了下去,很是哀切的唤了一声:“昭仪娘娘。” 就连汝言也被她这一步吓了一跳,差些没扶稳摔了手去。主子也太心急了。总要掐着时辰等皇上快来了再说。 碧桃细弯的眉儿一蹙,尚抬着的手往边上一搭,由芸缕扶稳了,唇边含笑慢条斯理的问:“敏婕妤这是唱的哪一出?” 敏婕妤彷佛没听到,接着凄凄哀哀的道:“往常昭仪娘娘霸占着皇上妾身并不说什么,即使与宫规相悖,皇上喜欢去谁那儿也轮不到咱们来管。但自打娘娘在妾身后头传出怀孕的消息,皇上就鲜少去妾身的桂月阁。妾身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儿,实在是没办法了。还请娘娘行行善事,就让皇上再来瞧瞧妾身腹中的孩儿罢,妾身实在不想他出生之后,旁人告诉他他的父皇对他如此漠视冷淡。” 汝言暗自诧异,这番话无论是指责珍昭仪霸占皇上还是不满她刻意在别人后面曝出怀孕的消息搏宠,确是字字皆在激怒珍昭仪,确实不能让皇上听见。只不知主子是本就有打算,还是克制不住发自内心的说了。 敏婕妤说的这些话要搁别人身上,早就气的回敬她:皇上又不是我的,哪里能我让给你你让给我,你这是把皇上当物品看吗? 但是众所周知,碧桃的解题步骤向来是不正规的。她此刻神思已飞,正揣摩着敏婕妤这番举止的用意。常言道,一心不能二用,于是她的回答敷衍而充满挑衅。 “本宫不乐意,你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想吃青草豆腐了嘤嘤嘤。 第71章 猫儿 谁不为博个好名声,彰显自己宽和大方?就是再不愿,也要拐弯抹角的打官腔讽刺呢,免得传出去不好听。碧桃此言一出,不可谓不是全场寂静。就是假意抹着泪的敏婕妤一时都停了哭声,很有些找补不回来的感觉。 被这么一打岔,敏婕妤就是再真情真爱,也入不了戏。 “敏婕妤不哭了?”碧桃笑问了一句,也没要她答,接着就道,“不哭就好,省的咱们皇上路过时觉得吵的脑门子疼。”‘皇上路过’四个字音咬的格外重些。 敏婕妤脸霎时白了。 她怎么知道的? “好了好了,都要当母亲的人了,”碧桃观她面色大抵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会儿笑的很宽和,“才刚不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腹中的孩儿’吗,要是跪久了不小心落了胎,你还能到哪儿哭去呢。” 汝言的脸也白了,她直觉要糟。 果然敏婕妤被碧桃话里话外表示“你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借着孩子说事”的话激起了斗志。她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很小心的对待自己腹中的孩子的,一些不爱吃的东西,诸如豆类食物水果等,在经嬷嬷指点过后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即使偶尔因为控制不住脾气去砸东西,亦是小心的护住了肚子。只是她从小养成这样的骄纵脾性,并不好改罢了。 但不代表她没有努力去改。谁都不能就此断定她。 此时她大概忘了,为了让表哥看清珍昭仪的“真面目”回到自己的身边,她采用了汝言的办法实实在在的跪在地上,好让皇上看到她的弱势,珍昭仪的逼人强势。虽然她们认为时间不长,于胎儿无碍。但谁知道计划会不会有错漏?要是真正为孩子好,就该放弃这番打算才是。 还是汝言死命拽着她的袖子,才让她不立时跳起来和珍昭仪理论去。当然,沉圆的肚子让她无法马上行动也是原因之一。 汝言是想好歹撑到皇上来,可不能前功尽弃。 敏婕妤受到提醒,咬着牙忍住了,依旧维持着哀切的哭容。要远看过去,还当是碧桃仗势欺人呢。 碧桃发现了她们主仆间的小动作,她向奉紫招招手,笑道:“既然敏婕妤欲在林中下跪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咱们也不便多打扰。只她到底怀有身孕,跪在地上如何使的。本宫素来是心善的,奉紫,将本宫在外头行累了常用的那个软垫取来给敏婕妤铺上,让她专心为咱们未来的皇子祈福,也好寿岁更绵长些。” 如此一来,敏婕妤就是望着她的背影长跪不起也与她无关了。且这话说的毒,好像敏婕妤要是不祈福,那孩子就会短命似的。 几句话直将敏婕妤气了个倒仰,她要真听她的长久跪下去,龙胎都没了还哪来的寿岁?这是哪门子的心善! 但她只能心中大恨的看着珍昭仪就这样任宫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走了。 自始至终,本应该出现的正角儿皇帝连个脸都没有露过——说到底,皇帝也不是谁想设计他路过他就能偶然路过的道具不是。敏婕妤这一番情态算是白做了,姑且只能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元气大伤的扶着汝言的手准备回宫。 被压的乱糟糟的青草地,证明她曾来过。 皇帝屏气凝神,沉腕在宣纸上书下一个“思”字,提笔离手,稍事观之。 赵忠信估摸着时辰,再看了看刻漏,上前提醒皇上道:“皇上,已是午时三刻了,您吩咐过今儿要去陪太后娘娘用午膳的。” 皇帝闻言略加思索,沉声吩咐:“你派人去和母后说一声,朕明日再去。” “是。”赵忠信不敢怠慢,退后支了个小公公麻溜儿的去了,免得太后娘娘平白等的心焦。 就在方才,皇帝突然回想起不久前在翊坤宫捕捉到的那个念头。 既然自己认为碧桃与旁人不同,且她行事作风确实与众不同,那对待自己又如何会与别人一样?他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连日来将这事沉甸甸积压在心头根本没有必要,一边要求出现一个特别的女子,在她出现后又责怪她对待自己的方式不与他人相类。如此矛盾,岂不可笑? 他将笔搁在金沉的雕卧龙笔架上,心事一去,心情轻松不少。便换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一个时辰后,听完小公公回禀的赵忠信凝神奏报:“启禀皇上,桂月阁的敏婕妤受惊,据太医说龙胎不稳。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 连碧桃都无法预料到,敏婕妤竟在与她分别后回宫的路上出了事。她出事的缘由是一只吊死在树上狰狞可怖的猫。而素来大胆的敏婕妤在看到那只猫后倏然尖声惊叫,就这样闭过气去。 更为诡异的是,敏婕妤受惊后竟是险些流产。好在太医院的院使出马,终还是将龙胎保住了。 惊吓就能将坐稳了的胎儿吓的流掉?无论是谁被问到这个问题恐怕都会摇头不信,这太奇怪了。即使死去的猫不吉利,也只是只猫而已。 少数人不由将目光放在珍昭仪身上,敏婕妤可是实打实的在她面前跪了好一会儿,难不成和这有关?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此事另有推手,无论是短暂的下跪还是轻微受惊,都难以达到流产的结果。 桂月阁外厅。 皇后位座上首,因这事事关龙胎,皇后不得不给太后一个交代,她摆出十分肃穆的架势:“你叫蝶儿?可是你将那只猫吊在树上的?”她查过,这宫女是出自宓婕妤手下,但宫里的事和人从来不能看表面,越是归谁管的,越不是她真正的心腹下属。 坐在她身旁的皇帝看了她一眼,并未插话。他原是来安抚敏婕妤的,此时也不过见见皇后如何处理。后宫的事,他不准备多插手。 那个叫蝶儿的宫女抖着身子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吊上的。” “你为什么要把猫挂在树上?” “奴奴婢家乡的人说说猫有九条命,就算埋在土里魂还会再出来。奴婢奴婢将它吊在树上,是想让它往生。”宫女磕磕巴巴的说着。 作为人证出场的汝言抹着泪,给皇后提供消息:“皇后娘娘容禀,在我家主子还未出阁前,曾养过一只同是浑身雪白,双眼一金一蓝的猫,它意外而死时主子还狠哭了一场。便是事有凑巧,如何就巧到这个份上?还请皇后娘娘给我家主子做主,莫轻信了她的话。”当时那猫死状甚惨,自家小姐不止是哭,还连做了好几宿的噩梦。但此时不宜细说。 皇后也确实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她宽厚的安抚汝言之后继续对蝶儿施加压力:“你和本宫说实话,到底是谁指使你做下这等事?你该知道,欺骗皇上罪可当诛。”她抬出一旁的皇帝。 那宫女还待狡辩,坐在下属位的贞修仪绢帕沾了沾唇,开口问:“你身为一介宫婢俸银无几,可别说这猫是自己养着顽的,你这是给谁养的猫?”宫人自然不会无故养猫,大多是为哪宫的妃嫔主子看顾着。她虽出自宓婕妤的蒹葭阁,但宓婕妤从未养过猫。 宫女蝶儿旋即埋头不吭声了。 皇后见状笑容变淡了些,她抬手:“来人,上夹棍。” 宫人领命给那宫女上刑,且用布团将其嘴巴堵上,免得她嘶声喊叫污了皇上和各宫娘娘的耳朵。其余妃嫔皆偏首掩帕,不忍多看。 稍过片刻,皇后稳稳端坐,不偏不倚,她再道:“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肯说就点头。” 那宫女疼的脸色惨白一片,闻言使劲点头。在嘴巴里的布团终于被取出后,她断续的道:“是是珍珍昭仪。”而后倒了下去。 行刑的宫人探其鼻端气息,躬身禀报道:“启禀娘娘,犯人只是疼晕过去。” 皇帝在听到“珍昭仪”的时候面色骤然变的冷峻,但好在这宫女活着,当堂对峙也就罢了。谁想一盏茶的功夫后,抬这宫女下去的人来报,她脉搏鼻息全无,竟是就这么死了。 碧桃有动机有能力,且在出事之前刚和敏婕妤有过摩擦,但凡她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可以就此结案了。尽管宫女死的蹊跷,但一句“畏罪自尽”向来是绝佳的借口。 无奈她观皇帝面色,知道此事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她踌躇着问:“皇上,您看……” 皇帝打断她:“给朕继续查,一个小宫女信口雌黄说的话当不得真。”这是要力护珍昭仪了。 皇后手指攒紧,却只得应是。人证已死,线索一断,倘或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再拖到薛氏生产,这事说不得就不了了之了。此时她心里遗憾敏婕妤肚子里那个怎么就没被吓没了,一旦龙胎不保,就是太后也不会放过薛氏。 ------------------------------------------------ 翊坤宫中,不久后碧桃也闻得这一消息。 初晓满脸忧色:“主子,这可怎么办?”谋害皇嗣可是大罪,当时大小姐不就是因为这个被打入了冷宫。虽然如今有皇上护着,可难保不会再冒出个指向主子的证据来。 宫里头想把主子踩下去的妃嫔实在太多了。 “不急,”碧桃乍听闻时也是头疼,再听说皇帝不肯信她这几日提起的心也就放下了,总算皇帝还不糊涂。就是不知贤妃打下的结何时能解开,后宫生存,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心会不会偏着你。“近日跳出来作怪的牛鬼蛇神太多了,要有人下手,正好一起看个明白。” “可万一迟了……”初晓还是担心。 碧桃沉吟:“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别人想趁机插一手也做的不严密,不必咱们出手,就是皇后那一关也过不了。咱们皇后娘娘为了显示自己处事秉公,不会将那些漏洞百出的证据呈上来丢人。反倒是原先布局的人,难道仅是为了不明不白的污蔑我一句?” 芸缕脸色一肃:“主子是说她还有后手?” 碧桃笑了笑:“我不过做个猜想罢了。她既想同时除了我和敏婕妤,就不会不知道皇上对我的态度。何苦让那宫女红口白牙的喊出来,岂不更招人疑惑。除非,这事只是个引子……” 不等碧桃说完,皇上驾临的传唱高声响起。 碧桃止住话头,起身接驾。在这个摸不清皇帝到底怎么想的空当,还是谨慎点儿好。要是原先,她就舒舒服服的窝在榻子上等皇帝自己进来了。 “敏婕妤的事你知道了罢,”皇帝稍坐片刻,呷了口热茶后宽解她道,“不必太过担心。” “有皇上在,妾身没什么好怕的。”碧桃笑弯了一双眼儿,她察觉皇帝的态度有所转变。就着孩子的话题叙了几句后,她叫退宫人,探问,“妾身有个问题想问皇上。” “嗯?” “妾身一直觉得皇上前段时间……不怎么待见妾身。”她把话说的委屈极了。 皇帝失笑:“朕何曾不待见你了。”但他知道她素来是敏锐的,恐怕还是能从中发现一两个不对劲的地方,这才跑来撒娇。难为她忍到现在才问。 因事情已解,再说,他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只是话也不好说透,免得被人说听信无稽之谈。只含糊透露给她知道。 “妾身还当妾身是有大过错,才惹的皇上不快。”碧桃脸上的笑容冷下来,“先前头和妾身说政务繁忙,拐个弯儿就去了安贵人那儿。妾身在宫里擦眼抹泪的难受了好些天,本不想教皇上知道。如今竟是为了别人这么句挑拨的话就把妾身的心丢到犄角旮旯里,皇上真是圣明。” 皇帝愕然。老实说,碧桃之所以被他昵称为“小乖”,是真的一直挺乖的。即使恃宠而骄,直率张扬,那也都是对着别人。他每每看着那些人吃亏的表情,都觉得很有趣。 想不到今天竟落到自己身上了。 “多早前皇上就误会过妾身,妾身告诉皇上有甚么话和妾身直说便是了,皇上应了。皇上金口玉言,应了的事却做不到,妾身真替皇儿担忧,他父皇在‘言出必行’上头想必做不了他的好榜样了。”碧桃说完犹不解气,扬声唤来奉紫:“扶我进去歇着。”也不等再看,帕子一甩入了里屋。 她方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愣没让皇帝插上嘴,如今还甩下皇帝就走人。皇帝还是头回被人这么兜头兜脸的下面子,整个人都要懵了。 等他回过味儿来,不觉张了张嘴。罢了罢了,宋嬷嬷说怀孕的人脾性大,他就大人大量让着她一些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这章说清楚的,但是突然发现我脑补的很顺,看起来会突兀。所以暮云“烛泪”那里还是给皇帝加上了一句话,其实皇帝是那里受启发的→ → 皇帝自己想开了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没让皇帝听到表白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对比一下曾经“晋级”误会事件和这次的“在意”误会事件。很明显的发现,桃恃宠而骄了啊…… 当时多委婉多温顺,现在多嚣张啊 第72章 茉莉 德妃轻轻摩挲着紫檀雕回纹手卷盒,辟湿气的檀香隐隐从鼻间掠过,她心中渐渐安宁下来。 湘玉端着一碗鱼片粥走过来,见主子又沉浸在思绪中,心里叹息。她柔声劝道:“主子,奴婢见您晚膳没用多少,特地让御膳房备了碗粥,可要尝尝?” “先搁着罢。”德妃手上一顿,目不转睛的回答。她额上戴了养病时防风的额帕,脸色只是稍白,并不露病态。然而回话时中气不足,略显虚弱,与她惯常风风火火的作风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差别。 湘玉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劝。她替主子掖了掖被角,转而说起别的事来:“那个叫蝶儿的宫女……宓主子说好赖看顾好她家里人。” 宓婕妤虽明面儿是皇后身边的人,实则暗中早已投靠了德妃。就是皇后恐怕也不知道,她在这件事上费尽心思把蝶儿和宓婕妤的关系撇开,以为这宫女是旁人安插来的钉子。却不知她本身就是宓贵人用来供德妃驱使的棋子。 因德妃和宓婕妤同住永寿宫,即使有些往来,旁人也不会多加猜疑。皇后原先拉拢她也未尝没有在德妃后院点火的意思。 “你看着办。”德妃口吻淡淡的道,“总算上回鬼节的事没白帮了她,再多给她一些好处也无妨。” “是。” “可惜她还是没成功,终究是不够狠啊。” 湘玉想起自家娘娘的手段,手亦是不稳的抖了抖。但娘娘今儿难得肯开口,她仍旧接了话:“三公主如今身子时常虚着,小病痛更是没有停过,恐怕就是那回耽下的病根。” “嗤,不还是死乞白赖的活在这个世上。”德妃想起承运连太医的救治都等不得就匆匆去了,抓着卷匣的指尖泛白,恨声道,“怎么不死了干净。” 湘玉被主子语气里的恨意听的一震,但再想到小主子那英气勃勃的少年容貌,神色同是黯下来。要是放在以前,娘娘说不得还能再要一个孩子,现如今皇上十日有八日都宿在翊坤宫,难道还要娘娘去捡珍昭仪的漏不成。且拿殇子之痛博取皇上的怜惜是最没可能的,否则当时宓主子也不致失宠至斯了。 皇上但凡一见着娘娘就要长吁短叹,反勾起娘娘的伤心事来。两人相处,就是她们一旁的奴才见了都觉得别扭。 “娘娘……”湘玉轻声将德妃从哀恸的回忆中唤醒,她低眉道:“别再想了。”想再多,苦的也是自己。殊不知皇后有多得意。 德妃从恍惚中醒神,一抹冷笑逐渐爬上嘴角,顷刻转了话头问:“消息传递出去没有?” 湘玉被突如其来的话听的怔了怔,旋即会意:“已经传递到老爷那儿了,且回复说老爷正着手布置。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毕竟被降职至侍郎,要说位置也是不差的,只是上头有珍昭仪父亲的打压,再加上他人揣摩圣上心意,暂且不敢有太大接触。 德妃点头:“能在她生产前达到效果就行了。”她也不奢求许多,皇儿的离世是家族势力远不如前的最大根源。原先许多人的依附都是看准了皇儿未来能够继承皇位,因此趁早拉拢讨好。 即便如此,她也有把握这一役的胜利。 “皇宫里朝堂上的流言皇上可以打压,可以震摄,那么百姓悠悠之口,皇上准备如何堵住呢。”德妃轻轻一笑。 她缓缓启开回纹手卷盒,一道明黄圣旨安放其中。她低头的目光流连不去。 “朕之皇长子,禀受天命,应运而诞,遂命名“承运”,以示朕欣。” 承运,母妃让你的兄弟姐妹给你作伴,可好? ------------------------------------------------ 皇帝奏折合上的动作淡然缓慢,彷佛这只是普通的奏折一般,但从他眼里酝酿着风暴里不难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怒意。 钦天监的人居然上折说珍昭仪腹中的胎儿大不详,此子若生,宫中的皇子皇女的命格皆会被其所克。而自珍昭仪怀子之后,大皇子殇逝三公主体弱以及敏婕妤腹中孩子险些无故流产,俱可证明。 荒唐! 他的亲子之间互相相克,这是哪来的道理! 等他再次翻看奏折末页,发现钦天监的人所书现前民间传唱的童谣:碧桃花,灼其华。树无果,猫儿索。一魂二魄飞来投,桃实纷纷累然多。 他沉下脸,一把将奏折甩到地上,眼不见为净。 这又是何意?他倒不知他的皇儿还是由承运三人的魂魄索来拼齐的,简直可笑! 但百姓间谣言的传播却让他也不得不神色一肃,凝重以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总不能杀光所有传唱的百姓以儆效尤。 皇帝有规律的叩着桌面,扬声:“熊尧。” “臣在。” “传令下去,尽力将谣言传播的势头压下,还有,尽快找出散布的源头。” “臣领旨。” 即便如此,皇帝仍有些心神不定,他吩咐赵忠信:“民间谣传的事不得传入珍昭仪耳中。违令者斩。”她正怀有身孕,接连二三的出事只怕心里难以承受。 赵忠信一凛:“奴才遵命。” 皇帝眼神又落在另外叠摞的奏折上,没想到边疆蛮族与喀什族等几个小族通婚联成一线,而连年牧草丰沛无病无灾又让其休养壮大,怪道他们敢就此来犯。而己方军队因轻敌而连吃败仗,让自己近些时日已是头疼不已。 而谣言之事,若不能早日解决,传出京城必成祸患。 ------------------------------------------------ 东风解冻,花始迎春。 初晓俏皮,从院子里兜搂来一裙儿茉莉花瓣,兴冲冲的跑进屋里来。奉紫见状又是摇头又是训斥:“你就不怕旁人看见,这样没遮没羞的到处跑成个什么样子!初进宫时瞧着还乖,礼仪规矩一刻不敢忘。如今是哪里好作怪就往那里凑,你自己丢脸不要紧,没的连带主子都遭人嘲笑了去!” 初晓因兴致好,闻言竟没失兴。笑嘻嘻将茉莉抖到桌上,边是应声:“是啦是啦,只有你最懂规矩。咱们都是山野里蹦来的皮猴子,大字都不识一个,何谈规矩!” “你!”奉紫气结。 “你看你,为了我的事反把自己气着了,哪儿有人这么傻的!”初晓空了手去拍她的肩,“不是只撩了一小截儿么,我又跑的快,放心吧,没人瞧见。” 芸缕打里屋出来,对这场景见怪不怪,倒是那桌上的茉莉引起了她的兴致。她笑着出声道:“有这茉莉,不如来做茉莉汤吃。” 一句话把二人的注意力都转了来。 初晓歪头:“我原是想给主子缝香袋使的,听你一说,还真有些嘴馋了。”说着还去拉奉紫的衣袖,“嗳,你觉得呢?” 奉紫懒得理她,斜她一眼后径自去小膳房取碗碟和蜂蜜。既要吃,东西就要准备好。 芸缕笑的不行:“感情可真好。” 初晓嘟囔:“瞎说什么,谁和她感情好了!” 之后三人分工,初晓取一只碗盛茉莉,奉紫则拿另一只在碗底涂了厚厚一层蜜,再将二者相合,让茉莉花香熏润碗底之蜜。芸缕用茶炉子煮水,不时笑看她们俩,直把她们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嗔眼睨她。 做了几只蜜碗子,又等了半天儿,恰扶了碧桃出来尝鲜,小宫女前来通报:“娘娘,丽贵嫔娘娘在门外求见。” 碧桃与芸缕对视一眼,抬手道:“领她进来。”让奉紫暂且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自坐上首。无事不登三宝殿,丽贵嫔和她素无交情,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入殿的美人儿口如含朱丹,眉梢扬黛色,纤纤细步,袅娜而来。许是不曾产子的缘故,即使她年岁比之贞修仪不差,却较她年轻许多。她露面即笑,毫不拘泥的行了礼:“妾身给珍昭仪娘娘问安。”昔年的小丫头如今爬到她分位上头,她却好似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奉紫,看茶。”碧桃让了她座,转而吩咐道。 丽贵嫔视线随奉紫的举动走了一遭儿,将那玫红的帕儿掩了唇:“昭仪娘娘亲自调教出的宫女就是不同,妾身方才一路行来,见几个宫人鬼鬼祟祟的,还当娘娘怀着身子无力分心这等琐事呢。如今想来,大抵是六局没教导好就将人送了来。可不是惹人误会么。” 碧桃不解,这是专程跑来挑衅来了?她稍稍扬了眉回以一字:“哦?” “要说起来,许也是因着……”她顿了顿,看了碧桃一眼,安慰她道:“娘娘也不必着急,这事说到底不是咱们人力可控的,何不请个高僧来念经祈福呢?” 这让碧桃更是糊涂了,她抚着小腹开口道:“丽贵嫔不必和本宫打哑谜,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丽贵嫔端起几上的茶碗,因翊坤宫鲜少有客人登门,一时来不及煎茶,还是方摘下的那蜜碗冲滚水而成的。她先是饮了口,转而红唇启笑:“蜜水香冽,倒是妾身想岔了,娘娘有这情致做茉莉汤,想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碧桃头一回发现,原来后宫女人气人的本事也是不差的,只先前头与她对阵的段数不足而已。对方想拖急了自己,但同时又想透露出什么来,无非是想自己的好奇心。可横竖自己是不急的,若有本事,她就此住嘴回去。 她放松身子依进圈椅中,似笑非笑的看着丽贵嫔一番慢条斯理的做派。在自己的地盘,她何必秉持规矩坐姿端正,这样还更轻松些。 丽贵嫔心中叹息,她就知道珍昭仪不是好对付的,德妃娘娘给她的这个任务可真是难为她了。往常后妃多爱打太极,来来去去总有招可使,有话可说,偏珍昭仪不接口不好奇,无招胜有招,让她很有种自说自话的尴尬之感。 她只得再开口道,语气中带了刻意的不忿:“虽娘娘能看的透,妾身却为娘娘不值。咱们女人怀胎是极不容易的事,妾身虽不曾怀过,也见不少人有孕时被折腾的昏天地暗。可那钦天监的官员偏偏无事生非,愣是说娘娘腹中的孩子带煞……” “听说当时皇上连折子都摔了,脸色很不好呢。”她忧心忡忡。 碧桃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还没等丽嫔贵调整表情好看戏,就被她倏然凌厉的眼神唬了一跳。只听她道:“说清楚。”只三个字,淡而威严。 丽贵嫔怔怔看着她,张口一气儿道:“现今民间已经传遍,都说娘娘腹中孩儿不祥,是用巫邪之术招其余皇子皇女的魂魄入体。那只吊死在树上的猫就是娘娘施法的证据。” “啪”,几上的茶碗被碧桃衣袖扫落在地,瓷裂几瓣,汤水洒遍。 第二次了,先是鬼煞,再是生魂,她的皇儿是有多招恨啊! 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即使碧桃再是沉稳淡然,此刻骨子里的被娇宠大的易怒性子也要爆发了。她本就不是爱压抑的性子,只是外挂系统让她始终不为后宫诸人的张牙舞爪而担忧罢了。 她压下怒火,牙咬出声:“初晓,送客。”不等芸缕前来,她自行扶了椅臂起身。 丽贵嫔也被眼前之人弄的心里发毛,反正德妃交代的事已经说清楚了,再不走恐怕她就要遭受池鱼之殃。然而不待她匆匆告退,往前走的碧桃却不小心一脚踩进蜜水里,蜜黏滑脚,她又没稳住身子,一下仰磕在椅臂扶手上,瞬时又歪倒进椅子里。 那一声响沉的碰撞声着实震了在场的一干人等。 “主子!”芸缕惊呼,立时抢上前去。 芸缕不喊时她还没意识到,等她回神发现自己倒在椅子上,连骨头都开始疼起来,腰腹间更是剧烈的绞痛,她指尖扣紧芸缕的手臂,只来得及吩咐:“叫宋嬷嬷来。” 在她痛晕过去之际,除了担忧小包子的安危,就只剩满心窘意。防这防那,到头来,居然被自己算计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喝带着草木清香的凉茶,回甘的味道让我突然想起孟晖《画堂香事》里汤浮暗香的那段。第一次看见它好像是在看一篇网王同人里,到现在都还很馋那样尝起来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关于那首童谣,胡编乱造无误。差不多的意思是,碧桃树只是长的好看,本身是不结果子的。然后用别的方法(吊在树上的那只猫儿索讨)从别人那里取果。二魄是三公主和敏婕妤肚子里那个,因为据说魄是“精力”的意思,所以他们精力衰弱就这么理解啦哈哈,一魂是大皇子。 ……蛮扯,真想编首美的啊t t。查到赵飞燕那首“燕燕,尾涎涎”的时候觉得好自然。终究不是活在那个朝代啊→ →虽然现代民谣也很美。其实我只是给我的编造无能找个借口|||| 谣言的事明天就解决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想弄死我。 第73章 产子 碧桃在昏过去的空当,还能隐约听到周遭的走动声以及传来诸如“娘娘这是提前发动了”“快,去准备热水”的话语。当她竭力睁开眼时还以为至少已经可以开始生了。旁边宋嬷嬷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娘娘,起来再走两圈。” “嬷嬷,有点疼。”一**的阵痛传来,碧桃几欲要哭。她惯是娇气的,即使借着皇帝解除误会后点数的骤增将 “体质健康”也点到八,传说中的第十级疼痛还是能要了她半条小命。 宋嬷嬷法不容情,恍若未闻道:“对小主子有好处。”椅柄撞的是后腰,只是震动大了些,倒不十分有碍。 碧桃:“……”那本宫呢! 屋中碧桃正被人扶着一步步走的格外艰辛,屋外皇后并一干妃嫔也联袂而至。皇帝听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怔了一怔,因他印象中碧桃的产期并非在这个月。不过宫人不敢谎报,他来不及细听提早发动的缘由,匆忙赶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碧桃正在喝红枣羊肉汤,好存下些力气,免得过一会儿就没劲了。 恰逢碧桃疼的喊了一声,他一时忘记男子不得入产房的规矩就要进去瞧。皇后忙拦了他,轻徐道:“皇上不必着急,女子生产大多如此,疼过这阵儿就好了。” 皇帝经她一提稍微冷静下来,却不入座,就这样站着等。这让起身行礼后的妃嫔不敢先行坐下,也只得陪皇帝一同站着。 “珍昭仪为何提前发动?”皇帝问。 皇后瞥了一旁瞬时煞白了脸的丽贵嫔,如实道:“皇上何不问问丽贵嫔。” 就在皇帝将视线转到丽贵嫔身上的刹那,她率先跪地请罪,满脸自责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原是想着来探望昭仪娘娘,不想在宫殿内见着几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又是净手又是系平安符,说说是担心被娘娘肚子里的魂鬼煞住。妾身只当娘娘已知道满城谣言的事,生怕娘娘为此烦忧,因而安慰了娘娘几句……” 她这番措辞极是诚恳,与皇帝相视的目光更是不错开半分,显出话里的可信度。只可惜,任她如何狡辩,碧桃的早产都是事实。皇帝下颚紧绷,实不想再听她狡辩,抬脚就踹在她肩窝上,直将她踹翻在地上,鬓发倾颓,狼狈不堪。 “胡编之词,你以为朕会信吗?”冷峻的目光直刺丽贵嫔。 周围妃嫔皆是心中一凛,不由发憷,皇上平日里哪会做出这般有失威仪的蛮横举止!可见是怒急了。 又是庆幸,幸好自己没跑来煽风点火。 丽贵嫔红唇轻咬,没顾得上胳膊隔着衣袖擦出的淤青,撑在地上爬起来,仍旧跪在那儿不敢再支声。这回是连头都低了下去。 身为在后宫长久驻扎的一员,她明白审时度势的重要性。事已至此,她不宜再开口。 皇后见此肃声命令宫人:“还不快将她拉下去!”薛氏被折腾的早产,且都说七活八不活,八个月大的胎说不准就生不下来了。此事又涉及德妃一党,丽贵嫔这回算是彻底毁了,正好给了她剪除德妃的羽翼的机会。 “就让她在这里跪着,”皇帝看了她一眼,道,“等昭仪平安产子后再行处置。” 皇后顿了顿,不得不应声:“全凭皇上定夺。” 屋外众人噤若寒蝉,屋里的呼疼声和稳婆的指导声随之清晰可闻。不时有宫女端着清水进去,捧着血水出来,皇帝感受到这紧张的气氛心里为之一颤,不禁屏住呼吸。 日暮西山,金色的余晖洒落在翊坤宫的朱栏玉阶上,胧上一层轻纱。而此刻等候的众人,亦是连呼吸都放的轻轻的。 屋中,碧桃陷在柔软的被褥间,抓紧褥子的手微微松开,参片早就含在口中,刀绞般的疼痛索得她渐渐无力,意识恍惚起来。产婆在旁边急的满头大汗,不住地给她鼓劲儿:“娘娘,再用一把力,小皇子就要出来了!” 碧桃心神一震,咬紧牙根再配合着产婆使力。 宋嬷嬷调度宫女的同时见此情景,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也逐渐变得严肃。不多时,果听产婆叫不好:“娘娘恐怕要难产。” 听到几个产婆商议后的结果,宋嬷嬷眉头深深皱起,扔掀帘出去和皇帝请示:“皇上,娘娘恐是难产,若有万一……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皇帝的声音出奇冷静,毫不犹豫地道。 但在没有人观察到的地方,他袍袖中的手紧拧成拳,青筋暴起。早在产婆喊出那一声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的攥紧了,他刹那间发现,自己无法想象她就此去了的情景。原来不知在何时起,她就已经这样难以割舍了。那一刻的感受,让他迅速的做下了决定。 碧桃被系统面板连连的提示音吵的从云端跌下来,她迷迷糊糊的一看面板,技能点数竟是迅猛的蹦窜到了85点。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狗皇帝,你可以再迟一点! 接着,她在产婆和宋嬷嬷纳闷的注视中,手指在虚空中轻点,将“体质健康”加到满值,从身体里新涌入的力气让她声如金玉掷地:“再来。” 一声嘹亮婴儿的啼哭终于响彻殿内,产婆喜庆的抢在前头出来邀功:“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均安。” 皇帝自是惊喜非常,催促道:“把皇儿抱来给朕看看。” 旁边的皇后却大失所望,在听到难产的时候她本还暗自高兴,不必自己再出手。这么恶劣的情况竟都教薛氏给扭转过来。索性还有谣言一事未破,即使是皇子,有这样的传言在身也难以继承皇位。 恰此时,熊尧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启禀皇上,南疆传来羽檄捷报,泸泽湖一役大胜。” 皇帝将襁褓中的五皇子抱在怀里,哈哈一笑:“朕的五皇子一出世就传来边疆大捷的消息,果然是天降大瑞福星。天有景星,乃大星也,状如霜月,不若就取名为承景,当生于晦朔,助月为明。” “皇上圣明!”“恭贺皇上喜得瑞星。” 一时间,众人纷纷掩下心里的嫉妒,开始附和起欢喜之意浓烈的皇帝。 就是皇后也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出人意料,圣上此言一出,明日城中传言怕是都要颠了个个儿,换成五皇子乃福星临世了。难不成薛氏还真得了上天庇佑不成! ------------------------------------------------ 碧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枕边的小包子。红皱皱的脸已经舒展开,化作白雪团儿似的,睡的很香乎。碧桃看的心里一软,鼻子酸酸的,浓厚的欢喜情绪就这样涌上来。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学皇儿哭鼻子。”皇帝低笑着道,伸手将她落下的泪水抹去。其实他将那么小小一丁点大的小人儿放在她枕边时,看着她们俩安恬的睡颜,心里某一处彷佛也变的柔软起来。 碧桃仰在枕头上,最先看到皇帝的下颚,不知怎么她好像可以想到皇帝听到她难产时,下颚线条倏然绷紧的样子。八十五点啊,她有些怅惘的想着。 “皇上给宝宝取名字了吗?”她开口的嗓音沙沙涩涩的,他喂了她水润嗓才好些。 “朕给他取了承景当名字。”皇帝搁下杯子,给她解释了一遍意思,另将捷报的事和她说了,笑道,“这下你放心了?”竟是失手摔了碗,又自己滑了脚。她怀孕后也是日渐稳重起来,哪想得不过是表面样子,芯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碧桃咕哝了几声,方道:“自是放心了,”滑倒早产什么的可不是她愿意的,就是奇怪这个消息怎么来的这么巧,“我想给宝宝取个小名。” “想叫什么?” “团团吧。”她道。 “……” 皇帝和她打商量:“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叫法。” “圆圆才是呢。”碧桃哼声。她九死一生生了个宝宝,他爹还对她取的小名挑三拣四的,她还没吐槽承景这个名字呢,人承运承泽承德听起来就很有范儿,承景,怎么听都凑不到一系列里,十足像个异姓王。 别是好字都被用光了吧。 “那就团团。”她刚醒,身子还虚着,不宜起争执。皇帝找了个理由安慰自己,反正他是绝不承认自己这是拿她没办法。 “对了,丽贵嫔……”碧桃突然想起这么个人来。 皇帝本欲将准备赐死的话对她说,但转眼见她小眉头皱着好像在想什么,到嘴的话变成了:“你想她如何?” “放着吧,先给团团积点福。之后妾身自己收拾她。”碧桃很硬气的说完,又突然委屈道,“皇上不把事告诉我是为我好,她好端端的多管什么闲事,哼,把我吓着她们都该得意了。”话虽如此,她心里大抵明白这恐怕是德妃指示的,冤有头债有主,丽贵嫔,她倒可以一用。 皇帝想起那群后妃眼底的幸灾乐祸,眼神冷了冷,再转见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有些想笑。他现在是知道了,一旦她做出这模样,必是撒娇儿想讨好处来了。 他俯身狠亲了她一口,道:“朕都应你了。” ------------------------------------------------ 几与南疆紧邻的寿王封地,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进窗棂。 寿王捉住鸽子,取下绑在它脚上的信筒,将纸条展开一阅。先是挑了眉有些诧异,而后扬唇笑道:“胡备这回倒是挺机灵啊。”他回封地时把堪为他左右手的胡备留在了京城,好时刻注意京城的动向。在谣言传出后他亦派人拦截过,只可惜当时消息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已经迟了。 不过他惯爱出歪招,边疆大捷的消息正好被他利用了一把,信差入京城之前就让胡备派人悄悄换了,捷报的时候延了延,正卡在那个时辰报进去。 原先他倒是不知道小猫会早产,不过他估摸形式觉得这回的仗没那么快打完,大大小小的战役,总会有一场用的上。 最难得是一根筋的胡备终于知道变通,在没有他指示的情况下及时将计划提前。 “唔,等回京了好好奖励他一番吧。”寿王喃喃自语。 母后的整寿将近,这次他总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太迟了,来不及修一遍。我记得刚出生的孩子就那么点大,软乎乎的小小的搁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所以实在不知道肿么闹腾卖萌呵呵呵呵呵呵呵,于是卖萌等明天吧~\(≧▽≦)/~ 羽檄:古代军事文书,插鸟羽以示紧急,必须迅速传递。 第74章 满月 碧桃让宋嬷嬷教着裹襁褓,先是把毯子靠近宝宝左手的一角拉起来盖住宝宝的身体,并把边角从宝宝的右边手臂下侧掖进宝宝身体后面。再是折了下角到宝宝下巴处,掖了左侧。团团小饺子就包好了。 边上的乳娘忐忑半晌,眼见裹好了忙迈上前来:“娘娘,让奴婢来罢。” 才一月大的宝宝要养精神,团团大部分时间都睡的香喷喷的,碧桃看着看着就不想撒手。她看乳娘一眼:“你在外面等着。” 乳娘立即噤声,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事,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嬷嬷,本宫想自己喂五皇子,可合规矩?”碧桃想了想,终是问道。 宋嬷嬷眼波不动分毫:“娘娘合意便可。”即使不合规矩,这位小祖宗要是执意如此,皇上都驳不了,何必她来苦心劝导。 “那就好。”碧桃微笑,“咱们走罢。” 今儿是宝宝的满月宴。有前一回伪月子演练,再加上此次有宋嬷嬷帮忙张罗饮食,当然还有技能点的加持,让碧桃的容貌身材等各方面指数恢复如初,又是一朵鲜嫩嫩的娇花儿。 只看着宝宝时更添一抹发自内心的温柔气韵罢了。 “珍妃娘娘到——”内侍高声唱喏。自碧桃诞下五皇子那一日,皇上除了赐名的圣旨,并着她晋封的旨意也一块儿下了。 封妃时还有授予金印金册,倒有点回到小时候获奖登台的感觉。 碧桃着了丹碧纱纹大袖衣,底下娇绿团花芍药缎裙,像粼粼春水映入岸边花,便是生了孩子,依旧是殊容绝丽,明媚非凡。她搭着芸缕的手入殿,下颚轻扬,款款而行,宠妃的架子拿捏十足,直把一众妃嫔看的牙咬罗帕。 还指望她就此生出些斑斑点点的,就是容色憔悴些也好啊,再不济,身材总要差些罢?偏原先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就好像五皇子是石头里蹦出来似的。有美貌有子嗣有恩宠,这还给不给她们活路了! 就是邀来的一些皇室宗亲朝臣命妇见了当今盛宠的珍妃娘娘也不由赞叹,果然是上天的宠儿。 “我瞧着,珍妃娘娘的样貌比之建安侯家的大姑娘也是不差的,怎么先前在闺中时倒没有人赞誉过?” “说也奇怪,原先薛家一对双胞姊妹,大的那个常在人前走,这珍妃娘娘是自小体弱,只养在深闺里不见人的。我是看过那家长女的,美则美已,缺乏灵气,倒没有觉得如何惊叹。” 先前开口的夫人打趣:“别是把好的藏起来不肯给人见罢。” 答话的夫人失笑,她朝被众人围簇在中心道喜的薛夫人那里看了一眼,道:“正主儿就在那,你不若去问问。” 那夫人还当真起身去了。她深觉不能浪费在这类社交场合结交权贵的机会,说不准对自家那个古板夫君的仕途还有好处。 满月宴的前奏闹而不乱,各桌命妇互相结交,时不时探讨一下宴席的主角,倒是和乐融融。德妃依旧是卧病在床,帝后则需要演绎“姗姗来迟”,即使没有主持大局的人,六局尚能驾轻就熟的打点此间事宜。 让碧桃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上来和她道喜的竟是久禁殿中的宜贵人。 不过要说皇上勒令她不许迈出宫殿倒也不尽然,据寿王那回透露的意思,皇上应也不想暴露她“不安于室”的事,这事要让人知道了总是脸上无光。再加上她到底有家世在那里放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宴席之流大抵是会让她出来“放风”的。 这事要是搁在别的小家小户的妃子身上,一个染病暴毙也就完了。哪里这样麻烦。 “妾身恭喜珍妃娘娘喜得麟儿。”宜贵人翩然而至,含笑祝贺,然而长久的拘禁让她眼底不觉添上一丝阴霾,将原本怡然恬淡的气质破坏干净。 成王败寇,她没猜想到珍妃会提前察觉她的意图,并且迅速的作出反击,这是她自己的疏忽。因而不会觉得对眼前这个人有多么恨之入骨,有的,只是不甘和懊悔罢了。 再行一局,她未必会输。 “久不见宜贵人了。”碧桃颔首心领,笑回了一句。 “妾身近来懒性儿,不爱多走动罢了。”她不知道碧桃已经了解到一切,扶了扶云鬓,笑着解释道。 碧桃忽而一笑:“原来如此。” 宜贵人觉得她笑容有些奇怪,正待探究其间深意,太监公公尖利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席间众人目光汇聚到一处,原是门口皇帝和皇后联袂而至。 皇帝当着宗亲的面儿亲手抱了一回五皇子,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疼爱。要说起来,按正常流程皆是要六局拟了名单递上来,皇帝圈一个即可,更不是孩子一落地就能得名的。有这殊荣的,唯五皇子承景一人。就凭这圣上亲定的名字,再加上福星临世的传言,无形中他比之旁的兄弟就要高出一截儿来。 宗亲大臣们看他的眼光也格外不同。 重要人物到场,满月宴正式开始。乳娘先将襁褓竖起,由底下众人将五皇子看个仔细,纷纷夸赞一番。讨得皇帝和珍妃娘娘的欢心。 紧接着就是满月宴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剃胎发,由福泽深厚的老嬷嬷执刀。等婴儿柔软的胎发落在掌心,慈祥的老嬷嬷和蔼笑道:“愿五皇子从头开始,一生圆满。” 宋嬷嬷上前接了那撮胎发,将其用绢帕包好收入匣中。大元的人皆认为胎发乃辟邪之物,具有先天灵气。民间百姓更是将其制成胎发笔,用以习字念书,笔中包含着父母对孩子的期望。 团团先是安安静静的睡着,等到众人上前献上贺礼时被吵醒睁开了眼睛。他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咂咂嘴,乌溜溜的眼珠开始盯住了送礼中的一个人,一动不动。 碧桃让乳娘将他抱过来。因为才满月的宝宝比较脆弱,这个时候如果许多人抚脸捏颊就很容易生病,所以说是给宝宝送贺礼,其实东西都献到皇帝手里去了。宝宝就是不待在那儿也是无碍的。 搂着小襁褓让团团的脑袋靠在胳膊上,团团原先盯着的人早就出了他的视线,于是他重新寻找目标——他盯住了自己的娘亲。 碧桃将指头伸到他手边,碰了碰,立即被寻找安全感的宝宝握住,但是他乌亮的小眼珠还是盯紧娘亲不放。碧桃被小婴儿这样认真到不行的眼神煞到了,手上的触感软乎乎的,更让她想立刻打道回府专心逗团团。 反正贺礼有他父亲收着呢,晾他也不会吞了自己儿子的东西。 因碧桃就坐在皇后下手,皇后视线一转就将这幕看了个全乎。她一方面是嫉妒,另一方面又想起早夭的三皇子,自己的亲生儿子。心情不可抑制的抑郁下来,就是嘴角的弧度都慢慢的转平了。 作为嫡妻,她的礼物自然是压轴出场。就在她维持端庄仪态,笑着把上好的温润玉佩交给碧桃时,太后竟也派了身边最体面的孙嬷嬷前来贺喜。 孙嬷嬷将一串四眼福钱交到碧桃手中,眼角皱起笑纹:“太后娘娘亲手在九十九个铜钱上开了四眼,表示长长久久四季平安。送给五皇子,她希望咱们五皇子啊,一生顺遂平安。” 众人听后俱是惊讶万分。这本是民间的习俗,是老人家寄托对孙子美好愿望的,由养尊处优的太后行来却显得尤为可贵。连碧桃都不禁对成日礼佛的太后娘娘起了好奇心。 “嬷嬷替我谢过太后娘娘。”碧桃抱着团团起身冲慈宁宫的方向行了礼,让宋嬷嬷接过这赏赐,笑着道。 她猜测,太后这回意在安抚,送出亲手制的东西表示看重,传达出敏婕妤上回受惊的事她并没有怪在自己头上的讯息。 再加上她曾听宋嬷嬷说起过,四眼福钱的福运极强,若不是福星贵人年福星贵人月福星贵人日或福星贵人时出生的人许会承受不住。太后这也是间接表明自己支持五皇子为“福星”的观点,至少,不会在这个当口和皇帝唱对台戏。 “这就是咱们五皇子罢,”孙嬷嬷慈祥的看着襁褓中的承景道,“长的可真齐整,这眉眼儿啊,就和咱们皇上一样。老奴皮糙肉厚的怕硌着五皇子就不摸了,娘娘往后有空也抱到慈宁宫里来让太后瞧瞧才好呢。” 无论谁夸自己的孩子,当母亲的都高兴的很。碧桃笑眼儿弯着:“哪儿用嬷嬷多提,我原只担心扰了太后清净,既是如此,我自会领着承景多去的。” 孙嬷嬷是谁,那是宫里成了精的老人了,一双眼睛不知见了多少妃嫔主子,只要被她看上一眼,她就能分辨得出谁是虚情谁是假意。等她仔细的看过这位珍妃娘娘的表情和眼里透露出来的东西后,终于有些信了,为什么太后会说她不是会做下这事的人。 倒不是说珍妃有多良善。 至少她是个聪明人。她提起太后的时候没有畏惧和担心,一派坦然的模样。 满月宴就在太后的贺礼中达到□,众人深觉要重新评估五皇子身上的砝码,珍妃娘娘竟还得了太后的欢心。子凭母贵,未来没什么事是说不准的。 ------------------------------------------------ 明暧的烛火下,碧桃宽衣至腰间,把团团抱到胸前喂食。乳儿覆了莹润色泽,团团的小口一唆一唆的动着,这让走到内室的皇帝一时看怔了眼。 团团发现唆不动了,闷闷不乐的松了口。樱桃尖儿上沁出了一滴奶白汁液,强烈的色彩对比更让皇帝觉得口干舌燥。 他坐到床沿把儿子将要凑到另一边的小脑袋按住,目光盯着,哑声相询:“小乖,给朕尝一口如何?” 刚抬起头来的碧桃呆住。 她突然深深的忧愁了,那些给皇帝收去的礼物,他真的会还给自己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觉得自己写漏了什么,沉思。 第75章 信任 碧桃空出手去拍开他阻挠的手掌,好让团团继续唆着小嘴巴安心的吃。她娇嗔地看他一眼:“皇上倒好意思。” 皇帝不由讪讪的,他也是一时情动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倒弄的他和儿子抢吃的一样。但身为男人,在女人面前气势不能弱。于是他倾身在她耳旁暧昧道:“朕可不是第一次吃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碧桃顺着他的话自然而然的想到那情景,自耳根漫上一点霞红,低下头不愿搭理他。等着小团团吃饱喝足,眯了小眼儿犯困,将他往他父皇手里一塞,道:“妾身衣衫不整,就劳烦皇上把团团抱到乳娘那儿去。” 就皇帝这眼睛,一放绿光她就明白了,今儿肯定躲不过去。既是要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总不能有少儿在场吧。 皇帝眯眼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这小女人越发乖觉了。 等将孩子送给乳娘哄着入睡,皇帝脱了外衫只剩亵衣,踢了靴子上床,没有说话,先将她压个密密实实,贴个严丝合缝,轻嗅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满足地笑:“嗯,宝贝还是怎么软。” 碧桃涨红了脸儿推他:“重死了。”感情他一点儿矜持不带,全“身心”的重量都往她身上搁了。 皇帝厚着脸皮全当没听见,柔和的烛灯打了一层蜜粉在她娇艳的面容上,间或跳跃在散了一枕的乌丝儿里,因他离的近,不显朦胧,反如流淌的水波般潋滟。皇帝看的心襟摇曳,鬼使神差地拢了一簇发丝在手心,低头吻住她。 虽他没答声,身上重量好歹轻了,碧桃才喘了两口气儿,一张嘴覆下来,又堵住了。皇帝起初还和风细雨轻品慢尝,后来不知是不是被口中的桃汁儿香津刺激的,力道渐渐加重,就像闯入美人香闺的强盗般为非作歹,吸吮舔咬地肆无忌惮。 那翻搅的力道将她的舌头都弄麻了,碧桃嗯了两声,皇帝缠的正起劲儿不肯松口,觉得那味道直让人上瘾。气的她往旁边儿缩身的同时推挤着它往外,眼里泛起了水雾,她都被弄疼了。 皇帝这才发现有些不对,退开身子一看,宝贝儿红艳艳的唇瓣红肿着,还有处被他没分寸咬破了皮,她一双眼儿雾煞煞看着他,娇喘着气儿,委屈的不行。 太久没碰,他差些忘了这丫头都有多娇气,就是生了孩子也没变。这让他不由想起她难产的时候,她这么忍不得疼,不知当时有多难受。这么一想,心中愈发怜惜起来,轻轻的在她樱唇上啄吻,间或轻舔那咬破皮的一处。 酸酸刺刺的感觉传递到脑子里,碧桃嘤咛一声,拖开软绵绵的调儿:“皇上……” “朕在这里。”他声音喑哑。 她半睁开眼儿,漾漾春波欲流,因白颈儿轻仰,浸润了眉梢点翠,更显丽浓:她娇软似含了蜜水儿的声音响起:“皇上不是想尝?”尾音轻轻上扬,勾起了皇帝心里的麻痒,如一根羽毛轻轻搔过,心颤不已。 皇帝觉得脑子不够用了,里头乱成一锅浆糊。他问:“尝什么?” 她嘻地一声笑,将他的脑袋勾下来。方才散了的衣襟不曾系上,入眼儿酥白白一团雪儿,一点嫣红在首,就像裹了糖霜的点心糕子,颤巍巍的在他眼前晃动。 皇帝瞳孔变的深邃,全然忘了自己刚刚犯的傻,俯身咬住乳/尖儿,不似往常舔/弄,只扣着力道吸吮着。即便如此,她敏感的身子还是酥软下来,啜着气,香喉里不时溢出软糯的吟声。 那声儿和着残余的奶汁儿激的皇帝欲/火大炽,他褪了她的亵裤丢出去,手往下一摸,黏腻的湿液沾了满手,他笑的得意,奖励似的啄了啄她粉润的脸颊,“真乖。”将她双腿一分就送了进去。 皇帝撞进来的速度太快,碧桃猝不及防,只觉一下子被填了满实,又是不惯又是难耐,打转儿的泪唰一下滴落在腮帮子上,她挣扎着向后退了退:“不舒服。”粉腮润开水珠儿,反是鲜妍如沾露的粉桃儿,羞答答的绽了开去。 皇帝咬上去,舔吸那泪珠,复滑到她耳边低笑:“真的不舒服?”他可是舒服的很,紧致的软肉裹着,深里还有小嘴儿嘬吸,竟是与从前没有不同的。 “皇上讨厌。”她白净腻软的身子泛起玫瑰色泽,娇声娇气地嗔了一句,把脸儿别过去。 “那就是喜欢了。”皇帝会意,慢下步调研磨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性感,“这么久没要,想朕了没?” 又来这套,碧桃心里翻白眼儿。她圈在皇帝劲腰上的小脚丫一绷,脚指头爬呀爬的在他腿上腰上作乱,慵懒的音儿像睡猫:“想呀,想死了。”说不出的调笑意味。 好么,这女人给他养的胆儿肥了,还敢敷衍他。 一只手将她小屁股掂起来,直往自己怀里摁,下死力戳刺着她那处敏感,让她笑:“嗯?再说。” 那懒懒儿的吟声瞬时娇媚的可以拧出汁子来,从她身体里撞出的水儿也越来越多,涓涓流到股缝里,滴在皇帝托高她的手上。黏稠的汁水儿散发出甜腻的桃香和麝香,更教皇帝情/欲高涨。 “想,”碧桃被颠得不行,一爪子挠在皇帝肩上,往身里掐去,娇嘤嘤地哭“想皇上了,人家想皇上了。”不就是想听求饶嘛,呜,男人的劣根性!说给你听说给你听。 “别哭,朕也想你。”她明明是挠在他背上,怎么像挠到他心里去了,皇帝喟叹。疼爱地亲吻一一落在她细颈儿上,或吸或吮,带起一**战栗的情潮,欲将她完完全全地抛上那云遮雾缭的巫山。 她弓起的腰身一点点软下来,乌云散了满枕,小脸儿看上去迷乱而沉醉。密匝的嫩肉死死咬住了皇帝的灼烫之处,他加快速度冲刺须臾,终于餍足的释放在她体内深处。 平息余韵后,满身淋漓香汗的碧桃往边上一滚,滚进皇帝怀里。小声抱怨:“浴池白砌了。”皇帝特意给她砌的蓝田玉大浴池还留在储秀宫里,只这个搬不出来。 带了薄茧的大掌在她身上溜达,皇帝笑哄她:“改明儿再教人给你砌一个不就成了。” 她身子不安的动了动,拈酸哼声:“谁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呢。”她似白玉莹润的胳膊伸去圈住皇帝的脖颈,仰脸儿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说不准皇上会和她像那时和人家一样……”声愈低了去,那时的情境描绘的活灵活现,话却咬的含糊暧昧。 皇帝的眼神暗下来,幽芒流动,几个月没碰她,他现在可是经不得撩拨的。他声音中隐含威胁:“小乖?” 碧桃娇娇儿的低声咕哝了一句,而后和皇帝撒娇:“皇上,皇上,你帮人家做件事儿嘛。”她使唤起来不嘴软。 “说说看。”别是又要春宫图罢,都给她搜罗了几套,怎么就是看不够。不过话说起来,还真都是这些图教坏了她,最早的时候,她就是缩在那儿小声的啜泣,像猫儿一样任人揉搓。越到后头越放肆,如今是什么花招都敢使了。咳,当然,他也有获益。 “人家想知道到底是谁传出的谣言,”顿了顿,她软绵的音调上像结了一层冰,“她敢对承景不利,不知背后是有多大的依仗。人家不想再有下回。” 丽贵嫔的事毕竟只是意外,虽然她有看好戏和刺激人的嫌疑,但也不过是个工具。皇帝和她都能知道。她想找的,是幕后之人。究竟是派出丽贵嫔来刺激她的德妃,还是,借机铲除两方的皇后?或者还有她猜不到的谁。 毕竟涉及宫外,她不一定能揪的出来。 皇帝听的一怔,倒不为别的。他虽知道小东西与旁人皆不相同,但凡不是他人紧逼,手段便多是耍弄为主,伤脸不伤筋骨的。但这却是她头一回明明白白的坦言告诉他,她讨厌谁,想对付谁,以及,依赖信任的借助他的手。 他想起她曾经笑说的那句“皇上的势我借着呢”,这一刻想起来,心里不知怎么变得软乎乎的。 他从来是不喜欢干预后宫之事的。 不过为她破例,似乎甘之如饴。 “好。”他点头答应,而后将她搂在怀里,与她五指相缠,沉声道,“朕会查明,给你出这口气。” “好像团团不是皇上的孩子一样。”碧桃撅嘴。就是她不管,皇帝也得查清楚罢。不过她吹吹枕头风,大概能让皇帝更尽心尽力? 皇帝笑声低下来,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玉颈儿上,泛起一阵酥麻:“你说的对,也是给朕出口气。” “是给咱们仨儿出气。”碧桃笑容明媚,转而极轻地咕哝了句。 皇帝好似还是听见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说:好像一家三口。 恐怕这是他唯一给不了她的东西。他与她交握的手指缠更紧,即便他给不了,她也只能是他的。 ------------------------------------------------ “娘娘,皇上刚颁下圣旨,德妃被贬为萧妃了。”金嬷嬷从宫人那儿接了消息,立时走到梳妆台前,附耳道。 “哦?”皇后将玉梳轻叩在桌上。德妃的闺名就叫萧燕燕,这么说是打下四妃之位了。虽从二品与正二品所隔不过一线,想越过这一线却犹如登天之难。 德妃也是因家世容貌才情样样不缺,又是皇上潜龙时期的老人,且育有大皇子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一朝不慎,就这样掉了下来。以后怕是再难翻身。 “理由是没照顾好大皇子。”这个理由就是金嬷嬷也知道对不上,要是没照顾好大皇子就要降等,怎么会延到今日。不过皇帝做事,有个理由就已经是给人面子了,总比二话不说打人脸要好。“听说德……萧妃的宫里人被皇上洗了干净,那个叫湘玉的亲信也没放过。” 按理说,德妃倒台,和她作对多年的皇后应该是最高兴的一个。但是德妃倒台的原因却不得不让皇后对珍妃的警惕之心更甚。一场人心惶惶的谣言闹到最后,珍妃不止晋了妃位,还生出了被断定为“福星临世”的五皇子,她们算计来去,竟都便宜了她。 而且,原本最应该出事的丽贵嫔竟好好的回了咸福宫。德妃自身尚且难保,究竟是谁保的她? “珍妃,看来本宫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皇后揉着太阳穴叹息。 金嬷嬷见娘娘听了这消息不见开心,反是更烦恼了,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宽慰她道:“娘娘,您和萧妃斗了这么久才将她彻底踩下去。可见世事心急不来,这些筹划布置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就是萧妃,也是因为有贤妃帮她。皇后听后恍惚了一瞬,也许,她并不适合这后宫。只是她不得不适合。 “嬷嬷说的对,”皇后莞尔,“及时行乐,嬷嬷说,本宫可要备下厚礼儿去看看咱们的萧妃娘娘?” 那口吻表情竟有几分她旧时的模样儿,金嬷嬷的眼角霎时泛起了水光,她见自家娘娘透过镜子看着她笑,忙不迭擦了去,陪笑道:“娘娘忘了,过会子萧妃可要给您请安来的。” 皇后经她一提倒发现确实是,她笑意不减:“嬷嬷,让岸芷进来给本宫梳妆。” 也罢,成日费尽心思,今儿也总该轻松一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吃感冒药了影响有点儿大。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昏沉沉的,码字的时候嗓子眼里还直泛药味儿。 我当时和基友说,基友很镇定:我在一边背刑法一边写肉。 我:…… 本来想至少下午发→ → 还是拖到晚上了。不过这几天事太多可能状态不怎么好,要是看的变味> <可以吐槽哟。还有,bug什么的。 第76章 番梨 皇后举步入殿扫视了一圈,时辰尚早,底下零星坐了几个低位妃嫔,交头接耳的议论起萧妃的事。 “要说起来,萧妃娘娘也是可怜。大皇子才去了,正是伤心时候。说甚么照顾不周,还不是……”她边上的人一扯袖子,她也意识到这话不该在这里说,低头咳了两声,准备囫囵过去,“还不是天命难违。” “人家再不济也还是个娘娘呢,哪儿轮得到你来同情。”与她唱对台的妃嫔嗤笑。 “妾身不过有所感念,怎么到了姐姐眼里就成了同情呢。姐姐何必将自己的想法往别人身上套。”索性这是个沉的住气的,二人顶多言语争锋,倒不会闹将起来。 待得皇后扶着汀兰的手,气场强大的踏进殿门,里头语声戛然,众妃皆起身行礼,口称“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入座,抬素手扶正钗环,坐姿端庄。笑容宽和:“本宫方才见几位妹妹有所争执,不知在讨论甚么呢?” “让皇后娘娘见笑了,不过是咱们姊妹为件饰物拌嘴儿罢了,不敢劳烦娘娘费心。”答话的反是刚刚扯住别人袖子的那位。 茶盖轻刮浮沫,皇后捻着盖扭儿缓笑:“物是死物,何必为它伤了姊妹间的情谊呢。”她不甚在意。既是在长春宫,四周围立的都是她的人,有个什么她回头再问就是了,犯不着这会儿追着问。 “娘娘说的是。”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妃嫔进殿请安,一群人转挑了“立夏将至”的话头,说起迎夏礼和浴佛节来。 有妃嫔好奇,问那吴选侍:“你是江南来的,不如说说,南方那边儿与咱们这里可相同?” 没跟在敏婕妤后头,吴选侍显得拘谨很多,闻言笑不露齿道:“妾身家乡有烹新茶尝新供祖先秤人的习俗,差的并不很远。” “秤人?” “嗯,到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挂起一杆大秤,全家老少各称一称身体重量,到了立秋那天再称一次。就知晓这一段时间的变化情况了。”她耐心解释。 那边裴才人听了拿帕子捂了嘴咯咯的笑,把众人笑的一脸好奇。待人发了问,她才将笑含在口中道是:“妾身记得吴姐姐同敏婕妤住在同一个宫殿里头,可是?因而就想着,倘姐姐将这习俗教了敏婕妤,待她到立秋,岂不是秤出个身轻如燕来?” 五月中旬是敏婕妤的产期,正卡在立夏与立秋两头,宝宝落地后自是身量轻巧。 一时众人都笑了。 碧桃扶着芸缕的手踩在这笑点儿上身姿款款的走进来,那声儿不高不低,却将众人都压了下去:“如燕,可别学那捋秃了毛的燕儿才好呢。轻是轻了,就是看着——” 她眼波流转间,笑语吟吟:“怪寒碜的。” 众人不敢笑出声,尽数闷进了肚子里,只肩膀微微耸动着。萧妃闺名燕燕,如今被褫夺了封号,岂不就是秃了毛的燕子?但珍妃如今高了萧妃一截儿,她说得,她们可没这胆子去笑话。眼见场面一滞,贞修仪领了头给碧桃行礼道安,众妃醒过神来,皆矮了身去。 碧桃先是压帕儿在腰间给皇后问了安,礼行的囫囵,皇后皱了皱眉,却不能多说什么,仍是笑的可亲:“珍妃才给皇家添了皇子,是大功臣,不必多礼。” “谢皇后娘娘。”待碧桃坐了下首第一顺位,眼风儿扫见依旧维持行礼姿势的众人,取茶盏的手一顿,讶然笑道:“只顾着给皇后娘娘问安倒忘了你们,且都起来罢。” 众人扯着帕子称谢,应声归座。珍妃原就嚣张,再生了五皇子,怕是更没人能压制的住了。 “今儿娘娘这的时新果子很是鲜甜。”裴才人接着活络气氛,取了果碟里的草莓笑道,“咱们倒是沾了娘娘的光,才入了季节,这红莓想是刚采摘的吧。” 皇后正不满珍妃的当着她的面儿给人下马威的举止,被这一打岔,脸色好了些。不免对裴才人和颜悦色起来,她笑道:“正准备让六局按了份例拨去你们宫里,你既是嘴馋,本宫教人多给你一筐子就是了。” 掌宫权就是这点好,虽不过是筐草莓,好赖比别人多出点东西,女人的攀比心理会让她们觉得高兴且得意。等裴才人感激了皇后一番,众妃见状俱是奉承起皇后来。 碧桃拈了叶绿果蒂咬下红果,甜酸中带一点涩,倒比不上皇帝叫人送到她宫里的那筐味醇。她实话实说的评价道:“唔,却也一般。” 吴选侍的眼珠骨碌一转,心里不知想的什么,抢在别人面前出声道:“翊坤宫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她见皇后沉了脸,忙不迭添上后话,“若不然,前些日子丽贵嫔娘娘怎么会从西六宫特特跑到东六宫去做客呢。” 做客拜访不稀奇,更何况珍妃才生了五皇子,自然多的是人上赶着巴结。但珍妃早产的嫌疑人就是丽贵嫔,按理她二人即便不是剑拔弩张,也不能交情更甚从前呀。吴选侍身为敏婕妤的小跟班,早就把碧桃得罪透了。她自认缓和不了,有这打珍妃小报告的机会,可不得赶紧捅给别人知道。 皇后听罢与金嬷嬷交换了神色,复把视线转到碧桃身上。 丽贵嫔敏婕妤吴选侍俱是住在咸福宫,吴选侍能注意到丽贵嫔的去向不稀奇。 按着正常人的思路,多是会给出诸如“她是来给我请罪”的理由,倒也合理,至少能骗过不少妃嫔。但是有眼线的查一查,多少还是能发现端倪。 碧桃不然。 将指间拈的绿蒂丢了,她悠悠一笑:“看来嘴馋的不止裴才人一个。”她扬手吩咐后方立着的芸缕:“去将皇上赐的那筐番梨取来,给咱们吴选侍尝个鲜。” 一听到番梨这名字陌生,就知道东西稀有了。长春宫也是有的,只是数目不多,不宜拿出来招待罢了。众妃扯着丝绢手帕,心里猜测珍妃可别是炫耀来了吧! “说是番国今年才种出的新品,虽是番梨,个头可比梨大多了。”她笑着解释,待与皇后目光一对,唇角轻弯,“丽贵嫔就是为这个去的。” 皇后自是不信,不过,确也猜不到她的图谋。 吴选侍警惕的看了珍妃一眼,踌躇着道了谢。就在这空当里,不敢再端着架子不来请安的萧妃,终于来了。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萧妃满面憔悴,规规矩矩的全了礼数。倘若只是褫夺封号,她心里是有所准备的。但她万没有想到皇帝会将她的亲信尽数除去,湘玉更是…… 再加上新进宫人的怠慢和轻看,让从云端里跌落的她备受折磨。 皇后心中大感痛快,她和萧妃缠斗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看到她风光不再的这一刻。昔年她初进府时给自己做小伏低博取信任,如今,还是只能给自己做小伏低。 她嘴角噙笑:“萧妹妹免礼,入座罢。” 萧妃毕竟是上过四妃位置的,云妃又素来谨小惯了,空了碧桃下面的位置给她。 但云妃没意见,不代表皇后没意见。皇后等着萧妃就座,像是才想起来一般,提醒她道:“按理,云妹妹应比萧妹妹低一线儿,只如今云妹妹养育着二皇子,而萧妹妹……”皇后咳了一声,似不忍提起,略了去世的大皇子道,“萧妹妹应坐云妹妹后面才是。” 萧妃尖长的护甲嵌进椅臂,她就势扶了起身,眼里簇了火,却是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云妃……姐姐上座。”她对着云妃似笑非笑的唤了一句,让过身子。 积年的威势还在,云妃不安的看了她几眼,架不住皇后施压的眼神,才与她换了位置。 这一番话,就等到那传说中的番梨——也就是菠萝切块盛碟上了桌。底下对着萧妃窃窃私语的众人终于把视线转到了吴选侍身上,她们不解,珍妃娘娘把贡品赏了吴选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吴选侍推不过左右众人的好奇劝声,咬牙签了一块儿入嘴。 虽有些刺辣辣的口感,滋味竟是不错。她看向碧桃,碧桃却已经转回去和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似是对她这儿的状况浑不在意。 到底年龄不大,又是小门户出生,平日里哪得贡品尝?不由贪嘴儿多吃了几个。 旁人见她吃的开心,也没了意思,都撇开视线去了。 但没等一会儿,就听见吴选侍身旁的小妃嫔一声惊呼。只见吴选侍全身的皮肤泛起潮红,一副发烧病重的模样。 吴选侍只觉全身发痒,忍个不住当着别人的面儿就伸手去挠,偏偏无一处不痒,不一会儿,旁人但见她左支右绌,形状狼狈。 “这是?”皇后见此一惊,继而沉声,“汀兰,去传太医。” 裴才人沉思片刻,不由将目光转到碧桃身上,提醒皇后道:“方才,妾身见吴选侍吃那番梨没停口,紧接着就成了这模样。”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聚在碧桃身上。 碧桃翻腕抚鬓,不经意地看见众妃嫔聚来视线,扑哧一笑:“都看着本宫作甚么,本宫可不是太医。”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毫不担心别人会怀疑她在水果中下毒。 众人一噎。 “哎呀,”她身后的芸缕蓦地出声,复面带忐忑道,“娘娘,奴婢忘了先将那番梨泡在盐水里了。” 芸缕待看见别的娘娘疑惑,不免解释道:“这番梨与旁的水果不同,若是不先用盐水浸泡过,轻则口舌发麻,重则腹痛呕吐,症状不一而足。奴婢瞧吴选侍这样子,想是因着这个缘故了。” “哦,本宫方还奇怪,怎么今儿端上来这么快呢。”话虽如此,碧桃面上依旧是笑如春风。她视线转过之处,众人俱是一凛。 吴选侍对她不怀好意,她竟就选了这般明晃晃的法子对付人家。便是她婢女的疏漏,吴选侍此刻怕也是有口说不出。说不定,她把丽贵嫔叫去宫中,就是在用这办法整的丽贵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呢。 毕竟不是下毒。 “既是这个,吴选侍也不必过于担心,左不过皮肤红一些,过两日就褪了,没有大碍的。”她宽慰了吴选侍一句,接着没等皇后发作,淡了神色,斥责芸缕道,“你跟着本宫时日也不短了,平素看着是个谨慎的,偏是这回出了错,可不是给本宫丢脸?” 皇后冷了眼看她做戏,不发一言。珍妃这是借她的地盘立威啊,刚才看到萧妃落魄的好心情在此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都是妾身没教好她,”碧桃压肩儿告了个罪,“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皇后还能如何,珍妃势大本就难缠,她一番姿态做足,自己便没了发挥的余地。更何况,自己也犯不着为了选侍就此和她明面儿杠上。便只得轻描淡写地道:“记得回去好好管教下人,别再出这等事儿了。” “妾身谨记。”碧桃低了下颚,掩去嘴角笑容。 一场热闹落幕,不由让众人借此看清了如今宫中的形势。原本如日中天的萧妃现在连云妃都比不上,而珍妃,借着五皇子和皇上的宠爱,则渐渐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换句话说,萧妃的位置已经被珍妃取代了。 花无百日红,就是不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 碧桃回宫的时候就看见皇帝站在摇篮旁边逗小包子,她诧异:“皇上不上朝?” “今日无事退的早。” “唔。”碧桃会意,她估算着时辰皇帝应该也是才来不久,便嘱咐奉紫:“让膳房做了南枣核桃糕来,皇上爱吃这个。”通常皇帝早膳用的不多。 皇帝听见了,大掌将她小手一包,眼里有了笑意:“还是你知道朕。” 她溜眼儿见奉紫带着宫人退下了,踮脚在皇帝唇边亲了口,笑的得意:“当然。”然后钻进里卧卸钗环首饰去了。 皇帝哭笑不得,这就是个厚脸皮的主儿。 等换了家常装束,碧桃从摇篮里抱起爱吐泡泡的宝宝坐到榻上,皇帝则将碧桃拥在怀里,偶尔给她嘴边喂一块糕点吃。 碧桃咬了点心吃不够,顺带吮了皇帝指上的点心渣子,皇帝身子一麻,刚要俯□亲她。就听她蓦然道:“皇上,妾身就说怀孕的时候看多了某样东西宝宝会和它像嘛。” “哦?”皇帝心不在焉。 “你看团团……”碧桃很犹豫地道,“这表情,是不是很像宋嬷嬷。”与其说表情,不如说是像宋嬷嬷一样,严肃端正,面无表情。 皇帝一对上宝宝乌亮的葡萄眼儿,咳了两声:“小孩子能有什么表情。”别是刚刚逗他的时候笑过了头,现在没力气了罢。 碧桃抚平了团团小严肃皱起来的眉头,弯唇:“嗯,也是。” 这就没了?小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好骗。皇帝奇怪。 不等他想完,就听到边上轻而软的声音响起:“团团,你父皇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别怕,和娘说。” 皇帝想赖账,又觉得不是君子风度,于是义正言辞道:“横竖朕欺负他也不是这一两回了。” “还有什么时候?”碧桃眼角上扬,娇睨他。竟不止这一次。 皇帝俯身,咬她耳朵低声:“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朕每回与你……可不是也在欺负他?”他笑也是轻轻地。 碧桃脸红。 心里咬牙,狗皇帝,昨天才让你吃饱了,今天又来调戏她。不知道春天快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想把一千六摘了放到下一章去的,直接就有半章了嘤嘤嘤。 我目测,本来估计30w写完现在看来不太可能的样子…… 第77章 走宫 第二日清晨,碧桃送皇帝上朝后坐回桌边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一碗味带清香的碧梗粥,配凉拦笋干丝酱瓜毛豆子并八宝酱菜等几碟子配菜,执了紫竹箸叨着吃。 奉紫净了手在边上拿小锤敲核桃,主子说核桃补脑,常爱在饭后吃它。久而久之,把皇上的胃口也养了起来,因此才爱吃核桃糕的。只这缘由,恐怕那二人早都忘了个干净。 “娘娘今儿可是不准备去请安了?”芸缕督着小宫女收拾好了被褥,步到外间见主子慢悠悠的动作,便有此一问。 碧桃“嗯”了一声,将热粥咽下肚方道:“好些日子没去,昨天走了这一趟就觉得累的慌,我还是好好歇着罢。” 边上伺候的小宫女皆低头偷笑,娘娘找的借口就没一样靠谱的。偏就没人敢管。 就是见惯了主子懒性儿的芸缕也笑了:“不去就不去,反正连皇上也不多问的,何必拿这理由气那些个主子娘娘呢。”倒仍是招来了小宫女芸清嘱咐了一番,放她到长春宫报信儿去。 碧桃吃了七分饱,搁下筷子把眼儿转来笑看她:“我知道你必是会安排好的,何必要我多想。” “是,奴婢就是个劳碌命。” 碧桃笑瞥她一眼,执起她的手,褪了腕上的贯珠金镯就势套她手上:“你事儿做的周全,本宫有赏。” “奴婢谢主子赏。”芸缕眉开眼笑地行了个谢礼,直把眼睛往镯子上瞧。 初晓绕着她转了个圈,全身上下打量个遍,声儿清脆的笑她:“原先也不觉得你是个眼皮子浅的呀。” 芸缕把镯子往窄袖里一藏,啐她:“娘娘赏下来的东西金贵,你还不许我稀罕稀罕?” 碧桃任她二人笑闹,径去了里间榻上卧着,待她们问起来,只说累着了要歇一歇,把她们闹了个大脸红,只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缘故。二人将帐幔落了,去和奉紫作伴。 熟门熟路的点开系统控制面板,还余8点未置点数。咬着指头扫了一遍选项,分别在“声音绵软”“ 身娇体软”“腿长腰细”和“ 体重轻盈”上加了2点,俱是7点。若是某项技能点一下子加多了,变化太大容易惹人嫌疑,所以她都是慢慢垒上来的。 怀孕的时候补品吃了不少,因她骨小肉丰,再加上衣服是可身儿裁就的,自然穿的不显,脱了之后还是觉得腰间胖了一圈儿。狗皇帝倒说她这样抱着更软和,但她觉得追求手感的时候美感也是不可或缺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 倒是最近的技能点涨的慢了些,她在考虑要不要把特长里的“舞”也点上来呢…… 正想着,右下角突然多出个喇叭的图案,一闪一闪的引起她的注目。碧桃不明就里的点开来,就听到久违的忸怩声入耳:“咦?联通了?” “得啦你不用关门,我说话她们听不见。不过你的声音要轻一点哦。” “……小小?” “不是我能是谁。唔,能量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你攻略的时候是不是出过什么危险的招数?” 碧桃还处在被它的突然出现弄的有点懵的状态里,闻言反射道:“什么危险?” “麻烦!等下我看看……哦,查到心磁波图表了,”对面又一阵噼啪声,紧跟着话语一滞,吸气道,“你也太能了,居然没一点铺垫就透露自己会武功的事!?不知道这话圆不回来会造成指数空洞的嘛!” “哼,知道就有鬼了,你把我丢进来的时候有和我说过?”等碧桃终于回神就听见他一副“你大爷怎么可以白目成这样”的口气,直接开启反讽技能。 “……好嘛是我的错。”不过实验还是要有人来做的,他也是被下命令的人啊,小小委屈,“咳,反正这个漏洞必须要纠正。” “不如你去把狗皇帝那段记忆删了吧。”碧桃笑靥如花的提议,省她一番功夫。 “不不可能的啦。我们不能对原住民……咳,反正不能通过这种渠道来修正。”它心里吁一口气,差点说漏了嘴。 “嗯哼,那要怎么办?” “你闯出来的祸还要我来收拾……”小小嘀咕。 碧桃怒:“到底是谁闯出来的祸?要在平时,攻略不能完成最多是拿不到经验值和奖励,我可以直接点击退出了好吧?” “好嘛你别生气啦……事到如今也只有让他相信你胡诌的话了……唔,我有主意了,这样的布置会更有趣吧上面应该会同意的。” “有趣?”碧桃警惕。 “暂时不会有变动,等到时机成熟你就知道了。” “……你在打什么主意?” “呀,能量快没了。”那边开始使用老招数。 “等等!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警觉’技能在我怀孕的时候不能用?”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游戏的设定过于人性化。虽然这个游戏鲜活的像真实世界一样,不过她原先没玩过《国色》的剧情副本,无法对比出古怪之处。 “这个,等我下一回和你通话的时候再告诉你。”“啪。” 通话断开。 碧桃揉了揉额头想,它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娘娘,皇上让赵公公送东西来了。”帐幔勾出奉紫隐约的轮廓,许是怕惊着她小憩,声音压的低低的。 “让他进来罢。” “是。”奉紫应喏而出。 过不久,一双宫女背对背推开帘幔,赵忠信上前请了安,让身边的小内侍奉上红木托盘,道是:“启禀娘娘,这是皇上特意让奴才送来的衣裳。皇上想让您去御书房伴驾。” 去御书房还要换衣服?碧桃歪头不解。 满脸喜意的芸缕望见主子弄不明白状况的模样,适时的走到她身边,附耳道:“娘娘,这可是大恩典。这等形式的伴驾,宫里俗称‘走宫’,非是得宠的妃嫔不能有这殊荣。据奴婢所知,圣上这一代先前头还没人得过,这可是投一份儿。您只需换身男装,由赵公公领着去御书房就是了。” 碧桃便让奉紫接了那托盘,和赵忠信笑着寒暄:“有劳公公在外头稍候片刻。” “不敢不敢,娘娘请随意。”他带着那小内侍退了出去。 碧桃换上了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乌丝儿用清雅的竹簪束好,脚踏了粉底宫靴,若不看那张艳艳生姿的芙蓉面儿,倒真真是一个清隽秀雅的少年公子。 素指轻点红唇,她对镜沉吟须臾,唤了奉紫去:“去年收在箱底的那把扇子,唔,绘了黑白的墨骨扇,去把它拿来。” 君不见,翩翩佳公子,怎么能没有一扇在手呢。 ------------------------------------------------ “娘娘,萧妃娘娘那儿,其她人唯恐避之不及,咱们不也该少走动些么?”婉兮不解。 春和景明,满园芳菲,丽贵嫔一边缓步赏花,一边飘了思绪。宫里的好意从来都是有目的的,珍妃救下她的第二天她就猜到了。不过她没想到珍妃是想和她做一个交易。 也是,本就是桩冒险的事,如果她不能心甘情愿,事又怎么能做的成。 更何况德妃看样子是起复艰难,她要报复皇后,倚靠德妃只怕是再难等到这一天。倒不如就此投靠珍妃的好。 将事捋个通透,她方开口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婉兮蹙眉,自家主子可从来不是个善人,这么说不知是何意。不过御花园中难免会有别人的耳目,她就此打住不复再问。 丽贵嫔见不远处白云朵朵,近看蕊心转出一点粉,正是随着时间推移颜色转淡的杏花。如今花瓣伸展,色彩渐褪,多是雪白的颜色了。她挽袖就近折下一枝,不看好坏,只笑对婉兮道:“不必多想,跟着你主子走就是了。” 通报的宫人是张崭新面孔,丽贵嫔由她领着入内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茹儿,她也不在这儿当差了?” 那宫人忙躬身答话:“茹儿姐姐如今提了二等,管着奉茶打帘的事儿呢,贵嫔娘娘一会儿就得见了。”永寿宫的老人去了大半,剩下来的自然由德妃提了上去,虽不是亲信,总比新来闹不清底细的蛇蛇鼠鼠要好。 丽贵嫔颔首,踏入殿内敛裙给萧妃行礼:“妾身问萧妃娘娘安,娘娘吉祥。”礼数不错,仍是如常。 许是从打击中迅速的收拾好了心情,许是不愿被看低了去,萧妃今日端坐在圈椅上,睇来的目光结了一层霜,外放的气势冷艳,与请安时的狼狈全然不同。但因是丽贵嫔的缘故,到底话中带了笑:“起吧,你在本宫这儿拘甚么礼,随意坐。” 丽贵嫔将那枝杏花交到了一旁的宫女手上,由她送去插瓶。寻了位置坐下,与德妃笑道:“因见殿里头换了人伺候,妾身不大习惯,这才拘着些。换作平日,可不与娘娘客气的。” “哎”,萧妃被她一言说中了伤心事,冰冷的气势稍收,眉宇添了落寞,“旁人也罢了,就是湘玉,她跟了本宫这么些年,到头来……” 茹儿奉了茶在丽贵嫔手边,她抬头看她一眼,茹儿不经意对上时心里一惊。稳着手将茶搁好,默默低头退了下去。 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虽只是一个眼神,该明白的都会明白。 “要妾身说,还不就是那几个人作怪。”她啜了口茶,道,“自打那批新人入了宫,宫里就没个消停时候。” “哼,本宫也是没想到。不止珍妃肚子里那个保住了,就是敏婕妤……”说着,萧妃眼底放出森然的冷光。 “说起这件,娘娘当时把妾身弄的糊涂。至今还没回过味儿来呢。” 萧妃轻描淡写地带过:“本宫叫你带话给珍妃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给她布的局了罢。至于敏婕妤,除了那只猫,她房中的水果也让人动过手脚。”宫女早就屏退,到底丽贵嫔没躲的她远远的,还算有点子情谊,和她说清楚也无不可。 再说,反正这事儿皇上都已算到了她头上,不然她哪里能落的这样的下场。 “可惜了。”这倒是真话,这局本是环环相扣,尤其珍妃那儿更是个死局。偏一个两个运气这样好,竟都躲了过去。 “呵。”萧妃唇角盛放出一朵冰花儿,瞧着冷,却又含了艳。 她的容貌本就是不差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小小说的事其实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好早以前查资料看到珍妃走宫那段就想写了,觉得皇宫里居然有这样的事,真美啊。女扮男装什么的,红袖添香什么的! 第78章 书房 丽贵嫔起身走的时候,萧妃唤人来送,恰是茹儿在外头恭候着。萧妃蹙眉:“那些个蠢物又躲懒去了?”虽分位不算低,后宫到底是看着皇上的宠爱行事的,加上皇后刻意放纵,她宫里的人委实不如从前好使唤了。 她近来也没心思调/教。 “罢了,就你去送罢。”萧妃不等她答,挥手道。 “是,贵嫔娘娘请——”茹儿不曾抬头,应声后侧身引了她出去。 送出宫门几步远,丽贵嫔轻笑了一声,蓦然开口道:“交好的姊妹都走了,茹儿在永寿宫可还待的习惯?” 来了。茹儿的手心微微沁汗,低眉答声:“多谢娘娘关心,奴婢身为一个小宫女,纵然不习惯,也还能适应。” “就没想过……”丽贵嫔稍稍停顿,道,“换个好适应的地方?” “奴婢……”她迟疑。 “本宫与你相熟已久,有甚么话只管与本宫说就是了。” “娘娘之命不敢不从,”方才上茶看到丽贵嫔眼神的那一刻她就仔仔细细的想过了,她在萧妃身边本就得不到重用,这回身边的姊妹一夜间失了踪迹更让她胆战心惊。主子被皇上厌弃,永寿宫眼见着是没出路了,她暗自咬牙下了决定,“奴婢人小力薄……” 这么一句就道明了她的意思。 再往前送萧妃恐怕就要起疑了,丽贵嫔就此止了步,回身勾唇一笑,脸庞浮着艳色:“有件事儿本宫想让你去做,事成了,本宫就帮你这回。” “等着消息罢。”她话到此处,携了婉兮离开。 茹儿依旧低着头,默默回了宫,脸上不敢透露出分毫。 ------------------------------------------------ 既穿了男衫长袍,后头再跟着几排几列的宫女瞧着奇怪,碧桃没让人跟着,但叫赵忠信引了路,只身去御书房伴驾。 倒是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宓婕妤跪在那鹅卵石铺成的路上,眼眶红了一圈儿,咬着下唇时不时看贞修仪一眼。贞修仪则坐在石凳上品茗,神态悠然自得,全没把她当回事儿。 等二人看见碧桃,先是一愣,接着方认出人来,准备行礼。宓婕妤跪着转过身,冷硬的石子儿硌着膝盖,疼的她柳眉紧锁,颤颤的道:“妾身给珍妃娘娘请安。” 这是唱的哪出戏,手中折扇一转,抵上下巴,碧桃笑了:“起罢。” “谢娘娘。”贞修仪起了,宓婕妤,还是跪着。 碧桃淡声:“本宫叫起呢。” 宓婕妤闻声又是一颤,眼神转去贞修仪身上,像是等着她的命令。贞修仪暗恼,这小贱/人如今作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她要等着自己下令才肯起,岂不是在暗示珍妃不如她?到了这地步还敢给她下绊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因皇后留着她有用自己才忍了这么久,现今萧妃倒了,她也没了用处,还不是任她收拾。怪就怪在自己出手还是轻了些,才让她还能有从中作梗的心思。 “本因她冲撞了妾身,妾身才准备罚她跪一炷香的时辰。”贞修仪解释了一句,复轻瞥她一眼,“不成想跪了那么久还是没个眼色。珍妃娘娘叫你起,你还跪这作甚么。” “妾身谢过珍妃娘娘与贞修仪娘娘的恩典。”宓婕妤起身时打了个晃儿,边上的宫女及时扶住了。 碧桃却轻蹙眉尖,平日里还不觉得,今次珍贞二字被一起提来就觉得奇怪的很。她不由多看了宓婕妤一眼,扬了扬下颚,没再多话,淡然的越过她们往御书房去了。 这两人的旧怨,她可不准备掺和。 后边贞修仪还在冷嘲热讽:“看来宓婕妤的心思是全然没放在正经规矩上了,素娥,去取宫规来,本宫今儿有这闲情,就替皇后娘娘好好儿教一教。” …… 御书房。 碧桃迈进房门,赵忠信顺势躬身退到一旁。皇帝正站在书案前低头写着什么,偶尔看一眼底下喋喋不休的大臣,“嗯”一两声,却很是敷衍。 她低眉走到皇帝手边,自发取来墨锭磨墨。蟠螭古砚色如马肝,堂微凹,上头螭龙隐起。碧桃只听小砚说起过,头回见着实物不免多瞧几眼。因而皇帝悄然捏了捏她拢袖的手时,险些将墨汁溅到外头。 碧桃嗔了他一眼。 底下一刻不停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位大臣见上头的情状不由惊疑不定。因碧桃始终低着头,又是男子装扮。他眼尖看见圣上私底下的小动作时心里很是嘀咕了一番,皇上什么时候豢养了男宠,且不避讳的叫到了御书房。 这宫里的风向又要转了不成。 待他再要开口,皇帝淡淡的道:“你说的事朕知道了,先下去罢。” “这……”总算他还有点眼色,感觉到皇帝的不耐烦,只得道,“臣先行告退。”临行前他多看了几眼那“男宠”,墨锭的青乌色衬的她肤霜赛雪,手指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竟是比女人更胜。 怪不得教皇上看上了,他暗自留心记下,准备回去和族中人商量商量,下回是否要挑几个类似的男宠献上。 等那人一走,碧桃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因手里不稳,墨汁飞溅到宣旨上,污了皇帝正在写的东西,惹来皇帝没好气的一瞪。 她撒娇着辩解:“都怪那人的样子太有趣……他他一定是误解了。”想到好笑的地方又冲皇帝挤挤眉,“说不准他还会觉得皇上有龙阳之癖哦?” 过了碧玉年华,碧桃像抽条儿似的又拔高了许多,虽和皇帝站在一处仍显得身姿娇小,换上男人的装束却不显得违和。配上唇红齿白的面容,毫不做作的举止,肆意欢笑时竟教皇帝一时看迷了眼。 他俯身,碧桃信手拿起方搁在桌上的墨骨扇,旋开扇面儿挡了开去,脸儿侧转,只露一双明亮的大眼往皇帝的方向眨呀眨。又是娇羞又是促狭:“这位兄台,圣人有言:发乎情,止乎礼。纵然你对在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也不可——” 皇帝见她一副“你懂的,哦?”的模样,不禁好笑。他挑了眉偏要问:“也不可什么?” 扇面放低,碧桃失望:“看来兄台于情趣之道上并不精通,还当回去再三琢磨才好。” 皇帝抬起她下巴,一口啄在她的红唇上,细细研磨着,抵唇轻笑:“嗯,容朕再三琢磨。” 她“唔”了声,含糊咕哝:“这是书房……” 她不说这话还好,提醒之后皇帝反觉得被点了一把火,开始烧上身来。有别于卧房,纸墨书香的地方,岂不是别样情趣? 他揽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书案上,按住她白腻的后颈儿,倾身吻住。 吻到动情处,碧桃后撑的手一抓,有什么纸页被她抓的一皱,底下却是硬纸板儿,手感颇类奏折等物。她唯恐弄坏了急要件,想后撤皇帝却不允许,情急之下只好用余光去看。 薛氏一族…… 眉儿蹙起,须臾,收回的手反揽住皇帝的颈项,吐出粉舌儿轻探,间或含咬他下唇,耳鬓厮磨着。“皇上,我庶弟可是闯了甚么祸事?”语声低若情人间的呢喃。 皇帝探进她衣襟里的手一顿,掐她软腰一把,叹气:“破坏气氛的小东西。” 碧桃扭身:“谁叫皇上把它明晃晃的搁在这儿,让妾身看见了,不问清楚自然不能心安。” “朕确实没想瞒着你。”本就是要告诉她的,只不过现在有点后悔不该将它摊在明处。应该先藏好了,等要告诉她的时候再拿出来才对。 皇帝狠咬了口她雪白的下巴,软滑的滋味极像在她宫里吃的青草豆腐,心中一荡,他哑了声问:“准备怎么补偿朕?” “皇上先说。”她气息不稳的道。 指腹摩挲着她润红的唇瓣,皇帝笑着,仔细说与她听:“你庶弟和贞修仪本家族里的人有一段人命官司,他打着你的旗号让吴氏的人不敢妄动。刚才那个大臣是吴氏的叔父,官拜大理寺卿,他来就是和朕说这件事。” “那,皇上准备怎么做?”她试探着问。 “你希望朕怎么做?”皇帝低声调笑。 “听皇上的意思,本是妾身的族兄不对。”碧桃沉吟,“既是如此,皇上秉公处理就是了。”后宫不得干政。虽然在本朝这条界限不分明,但男人做事不会喜欢女人在一旁指手画脚的。 不过身为薛氏族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帝如果秉公惩治了薛氏的人,别人难免会觉得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此。先扬后抑,最好能从别处将他们的念头打消。 皇帝没想到她在这事上如此果断,倒是怔了怔。毕竟别人多是会求他网开一面,看在她们的份上从轻发落。如果是小东西开口,他自然不会不给这个情面。但这样一来,倒让他更为欣赏她的“识大体”。 “不过——”绸袖软拂在皇帝颈侧,碧桃爱娇的依过去:“宫外的事人家不管,宫里有件事人家想让皇上做主呢。” “嗯?”皇帝眉峰扬起。 “贞修仪的贞字,和人家的珍字同音,每每旁人称呼起来,都觉得惹人心烦。”她将声儿揉成了面团儿,软乎乎,娇懒懒的,偏又带一股子不耐的劲儿,坦率傲人。 “怎么能让她委屈着我们小乖呢。”皇帝最吃她这一套,闻言怜爱的不行,吃了她几口嫩豆腐后道,“那朕就给她换个封号。” 她被他亲的痒了,咯咯笑躲了几回,兴致勃勃的出主意:“皇上觉得‘平’怎么样?” 皇帝也懒得想封号,就此点了头:“那就‘平’罢。” 碧桃捧起皇帝的脸,吧唧亲了上去:“皇上果然是个好皇上。” “小狗腿子,朕如了你的意才是好皇上,平日就不是了?”皇帝口中这么说,眼角眉梢却如春风带笑。 “当然了。”碧桃毫不犹豫,“疼人家的才是人家的好皇上,哼,平日又不是我的。” 皇帝掐住她腰间的大手一紧,听见她呼疼的声音方松了,桌上的奏章纸笔尽数被扫落在地。他情不自禁的将她压在书桌上,吞下她的娇吟,哑声道:“真是个娇娃娃。” 肌肤如腻,幽香盈鼻,再看她动情时红艳艳的脸庞。气氛肃整的书房覆着软酥香体的男子衣着,更增加了他体内破坏毁坏的**。这一刻,除了将眼前软成一滩春水的人儿吃穷饮尽,皇帝的脑海里就再没别的思绪了。 不得不说,越整齐的书房,越容易惹人心乱。 ------------------------------------------------ 贞修仪听见封号被改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她见宓婕妤这个贱/人嘴边悄然的笑意,不由气的胸脯起伏,勉强压下心头的火,脸色骤然冷下来:“宓婕妤回去将宫规好好抄十遍,咱们可不是初进宫懵懂娇嫩的新人了,既不用伺候皇上,想必闲了抄书的功夫不少,也好教你长长记性。这规矩学的,比个新人还不如!” “妾身谨遵平修仪娘娘之命。”平?平淡平常,呵,这可真是个能让人平安到老的好封号。 “素娥,咱们回宫!” 宓婕妤望着她的背影,笑意不减:“妾身恭送平修仪。”虽然年华老去,圣宠不在是件戳心窝子的事,可是能看到吴心怡动怒,她就是觉得痛快。 就是不知,向来我行我素不搭理人的珍妃怎么就听信了她的挑拨,她若有所思。 长春宫。 皇后听了宫人的汇报,脸色也不好看。“贞修仪为皇上生儿育女,有三公主傍身,这封号竟是说换。”平,这算个什么封号?而且在此之前连一声招呼也没和她这个皇后打过,彻彻底底越过了她。 “娘娘息怒!”金嬷嬷勉强安抚道,“听说皇上今儿宣了珍妃走宫伴驾,必是那个狐媚子迷得皇上一时昏了头。等明日娘娘劝说两句,皇上自会改了主意。”贞修仪到底是娘娘的人,用了这么多年,娘娘不好不庇护她。 皇后依旧沉着脸半晌不出声,金嬷嬷又是着急又是忐忑。 “嬷嬷,那件事……” 金嬷嬷一听,忙道:“娘娘放心,老奴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本宫等了这么长时间,可不能错过了。太后五十整寿,最是个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一定是我打开word的方式不对t^t,本来是要红袖添香的啊摔! 本来还有地理的啊……还有出游什么的啊……还有封地啊,还有寿王的小道消息啊…… 抱头嘤嘤嘤。 第79章 捉奸 待到五月中旬,敏婕妤怀胎十月终于诞下了六皇子,圣上为其取名承惠,并擢拔敏婕妤为正四品敏嫔,可以亲自教养子女。碧桃初听见六皇子的名字时险些把怀里的团团摔到床底下。承惠,承惠,承蒙惠顾,这样看来团团的承景还算是皇帝“口下留情”了。 据说,敏嫔因为孕期过渡使用妆粉的缘故脸上长有黑斑,六皇子更有些呆傻的迹象,不过因年岁尚稚,并不明显。只是由此,宫里对敏嫔这边的关注力度就小了许多。 至于碧桃这边,因着震慑有方,就是有那小九九,暂且都只能吞进肚子里不敢付诸于行动。 平修仪倒是想借着两个家族的人命官司给她个好看呢,奈何皇帝“秉公处理”,事不曾闹大,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时间一晃入了五月底,太后五十整寿将至,寿王奉召回京。在他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一个身穿小红朵蛇皮花纹饰蓝衣,几百褶百褶裙,头顶银角银扇银围帕银飘头排银发簪银顶花等诸多银饰的南疆姑娘,站在阳光底下,可谓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虽脸蛋儿稚嫩了些,那份精致和惑人的甜笑一路上还是迷晕了不少人。 寿王官方表示这姑娘是蛮族的小公主,此次特地来和皇帝商谈停战言和事宜。不过人小姑娘不干了,言和什么的,那是我阿爸的事,你别赖我头上呀!我就是看你长的挺美专门追你来了。 没二话的! 碧桃听见这消息时笑滚在皇帝怀里,把皇帝笑的莫名其妙了才抬头道:“长的挺美的,唔,寿王爷和皇上挺相像,妾身瞧着,皇上长的也挺美……” 话音刚落,就被小气不让人说的皇帝哼声推倒了。 看你还有没有力气拿朕取笑! 寿宴当晚,奉紫芸香替碧桃巧手装扮,芸缕则在外头布置工作。 “芸缕姐这对镯子可真漂亮。”小宫女芸清见着她指派时腕上露出的贯珠金镯,很是喜欢的凑了上去。 “是咱们娘娘赏下来的,”芸缕含笑,复想起什么道,“正是上回叫你去长春宫报信时给的,怪道你没见过。” 芸清闻言执起她的手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羡慕道:“咱们就没姐姐这般有福气,且又是笨嘴拙舌手脚蠢笨的,入不了娘娘青眼。不过日常也没见姐姐戴呢?”话里有一点酸,但因她年龄小,听起来倒不刺耳。 “平日怕有磕碰就鲜少戴,今儿陪娘娘赴宴自是不能给娘娘丢面子,可不是才戴上,就教你看见了。” “嘻嘻,我年纪小做事爱张望,现下被抓住了,还望姐姐别去娘娘那儿告我的状呢。”她笑的娇憨。 芸缕正色道:“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待她拉着手再三央求后方一指点在她额头上,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晃的我脑袋都晕了。” 屋里传出一声唤:“芸缕——” 芸缕听是娘娘叫她,忙松开手不再闹,入了内卧。殿中刚刚还满脸憨笑的芸清褪了一派纯真容色,幽漆的瞳孔中带了些许复杂之意。柔和的灯光下,她摊开的掌心泛起一阵蜜甜色泽,伴随着轻飘的香气,渐渐散开去。 她虽本是贤妃娘娘的人,不过珍主子待她们很好。她不情愿做这个,可是她还有家人。后宫之中,不是心甘情愿就可以的。 ------------------------------------------------ 戏台上在演八仙祝寿,碧桃在底下嚼花生嚼的津津有味。给太后的贺礼早就献上了,亲自手抄的佛经一卷,算是对宝宝满月时的诚挚回礼。这老太太碧桃尚摸不准脾性,凡事便都选了稳妥的来。 倒是别的妃嫔,老太太难得走出佛堂,且看皇上的架势还是很孝顺自己母后的,恩宠争不过,就想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什么双面绣万字寿,活灵活现的老寿星木雕,连珠串的吉祥漂亮话儿,那露的一手绝活,比台上的戏文还唱的精彩。 只不过八仙之一的铁拐李压轴出场时,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寿王爷——”哄然而起的满堂彩将那边儿热热闹闹的献礼场面给压了下去。 别的七仙规规矩矩的给台上的王母拜寿,唯这扛着拐杖吊着葫芦的铁拐王爷不老实,转过身冲着老寿星太后一拜,朗声恭祝:“老李这厢祝王母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声如金玉,铿锵掷地。 就这么一句,直把太后乐的见牙不见眼,笑的真真切切的。她老人家忙把儿子招下台来,陪着说话儿逗乐。 由此观之,这个时代对这等另类的“彩衣娱亲”并不排斥,若是在礼教森严的朝代,这一亮相,长辈还不气的脸色铁青,不嚷嚷这小子将来没出息都是好的。 太后边上那个凑热闹的南疆小公主晃着一身的银彩鼓掌,拍的手都红了,见他下了台,很是真诚的道:“你穿什么都美。”觉得语气不够,犹自再添,“跛脚了也美。” 芸缕见主子瞧的乐呵,也不由自主的弯了唇角。抬臂提了小银壶,斟一盏在绘金鲤的红瓷杯里。浑不知手上浅淡的蜜香融入酒水之中,那清冽的水色一沉,晕开如云如雾的痕迹。 花生吃的渴了,碧桃随手取来杯子欲饮,手上的酸麻却让她的手一抖,落了几滴酒液在衣裙上。 大庭广众之下,芸缕不好急忙忙的俯身去擦,免得招来更多人的视线。只压低了声儿道:“娘娘,可有碍的?” 碧桃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摇头道:“没事。”接着宽袖掩了,饮下那杯酒。饮是真饮,喝的正主儿却是绵绸的袖子。借着夜色难明,寻常人也不会注意那一点偏暗的衣裳颜色。 她分析认为芸缕没有大问题,就是不知是谁拿她当枪使了。 不远处时而注意这边动向的金嬷嬷俯身与皇后耳语几句,皇后余光瞥来,见势稍扬了手吩咐:“嬷嬷,去叫他们再准备一出《穆桂英挂帅》,太后喜欢听这个。”金嬷嬷会意退下。 太后听见后笑着侧头:“让皇后费心了。” 皇后陪笑道:“为母后张罗寿宴,媳妇儿甘愿的很,哪有甚么费不费心之说。”心里头却挂念着别处,为了今次之事她周密布局许久,就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没能扣住。 不过这回没有绕过金嬷嬷,有她帮着,总归出不了大错。 碧桃转了转手中空着的酒杯,她于药物上并不精通,自然认不得这是什么药。不过在酒宴上下药,无非是迷药或是让人出丑的药物。前者容易得,若是后者,那她可做不到将计就计了。 但倘若是迷药,就此晕了过去对别人想是没有好处。她假意扶正步摇,沾了酒的袖口近拂在鼻侧,她多闻了会子,身上不觉有股子燥意。 她起身搭在扶上来的芸缕手上,蹙眉道:“这儿闷的荒,咱们去喘口气儿。” “是。” 韩家的人不擅饮酒,寿王见母后高兴陪着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已不见了踪影。皇帝陪着太后说话的空当看见她起身,想着大抵也是去更衣,恐她尴尬,并没多问。 等到了僻静处,夜里凉风一吹,颊边的燥热散了不少。碧桃还待细想,手上一空,就听见“唔”的闷响,接着是草丛响动的沙沙声。她闭了眼软倒在地上,没有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她倒想看看幕后的人要耍什么花招。 耳边小太监压低的声音传来:“怎么晕过去了?” “这……药效怎么样咱们也说不准,反正方便咱们做事儿就对了。” “也是,快,咱们一起把人抬到偏殿去。小心着点儿。” “那这个宫女?” “嗐,我下手重,放心,她一时半会醒不了!快点,小心别让人发现。” “知道了。” 这么听起来,这药倒不是迷药。 等到碰着张床榻,那门“吱呀”一声响,殿中寥无人声,她才睁开了眼。嗬,眼前之人,可不就是被夸貌美的寿王爷? 碧桃支起身子歪头想了想,唔,大概明白了那人想做什么。书信算计不到,就直接请上真人来戏。这手法若不是宜贵人,就该是她亲姐姐——皇后娘娘了。旁人没这实力,也歪不到这想法上去。 她踢了踢一身酒气的醉鬼,一动不动。再踢,动弹了一下。继续用力连环踢,人被疼醒了。 寿王咕哝:“干什么干什么,胡备你胆儿肥了啊!” “哼。”娇气的音儿入耳,寿王一个激灵眼睛睁大了点,看明白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被人算计来的,”碧桃试图言简意赅的和他讲清楚,“那人大概是想造出我和你不清不楚的假证。” “哦。”寿王又迷糊起来。 碧桃气极,转头看见个葫芦,拔了塞子一闻,还是酒。她丢在一边,下榻去桌边倒了水,是冷的,正好。她把杯子往醉鬼手里一塞,女王范儿命令:“喝下去。” 醉鬼很听话,仰脖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连着三四杯,总算脑袋不晕了。寿王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呵欠:“我记得这边有密道。”连自称‘本王’都忘了用,这个倒还记的清楚。 “我又没犯糊涂,记着呢。”碧桃扬下巴,道,“所以让你醒了赶紧走啊。” “我们俩不在一起就行了,怎么不是你走?”寿王不解。 碧桃:“……”真没绅士风度。 “那不是你的小公主还在等着你嘛,貌美如花的寿王爷。”她突然想起这一茬儿,管不住嘴取笑他。按常理,“抓奸”的人没那么快出现,就是那俩小太监去回复都要点功夫呢。迟一时半会儿也无大碍。 “对了,这个,你闻闻看是什么药?”她把袖子伸过去。 寿王听见小公主颇为烦躁的抓抓头发,许是喝了酒,他平日不骄不躁的优雅气度都丢了喂狗。扯过碧桃袖子的力道也不轻,把她扯的一个踉跄,对他怒目而视。 不过怎么看怎么潋滟生波,妩媚娇姿就是了。 寿王看的莫名心里一跳,闻清楚了,丢开她袖子笑了:“居然是青楼里用的欢情散。就是个强烈的迷幻春/药,混了酒喝效用最好。但凡闻一闻,都会多少有些反应。” “你这是得罪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寿王就写的好欢快啊。→ → 最近留言少了不开心。 第80章 打脸 “全皇宫的人吧。”碧桃思索着给出了答案。扎堆的女人抢一个男人,抢到的那个自然会被剩下的仇视。要说得罪的人,那还真不少。 寿王喷笑:“真能耐!” 不过心里多少猜到逃不开皇后那家子人,便没有再多问。 碧桃见寿王以手当枕,舒舒服服的躺了回去,乜斜他一眼,自食其力的准备从密道走。“捉奸”的人来之前,外头必是有人守门盯着里面儿的情况。 诸多密道入口各不相同,有些连入殿内书房,大概是为了秘密商议政事所用,有些则是殿外不远。索性这处是设在里面的,不然她还真走不了,除非让寿王把外面的人都打晕了,且还是不发出动响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一拉线就放烟花信号弹的诡异玩意儿呢。 像是应和着碧桃心里所想,殿外一声极尖的惊恐声响起。 她与寿王对视一眼。 居然是用这方法报信,她想岔了。 电光石火间,寿王翻身下榻开了大门,出去将那女人的嘴巴一捂,以迅雷之势拖了进来。外面理应盯梢的太监公公早就不见了踪影,许是和这女人交接完毕去回事了。 按照皇后的计划安排,二人衣衫不整神智不清的在床上纠缠,即使听见声音也不能很快的反应过来。即便能匆匆收拾好了跑出去,可不正好撞了上来?就是有十张嘴也别想说清楚。 寿宴将散,场中比先前安静了许多,就是南疆小公主,久等寿王不至也先回了驿馆。那偏殿本就是让酒醉之人歇息的,离的颇近。那声尖叫不可避免的传入皇帝几人耳中。 皇帝皱眉,不欲扫了太后的兴致,打发了赵忠信去看。 太后竟是笑了笑:“今儿风平浪静,我还想夸皇后筹办的好呢。可不是说事儿事儿就来了。”她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但凡热闹的场面就没有不出事的。看多听多,如今置身事外,反把这些当乐子来瞧了。 不得不说,寿王养出那样的性情,十有八/九和太后这遇事的心态脱不开关系。 “母后……”皇后赧然。 太后没去看她,对皇帝道:“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这……儿臣恐怕惊着母后。” 太后慢悠悠的起了身道:“人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有人送礼啊,我就收着。走吧。” 碧桃见寿王把那女人拖了进来,就势上前合上门。等她回身一看,那个不断挣扎的女人竟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她的老熟人——裴才人。 但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她抬眼对上寿王的目光,抿唇一笑:“再委屈王爷一次?”裴允儿声音本就清脆,一抬高更是尖利无人可挡。恐怕过会儿就要有人来查看情况了。 索性叫的是裴才人她自己,将错就错,就让她来披甲演这出好戏。 寿王觉得,自打跟她扯上关系,事儿就一波一波的。不过倒也有趣,权当打发时间了。他将裴才人丢在榻上,不理会她羞愤欲死的表情,腿一压控制住她的挣扎,挑眉笑的肆意:“你急什么。” “小猫,袖子给我。” “要干什么?”碧桃边说着边伸了手将那袖沿儿往他那里递。 寿王没答话,张口叼住浸了酒的袖子,将残余的水分吸到嘴里。戏,总得演的真才好。 碧桃别过脸,目不忍视:“都是口水。”语气嫌弃的要死。 “嫌脏?等会你就要来谢谢我了。” 幸而是广袖,不会贴在手臂上,碧桃甩了甩,促狭笑道:“王爷好生享用,我先告退了。”然后闪身入了内间,通过密道走了。 寿王没忘记捂上裴才人的眼睛,这要是让她发现人是在屋里消失的,告到皇兄那里去,保不齐就让皇兄发现来龙去脉了。 欢情散的作用渐渐冒上来,不正常的潮红色漫上他的脸。裴才人感到领口衣襟被弄散,惊恐的想要挣脱两侧的禁锢,但等她对上寿王眼底的冷意时,不由打了个寒颤。 “呜,呜……”她晃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哀求。 他嗤笑:“别担心,你还入不了本王的眼。”酒水大部分已被布料吸了去,药效不多,等戏散了场也就差不多了。肯演是一回事,为了演戏赔上自己可就不值当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赵忠信推开门看见里面凌乱的景象一惊,寿王与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女人交叠而卧,衣衫散乱,屋内酒气冲天,他埋下头不敢在看,退到了皇帝等人身后。 寿王倒没料到太后会来,咳了两声,嘶哑着嗓子道:“母后?” 太后眉头深皱:“这是怎么一回事?”隐有动怒的迹象。倒不是因为寿王的放浪形骸,她了解自己的儿子,酒量不佳,但是决计不会酒后乱性。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寿宴上。 “有人给儿臣下药。”寿王说的很委屈。 发生这种事,太医的配备是少不了的。胡太医上前把了脉,迹象属实,冲三位大老板点头:“王爷确实中了欢情之药。” 太后眼神不善:“皇后,你来说说。”宴会既是皇后筹备的,出了事,她的干系最大。 皇后也被眼前的事实震惊的忘了要说的话。明明只给珍妃下了药,怎么药效竟跑到了寿王身上?如果是珍妃出事,皇上震怒,即使查出下药的事也只会怀疑是寿王为了得到珍妃所为,无论如何,珍妃失洁的事都会在皇上心头留下一根刺。但药效在寿王身上发作—— 不过,只要珍妃真的就此失洁,这一局她就不算输。 皇帝在确定寿王中药的时候早就下令彻查,酒席中的杯盏尤其要注意。但皇后为此费尽心力,又怎么可能留下尾巴?那个酒杯早就被人处理了。因此,回禀的宫人皆道没有查出问题。 然而,寿王中药的事实不容辩驳,没有问题反而是最大的问题。试问在这后宫中,谁有能力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将后续处理的干干净净? 这下就连皇帝也对皇后不满了,只因她没有陷害寿王的动机,所以还不曾怀疑。 皇后被皇帝投来的眼神惊的心里一乱,还不等她组织言辞。床上那个女人披上衣裳滚下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寿王爷被下了药,然后……然后抓住妾身……皇上要为妾身做主啊……” 裴才人抬头的一瞬间,皇后犹如晴天霹雳般倒退了一步,她身子晃了晃,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 怎么会是她,怎么不是珍妃! 怪不得,怪不得本是安排她在门外装作不经意看见了寿王和珍妃有染的一幕,继而惊叫引起皇上的注意,到了殿门口却没有她的踪影! “皇后这是怎么了?”太后看她一眼。 “回母后的话,”她强自镇定下来,“妾身本以为是个宫女,没想到竟是发生在裴妹妹身上。实是有些……”她适当的表现出为其心痛的模样。 裴才人近来常去长春宫的事后妃都是知道的,她这样做也不算过于虚假。 “皇后娘娘和裴才人‘姐妹情深’,让我等心生惭愧。”娇软的嗓音飘入众人耳中,碧桃扶着芸缕的手自他们后方走出,袅袅行了一礼。 皇后好容易镇定下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的难看起来。本来要算计的人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口一个姐妹情深的嘲笑自己的阴谋。如何让她不恼恨在怀? 虽说裴才人在皇帝心里丝毫没有地位可言,但自己的女人接二连三的和自己的胞弟搅合在一起,他还是觉得大失颜面。与皇后相反,碧桃出现时他容色有所缓和,亲去扶她起身,关怀道:“朕见你刚才饮酒不适,现下可有大碍?” 公众场合文绉绉的皇帝让碧桃有点想笑,许是眼底露出的那一点真切笑意,让她的回答显得格外诚挚:“多谢皇上关心,妾身好多了。” 转移了一下注意力,皇帝心里舒坦了些。 太后淡淡的瞥了这个珍妃一眼,没阻止他们俩腻歪。然后适时的出声提醒:“这件事,皇上准备怎么解决?” 皇帝看见皇后不自然的脸色,以及刚刚轻易流露出的惊讶,再对比碧桃处事的镇定自若,不由感到不悦。皇后比小东西年长,尚且不能做到处事不惊,实在让他对皇后大为失望。 “此事虽查不到下药之人,但事出在席宴之中,皇后责无旁贷。既然皇后不能专心调停后宫,今后,就让珍妃协理。” 太后没意见,在她的寿宴中儿子出了事,无论如何她心里是不高兴的。虽然她觉得皇帝过于偏疼这个珍妃,但是,现今后宫诸妃中就属她的分位最高,这样的安排尚算合理。 皇后的脸色白了一瞬,接着恢复寻常的端庄之态,施礼领旨。皇上已经宣之于众,她反驳只会造成更坏的后果。至少,此事没有直接联系到她身上,皇上只是认为她督管不力而已。 “至于裴才人……”皇帝沉吟。 身旁的碧桃蓦然出声:“若是妾身遭遇这样的事,必是一条白绫悬梁,不会教皇上难做。裴才人,可是?”她淡而含笑的目光转到裴允儿身上。 裴才人全身毛骨耸立,彷佛此时才意识到此事给她带来的影响。是啊珍妃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失洁,也许皇上会因喜爱而放过。但是她家世平常,宠爱亦浅,全赖着巴结皇后,在后宫中才不致过的艰难。 她碰到这样的事,如果不自我了断以示坚贞。皇上厌恶之下连累到她的家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皇帝竟是点头认同。毕竟再把裴才人放在后宫,他心里肯定是膈应的。 裴才人看到皇上毫不犹豫的凉薄态度,不禁万念俱灰。适才磕破的额头已是一片乌青,衬着她苍白的脸色,发抖的身体更显可怜。 就是皇后,此时也起了怜悯之心。 “不过——”碧桃又道,“裴才人毕竟没有做错事,无过不当罚。宫中自有庵堂,若是才人肯愿削发为尼,从此皈依佛门为江山社稷祈福,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皇后突然懂了,皇上才让她将宫权交出一部分,珍妃便已经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利。在权利交接之时显露自己顷刻间掌握人生死的高傲姿态,以后打理宫务,旁人就会很快的适应她这样的态度,认为这是常态。 就是有心大胆大的人肯和她作对,恐怕也少。 “就按珍妃说的做罢。”太后开口。 太后吃斋念佛已久,认为可以静心安神,自然不觉得这是罚。对于珍妃这样的处理感到满意。 而裴才人,事到如今,她已经升不起反抗的念头了,就势磕头感激道:“妾身谢太后娘娘慈悲,谢珍妃娘娘悯恤。” 虽然从此就要常伴青灯古佛,但有机会逃过一劫,谁会愿意放过? ------------------------------------------------ 不消一日,裴才人被送入庵堂皇后宫权被分的消息就已遍传后宫。继萧妃之后,皇后一党亦是受创,众人看珍妃的眼神与以往大有不同。原先她们只知她仗着恩宠嚣张跋扈,一旦容颜老去恩宠不在,鹿死谁手难有定论。但从这些事中不难看出,她如果只是个胸大无脑没有谋算的,又如何斗败她人的同时全身而退? 可见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不过,要说扮猪,不如说是她们以为她蠢笨如猪。她们以常理推断,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却不知,世上有些人,不隐藏不低调,恣意而活,也不见得就会比那些锋芒暗敛的人过的差。 翊坤宫。 芸缕知道了事情经过后心生后怕,她将昨日的事细细回忆一遍,且都说与主子听。及至芸清时,她顿了顿,看向主子:“难道……” “查查就知道了。”碧桃道。 下人再如何收服整治,都不会变的个个死忠。总有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叛变的时候,只要不是亲信,她还算看的开。 芸缕越想越是:“当时还让她去长春宫里报信。且早前她原是贤妃娘娘的人……奴婢这就去查。” “嗯,有了证据才好说话。”碧桃想了想,轻笑了一声道,“若真是她,就将她送去伺候咱们皇后娘娘。” “这……”宫人的安排上,从来都是皇后送别的妃嫔,可没有这样倒松的先例。 “本宫就是想试试,不知这皇后娘娘的脸,打起来滋味如何——” 咸福宫。 “珍妃当真把芸清送到了长春宫?”丽贵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 婉兮不由笑道:“奴婢打听来,确实是送过去了。” 平白无故的送个宫人去,难道是皇家短了皇后的缺用不成?自是明晃晃的警告皇后,别往她那里安钉子。你敢放,我就敢丢回你老窝里去。还要让后宫的人看个清楚明白。 “好,她既有这本事和胆子,本宫就算是没跟错人。”丽贵嫔咬了咬唇抑制心里的高兴劲儿,吩咐道,“去将东西交到茹儿手里,和她说,她做好了,本宫就保她无忧。” “娘娘不是说要将她要到咱们咸福宫里。” 丽贵嫔摇了摇头:“没这么快,她也不能做的太频繁。让她小心着点儿,事成之后,本宫自然会帮她脱离那个鬼地方。” “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小宴拖去开了微博。地址见专栏哟~\(≧▽≦)/~ 第81章 新选(上) 元徵五年,皇帝后宫之中贤妃暴毙裴氏修佛宜贵人被无故撤去绿头牌,恰这年正是秀选之年,可广纳秀女充实后宫。然而当今圣上以战事未平为由,停了这一届的选秀,那些妄想凭借女儿得道升天的家族门户大失所望。 元徵六年,咸福宫采薇阁的吴选侍因食用放有花生油的菜品而殁,死时面部肿胀,原先清秀的五官已不能分辨。据太医所说,吴选侍患有花生过敏症。因是自然死亡,死后潦草下葬,无人追究。 深宫内苑,每年这样的“自然”病殁数不胜数,吴选侍的逝世并没有掀起多少浪花。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已是元徵七年的立春。未免高位妃嫔的空缺,后宫诸人大多晋升了一级。其中,云妃升至于四妃之一的贤妃,丽贵嫔升至九嫔之一的修容,敏嫔升至从三品贵嫔。 最打眼的自然还是皇帝心尖儿上的珍妃。年节之时,她就因教育皇嗣有方以及协理后宫辛劳,晋至从一品贵妃位,跃升四妃之首。 皇后对新上任的贵妃忌惮不已,因此向皇帝进言,将年末的选秀提前到初春。本身有关秀选时间的规定就不甚合理,冬日寒凉,不如春天日光融融,春意盎然更让人舒心。大臣亦对此有所表奏,皇帝无不准许。 世人皆爱美人,就是他也受不了冬天裹的跟球一样的秀女们。 桃林间,秋千架上,着一衣粉儿的碧桃一手轻柔的揽着两岁的宝宝,一手晃着千绳,明明是母子嬉戏的场面,她的情态却一如少女明媚。 旁边宫女参差,或护着小主子,或踢着毽子,还有几个笑嘻嘻唱起了《孩儿歌》,盼望小主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情态任天然,桃红两颊鲜。臂膊肥如瓠,肌肤软胜绵。长头才覆额。分角渐垂肩。合调歌杨柳,齐声踏采莲。走堤冲细雨,奔巷趁轻烟。嫩竹乘为马,新蒲掉作鞭——” “嫩竹乘为马,绕床弄青梅。团团,娘说的是不是啊?”碧桃笑吟吟的教坏小孩子。 小承景抬头用乌亮的眼瞅了瞅她,奶声:“娘,是。”仰过头了,扑通一下摔进娘亲怀里。 皇帝见着这一幕哈哈大笑,屏退了宫人,上前将儿子举高:“别听你母妃的,朕的皇子怎么能听见女人就腿软。” 小承景完全没有玩飞飞的自觉,抿着小嘴,表情很镇定。 半晌,奶气吐字:“父皇,傻。” 皇帝瞪向咯咯笑仰在秋千上的小女人。碧桃小粉舌一吐,无辜道:“昨天才教会的字,他也不是谁都说的……” 意思是,皇帝你撞上了,要么是运气不好,要么就是宝宝觉得你是真傻。 皇帝一人受了两头气,陪儿子玩的兴致也没了。将他往那促狭的小东西怀里一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不是你教的?” 碧桃还没回话,就听宝宝答了一句:“不是。”然后将娘亲抚在自己脸边的指头咬到嘴里,开心的唆起来。 自打断奶之后,这就是小承景必做的日常。 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他扶着额头有些无奈:“怎么还是这个样。”自己这个五皇子聪敏伶俐,凡事一教就会,他是极为喜欢的。可惜就一个坏毛病,爱黏着自己母妃,且尤为喜欢做咬指头这样的事。 索性还只是个两岁的奶娃娃,更不会像敏贵嫔生的六皇子一样瞧着就呆呆傻傻的,让他心生厌烦。 太医说是母体受损影响到了孩子,再看敏贵嫔那脸上还留有印迹的黑斑。要不是她当初执意日日化妆,断不会将承惠弄的这幅模样。 碧桃没理会皇帝,她抽出自己的手,坏心的将团团自己的大拇指塞进去。懵懵懂懂的小团团一咬,顿时疼的大哭。 这也是个爱玩的孩子。 皇帝敲了她一记板栗,教训她:“还有没有个当母妃的样子!” 碧桃不服气,挑了眼角睨他。本来嘛,欺负团团的事皇帝也没少做。 她抱着敦实的宝宝站起来,拍着背哄了他几声,见团团哭声不减,很快没了耐性,将他重新塞回皇帝手上,还给了理由道:“不如,皇上给妾身示范示范当父皇的样子。” 团团被他父皇母妃塞来塞去,不由哭的更厉害了。 他父皇怎么说也是一个“见了女人不腿软”的霸气男人,抱了个才两岁的泪眼宝宝按理是该没辙的。不过,架不住他熟能生巧啊,无论谁干多了这事早都能学齐全了。 而且,他还有一个绝招。 皇帝将宝宝颠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耐心地有技巧地挠他的后背心。宝宝先是缩脖子,接着皱眼睛,然后就忍不住咧开嘴,最后,和她母妃一样咯咯的笑声从小嘴巴里不住的传出。 眼泪还半干呢,却笑的比谁都开心。 碧桃很狗腿的星星眼:“皇上真厉害。”这招她就学不会,反正是挠的不在点儿上。不过既然皇帝会,她也就懒得认真去学。 必要时候,还能把歇在别人宫殿里的皇帝召唤过来不是? 皇帝很受用的笑了,腾出手握上她滑腻的小手,往殿里牵去。嘱咐她道:“换季的时候少吹会儿风。” “嗯。”她应的很乖。 ------------------------------------------------ 选秀之所,体元殿。 “宣云麾将军之女聂双双翰林学士之女花无忧殿中侍御史杨采玲朝奉大夫之女常月娥觐见。” 内侍拂尘一挥卧臂,高声传唱。 碧桃剥了一颗荔枝润嗓儿,原先只当参选的秀女累身,原来在上头坐着的妃嫔更累心些。既要保持仪态不被新人小瞧了去,更要睁亮了火眼金睛,练巧了樱桃口,把有威胁的女人一一剔掉。 当然,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皇帝。 于是等她吐出黑心的果核,又剥了一颗喂到皇帝嘴边,侬软笑语:“皇上可要尝尝——” 皇帝笑睇她一眼,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主意。不过,她亲手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可就辜负美人恩了。他张口就势吃进了嘴里。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嘴角噙笑,目不斜视。 众高位妃心里则冒起了酸泡泡,却也只能当没瞧见。若是让她们学着贵妃娘娘的做派,恐怕皇上又是另一番对待了。 这人呐,莫和别人比,比的多了,就要不开心了。 按着顺序,聂双双率先上前,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忧不惧,整个人显得大方爽朗,很容易就获得别人的好感。果然不愧是将军之女。 碧桃托腮看着皇帝的表情,有所了悟。这个姑娘大概是要入选的。 皇后依例夸赞了一番,正要说留牌子。就听那边碧桃颇有兴致的开口:“可会甚么才艺?” 聂双双抬眼,高位上的女人无不是坐姿端正,仪态端庄,唯她一人慵懒如猫,斜斜支了下颚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只这一眼,她即刻知道,这就是父亲说的当今后宫第一人——薛贵妃。 “回贵妃娘娘,小女子擅使红缨枪。” “唔,赵忠信,去武器库里取来给她,本宫倒想瞧瞧她怎么使的。” 赵忠信见皇帝点头,不由大感郁闷。皇上忒惯着贵主子了,这殿里使枪,有个失手伤了人可如何是好。得,谁教贵主子是皇上的心头肉呢,他啊,还是跑这一趟吧就。 幸而聂双双是真有一手,枪法使的不赖,不曾脱手伤人,倒更显得她英姿飒爽,明丽亮眼。她将枪一竖,笔直立地,喘着气等上头的评价。 “嗯,不错。不过,今儿可是最后一回,往后切记别再用了。免得失手伤了皇上。”碧桃慢条斯理的说教了一番,杜绝一切让别的女人出彩的可能性,还不忘询问皇帝,“皇上您看,妾身留了她的牌子如何?” 皇帝笑看她:“那就留罢。”她使性子给人挑刺儿的模样尤其可爱。 聂双双失语,这个贵妃娘娘,当真不能以常人度之。好半天儿,她才在内侍干着急的咳嗽下反应过来,叩头谢恩,退到后边。 第二个是翰林学士之女花无忧。这是个姿容楚楚,弱柳扶风的美人儿。动辙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堪煞人怜。 简而言之,就是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她动作慢了些,脑子倒是不慢。不等碧桃发问就娇娇弱弱的道:“小女子擅长唱歌。” 碧桃准了。不用道具更省心。 于是那朵无忧花儿捧心蹙眉,缓声轻唱:“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愁绪万千,韵味悠长,表达的曲意与她的形象甚为贴合。 皇后品味后,温和笑着评价道:“倒是唱的不错。”宫中尚且没有这一款的美人,皆是足够柔,却不够弱。皇上说不定会喜欢。 “声音太作(zuo),足像是踩了鸡脖子。”鸡蛋里挑骨头说的就是碧桃,她一开口就将满殿的目光都引了来,却还言笑晏晏,自若道,“千恨万恨,这是恨了多少人呀。本宫恐怕皇上听多了,愁的慌。” 皇帝本不觉得如何,听了这话险要喷笑出声。 其余人也都是一口血梗在喉咙里,要吐不能吐的模样。 唯有白莲花姑娘捧心晃了晃身形,眼中迅速的酝酿出了盈盈泪水,但选秀之时哭是不明智的晦气的。所以她就这么含着泪,委屈的受伤的看着皇帝。 伤心之情,无可言说。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走了烦躁的不得了,码到一半跑去玩了十分钟小游戏散心。→ →一度想两千多字就发。 怕被你们揍|||| 关于咬手指的段子,感谢小宴友情奉献“咬死自己八万回”的童年经历。 第82章 新选(下) 大殿上静了一刻,终还是萧妃启口道:“她们自是比不得贵妃娘娘。小女儿家家的,咱们何必过于苛求。” “萧妃这话说岔了,为皇上选妃子可是头等大事,马虎而过如何使得。本宫是不会捡了歪瓜裂枣荐给皇上的。”目光转向白莲花,碧桃轻笑道,“不过,花氏含泪的技巧倒是不错,且收且放,欲坠不坠。本宫倒有些好奇,你能保持多久?” “皇上说呢?” “你又想做什么?”皇帝好笑,却也纵着她。 “不如就让她维持一炷香的时辰,倘若这眼泪珠子没落下来,也没收回去,就留了她的牌子?” 皇帝颔首,准了。 白莲花怔了怔,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眼看着泪水就要落下来,忙是收了回去。 无论这要求如何让她恼恨,她都不得不做,毕竟只剩这个机会:“小女子……小女子……多谢贵妃娘娘。” 她在家里养的书香贵气,哪里受得了这苦。眼泪收放容易,双目含泪且要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就委实是不可能了。等到殿中侍御史之女杨采玲出列,一曲《出水莲》弹奏中途,她就实在忍不得了,眼泪双双风干在眼眶里。 “看来花氏这唯一的本事也没练好。”碧桃一脸可惜,浅声吩咐,“那就撂了牌子罢。” 花无忧这回是真心要哭了,但她已经没机会真哭给皇帝看了。她被带了下去。 弹到半途的杨采玲一悚,勾错了一个音。接着因为心绪紊乱,又错了几个。曲音奏完,她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碧桃没评价,对手太弱,提不起兴致。 许是这姑娘容貌也不出众的关系,已晋为贤妃的云妃可怜她道:“妾身瞧着她身骨儿结实……”是个好生养的。 皇后温和道:“那就留牌子罢。”薛氏太能挑刺儿,几轮下来竟是没留下几个。难得这个她没开口,虽然外貌不怎么样,总归是个乖巧的。 谁让皇帝也顺着碧桃呢,皇后这是被闹的没辙了。 杨采玲惊喜万分的谢了皇后恩典。 最后一个常月娥,名字取的俗,舞跳的不俗。还是皇帝兴致缺缺的开口:“与贵妃相差远矣。”撂了她的牌子。 这两年技能点涨的慢,前后总共才得五点,碧桃觉得骑射局限太大,要到户外才能起作用,所以把五点都加在了“舞”上。她在现代为了一时兴趣曾学过几年跳舞,就是个半吊子。不过技能点颇为给力,加到一半她脑海里就多了许多舞蹈姿势,多练上几遍却也流畅自然,宛如天成。 尤其是加到五的时候,多了一套“响屐舞”,脚踩木屐,裙系小铃,带着古时朴拙的气息,却又欢快灵动,跳起来便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 为了不突兀的出现“会跳舞”这一才艺,她缠了皇帝好些天,让皇帝给她请来一个教舞蹈的师傅,然后随着日推月移慢慢展露自己的“天赋”。小小那回说的话让她琢磨了好久,虽然不知道“指数漏洞”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话中的气急败坏还是能听的出来。 未免再次莽撞,这回行事她就谨慎了许多,凡事循序渐进。 “宣建安侯之女熊黛儿御史中丞之女曹家欢,中书舍人之女魏盈盈谏议大夫之女顾尔雅觐见。” 这一声传出,殿内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碧桃想起近日让人打听的事,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虽然技能点已经高达九十二,但是除了皇帝的宠爱,旁人的算计她也要小心应付。否则还没到满值就先被别人干掉,那可就划不来了。因而刺探敌情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众人紧张的源头,就是建安侯之女——熊黛儿。此女容貌非凡,家世显赫,嫡亲的哥哥还是皇帝的亲信。在这回的所有秀女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这就好比逛商店。一边是普通的小店,服装款式还成,穿出去也不算丢人;但另一边却是名牌服饰,剪裁落落大方,精致美观。最要紧的是,公司老总是自己的好兄弟。人会选上哪家?基本上那就是后者没跑儿了。 又不是付不起这钱。 熊黛儿果然不负众望,一身儿水红团锦琢花衣衫,底下是葱白底绣牡丹八幅湘裙,鬓边的鸦青点翠凤头步摇浅曳则止,青眼醉颊,绿鬓腮花,遥遥一笑竟是春风迎面,活色生香。 碧桃觉得要端正态度了,不为别的,就为她和自己走的同一路线。 不错,一般世家贵女多是仪态端方,但这熊黛儿不同,她知道自己哪样最好看,便是在这大殿之上也丝毫不怯场,行止间,那身骨儿慵慵懒懒,偏又让人挑不出错。那笑也不是抿嘴而笑,勾唇挑眼,竟着妩媚之态。 虽说是同一路线,但又可以看出她并非是存心模仿,是自己本身如此。长期的习惯与短暂的模仿,还是能很好的分辨出的。这也是为什么碧桃一开始想走冰山路线,就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而把自己对着哥哥们的态度拿出来时,皇帝反而吃这一套。 真实不真实,敏锐的人很容易就能感觉到。 她要是和自己同届备选,必然是个劲敌。而如今嘛—— 碧桃侧脸去看皇帝的态度,眼中露出的是对美人的欣赏,并没有惊艳。这就足够了。 碧桃沉吟,虽然挑她的刺儿可以呈口舌之快,但是为此得罪了熊尧就不划算了。有个好哥哥果然是后宫女子的必杀技啊。 于是一曲萧声奏毕,她没有支声。殿里静了好一会儿,还是皇后率先回神道:“留牌子。”满殿的人都习惯了她们的贵妃娘娘毒舌,乍然不出声了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是皇帝也颇为失望,前头两届选秀他常常会坐的不耐烦。这回听听碧桃那些“与众不同”的点评,还是挺有意思的。 熊黛儿有些诧异这样的结果,按理总该有几句夸奖才是。不过她再一想,这倒不重要,横竖后宫才是她真正施展的地方。 她抬眼看向坐在皇帝身边的女人,即使见到了自己,周身气场依旧不变,莹白的玉指儿拈过琉璃盘中的荔枝,红唇轻尝,娇慵之态显露无疑。她笑了笑,来日方长。 第二个是御史中丞之女曹家欢,这姑娘生了一张瓜子脸儿,上头嵌着两丸杏仁眼儿,肤白如玉,按长相算是个小清新了。只是她晃神晃的厉害,作画时险些将墨汁泼了满张,就没见过像她这样殿选时还心不在焉的人。 就是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了。 按理这样的鲁莽举止是不得入选的,就连碧桃也不忍吐槽了。不过皇后觉得这姑娘怯生生和小白兔似的,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大手一挥,留了。 偏这结果一出,那姑娘晃神的更厉害了,叩谢圣恩时被裙摆绊住了脚,踉跄了好一下。 碧桃这会子倒觉得,她似乎是不太想进宫。不过,这也由不得她做主。自己何须多管闲事。 后面两个姑娘名字取的好,一个魏盈盈,一个顾尔雅,无论是盈盈如水还是温文尔雅,恬淡的气质总能让人心生好感。不过这都是由名字带来的臆想,实际上是,魏盈盈心宽体胖,丰满了些,顾尔雅言语杂乱,白目了点。 好在精心准备的表演尚可,一个弹筝,一个作诗。 碧桃温和的评价了她们—— “筝弹的是极好的,要是挡一张屏风在前头,就再好不过了。”长得太磕碜,碍眼。 “墨泼柳黛,飞花如雪,霎儿吹漫。词倒是很有意境——”碧桃笑吟,“真是你写的?”话都说不清楚,还学人作诗。 二人败退。 皇帝笑,侧头和记录在册的内侍道:“就听贵妃的,撂了罢。” 金乌西坠,秀选终于结束。秀女们有的喜气洋洋,互相攀谈,有的愁云惨淡,默默无言,但无论是哪一种情状,她们都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家报讯儿。 然而她们不知道,这一回的秀女,注定不能像以往那样掀开后宫风起云涌的序幕,将帝宠笼络在手。 谁教它—— 一片春心付海棠,小荷才露尖尖角。 ------------------------------------------------ “皇后把建安侯家的安排在了芳华阁?”碧桃拿了勺子喂团团吃饭,小家伙不老实,吃下一口白米饭就要来咬他娘亲的手指。 碧桃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他乖了,开始嚼米饭。 芸缕回话道:“正是娘娘旧时住的那一间儿,也是封了宝林。” 封宝林她是知道的,按她的家世还能得个封号,皇帝提起的时候她还建议皇帝用“贞”字,一回膈应两个人的事儿她最喜欢做了。皇帝是允了,但没想到皇后还来了这一手。 不过,住了她的屋子就能得到和她一样的宠爱不成? 碧桃笑了笑,送了口葱花豆腐进团团的嘴里,团团瘪嘴:“绿绿,不要。”年龄小,对两个字的音记忆更清晰。 “绿绿叫什么?” “绿绿……” “告诉娘绿绿叫什么,我们就不吃它。”碧桃诱哄。 “……”小包子皱起脸要哭。 碧桃心软了:“葱,来跟娘念,葱。” “葱。” “嗯,读对了。”碧桃亲了亲他白糯糯的包子脸,继续喂,“宝宝真聪明。” 小包子一脸坚持:“葱葱,不要!” “……”真难骗。 ------------------------------------------------ 几日后,秀女们由内侍领着,一一分配到所居的宫殿里。路上所经,无不是碧瓦朱檐,层楼叠榭,金碧辉煌的炫人眼。 又至一间馆所,因有许多宫人来来往往,或扛着木板或运送大缸,嘈杂热闹,封了采女的杨采玲好奇问那领路的内侍道:“公公,这是个什么去处?” 内侍顺着她的指头一看,了悟道:“这是桃夭馆。” 举凡宫人大抵是多嘴的,后头这些个又都是妃嫔主子,那公公不免有巴结之意,和她细说:“因着咱们贵妃娘娘舞跳的好,皇上就让人建了这么一处,专供娘娘跳舞的。” “是才建的?” “哪儿呢,早就建好了。因这段时日娘娘又琢磨出个‘响屐舞’,说在平地上跳不免没意思,皇上就准备延造一条‘响屐廊’,底下呀放了大水缸,上头平放木板,这跳起来的声儿‘铮铮嗒嗒’的,极是好听。”后头的话他也是听别的公公说的,据说贵妃娘娘是试过的,听过的人都这么说,那肯定是好听没错。 秀女们俱是惊叹,不免交头接耳起来。这得花多少银两啊。 “要不怎么说贵妃娘娘受宠呢。”内侍见状有些得意。虽然他不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到底比这些新来的妃嫔有“见识”不是。 “呵。”里头传出不和/谐的声音,语速轻缓,话却噎人,“这馆子值钱,时辰就不值钱了?耽搁这么一晌儿,倒不如把自己的‘草窝’收拾的舒服点儿,就是比不上这个馆那个廊,好赖都是自己的。” “公公,还走不走了?”那女子懒扶了扶鬓边钗,斜眼儿去。 那内侍正要皱眉,一看是建安侯爷家的贞宝林,这个可是他吃罪不起的主儿,连忙陪笑:“走走走,这就走。” 一干秀女见是她,也都噤了声,眼前之人不止是家世好,说不得,往后就是另一个薛贵妃。 她们可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墨泼柳黛,飞花如雪,霎儿吹漫。”这句摘自我家竹姑娘送我的词。因为是10年写的→ →希望她不会难过于自己的黑历史。(其实我们看来还是很喜欢> <) 因为本来是要用刑法姑娘阿珂的,她表示太耻辱了。我就换了个人。 “响屐舞”来自百度——西施。当时把我美的……是的我就是把所有我爱的东西都塞给桃没错(喂!) 原先是想让皇帝给建座寝宫,后来觉得翊坤宫挺好不必移来移去,就换成这个啦。 小宴说很奢侈呢…… 其实更奢侈的应该是阿珂,她给我出主意说:“你让女主跳完了和皇帝撒娇,表示不想再跳了。于是,那个馆就荒废了,放着长草吧。” 读者妹纸在微博说今天想在八点前看到,于是,~\(≧▽≦)/~我准备达成你的心愿。 第83章 交手 新人入宫的第一天,不出众人所料,皇上翻了贞宝林的牌子。这一夜,后宫很多人都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有一个贵妃占住了皇上大部分的宠爱,再来一个贞宝林,分到她们头上那一点稀薄的日子,谁晓得还能剩多少。 更别提除了贞宝林之外,其她水葱儿似的秀女还有许多。她们能凭借的,也就是那么点子情分和对皇上的了解罢了。 不过,输人不输阵,怎么说也是她们先到的不是,这气势上可不能弱了去。 第二日,众妃如常前往皇后的长春宫问安。那一干坐正拿架的妃嫔瞧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可人儿,帕子都要扯碎了。偏这一回定在春季的时候选秀,瞅瞅,瞅瞅,那一个个苗条纤细,春衫薄薄,笑容甜美的样儿,不是来示威膈应她们的,又是什么? “还是咱们皇后娘娘知道心疼人,旧规矩在用的时候新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别说身姿了,围领一掩,这脸都看不真切。哪有这季节赏心悦目呀。”萧妃呷了一口茶,轻笑着挑起众人对皇后的不满。 打她设计当初的珍妃和敏婕妤不成,被褫夺了封号后,倒想了个明白。她自己皇儿的死最该算在皇后头上,要寻仇,这才是第一顺位的。不过她如今势力大减,真要做什么,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唯一能依仗的,也不过是这个妃位了。 已升为丽修容的丽贵嫔绢帕儿一掩,帮腔道:“可见这新人一入宫啊,皇后娘娘便只可疼她们了,咱们都成了明日黄花,再要讨欢心,怕是不能了。” 皇后稳稳的坐着,闻言一笑:“这又是哪里听来的话,本宫素来公正,该有你们的一份,自然绕不过你们去。” “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去讨得了皇上的欢心才是正经。” “有了新妹妹们,皇上哪里还瞧的上我们这些人老珠黄了的,”升至贵嫔,且已入住永和宫正殿,独掌一宫的敏贵嫔拈酸,“承惠昨儿还一个劲儿和妾身说想他父皇了呢,妾身劝都劝不住。” “你养着承惠辛苦,本宫知道。只皇上政务在身,没一日闲的,你们做皇妃的合该体谅体谅。等有了闲暇,皇上自然会去的。”皇后帕角沾唇,不温不火的安抚了她一句。 实际上,皇帝的闲功夫大都耗在翊坤宫了,她劝不进,也没了法子。横竖是以皇上的喜好为准,他午时要在哪儿用膳,又要在哪儿歇觉舒缓疲倦,她多管不了。 敏贵嫔撇嘴,她就知道皇后没辙。 “贞宝林到——” 众人心里一紧,今日的正主儿来了。 贞宝林依旧走自己的范儿,妩媚风流之姿毕现。只请安的时候还算恭敬,按规矩行了大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没为难,叫了她起身,继而探究的看了她一眼,道:“贞宝林的脸色不错啊。”虽是不错,但与承宠后的人相比,又有些差别。 封了荣宝林的聂双双大大咧咧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怪,皇上昨日去了她宫里,脸色能不好看吗。” 气氛一滞,几个高位妃觉得浑身有些不得劲儿,话里夹枪带棒的说多了,一时听见这么“直率”的,她们反有些不习惯。要说同是将门出身,人皇后还不是端端庄庄大大方方的,怎么这个看上去就有些——蠢。 不过,蠢的好啊。和自己争的,蠢人不嫌少。 连贞宝林都奇怪的看了眼她,原先她还当荣宝林也是个敌手,不过具体如何,倒要再论。现下,她只将广袖一掩,佯作羞涩道:“娘娘缘何这般打趣妾身。” 边上的平修仪听了,却打趣儿的更厉害了,她笑对皇后道:“现今的新人脸皮儿薄的这样,娘娘再说下去,不知得羞成甚么样呢。到时候皇上心疼她,可不就和咱们急了?”自己原先的“贞”字被冠在别人头上,平修仪怎么瞧她怎么不顺眼。 不过贞宝林也没看她好过就是了,原先她没觉得这封号不好,后头得知是别人用过了的,还是被夺换下来的,便就浑身不舒坦了。 竟像是捡了别人剩的一般。她哪里受得这个委屈。 皇后的面子她给了,平修仪?她丹凤眼儿勾了,笑睨道:“平姐姐做妇人已久,早就谙熟了,哪里还记得当初的感受呢。”既是讽她年老色衰,又道她脸皮早就厚的不知道羞了。 新人听罢心里皆是一“嘶”,那好歹也是个九嫔之一的娘娘。也就贞宝林仗着家世敢这样称呼和取笑了。 平修仪气闷,偏偏惯常对付新人的那一套,对眼前之人不顶用。她一时不得法,把目光转向皇后。 皇后也是两难,她倒是想扶贞宝林去和薛氏一争,不过平修仪自入宫起就跟着她,多少有些情分在里头。她只得笑着打了圆场道:“好了好了,本宫方才不过夸了她一句面色好,倒惹出你们多少话来。都歇歇嘴儿吧,来人,给贞宝林看座。” 贞宝林谢恩入座。这一波儿算是平息了。 原先用话堵过碧桃的温御女亦已升至宝林的位置,她目光颇是犀利,就着皇后那一句,再看坐到她隔壁的贞宝林的举止,不由若有所悟,嘴角浮起惯有的淡笑,带了一丝嘲讽意味。 不过她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刻也没有多话,依旧闲适的喝着茶。 话题转了向,新人里封了采女的杨氏倒是个能说会道的,殿选时被惊的勾错了音,如今皇后再瞧,却有些疑惑她那回是否是存了心。毕竟不像是个胆小的,坐了一屋的高位,也没见她胆怯。捧人场子,接人话茬,做的那叫一个顺溜。 竟是个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角色。 这会儿杨采女正活灵活现的给妃子们讲笑话儿:“咱们那块儿有个矮子。有一回乘船出去游玩,因船搁浅了,就自己起来撑船。不慎失手掉进去,那水恰漫过他脖子,他跳起来大怒——” “偏偏我搁浅搁在深处!”她这一番连说带比划,倒把众人都逗乐了。 恰是气氛和乐的时候,碧桃派来报讯儿的宫女姗姗来迟,来的是初晓。她先给皇后请了安道:“五皇子昨儿被子没盖严实,咱们娘娘恐五皇子着了凉,这会儿正守着呢。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五皇子可有大碍?”皇后一派温和,关心到位。 “谢皇后娘娘关心,”初晓熟稔的回了话,“奴婢出来前五皇子也不过打了个喷嚏,只咱们娘娘慈母心肠,一刻不敢放心。” “这倒无妨。五皇子年龄尚小,紧着些是应该的。”皇后宽善道。 初晓一笑,却不曾告退,又将抱在怀里的书册呈给贞宝林道:“咱们娘娘说贞宝林昨儿伺候皇上辛苦,她有心慰劳,却不敢送那些俗物。便叫奴婢带了这本《史记》,赠给贞宝林。” 薛贵妃会好心的送自己礼物?贞宝林蹙了蹙眉,却也不敢不接,口中还得称:“妾身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初晓功成身退,笑着告了辞。 众妃的目光皆聚到那本《史记》上,颇是好奇里头的玄机。贞宝林淡然处之,正要将书交给后头的婢女,侧身时却被右侧的荣宝林抢了去。 那荣宝林抢了人东西不害臊,边是笑:“贞宝林莫生气,我只看看,过会儿就还你。”边是哗啦啦的翻着书。 贞宝林这回是真要被她气着了,她跺了跺脚,却又不能学荣宝林的做派伸手去抢。那像个什么样子! “咦,贵妃娘娘怎么在汉惠帝皇后这页折了个角儿……”荣宝林喃喃。 汉惠帝皇后张嫣,小字淑君,是鲁元公主和赵王张敖的女儿,臣民尊她为花神。是有名的——处/女皇后。 贞宝林的脸霎时白了。 但凡有些学识的妃嫔往深里一想,看她的脸色也都古怪起来。然后被那些不甚明白的妃嫔扯扯袖子,就与她们咬起了耳朵。 坐在上首的皇后恍然大悟,为什么贞宝林进来时自己觉得有不对之处。真正破了处/子之身的人,虽因害羞脸上会有晕红之态,但其中又会透着些微的虚弱。行走时的姿势亦会有些古怪,全不是她早上进来时如殿选上一般从容自在。 “扑哧——”不知是哪个起了头,殿里的人纷纷笑将出声。 毕竟皇上翻了牌子,便是不叫水不记彤史,都是搁在老人身上的。新人头一回伺候,多是会承宠。就贞宝林这情况,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 再加上她原先表现的羞涩情状,还为此和平修仪有一辩,话儿说的真真的,什么当初的感受。等到现下再想,竟是尤为可笑。 她可不是连个感受都还没有么! 贞宝林那张白了的俏脸儿又转至青色,放在膝上的手几要颤抖起来。昨儿皇上不碰她时,她心里就已是委屈至极。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以她的家世容貌,竟会这样受辱。 ------------------------------------------------ 哄团团喝了一碗药当预防,碧桃将初晓叫进来问:“书送过去了?” 初晓忍不住笑,直像枝头的花儿一样颤:“娘娘不知道,咱们原不是只想让她自己知道,取笑取笑也就罢了。可没想到那新来的荣宝林是个泼皮儿,就此抢了过去,还真教她翻着了那一页。这还不止,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儿读出来。这入了宫的主子,大多是有学问的,听了这,谁还不明白过来?” “听说当时那贞宝林的脸色——”初晓忍的不得,又自个儿胡乱笑去了,险要翻仰过身子。 碧桃笑拍了她的手,嗔道:“别处笑去。” 初晓勉强止了笑,开始奉承起主子来:“都是娘娘的主意妙,教咱们吩咐六局送了描银刻花琉璃盘去,那琉璃盘一盛樱桃,皇上可不就想起娘娘来了。哪里还会觉得贞宝林假宝林的好呢。”她说着,还乱爱作怪,捧了一边几上的另一盏琉璃盘,端到主子面前挤挤眼睛。 碧桃笑觑她一眼,倒真拈了颗樱桃来吃。樱桃的梗子长长的,坠了颗艳红红的樱果,她启红唇一尝,依旧是那个味儿。 鲜甜酸汁,若是加上肥浓滋润的甜酪和—— 想必会更好吃。 就是皇帝,也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和什么呢。 据说这个月的积分还没送完,想要的妹纸留言的时候提一嘴儿,免得我又忘了。 第84章 讨好 自那一日贞宝林尚是完璧的事儿被揭了出来之后,旁人但凡提到贞宝林,那咬在“贞”字上的音都格外重些,都道不愧为“贞”宝林。一时之间,这本是贞淑美好的字眼就此歪解了。 “烟魄,让人把我带的那只小鸠车给贵妃娘娘送去,就说赠给五皇子顽儿。”荣宝林摆弄着手里的千千,两指捻转,但见其顶光旋旋,影如不动,这本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她玩起来竟也是自得其乐。 “小姐是要站到贵妃娘娘这边儿?”名为烟魄的小婢女也是个直肠子,说话不带拐弯儿,更忘了要四处探看有没有旁人偷听,想到什么就说了。 荣宝林一瞪:“让你送你就送,话这么多!” 烟魄嘟囔:“说奴婢话多,小姐的话也没见少。那回贞宝林——好好儿的,小姐抢她的书作什么,现在她必是记恨上小姐了。” “你懂什么,”荣宝林哼哧一声,丢开千千数落她道,“话又多,做事又懒,人还笨的这样,我当初怎么就带了你进宫!” 烟魄讪笑:“因为奴婢会给小姐逗闷子呀。” “……”荣宝林噎了一噎,听娘说宫里日子无聊,她就想都没想的把这丫头带进来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句,“还叫我小姐呢?” “哦,主子。”烟魄的反应倒是很迅速,“那小鸠车真的要送?礼不值几个钱,但是旁人若把主子归到贵妃娘娘那儿不就不好了。奴婢听说贵妃娘娘树敌不少呀。要奴婢说呢,得了好处的人,肯定少不了人眼红使坏,也就咱们府里……” 荣宝林丢白眼儿:“絮絮叨叨的,比娘还啰嗦。我娘临行前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现在是只听她的,不听主子我的了?” 烟魄机灵的住了口,小心的看主子一眼,忙奉承笑:“哎呀,鸠车是不是?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年前主子就让巧手的匠人做了,奴婢收的妥妥帖帖的,现在就让人送过去!” 荣宝林哼声:“这还差不多。”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忠心完了,她就能好好享乐咯。 永寿宫。 萧妃尖长的护甲一挑,拨了拨青绿花斛里的桃枝,问宫女道:“今儿怎么放的桃花?” 宫女忐忑回答:“娘娘可是不喜欢?奴婢这就去换了……”近来萧妃的心情格外阴晴不定,永寿宫伺候的宫人无不胆战心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她降等夺封,到底还是主子,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全。 萧妃揉了揉额角,道:“就这样罢。”虽然如今宫中之人一提到“桃”,皆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翊坤宫那位,但自己何须避讳这些。瞧着好看放着看就是了。 “是。” 茹儿端了盏福仁泡茶进来,那茶盏里头掺了橄榄,吃起来清香酸涩,萧妃近来只喝的进这一样。茹儿将茶奉上,笑道:“娘娘且尝尝今儿这味道。” 萧妃喝了一口,觉得口感不错,回味这笑了笑:“你加了蜜饯?” “加了半钱,不知娘娘喝不喝的惯。” “你泡茶的手艺素来是好的。”萧妃称赞了她一句,正欲再喝,胃里不觉翻涌起来,恶心的感觉往喉间滚去,她呕了一声。 茹儿忙不迭接回那盏子:“娘娘这是怎么了?”又对着那插花儿的宫女道,“干看着作甚么!还不去传太医!” 萧妃阻了茹儿道:“不必了,将胡太医上回开的药再煎一帖喝了就是。都是老毛病了。”自承运走了之后,她用膳的时辰总是不规律,尤其那餐盘里若有鲜虾,她就能怔上许久。久而久之,肠胃就养的不好了。 “娘娘……”茹儿还待再说,及至看见萧妃摆摆手,一副当真不想去叫的模样,便住了嘴。主子的令不可违。 茹儿扶着萧妃上榻,暗垂的眼角掩去露出的心思。 ------------------------------------------------ “娘娘,荣宝林派人送来鸠车一件,说送予小主子顽耍。”初晓进门回事儿,另将那红木盘上的东西呈上来。 碧桃捡了鸠车上的那根线,试了试,颔首道:“承景手里的玩具倒是缺这一样,我那回在书里瞧见还想让匠人给他做一副。这个看着还算精致,你送去他那里罢。” 新人入宫,讨好她的不在少数。但凡警觉检测过无碍的,她放着不用倒是浪费,便捡了喜欢的用上。 “是。” 另有宫人进来回事儿:“娘娘,景阳宫杨采女和永和宫曹选侍相携前来拜访。” 碧桃本是不想见,不过她对这两人殿选时的印象尚存,一个勾错了音,一个险把墨泼了,瞧着都是冒失的。尤其是那个曹选侍,那副不欲入宫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有故事的人,她颇为好奇。 “宣她们进来。” “是。” 碧桃趁着没人,不甚雅观的伸了个懒腰儿,对镜抚鬓一照,煞是满意的前去外殿待客。位置高了,规矩不规矩的,都由她说了算。 二人给碧桃请了安,碧桃吩咐一声看座上茶,就低眉顺眼的坐好了。 曹选侍双手握拳放在膝上,显得有些紧张。她额发微低,露了尖尖的下巴,樱红的唇瓣蠕动了一下,归于无声。 杨采女比她好多了,虽对着碧桃有些莫名的发憷,不过她向来能说会道,是热场子的好手。这会子她笑着道:“殿选的时候远远的看不真切,已觉得娘娘和仙女儿似的,如今近看了,竟是比仙女儿还来的灵动,直让咱们这一干凡人羞惭不已。” 话说的夸张,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啊。碧桃唇角弯了弯:“谬赞了。”她这么说不是因为谦虚,而是,这样话少。 她是冷场子的好手。 “妾身可说不来假话。”杨采女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儿,说话不见为难:“妾身曾偶然得了一盒苏合香丸,兑了酒尝最能调养五脏六腑。早先是用不着,且又舍不得。现下里见了娘娘,少不得要捧出来献给娘娘的。咱们这起子尘泥满身的人儿,吃的好坏皆不打紧。这好东西,自然还是要让娘娘用的。” 总结一句话,娘娘好,才是真的好。 难得这么一番谄媚讨好的话,她能摆着端端正正的姿势,言笑晏晏的说了。就冲这一点,碧桃就能断定,殿选的时候她是故意弹错的音。 是为了显示自己没有杀伤力,好中选?那可真是放手一搏啊。这样的女人,有心计有狠劲儿还肯无限做小伏低,要不是看她的样子是想投靠自己,站到对面儿去还真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咬上一口。 “苏合香丸?”碧桃很给面子的好奇问她。 杨采女一边让宫女呈上,一边笑着解释道:“这验方儿出自《广济方》,原称作“白本丸”,本不难制,只是后来方子失传了,余下的便很难得。娘娘只需将一两苏合香丸搁进一斗酒里头齐煮了,饮后可调和气血,祛除外邪。” 奉紫启盖给碧桃一观,碧桃笑了笑:“听着不错,且收好了,等皇上来的时候再煮来喝罢。有这好物儿,可不能让本宫一人享了去。” 杨采女喜不自禁,连道:“若能教皇上也尝一尝,更是我等的荣幸了。”果然讨好贵妃是没错的,她要是亲自献给皇上,皇上保不齐就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但由贵妃一说,许还能在皇上那儿挂上个名号呢。 她却不知,碧桃心里也留着谱儿。东西是给皇帝用了,但提不提她的名字可就不一定了。她哪儿能将皇帝往别人怀里推,除了外界条件不允许,是有多缺心眼才会这样膈应自个儿啊。 曹选侍看着杨采女和碧桃相谈甚欢,依旧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位置上,眼里暗沉沉的一片。 ------------------------------------------------ “哥哥说皇上喜欢习字,我让爹搜罗了好些时候,这份《戏鱼堂法帖》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喜欢呢。”贞宝林托腮望着桌上的东西许久,自语时带了些少女般的惴惴,又含有一丝兴奋雀跃。 这是普遍的少女心理,希望心上人会喜欢自己送的东西,感受到自己的良苦用心,继而喜欢上自己。 元霜从外头回来,清冷的声线一下戳破了贞宝林的美梦:“主子,听说杨采女将她们家得来的苏合香丸献给了贵妃。” 贞宝林哼了一声,眼角挑起,轻斥道:“没出息。” 杨家本是想走她这条路子,明里暗里也送了不少好东西。没想到杨家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自己选了别的路走。虽说没出息了些,比那些老老实实按着家里安排的女人要有意思多了。 元霜瞥了瞥案上摆了许久的法帖,道出事实:“皇上过会儿就来了,主子再继续发怔,也不见得比她有出息。” “元霜,你真无趣。”难得的,贞宝林竟只是嘟囔了一句,不曾斥责她没大没小。全因着元霜是老太君跟前伺候过的,后来赏了给她。因元霜本性如此,她倒也没拘着,觉得有这么个与旁人不同的婢女,还挺不错。 而且,她惯是懒性儿,那些不爱操心的事儿元霜都打理的很好,久而久之自然倚重。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一声尖嗓儿:“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很过渡-v-呀哈哈……感觉今天应该不太可能有第二章吧……虽然看到长评好兴奋。 亲染血-333- 但是每次写黄桃都不是很容易,经常写了删,精雕细琢什么的。 如果可能的话明天试下双更?今天和昨天的评论我暂时先不回了,继续码字…… 第85章 醉酒 贞宝林又看了两眼法帖,下了决定道:“元霜,将家里带的那一坛子九酝春酒拿出来。” 元霜点头:“奴婢这就去。”她家小姐的好胜心强,一旦知道贵妃那儿会呈了苏合香浸的酒,少不得想抢在她前头占个先。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控制住情绪,万事别过了头就成。 皇帝这两天确实是忙,再加上贞宝林一事妃嫔们也不会没羞没臊的嚷嚷出来,只她们之间意会罢了。因而他并不知道碧桃明晃晃的给贞宝林添了堵。 他面色如常的坐在那儿,贞宝林执了青玉壶,如清泉澄然的酒一线倾进杯中,溢出点点冽香。 皇帝转了转酒杯,笑道:“色清如许,真是酒?” “个中乾坤,皇上一饮便知。”贞宝林眼波轻转,弯唇轻笑。 皇帝饮下满杯,初时清冽,后劲涌上喉间颇有些呛辣之感,皇帝嘶声,复是笑道:“真个是冰火两重天。” 贞宝林指儿纤纤,转眼再次倾满:“九酝春分九股酿,后劲自是足的很。皇上莫不是尝不得这样的?”她抬手一扶松鬓儿,慵慵作笑。 “这是在用激将法?”皇帝似笑非笑。 双肩一颤,贞宝林笑如粉荷儿,在夏风的吹拂下曳曳生姿:“圣上英明睿智,实乃我大元之福。” 皇帝笑了,果是将酒喝尽,道:“这该开心了?” 贞宝林恍然大悟:“原来皇上不觉得这酒好喝,竟是在逗妾身开心呢?” “谁教你哥哥见天冷着张脸给朕看,”皇帝将酒杯搁下,揉额道“活像朕欠了他几万两银子。” 贞宝林嘟了嘟嘴:“哥哥也太多管闲事了……”最主要的,还是皇上原来是为了给她哥哥一个交代才这样哄着自己,让她心情稍稍失落了片刻。 “朕瞧着你们感情很好。” “嗯。”贞宝林答的简洁,因她想起上回也是这样,没多一会儿话题就转到了哥哥身上,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 “怎么看着像受了委屈。”皇帝看她神色不对,关心地问道。大约是把熊尧当作半个好友的关系,对于贞宝林,在他看来倒像是友人的妹妹,比别人也就多出几分情谊来。 “倒没什么,”她懒洋洋的支了下颚,眼角垂了,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等皇帝再问,她似是想到了甚么,眼儿上看,悄悄的觑了他一眼,支吾:“就是……” 皇帝见她忐忑的样儿道:“是有事想让朕给你做主?” 贞宝林断断续续的将碧桃送书的那一段说了,双手绞着织锦的袖子,有些羞涩,有些不安地道:“这样的事,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妾身当时真个是羞也要羞死了——” 皇帝窘了。这要是换作别的妃嫔揭露出来,他早就心火郁积了,一个是私自探听他的消息,另一个是将这消息捅给别人知道。奈何是小乖做的,这就让他又爱又恨了。 她这么关注自己,可见是在吃醋,心里在意。但是,即便想给贞宝林难堪,也不能捎带上他啊。换件什么事不好啊。 皇帝觉得有些尴尬,彷佛是自家小孩欺负了别人家的孩子一般,数落她的同时不免有维护之意:“贵妃怕是与你开玩笑的。” 贞宝林心凉了凉,但她想着,到底贵妃和皇上多年,皇上要是一味相信自己,反是太过薄情了。然而她到底不甘心,强是辩了一句:“偏偏折了那一页,若说不是故意……” “行了。”皇帝打断她。本来因着熊尧他才多来她宫里,但要是她揪着这话题喋喋不休,他着实是不乐意听。 其实要是立场对调,换了碧桃出这桩事,皇帝必是会勃然大怒,百般维护。但因使坏的是碧桃,他就不觉得如何了,只将它当作个恶作剧来看。毕竟碧桃“前科累累”不是。 贞宝林咬唇看着他,那目光里的倔强,竟有几分像小乖。他心软了软,但终归觉得不适,只道一声:“你早点歇着罢。”然后起身准备走。 贞宝林没拦,她直觉——拦不住。她到底是好面子的人,只气的将袖子一甩,到里屋扑在床上兀自难受去了。 元霜收拾完了酒杯,进来看她扯被子扯了半天,清冷的声音方是响起:“小姐打小就没受过委屈。” 贞宝林转头,像是找到了可以理解自己的人般,闷声道:“你也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受的第二回,第一回是贵妃给的。 元霜没管,接着道:“也是时候该遭遭罪了。” “元霜……你真无趣!”贞宝林一着她的气就喜欢这样说她。 “小姐,多长个心眼没错。小姐没受过委屈,皇上何曾受过?”元霜细细给她分说道,“小姐是掌上明珠,皇上却是真龙天子。比身份尊贵,小姐倒比的上?逆了皇上的意思,终归苦的还是小姐。” “哼……我就是气不过他维护那女人,明明这事儿就是她做的,说什么和我开玩笑。改日我也与她开这玩笑如何!” 元霜的表情不见波动,提醒她道:“家里姊妹不算少,小姐和别的姊妹看上同一件东西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贞宝林停下手,陷入思绪:“我怎么做……” “一时的委屈没什么,一辈子的委屈才是真委屈。”元霜见她明白却还是皱着眉,终是轻声道。 小姐是被喜欢冲昏了头,忘了随心走的路,大多是不能到目的地的。 ------------------------------------------------ 碧桃知道皇帝今天又翻了贞宝林牌子后就开始撅起嘴巴不开心了,她让奉紫爖起原是用作煮茶的炉子,将苏合香丸和着一斗酒煮了。 本来还说要给皇帝留着,现在,哼! 皇帝一进来就看见小东西坐在杌子上,拿着个银匙在里头搅啊搅,时不时尝一口,咯咯的傻笑。 他看向边上伺候的奉紫,奉紫咳了一声,向皇上这边挪了几步,轻声道:“主子饮了些酒,怕是有些醉了。”她见皇上挥手让她们下去,便给宫人们使了眼色,躬腰而退,将门掩却。 碧桃好似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两三朵鲜桃花儿缀在鬓边,斜簪下了一支步摇,流苏轻晃在耳际,秀眸惺忪,唇泛蜜意,褪红酥色自腻白的颈儿漫上双颊,晕晕乎乎,涩涩羞羞,像是江心打着晃儿的小舟,波纹轻漾。 连带着皇帝的心也漾开涟漪。 皇帝的声音低了:“怎么喝起酒了?” 碧桃视线一沾皇帝,即刻扭过脸儿去不理,一小勺一小勺的吃酒,吃的五脏暖烘烘的。虽说是酒,加了苏合香丸烈性儿竟褪了不少,喝起来就和雪碧似的,甜香清冽,她自己都扣不准加了几颗丸药几斗酒,又究竟喝了多少。 反正就是,有点儿热。 皇帝见她恼的不得,着手扯着领子,春衫轻薄,她手儿一翻,身儿一扭,就露出半个白生生的肩膀,极像是朱甍上积的雪团儿,翠鸟儿振翅掠过,颤巍巍的滑下几寸来。 皇帝走上前弯身将她一搂,呼吸拂在她耳边:“也不怕着凉。”说着就要将她拦腰抱起。 碧桃挣不过,却也使了小一股蛮横劲儿不让他抱起来,唇儿翘的老高,不乐意不高兴:“你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 嗬,现在这姑娘一娇气,张口闭口你啊我的,忌讳都丢光了。 偏偏皇帝早习惯了她这样,她说妾身妾身如何,皇上皇上如何的时候,若不是在生气那就是在耍俏。当然,这会子你我,也没见的就不生气,只是换了方法和他抗议罢了。皇帝哄着她道:“去坐了一会儿,想到你,朕就回来了。” 碧桃搡他,态度软了点儿:“要是没想到,你就不来了。” “怎么会没想到,”皇帝否认,“朕可是一直把你放心里头惦记。”话说出口,他也愣了。 这边厢碧桃将他往外推的手也软了,音也变的绵绵的:“不说假话?” “嗯。”皇帝还有些怔。 “那皇上退开些。”皇帝怀里的碧桃闷声,人还晕着,一会儿头点在左,一会儿点在右,春葱指儿戳在他腰间,从鼻腔里哼出气音儿:“不许动。” 皇帝终于失笑,将她后脑勺按在左肩侧:“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有点热,”被按住的碧桃瓮声,“别动,然后走开点儿,热。”她咬住尾字,再次强调。 喝醉酒的人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皇帝将她半抱着站起来,因方才一阵儿折腾,她乌油的鬓发微松,簪子溜的更低了,皇帝腾出手替她扶了扶,低声问:“去歇着?” 喝醉酒的人还会想喝的更醉,因为她们自认没醉。碧桃如是,她垂着脑袋,发际与皇帝胸膛相贴,脸颊轻偎,烘的半边颊红更郁,似娇滴的鸽子血。声声催着,犹如咕哝:“要喝酒喝酒喝酒喝酒——” 软玉在怀,却爱瞎扑腾娇蛮横的闹人,皇帝半是无奈半是宠溺,一而再的哄:“好,朕抱你去床上歇着,然后给你端酒好不好?”鉴于男人惯有的心思,早先皇帝可不是没想过哪日把小东西灌的醉乎乎的,好领略别样风情。 不过小东西酒量好,醉意只上脸不上头,久之他也就放弃这个打算了。 “这是喝了多少了。”他探手摩挲着她热烫的小脸儿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哼,今天有二更。不过,皇帝这两天让我卡的太虐心了,可能会比较迟。 他卡我,我就卡你们→ →(节操君你快活过来!) 第86章 绿帽 “你要不要喝?”碧桃浓密卷长的睫毛敛了,春红轻翘,抿起一抹似羞似俏的笑,皇帝自上向下看,只觉得怀里的小东西浑身上下弥漫着羞答答香浓浓的蜜意,甜的醉人。 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手里的银匙不知方才闹着的时候被丢到了哪里去,碧桃醉晕晕的扶着沉沉的脑袋去寻,寻来寻去,不过挪了脚转个圈儿,连方位都辨不得了。 皇帝忙扶稳了她问:“找什么?” “请你喝酒呀。”她乖甜乖甜地。 “朕不是在这儿。”皇帝好笑道。 “没有杯子。” 原先也没见她拿杯子喝,这会儿哪来的杯子。皇帝望了眼里头圆桌上的杯子,将她搂直了道:“朕去拿杯子,你乖乖的别乱转,嗯?” “哦。” 等皇帝一回来,就看见小东西折了小细腰在炉边,斜着炉子不知道作什么。炉下的火还没熄,他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摔进去了,就是火星子沾上衣袖也了不得。他将杯子随手一搁,赶去擒住她,斥道:“不是让你别动!” “给你倒酒。”一只大红缎面儿绣云丝的鞋儿轻摇摇举在他面前,眼睛望去,琥珀色的酒汁儿流动着澄澈的光,鞋儿一歪,竟像是软底鞋面儿流丹,暗香浮动,浓艳旖旎。 再看举着这鞋的小人儿,纯善善的茫然口吻,迷糊糊的乖傻样儿,但那目光里却是含着春水的,那春波儿隐隐流淌到眼角,化作一缕眼风儿轻飘飘的飞了去,直把皇帝三魂六魄都勾了来,死死的拢在手心里。 皇帝扶着她玉肩儿的手紧了,整个人瞬时绷了起来,唇线紧抿,像是捕捉到了猎物般蓄势待发,眼里簇着火。 “疼。”碧桃呼痛。 手松了松,从勾着她半露的香肩滑到腰上,将她腾空抱了起来。碧桃收势不及,手一抖,翘在手上的鞋儿一颠,洒了皇帝半身,碧桃嗅着闻着,咯咯的笑他:“你这是喝了多少呀。” 她晃着脚儿又闹又笑,身子不免滑了下去,皇帝将她往上颠了颠,抱稳了,沉了声道:“一会儿有你好看。”这么爱闹爱使性儿的猫儿,一刻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他怎么就偏偏疼到了骨子里? 勾着鞋跟儿的手酸了,她丢开来,绣鞋儿啪嗒落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躺在角落里。她管自揽上他的脖子,俏生生的笑:“我就是好看——比你好看。” 这小东西醉了酒是像那一着儿的? 说神智清醒,她话乱作一团;说不清醒,前面还捉着他从别人那里回来的事不放;说乖,她闹的厉害;说闹,她应声的时候多是乖巧。他弄明白了,这就是个小妖魔,他不使点力气收拾的她服服帖帖的,她就要化成别个样儿了。 于是皇帝像镇妖宝塔一样将她镇在下头,固住她乱晃的脑袋亲下去。说是亲,倒更像是啃,是咬,因碧桃是一路呼疼的,腮帮子上残了圈儿淡淡的牙印,她摸了摸,雾朦了眼,还套着绣鞋儿的脚踢了踢他,哼唧:“我好不好吃?” “好吃,”皇帝低笑着回应,十指与她缠握,灼烫的气息喷在她腻白而敏感颈侧,他接着吐字,“又香,又甜,又嫩,又滑……”说到滑,他就着湿漉漉的蜜汁滑了进去。 语调一下子变了,内容更甚:“还有,又紧,又软,又热,又馋……” “嗯,”她“哼哼“了一声,是舒服的叹,接着提醒他道,“鞋还没脱。”衣服倒被急色的皇帝扒了干净,她只身陷在褥子里,光溜溜的。 看,这会儿她又清明了。皇帝正掐着她的小腰儿动的兴起,闻言挑了眉。复将她白净的腿儿一抬,架到肩膀上,学着她刚刚自恋的语气,调弄她笑:“是不是很好看?” 是很好看。 长长的腿儿翘折在人肩上,艳红红的软缎鞋儿像朝阳悬在空中,晃在跟前,似近还远。那一斜溜儿的珍珠便是轻巧巧的云朵儿,流泻下日光灯光,璀璨耀目。 碧桃反手遮在眼上,晕的很,眼睛看着眼晕,身子被撞的也晕,且是酥了,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儿。她张开小口喘气儿,却逸出娇娇的呻/吟,细细的呜咽。 皇帝爱的不得了,像是被柔情蜜意浸泡的软了心,甜了意,轻柔的吻如鸿羽般落在她覆眼的掌心上,一丁点儿汗味,一丁点儿桃香。 “朕的小乖。”他自喉间发出一声叹息。 ------------------------------------------------ 女人谈天的话题永远离不开男人衣服和化妆品。宫里的这群女人给皇后请安时,照例开始叽叽喳喳的谈论了起来。 “昨儿皇上去了贞宝林宫里头,据说贞宝林给上了酒,喝了好几杯呢……” “好没羞,这些话你和我说甚么。后头不必你说,我自是知道。” “怪就怪在这儿了,”那人卖了会儿关子,跟着道,“皇上没歇在她那里。” “什么?”许多人竖起了耳朵。 “皇上最后去了贵妃那儿。” 众人心里哀叹,贵妃果然是长盛不衰。即使这贞宝林条件再好,更甚至比之年轻了好几岁,到底拼不过霸占皇上多时的贵妃。 平修仪轻轻的笑起来:“不愧为‘贞’宝林,占了个‘贞’字儿就不撒手。”一说她用了自己的封号,二说她仍旧留有贞洁。 这话说的过了,皇后皱了皱没,给她使了个眼色。 平修仪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嘴。她本来也没这么沉不住气,但自从换了个劳什子封号,旁人喊一句她心里就气一分。没奈何赢不过贵妃,只好拿位低的踩了出气。虽说贞宝林家世贵重,但入了宫,还不都是皇上的女人。 她又有子嗣傍身,怕她作甚。 话题说着说着又跳了,另有人疑问:“你们说,贵妃的皮肤是怎么养的,瞧着就是比咱们的滑。” 丽修容也忍不住笑了:“你倒摸过呢?” “呀,哪儿敢。”那人讪笑几声,道是,“就是站在太阳底下,一看就能看出不同来。敷了一层鸡蛋清似的,瞅着水水儿的。” “我这里倒有个调养的方子,《千金方》里得的,你准备花多少银子来买?”丽修容磕了把瓜子儿,闲来打趣儿。 “妾身不过羡慕羡慕罢了,娘娘还来取笑。”谁不知道《千金方》早就失了传。 “说起贵妃,妾身隐约还从贵妃身上闻到过香气儿。不似咱们香囊里的这么浮,也不浓。就是不知是不是体香呢。”杨采女记起上回献礼的时候,近了身闻着的气味。 “还真有这样的人?”有人讶异。 素来高高在上的萧妃竟肯插了句嘴,是贬非褒:“本宫听说前朝有后妃幼时就吃香花瓣,故长大后肌肤生香。谁知道是不是吃出来的——”后面说的是碧桃。 众人嘀咕了几句,倒也有认同的。贵妃从小养在深闺,她们便无从知晓,且她又因体弱常常吃药,说不准药里就有香身的原料呢。 鉴于女人的嫉妒心,她们更宁愿相信萧妃的说法,而不是天赐宠儿,生来带香。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面高声的通报响起,贵妃来了。 一时众人无不端盏作态,或是拈帕在唇,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但凡背后说人,事后再被人发现倒还好,当场叫人捉个着儿,却会心里别扭。 不过她们说的不全是坏话,大多是嫉妒罢了。因而只是尴尬,不见惊慌。 碧桃进来一瞧,咦,坐的这么齐整端正,又不是准备走方队。她微微一笑:“今儿怎么不聒噪了?” 哎呦贵妃娘娘诶,您含蓄点成不。 就这一句出口,尴尬消弭于无形,众人一时觉得牙根儿痒痒,无奈还得给请安行礼。 碧桃才叫了起,又随意给皇后弯了弯腿儿,那边萧妃开始干呕起来。室内静了静,毕竟入宫久了,听到个风吹草动就容易让人警惕。按呕的时机上来说,萧妃这是和贵妃不对付;按呕这一事来说,可别是哪个有了孕啊。 但目光转到声音源头,萧妃,哦,这位的老毛病了。 皇后尽显国母风范,关怀道:“还吃着旧方子?该让太医再瞧瞧了,总不见你好。” 萧妃这次呕的厉害,身边茹儿给她拍着背,一边和皇后提了提自家娘娘的状况,神情很是担忧:“奴婢劝不过娘娘,还望皇后娘娘体恤咱们娘娘,替娘娘请了太医来吧。” 眼见着萧妃年老色衰,且又积了病,早就没了当初的威胁。皇后很是大方,立时让汀兰去请了太医。 萧妃阻不了,想着再看看也好,便就作罢。 太医到了,皇后安排了他在偏殿看诊,毕竟坐了一屋子主子娘娘,就这么大刺刺的进来也不好。 但过了许久还不见那里出结果,皇后又派人去问,只说要再叫几个老太医一同诊断。皇后蹙眉:“这毛病难根治不成,汀兰,你再去太医院请了年迈有资历的太医来。” “是。” 碧桃和安贵人对视一眼,安贵人冲她点了点头,她放下心。毕竟安贵人才是医药方面的专家。 又等了一盅茶的时辰,皇后乏了,众妃也已纷纷准备告退。汀兰却从偏殿转出,带来一个炸雷般的消息:“娘娘,萧妃娘娘……有喜了,是两个月的身孕。” 说是晴天霹雳,对不知情的妃嫔来说,脑子里充斥着“萧妃娘娘要东山再起了?”这样的念头。 而对皇后这等手掌六局,翻过彤史记录且知道萧妃足有半年没承宠过的人来说,那就是——萧妃,赤/裸/裸的,给皇家戴了绿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君出炉。 关于绣鞋里倒酒……据说应该是把酒杯放进鞋子里?(沉思 但是也有看到直接倒进高跟鞋里嘛~\(≧▽≦)/~ 第87章 萧妃 春风吹入殿中,轻柔的拂过众人的面颊,面上的和乐抵不过人们百转千回的心思。本来一个适意的早晨却因汀兰这句话打破了宁静。 按理,连年呱呱落地的皇嗣应该都已让皇后修炼成精,波澜不惊了才对。但皇后却表现出一副怔怔的模样,说不悦,又不像;说失落,就更没可能了。就是瞧着有些神思不属。众人哪里想得到那惊天的缘由,一时摸不准,便只是简单表达了自己的欢喜。 “宫里这两年都没再闻见新落地的孩子哭了,萧妃娘娘这一胎来的正是时候。”平修仪说着,若有似无的往碧桃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之意便是,要不是贵妃霸着皇上的时间太长,且只生了五皇子一个,何至于如此。 “正是呢,这可是皇家的大喜。”到底明面儿上是平修仪这边的人,安贵人跟着平修仪道了句贺喜。 丽修容眼神转到碧桃身上,又转到安贵人身上。她想了很久贵妃交给她的药来自何处,原先当是薛氏族人送进宫来的,现在想想,宫中懂药的安贵人帮忙也不无可能。毕竟她们曾同住储秀宫,交情又似乎比一般人好些。 不过,这与她何干,横竖她也是这条船上的。她笑若春华,紧接着道:“谁说不是呢,妾身打算去偏殿给萧妃娘娘道声喜,谁还要去?” 皇后听见这句,终于回了神。她脸上有些犹疑,不过一瞬,仍是拦了她们道:“怀孕的人都受不住累,你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去永寿宫看她也不迟。”萧妃自己肯定知道自己的状况,谁知道这会儿有没有在偏殿闹将起来,此事不宜让人怀疑,要是消息扩散,就不好处理了。 既是皇后出言阻拦,她们便不好强行要去,更何况也没几个真心想去贺喜的。众人告了辞,便各自散了。 不过这到底是件大事儿,大家三三两两的结了伴,或在路上交头接耳,或是干脆跟到别人宫里一齐商量着。 荣宝林与丽修容同住咸福宫,这路上自是结伴。二人一个明艳爽利,一个开朗大方,平日倒还能说上几句。 丽修容觉得荣宝林这人她看不明白,她不争宠不结派,除了那回请安的时候表现的有些蠢,蠢到不经意帮了贵妃一把,其余时候总不见她出挑儿。虽不是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但并不见她多和人交流,倒是时常能听见她和婢女的笑声。 不过偶尔,她还会和自己打听贵妃的消息,比如现在。 “不是说昨天皇上才去了贵妃娘娘那里吗,今天就听到萧妃怀孕的消息,会不会伤心啊。” 丽修容瞥见她大大咧咧的举止,问她:“你关心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人长得美,看见美人伤心妾身总是于心不忍。”荣宝林皱眉不忍的表情很到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忘了,听说娘娘与贵妃娘娘不合。” “本宫当初不小心酿出件祸事,幸而贵妃娘娘宽宏大量,没有惩戒责罚。”丽修容将话说的很表面,既看不出她厌恶贵妃,也看不出她对贵妃有多感激。不过是寻常人被问及对别人的看法时都会答的好话而已。 毕竟她和贵妃是私底下的合作关系,不宜暴露于人前。 “贵妃娘娘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荣宝林一副仰慕的口气。 丽修容仍是觉得古怪,她探问道:“宫中美人不算少,就是刚入宫的贞宝林也是不差的。” 荣宝林撇嘴:“贞宝林算什么,十五岁没长开的小丫头,哪儿有贵妃娘娘明艳大方。” “……”同是十五岁,你这样说人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啊”,荣宝林摸摸鼻子,“妾身说话直,娘娘别介意。” 丽修容放弃了对她的探究,深深觉得这就是个将门出身,说话不经大脑的小姑娘而已。 但临分别时她最后说的话,却让自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是不知为什么,娘娘看上去对萧妃娘娘怀孕的事儿,不怎么惊讶。”荣宝林笑了笑,招手唤来后头跟着的烟魄:“走了。” “娘娘慢行,妾身告退。” 那边厢丽修容还站在原地蹙眉沉思,这边荣宝林已入了屋,她住着原先敏贵嫔的那一间桂月阁。 “主子,你怎么看出来的?”烟魄很崇拜。 “看出来什么?” “就是看出来丽修容对萧妃娘娘怀孕的事无动于衷呀。” “这个啊,我随口说的,”荣宝林喝了口茶,悠闲的道,“她不是跟着萧妃么,我就是看她还有心情打量贵妃和那个什么贵人,就炸炸她呗。” “主子能看到这个也很厉害呀!”烟魄继续星星眼捧主子的场。 “当然。” 谁让她必须得注意着贵妃呢,连带着投到贵妃身上的视线,都要费心费力的观察着。不过宫里日子没趣儿,偶尔看看她们惊讶的表情,还挺带劲儿的。 ------------------------------------------------ 自那天后,宫里平静了好一段时日,尤其是皇后把这件事禀告了皇上,皇上大怒之下着意自己查明,不许皇后插手之后,更是静如春日的湖面,水波不惊。毕竟皇帝与皇后不同,皇后有动作,后宫众妃难免闻风而动。但皇帝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做到“润物细无声”也不是不可能。 但宁静过后,暴风雨亦会随之而来。 储秀宫的芳华阁里,贞宝林被元霜带回的消息听的一惊:“萧妃殁了?” “嗯。”元霜的表情也难得的凝重起来,“说是太医开错了药,腹中的胎儿竟是没了。萧妃一时想不开,悬梁死了。” 萧妃被诊出请安的那天,贞宝林因为丢了面子,不想听见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没有去。否则,若然见到皇后古怪的神色,说不定能推断不出萧妃这一胎的不对劲之处。 她原先还羡慕过萧妃怀孕之后身价倍增,没想到这后宫中,纵然怀孕,也不是说护就能护的住的。萧妃到底在妃位经营了多年,都没能挡住有心之人的暗害。 感慨万千的她却不知,这理由不过是为瞒着别人编造出的,那开错药的太医就是那日诊断出萧妃有孕的太医。他自然逃脱不过处置,只能说是皇上发泄怒火的牺牲品。 但这并不妨碍元霜借着机会开导主子:“主子这回知道了?宫里比不得家宅里宁静。” 贞宝林沉默。 她也不是那些天真少女,要说家宅宁静,建安侯府一大家子人,自然不是真的宁静安乐。但是一个孕妇,一个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妃嫔,说没就没了,不禁让她打了个寒噤,彷佛在顷刻间感受到了皇宫里暗藏的腥风血雨。 她以为争夺皇上的宠爱就够了,却原来,远远不够。 不把别人踩下去,不止自己会反被踩,更没有冒头的机会。 “薛贵妃……”她轻念了一声。哥哥曾和她说过贵妃的性情与她相似,她以为皇上是喜欢这类的,更为此信心满满。她觉得,即使不能将贵妃挤下去,至少也可以平起平坐。 但是她忘了,有珠玉在前,皇上看见她就会想起贵妃。这是劣势。 然而性情这东西积久难改,只有贵妃不在了,或者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自己才能有可能取代她。 元霜不知道主子怎么从萧妃那儿说到了贵妃身上,但她见主子若有所得,也就不曾打扰她。她一个婢女,再怎么看的清都是无用,最要紧的还是主子能想明白。 翊坤宫。 因小承景将要去学堂里启蒙,碧桃放心不下,又帮他整理了一回要用的东西,且嘱咐奉紫道:“他头回去难免陌生不安,要是哭闹起来,里头搁了他爱吃的点心,你取出来哄他就是了。” 奉紫抿嘴笑:“奴婢哪儿能不知道这个。况且小主子素来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儿,也就是跟着主子跟前爱哭爱闹的,和旁人可没有。” “就是,板着个脸儿,十足像宋嬷嬷。”初晓刚进门就听见这话,忙不迭凑上来,在边上插嘴。 奉紫如常斥她:“又胡沁,那威仪架势是像皇上。把皇子比作个嬷嬷,亏得你敢说。” 初晓委屈:“我那不是……”听主子说过么。 “嗯,不苟言笑,我儿将来定有大出息。”碧桃觉得儿子怎么样都好,眉开眼笑的做了结语。 “咳,”奉紫轻咳,提醒她道:“娘娘,时辰快赶不及了。” 碧桃这才回了神,进里头将宝贝疙瘩抱出来,亲亲他睡的温软的小脸儿:“团团,咱们要去读书了。”溺爱孩子说的就是她,都快要启蒙进学了,还由着自家的孩子睡懒觉。 团团打了个呵欠,抱住娘亲的颈儿,童言稚语:“娘亲也去。” 碧桃摸摸他的脑袋:“乖,娘不能去,让奉紫姐姐陪你去。” “哦。”团团啪嗒亲了自家娘亲一口,转而要求下地自己走。 碧桃回亲了他,让奉紫跟着,送他到了门口。面粉团儿似的宝宝,摆正了小脸儿,端着小架子,渐渐走没了影儿。 碧桃心里怅然的一叹。 初晓不如奉紫观察仔细,只一脸兴奋,迫不及待的将听到的信息告诉主子知道:“主子,萧妃没了。” 碧桃敲了她一个板栗:“进去说。”瞧这丫头满脸高兴的样子,人死了是该摆这样的吗! “嗳。” 养心殿,皇帝听着底下人报来的讯息,眉头紧皱:“找不到人?” “回皇上,臣能力不足,确实找不到那个男人。” 叩桌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皇帝随之陷入沉思。按常理,萧妃不可能处理的这么干净,出入后宫的成年男人,居然会蒸发了一样,遍查不到。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蓦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沉声吩咐:“去查萧妃生前的用具是否干净,她身边有无可疑的宫人。还有,与各宫的接触情况。查到即刻汇报。” “臣遵旨。” 皇帝放松了身子靠到椅背上,眉头仍未松开。他有些怀疑,萧妃是被人陷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到后面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大概是太晚了的关系吧。 第88章 砸缸 碧桃合上彤史册子,手腕随意一翻,送到初晓面前:“交还给六局。” 初晓接过,抱着送出门去了。 “娘娘……”奉紫将茶搁在碧桃手边,借机观察着。她没察觉自家娘娘脸上有不对劲的神色,但是按理,皇上连着好些日子歇在别人那儿,娘娘怎么会不生气? “本宫没事,”碧桃沉吟,她将头转向智囊团首席的芸缕,好让她帮着出主意道,“按彤史上所记,皇上并不曾宠幸妃嫔。”居然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这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皇帝有一段时日没来她宫里,也是事实。 宁愿去和别的女人纯聊天,却不来找她。这不免让她想起当时贤妃给她下绊子的事,若不是两下里凑了巧教皇上自己想开了,由她发现根结所在的话,还需一段时日。 芸缕也是不解,她忖度:“娘娘近来与皇上单独相处时,可有触怒?” 碧桃托腮想了半天儿,道:“应该没有吧。”萧妃死之前还好好的…… 萧妃? “你们帮着想想,”碧桃脸色一正,“皇上是不是在萧妃死了之后才开始不来翊坤宫的?” “娘娘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奉紫心细,回想须臾,便答声道。 “难不成萧妃也和贤妃一般……”临死前给皇帝上眼药?她喃喃。 芸缕却换了个角度,她细想了一会儿方问:“娘娘,咱们让丽修容做的事,可有泄漏出去?” “我们这边儿自是没问题,不过丽修容就不一定了……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让皇上知道了?”碧桃咬唇思索着。 “奴婢是觉得,这也是一个可能。” “你说的不无道理。”她在皇帝心目中恐怕从来都是娇气会闹,偶尔爱恶作剧的形象,即便与传统意义上的女神大相径庭,但男人心目中大抵都希望自己看上的女人纯洁无暇。手染鲜血脏污的,都是令人厌恶的存在。 然而宫廷潜在的制度如此,女人为难女人,不过是因为男人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么多女人争抢献媚,互踩互挤,一边又嫌别人不够纯善美好,哪有这样的好事? 碧桃头疼的揉耳朵:“他好烦。” “……”主子您说的应该不是皇上吧? 交代人送册子去的初晓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娘娘,听说皇上今儿在御花园里头碰见贞宝林了,贞宝林给皇上弹了一首曲儿——”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皇上翻了贞宝林的牌子。” 鉴于这些日子皇帝都是只翻牌子不睡女人,碧桃对此没多大想法。挥挥手回了句:“知道了。”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喝起茶来。 不过奉紫观察主子喝个茶都把自己牙齿磕了的举动,有些无奈。 主子其实还是在意的吧。 这边磕了牙,暗自舔舔伤的碧桃认为,解决的方法不是这么好想的,即使真就确定了是因为萧妃之事暴露了自己,她暂且也没法子挽救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更何况她现下委实没有兴致去想这个。这事棘手,她打算还是先睡一觉,醒醒脑子。 ------------------------------------------------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主仆几个聚在一起继续商量,就有邀请函送到了碧桃手上。她眼睛闪了闪:“贞宝林请本宫去……下棋?” “主子早早儿吩咐奴婢几个布置好了闲厅,果点时鲜一应俱有。或在厅外赏花赋诗,或于厅中品茗下棋,岂不有意趣?除了贵妃娘娘您,还请了好些个主子娘娘呢。”那送帖子来的宫女巧嘴儿道。 碧桃沉思片刻,道:“去回复贞宝林,本宫答应赴约。” “贵妃娘娘肯赏脸儿,主子知道,必定欣喜的很。”那宫女笑容更灿烂了,千恩万谢般的走了。 “娘娘怎么就答应去了?”初晓最是毛躁,三人中最先发问。 “总归不是常鸿门宴,”碧桃点唇思考着,复道:“聚了这么些人,她倒是敢生事儿?多半只是想探探各人的底子。还有……扳回上次的事儿罢。”毕竟皇帝昨天歇在她那儿了,说不得真碰了她? 不然她急吼吼的邀人作甚。 “那皇上的事儿……”芸缕问,原是今日要好生商量的。 “不费多少功夫,等我回来再说。” 初晓嘀咕:“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宝林,也好学别人开席设宴的,娘娘何须给她这面子……” 原本宫里头设这些局的人多是高位,从六品的位置着实低了些,但看在她家族的份上,给她面子的人不会在少数,至少新人她能请个全乎。毕竟宫里头日子闲的发闷,有人肯牵头,就有人会凑热闹。 碧桃掩唇打了个呵欠:“自殿选后就没怎么和她碰过面儿,见一见也好。”有些消息,不自己出马是不行的。昨天狗皇帝歇在她那儿,难保她炫耀的时候不会透出来一两句。 更何况,她也得探探她的底子。 一路分花拂柳,终抵至备了茶果棋盘的闲厅。厅外站着三两成簇的妃嫔,许是对面的人打趣,其中一人压折了柳枝扭身藏在后头,一双含情目,似嗔似恼的看着。倘有个男人在此,许会怦然心动也说不准。 厅里人不少,却要静一些,眼下对弈的两边正是清秀腼腆的曹选侍和胸有成竹的平修仪。 平修仪竟也被请了来,这就让她有些讶异了。 宫里谁人不晓平修仪和贞宝林关系恶劣,这回给贞宝林这个面子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曹选侍不知道是敏锐还是分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她眼里的眸色依旧是碧桃上回见的那般暗沉,然后在接触到碧桃视线的一瞬飞快地低了头。手中拈就的黑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秤上,平修仪看她一眼,不知是对棋局还是对她的举止看不上,摇了摇头。 她唇线抿的更紧了。 平修仪慢条斯理的收了子,起身看向碧桃,行了简礼,笑道:“可算等着贵妃娘娘来了。”周遭的人一同矮□去。 碧桃悠然踱到厅内,寻了椅子坐下方是叫起,她道:“不必拘了性子,方才做甚么,继续就是了。” 厅内因碧桃的到来气压稍低,过了好一会儿场子方热起来,众人嬉耍如常。但来了许久,就是不见邀人的正主儿贞宝林。 不待旁人问,东道主终于姗姗来迟。她后头跟着的侍女手中托了一副卷轴,看那神秘的模样倒像是里头藏有玄机。她慵慵启唇,先与众人告了罪,接着笑道:“因手上有一件奇巧的物事想取来给各位一品,家中带来的东西多,找了好半天儿才找到,所以来迟了。让各位久等——” 看来不止炫宠,还炫富来了。碧桃心想。 不过众人的好奇心也因此被吊了起来,皆停下了手上的活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小话儿,猜那画里画的是什么奇景。 卷轴由两个宫女捧着逐渐展开,一位云髻峨峨,仙袂飘飘,仪态万方的仕女跃然纸上。人物刻画精致,线条流畅,兼之色彩鲜明,情境宛若真实,确实是幅好画。 “就是不知贞宝林所说的奇巧之处在哪儿?”平修仪开口,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贞宝林不慌不忙的一笑,吩咐宫女碰来酒盏,放到画中人的面前轻摇浅晃。那酒气熏腾,且绕且撩,过不久,就见那仙欲去的仕女双颊醉红,如飞霞抹就。整个人也因此散了仙气,更露真实。 见众人看怔了,贞宝林勾唇笑道:“这幅美人醉妆,可是奇巧有趣?” 众人见了这新奇之物,自然对拥有它的主人产生仰望敬佩之感。不少人顺了她的话捧场,然后凑上去欲看个仔细究竟。 贞宝林扫过周围,唯见贵妃一人兴致缺缺的坐在那儿,不禁眉头一皱,心里的喜色淡了下来。她让元霜应付旁人的问题,走到碧桃身边,轻声问:“贵妃娘娘好似对妾身这幅图不以为然。” 碧桃倒不是不以为然,她初看到时也是惊叹,但是她调整的快,惊叹过后就趁摸了个时间,神思开始飘到了怎么解决皇帝的坏心情这件事上。 但是对着敌人,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她轻描淡写地道:“还好。” 贞宝林见她这模样,不依不饶的笑道:“昨儿皇上见时可是喜欢的很,看了好半晌都不肯让妾身收起来。皇上说——” 她笑低了下去,轻的像在碧桃耳边:“妾身醉酒的模样,就如这画中之人般——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原来贞宝林昨晚就把画拿出来了,今儿竟还要找上大半天。”碧桃面上还是不见恼怒,反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这记忆力得多差啊”。 贞宝林脸僵了,这会儿是她被碧桃惹的恼了。 她袖中的指甲掐进掌心,更接着道:“说起来,妾身还要多谢贵妃娘娘呢。听说那蓝田浴池是当初皇上为娘娘砌的。现今倒便宜了妾身,昨儿妾身喝酒后腻了身汗,然后就与皇上——”语顿在引人遐思之处,她叙述的口吻甜蜜,笑容灿烂。 存心是气不死人不收手。 她就不信贵妃当真淡然自若到这个地步,那她就真要怀疑贵妃待皇上是否真心实意了。哪儿有女人不吃醋? 这回碧桃确实不爽了,皇帝就算了,虽然自己用过,但是她暂且没能力控制的了他的思想和行动,她一向是尽力而为,做不到便罢。但是皇帝要是跟个别的女人在为自己造的浴池里鸳鸯戏水,那可真是膈应人。 “真烦。”耳边倏然冒出来的抱怨声让贞宝林一个晃神,这,是贵妃说的? “本宫不喜欢别人用我用过的东西。”碧桃细眉儿一蹙,看向贞宝林。身为贵妃,她自然是讲排场的,她没带宫人到厅内是因为轩厅不够大。她见贞宝林有点发怔,起身弾了弹衣衫上不曾有的灰,走到外面儿。 她招手叫来大太监小林子,命令道:“叫人去把芳华阁的那个浴池砸了罢。”她说的轻飘飘的,小林子却摸了摸耳朵怀疑听错:“娘娘是让奴才……砸了那个蓝田浴池子?” “一个时辰里没做到本宫的要求,你的位置就由别人替了。” “奴才遵命!”小林子哪还敢有疑问,立时就领着一帮子人找趁手的东西砸缸子去了。 厅里的妃嫔听见外头喧哗的声音很是不解,皆搁了那画儿走到外面去瞧。却见芳华阁门口,浩浩荡荡的人拿着不知什么黑沉沉的武器还是工具,推开了芳华阁的宫人往里闯。 因那些宫人见是翊坤宫里的人,惧于贵妃的势力,再加上看到那些东西发憷,竟没有拦住,由的她们闯进去一通乱砸。 就是贞宝林火烧火燎的端出妃嫔的架子,喝令他们住手,他们也充耳不闻。 众妃嫔目瞪口呆,古往今来,还能有哪个妃嫔有这手笔?不对,应该是说,哪个女人不会在皇上面前示弱招怜,谁会显出自己野蛮骄横的一面?更何况是如此的—— 彪悍。 “娘娘,您这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后生吗?”后头的喧闹声入耳,芸缕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着托稳了主子的手,疑惑问道。毕竟这事一出,皇上必定会来见娘娘,到时候有什么话都好说开了,有什么策略也可以实行。 “唔,”碧桃懒洋洋地分开招人的柳条儿,道是,“因为她惹本宫生气了啊。” “……” 不过,也是时候和狗皇帝说个明白了。不闹一闹,怎么让他的脾气被磨到临界值。又怎么反弹呢。 作者有话要说:砸浴池那里看上去是不是很神展开→ →? 想想当年万贵妃的势力,皇后打了她一下板子就光荣退休了,皇帝想罩自己儿子都罩不住了。所以桃就是砸个池子应该没什么的……?咳。 再有,关于皇帝……窝怕你们揍我还是提前说吧,贞宝林在说谎-v-乃们别信她啊。 下章搞定皇帝。 关于美人喝醉的画,我觉得很神奇来着。分享一下: 取朱砂一钱,焰硝三分,捣碎和匀,用陈年老酒调呈烂泥状,装入壶中盖好,埋于向阳山泥土中,一个月后取出。若酒气全干,则再稍加些酒,再用石器拌匀。将画纸用蚧壳制的胡粉衬底,然后用朱砂粉涂于画纸上,在日下晒干,再用墨绘画人像。画成后把酒杯端到画中人物的面前,画感受到酒气时,人像的脸色则变成赤红色,好似真的醉了,当酒气消失,面相则由红变白了。 ——《行厨集》 第89章 专宠 没多久,这事就跟旋风似的刮遍了皇宫的每处角落。众妃嫔的表现多数相同,或是手里的羹勺碗筷没拿稳给跌了,或是手上没拿东西,以呆愣的表情证明自己的吃惊。总之就是——集体失语。 不过长春宫里的皇后娘娘就显得有水平多了,她稍怔了一刻,便马上回过神问:“她让人去做这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金嬷嬷皱着眉道:“咱们的人没查到具体,只说是贞宝林和贵妃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就让她砸了皇上给她建的浴池?”皇后嘴角浮起笑,“这个贞宝林,本事不小啊。” “娘娘,恕老奴直言,贵妃向来做事没有顾忌,此番也不见得是怒极做下的事儿。”金嬷嬷不懂,主子似乎看上去挺高兴的。 倘再让贵妃作威作福下去,只怕皇宫都教她把持了,娘娘还能有什么威严可说? “她确实不一定生气,不过,皇上定然是要生气的。”皇后指扣茶托,端盏轻呷。毕竟是皇上亲命别人砌的,这一番心血巴巴儿的送了她,她一言不和就给砸了,皇上再怎么宠她喜欢她,也必定寒心。 再加上贞宝林从中作梗,结局就难说了。 都道一招错,步步错。谁知这会不会是薛氏满盘皆输的开始呢。 此时,储秀宫里,皇后口中本事不小的贞宝林,对着裂开的蓝田玉池,以及地上的玉石齑粉,身子晃了晃。她额上不自觉的沁出细汗,嘴唇紧咬,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她毕竟是家里娇惯着长大的,而且在宅门里,背后下绊子的有之,嘴上绵里藏针的有之,如今这真刀明枪的阵仗气势汹汹的扑到她跟前,着实让她受了不少惊吓。 就是元霜,此刻心情也很沉重。这个贵妃娘娘,有貌有宠有心机,现在看来更有一股狠劲,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往后这仗,该怎么打? 小林子拿方巾抹汗,这指挥人呐也是个累活!他嗓音提高:“行了行了,都住手都住手!” 这宫里的领头的内侍公公大都是细皮嫩肉的,真要让他们去砸,怕就只能磕破个小角儿。当然底下做粗活的力气就大了,这人有现成的,砸的工具又哪里找去?人小林子机灵,那边响屐廊不还建着么,要什么家伙没有啊。 于是,这以翠玉墨玉黄玉三色玉石镶拼而成的蓝田浴池,就在贵妃娘娘的遥控操纵,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成为了圆明园遗址一般的断井残垣。 此时众人听到林公公喊了话,立即训练有素的住了手,等候示下。 小林子清了清嗓子,他对贞宝林甚为客气道:“扰了您的清静真是不好意思,奴才们这就告退了。”话是客气,神态却是倨傲。 他自然没倨傲的资本,不过谁让他是翊坤宫的人呢。他早看出来了,自家娘娘啊和这个贞宝林不对付!娘娘看不顺眼的人,他能好声好气的?横竖他背后有娘娘不是! 贞宝林气的嘴唇都要发抖了,这要是在侯府里,谁敢闯到她的房间里扬威作福?她唇间挤字:“元霜,送客!” 贵妃可以让人拿了东西就砸,她却不能让宫里人反将回去。入宫时日短浅,她尚且没能立威,芳华阁的宫人不会对她的命令俯首帖耳,就是让他们拦那些凶煞恶鬼都拦不住了,更何谈反击? 除了保持自己的仪态不和下人一般见识,她还能做什么? 元霜领命送客,又将唯唯诺诺的宫人都支使了出去,给主子抚背顺气道:“咱们是根基浅,且主子——到底太急了些。”此次设宴,她本意是想让主子试探试探贵妃的深浅,没想到主子不知怎么刹不住脚,直接与贵妃对上了。 现下自己又气的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贞宝林的笑容冷了:“我急?她们看戏的倒想等别人慢慢把贵妃磨的没气儿了,我要是和她们一样,这宫里就再没人能在她手底下出头了!” 元霜沉默,主子的话听上去有理,但放在探底子的时候这做法极不适当。然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不好反驳。于是她另换了话道:“现下既是如此,不如就着机会立威,将底下人收拾服帖了,往后办事也方便些。” 像今天这事,但凡是有资历的主子娘娘那儿都不会发生,至少没这么顺利。方才简直是像宫里头没人了一样畅通无阻,待传到别人那里,怕也是个笑柄。有忠心的奴才维护,总归不一样。 这回贞宝林没反驳,她沉默着算是允准了。 “我要歇一会儿,你让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收拾了。看着心烦。” 元霜想着主子现下应该确实没心情处理这些,扶着她去榻上小憩,又妥帖的掖好薄毯。径自去外间想辙。 ------------------------------------------------ 碧桃让初晓给小林子看了赏,慢条斯理的吃起红枣银耳羹,不时问一问奉紫小承景的学习进展,不见如何紧张。 没过多久,皇帝果然到了,且脸色不大好看。 碧桃打了个手势,芸缕谨遵主子吩咐,让宫人另摆上碗筷羹勺,领头告退,从外面儿掩上了门。 “皇上可有累着?不若喝碗银耳羹解解乏。”她从洞石青花大碗里舀了一勺添进碗里,招呼皇帝。 皇帝脸沉如水,问她道:“朕送你的东西就这么不值钱?”萧妃那桩事还没完,他正处在她带来的冲击之中,又出了这件事。他本是照顾她的情绪,不欲在想通之前找她。却忍不住带着新仇旧账和她一起清算。 实际上,他不是气她待萧妃如何,多年的情分不假,但总归是比不上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他心寒的是连自己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成了她害死萧妃的刀。 碧桃将碗一放,哼声:“皇上这是为了别的女人质问我?” 皇帝不如以往那样好言哄她,他冷下脸,嘴角笑容带着淡淡的讥讽:“是又如何,你真的在意?” 两人在一起相处多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倘连枕边人都看不清,他这皇帝也该当到头了。 表面上她确实万事以他为准,但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漠和不耐,却让他心惊。而经过贤妃那次之后,他明白自己是想要她陪在身边的,而不是与别的女人将就。所以即使发现了这些似有若无的抵触,他也都压到了心里。 他找了个理由,认为这是她年幼时不被重视所致。 他可以慢慢教她。 承景生下来之后,她确实开始表现出依赖自己的情绪。就如萧妃制造流言陷害承景一事,她当初托自己去处理,似乎非常信任。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布了局报复萧妃,连带将他也诓了进去。 碧桃愣了。 皇帝的神色更冷了:“答不出来?”他可以给她时间,但不代表她可以始终固执的待在原地,不愿近前。 碧桃确实答不出来,因为她不知道皇帝又发什么疯,只觉得这气氛不对。她转而用认真的目光看着他:“皇上想和我说什么?” “你喜欢朕吗?”皇帝逼近她,居高临下的问,语气很淡,却让碧桃一下子绷起神经。 她直觉这次不能像以往那般应付过去,更何况,皇帝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她不觉默了声。 就在皇帝失望的时候,听到她轻软却真实的声音道:“只有一点。” 皇帝一顿:“萧妃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嗯。” “你全都计划好了,知道朕一定会气的杀了她?” “嗯。” “为什么?” “她想害承景。” “那朕呢?你不满意朕对她的处置,为什么不说?” 碧桃也笑了,一如皇帝方才的讥讽:“她们都是你的女人。”谁知道你听了之后会不会觉得我贪心不足,甚至太过恶毒狠辣。 皇帝不知道该气她怜她还是自己伤心。这么多年,他就养了这么个东西。无论怎么对她好,她都视而不见。 “你何曾见过朕对她们像对你这么好。”皇帝说的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 “所以皇上对我好,她们就能不存在了?”她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皇帝听罢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三妻四妾,大元朝谁人不是如此?更何况他是皇帝。“你想让朕只有你一个女人?” 碧桃别过脸,漠然以对。 皇帝见不得她这态度,他压住心里的怒气:“你给朕说清楚!” 碧桃烦的不行,她是仗着皇帝对她的好无所顾忌,但她平时还不是挖空心思讨他高兴?他以为自己撒娇卖痴是谁都能看的到的吗!他又不是她爷爷又不是她哥,凭什么要求这么多。 在皇帝将要捉住她肩膀的时候,她直接将桌上的银耳羹扫到地上,瓷裂碎响,汤汁浇地,暗红的枣子骨碌滚到皇帝脚边,皇帝的脸色青了。 但等他低下头时,却发现小东西哭了:“皇上逼我又有什么用。我说的清楚,皇上做的到吗?皇上舍不得美人,我说又有什么用!”那小脸儿上不多时就盈了泪水,不似白莲花那样唯有两行清泪,而是打湿了满颊满腮。若不是她死死咬着唇,恐怕就是放声大哭了。 到底宠了她这么多年,皇帝见她这模样,心就软了几分。更甚至,在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没有抵触排斥,想就这样答应了她也无不可。他一惊,看着眼前之人的眸色不由沉了:“你不喜欢朕,又想朕专宠你一人,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这语气,竟像是有所松动。 作者有话要说:写感情戏写的这么温吞,我好想去死一死。 下午一点开始写……我真心是……被卡死了…… 第90章 福缘 碧桃迅速抹过腮边挂的泪珠儿,乌眸熠熠发亮。她想过,即使她再能把握自己的心,凭任何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宠爱之下都难以不动心。她所凭借的,不过是身为一个外来人的自知,每当心动时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你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但是最近她又想,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就这样谈一场呢?念大学的时候舍友总是嚷嚷:“大学谈个恋爱怎么了,不能结婚怎么了,就不允许我放纵放纵自己的青春?大不了,毕业以后一起失恋嘛。”虽然皇宫里的状况与单纯的校园环境不同,但是她的主要目的又不是宫斗到死坐上太后的位置。 而是心悦指数——是皇帝对她的感情。人都是敏感的,若然她自己一点都不肯付出,皇帝又如何感受不到?要等到技能满值,怕也是遥遥无期。 但是要她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也着实太膈应了些。“皇上可是一言九鼎?”她没头没尾的问。 皇帝看到她手帕都不拎,直接反手就抹了泪,心里不知怎么地,觉得这样的她极为真实。待视线触到她哭的通红的眼眶,不由伸了手去,那一句问话入耳,他手顿了顿:“嗯?” 碧桃握住皇帝伸来的手,就势贴到脸颊边,她歪头,好似方才摔碗的娇蛮人儿不是她,颇有些娇憨道:“如果我喜欢皇上,皇上便独宠我一人?” 因泪水刚洗过,她艳艳的小脸儿上带着些凉意,他摩挲着,心里的念头千回百转。前朝确实有相同的例子,但他一直没有考虑过这样做,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旧有的模式,所以从来意识不到他可以只选择一人。其实就当前来说,即使在别人那里,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小东西。可是—— “你说会喜欢朕,就真的能喜欢上了?”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看皇帝的态度。碧桃心里绷紧的弦稍稍松了,她很习惯的捡起平日惯有的姿态,蹭了蹭皇帝的手掌,甜声抱怨:“皇上以为我不辛苦么……虽然我好像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皇上。可那都是因为皇上除了我以外还有好多好多女人啊。如果我就这样傻乎乎的整颗心都扑到皇上身上……” 皇帝注视着她,却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她极细声的说:“这后宫里有没有我,都不一定呢。”他想起后宫中隐与无形的厮杀,蓦然明悟,但同时,又有些不悦:“朕会保护你。” 碧桃狐疑的看着他,半晌还是道:“我才不信皇上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我了……”如果没有喜欢,又怎么会去全心全意的保护。 皇帝语塞。 确实,他在没有发觉自己心里的想法时,即使有派护卫暗中保护,也不会防护的很严密。更何况宫里的女人手段层出不穷,难免防不胜防。 但是后来,他是有在这方面安排过的。 他撤了手,将她揽进怀里,叹息地道:“你要是能做到,朕必不食言。”这是在说专宠一事。 碧桃莫名地揪住他的衣襟,颤着肩膀笑起来。 皇帝皱眉,低头看她,却只看到她乌亮的发顶。他问:“怎么了?”自己说的如此严肃而正式,她却一副听笑话的样子,未免让人生气。 “我是觉得——”她拖开绵长的音,语调止不住变的轻快,“皇上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其实若不是皇上是皇上,且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我一定已经很喜欢很喜欢皇上了。”话到最后,又成了认真。她抬头很真挚的看着他,重复着‘很喜欢’三字。 皇帝笑着揉上她软蓬蓬的头发,愉悦道:“朕虽然是皇上,但你想要‘三千宠爱在一身’,朕还是做的到。”他倏尔想起曾经温御女说的这句话,当时他不以为意,但直至今日,对眼前之人欢喜的情感愈发强烈,他发现,也许私心里,他早就想把那三千的宠爱,送给她一人了。 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枕边的小女人依旧不肯交付真心,不禁怅然而已。 碧桃有所触动的咬起唇瓣,自古皇帝金口玉言,他既然说的出,她应该还是可以相信他做的到吧?想到此处,她嘴角轻扬,有几分喜,有几分甜:“那就好。”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皇帝却知道,这一回她是肯信任自己的。心中有无数道热流划过,让他的四肢百骸都开始舒坦起来。原来她长久不肯托付的症结,竟在于此。他其实应该斥她贪得无厌的,他身为皇帝,后宫雨露不能均沾恐是会有朝臣上奏,更甚弹劾她妖姬转世,蛊惑君王。但是他砰咚加速的心跳彷佛在告诉他,这样很好。 两厢情悦,原来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怪不得古往今来,沉迷情爱的君主并不少。他不由勾唇笑了笑:“你啊。” 她看着他眼底的宠溺,心融的有些想哭,大概除了与寿王相处的时候,只有现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没有丧失原本的自己,还实实在在的活在这世上吧。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他本身只是攻略的角色,飘忽渺远,而如今却存在于自己的面前。连带着自己身上的颜色都明媚流彩。 说开之后,碧桃有点赧然的觉得,她更想放肆了。“皇上不想兴师问罪了?”她俏丽的脸庞微扬,对上他的视线问。 十足事后算账的模样。 皇帝勾起她的下巴,挑眉佯作愠怒:“把朕给你砌的浴池砸了,你还有理了?” 瓜子儿尖的下巴一转,她嘟嘴别过眼睛:“谁教皇上让贞宝林用了那浴池,我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占着。” 皇帝哼了声:“朕当时问你要不要把芳华阁空出来,你说无所谓,就是住你的旧屋,旁人也抢不走朕对你的宠爱。”念及此事,皇帝的笑容里不觉带了玩味,“现在怕了?”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皇上还和她洗鸳鸯浴!”桃小猫立时炸毛 ,“喝了酒!都是汗!沐浴!”这话断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见是气着了。 “谁说的?”皇帝诧异的挑眉,挠了挠她的下颔安抚着。 碧桃:“……”窝又不是真的猫。 吐槽完之后她甩了甩头,娇睨皇帝一眼,念起了优美的诗句:“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皇帝咳了一声,她心里酸了,“真是你夸的她?”她还以为贞宝林故意气自己的呢。 皇帝坐到椅子上,将她拉来抱进怀里。碧桃头发都快竖起来的小脑袋被迫压到他的肩侧,然后就听见皇帝磁性低沉的嗓音笑着道:“傻不傻,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是朕夸你的词。” “唔?”她茫然了。好端端的,他对着别人夸她干吗。 像是知道她心里的疑问,皇帝接着道:“她给朕看了一副画,美人醉妆,朕当时看着就想到了……”他顿了顿。碧桃只觉得一阵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她的耳垂开始发烫,心里也烧起来。彷佛猜到他后面要说的话。 “朕就想到你醉酒的样子,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皇帝重复着低吟一回,笑从喉间逸出。眼中还有沉浸之色。 碧桃将额头放低,抵在他宽阔的肩上,暗处的眼睛似有星光璀璨:“我就知道,她比不上我好看。还好皇上慧眼识珠,没有看上她们那些砂砾。”她娇音甜腻,当起了马后炮。 皇帝失笑,却没接她的话。另道:“朕让人给你打水洗脸。”她哭过之后脸上必是不舒服。 有人这么细心妥帖的照顾自己,还不是宫女闺蜜死党好友,不是亲属爹娘,碧桃满足了:“嗯。”她决定给体贴周到的狗皇帝打上v标,狗皇帝经过她的官方认证,她们就谁都别想再抢。 她眼里志在必得的光芒一闪,弯唇甜笑。 待热水备下,皇帝接过奉紫拧来的湿巾,替她将脸擦了,又将摔碗时溅到汤水的小爪子也擦干净。皇帝取笑她:“小脏猫。” 碧桃清亮的眼睛一直随着皇帝转,她怎么就没发现,狗皇帝长的真的不赖。再加上这气场,这体贴,要是带出去在狐朋狗友面前溜一圈儿,绝对倍儿有面子。 皇帝说完后见她没反应,再一看她的模样,好嘛,根本就没听见。皇帝摇了摇头。他怎么就这么乐善好施,偏要疼宠这么个小东西。 这必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缘。他想。 ------------------------------------------------ 这不是贵妃第一次表露她的嚣张跋扈了,但众妃嫔还是不敢置信,贵妃她亲自吩咐人砸了皇上给她建的蓝田浴池,皇上竟还丝毫不见动怒。尤其是听线人回报的意思,皇上沉着脸去兴师问罪,却是当日就歇在了贵妃那儿,第二日出门时不可谓不是春风满面。要知道,那可是蓝田玉铺的啊!就是她们拿来当手镯戴,还要小心着怕磕碰了呢。 皇上的内藏库,迟早要给贵妃败光的!无处使力的她们不禁咬牙恨恨的诅咒道。 这事传到皇后耳朵里,就是向来沉稳淡然的皇后,也不禁愁眉深锁。她问请安时被她留下的平修仪:“你素来主意多,可有办法将贵妃的气焰打压下去?” 平修仪沉思片刻,回答道:“娘娘的目的应是在于扶持二皇子,而非打压贵妃。妾身说的可对?” 皇后点头:“但若是后宫由贵妃独大,本宫只怕未来继位的会是五皇子啊。” “既然意不在争宠,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平修仪笑道,“娘娘只记得关注皇上的意见,却忘了朝中的肱骨大臣,在立储之事上,亦是占有很大的分量。” 皇后皱眉深思,继而道:“本宫出身将门,那些文臣只怕是……” “要想文臣支持二皇子,紧要的当然还是二皇子的课业品性,否则娘娘就是为此操碎了心,倘若将来二皇子行差就错,万般经营仍是毁于一旦。” “你的意思是……”皇后不甚明了的问。 “既是不能从己方入手,不若先将敌方除去——”平修仪呷茶润了润嗓子,微笑:“假若皇子的母妃德行有亏,那朝中大臣,难道不会怀疑受其教导的皇子的品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卡你们哟,窝是好人! 据妹纸说忘了二皇子。提示一下:他是云妃生的,云妃家世各种不怎么样,所以得不到家族支持。所以连云妃带二皇子都是靠着皇后的。 皇后没有儿子,就只好扶植个没有威胁的啦。 第91章 雨荷 时间已至四月下旬,柔风掠湖,荷香阵阵。 碧桃把快要踩入绣鞋底儿的衣裙提溜起一点儿,由初晓扶着上了小舟。长蒿一撑到底,舟身轻摇,顺水蜿蜒,漾漾一池荷花,风摆荷叶,露珠摇光,若然入了旁人的眼,便是极悠闲的一副莲动渔舟画儿。 初晓执了纸伞挡倾了满身的日光,冲池边柳树下的奉紫招招手,神情很是欢快。 自与皇帝交付心意之后,碧桃就让芸香去替下了奉紫,伺候小承景读书。一则芸香是皇帝的人,能力不差,也可以信的过;二则,她又习惯了奉紫的谨慎细腻,没她在身侧颇为不习惯。她把这话告诉皇帝,皇帝没有不应的。 各宫里他都有安插人手,这也与皇帝的疑心病有关,或者说是为了更好的收聚消息,掌控全局。但是碧桃这儿,如今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初晓好动,一边打着伞,一边还伸手去撩水,口中问:“主子怎么突然想要泛舟了?” 能有甚么,还不是宫里日子过的无聊喏。“总不能整日关在翊坤宫里。”她道。 手背遮在额发上,她抬眼看天,蓝天白云。蓝是如婴儿出生时的嫩蓝,彷佛轻轻一戳就要破了开去,白是牛奶稠泼的乳白,倘若从里头滴下雨,许是奶香四溢也说不定呢。 这样想着,她又想起了正念书的小承景,心里柔化开,她弯眼笑道:“等承景下了学,叫人把他接来罢。” 初晓应声:“小主子这几日寝宫学堂两边跑,没个歇的时候,奴婢瞧着都辛苦。” “也不过几日,”碧桃笑,“我倒让他去多玩会儿呢,他自己不乐意。对着那一骡车的玩具皱着眉头,十足小老头的样子。” “可见小主子长大了必是沉稳的。”初晓笑嘻嘻的接口。 “现在还是个孩子呢,”碧桃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高度,“再长大一点,也是年少。少年就该有少年的样子。” 初晓停了撩水的手,略有些茫然的思考:“少年的样儿……”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逐风流——”碧桃粉面儿迎了光,笑如春花,“我儿当做迷倒万千少女的风流少年才是。” 初晓:“……词听上去挺美,可是主子……”无论是您的动机还是过程,都不是很纯的样子怎么回事。 碧桃没答,她从高低的荷叶间看去时,被一朵盛放的红莲引住了目光。那一茎荷梗上仰开的花瓣错落有致,花央是被雨水洗净了的鱼肚白,浓露似的粉艳由心里流坠在花瓣儿尖尖,明艳欲滴。 她看的错不开眼,索性花离的不远,她扶着舟栏,探身去掐。 恰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同是十指敷了如火焰色泽的蔻丹,一个欲折茎干,一个欲掐花身,粼粼池水中倒映着,如几尾游动争食的红鲤。碧桃抬眼儿,对上亦是别腰探出舟身的贞宝林。对方一双含情目里略显诧异,继而是踌躇,然后碧桃察觉到花上与她较真的力道松了松。 她顺势折下,对其嫣然一笑。 舟上的其她女人被丛丛碧叶粉荷挡着,还不曾看清碧桃的面容,看见贞宝林空手转了回去,不免问她:“咦,你不是说喜欢那朵红莲,怎的又不要了?” 待她们看见遮天的莲花入了碧桃怀中,先是一愣,接着告罪道:“舟上不好行礼,请贵妃娘娘见谅。”除了贞宝林,还有荣宝林和平修仪,但遥遥又可见舟船行来,想是分舟采莲玩儿来了。 碧桃嗅过莲花的清芬,下颚微抬看她们一眼,悠然道了句:“无妨。” 芊芊玉手拨了拨水面,水珠跃动,贞宝林笑了笑,偏头轻声道:“妾身适才再一想,见天儿赏荷采莲,这荷花早看腻了,反不如水花清亮。因此没了摘花的兴致。” 话似玩笑,但与碧桃相视的目光却是透着凉意。 她旋即低头,如星子的光芒隐入额发掩的暗影里,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池水,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红莲开在瓜子儿似的脸蛋儿一侧,绿茎沿白腻的颈儿伏贴在薄衫心口,衬的碧桃愈发明媚动人,她歪了歪头,笑里如净如澄:“没有荷花衬着,水花溅进沟渠里,也不过是堆淤泥罢了。” 她这样子,倒像足了荷花精。灵动而娇甜,澄然而妩媚。彷佛再找不着更合这红莲的美人儿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无论拿什么名贵的清丽的雅致的花儿与她比衬,都会让人觉得,也只有她能引的去那一缕花魂。换了别人,只有以人衬花的份儿。 贞宝林听后力道一重,撩起的水花大了些,溅了几滴在衣襟上,她蹙了蹙眉。 “本宫还没恭喜荣宝林呢,”碧桃素来不是有耐心肯在这些话中铺陈陷阱的,话毕便转了向,“听说皇上升了你至正六品才人的位置。”皇帝自是守诺没有召幸她,不过无缘无故,也不知为什么就拉拔了她一个。平日里的赏赐也不见少,可谓是在她之下宫中所说“得宠”的一个。 让看好贞宝林的人都大跌眼镜。 但更让她好奇的是,她不曾从荣宝林身上感受到敌意。 一般来说,得宠之后会想更得宠,有她在前面挡着,这些女人不管惧不惧她,恐怕都恨不得立时就将自己推下万丈悬崖,取而代之。那样不甘咬牙的眼神,她没有在荣宝林眼中见到过。 “托娘娘鸿福。”荣宝林依旧是往常那般笑,不经雕琢,甚至露出了一溜儿洁白的牙齿。不过看她想了半天儿才想起这回应的谦辞,足可见其不擅长这般交流。 不过,既是武将出身,要人家文绉绉的说话,确实挺难为人的。皇后和宜贵人那一家,大概是早做了送入皇家的打算,因而才往这方面培养起来。更何况两家差距也不小。 凡事因人而异。 边上的平修仪本是观荷,听到这对答温言笑语:“咱们这晋一两级哪有甚么可恭喜的,反是贵妃娘娘,妾身听说皇上近几个月不是歇在养心殿,就是歇在翊坤宫,这可不是娘娘的大喜?” “哦?”碧桃挑了细眉。那表情十足是在和她们说:皇帝歇在她那儿有什么好恭喜的,难道不是常事? 平修仪嘴角的弧度落下来点儿,仍是接着道:“想来不出多久,这宫里又能再添个皇子皇女了。” 谁不知道贵妃虽是占了皇上大部分时间,至今膝下却只有五皇子一人,虽是皇子,到底单薄。更何况过了两三年都没有动静,谁知是不是她上回早产伤了身子,再调养不过来呢。因此平修仪这话,称得上是刻意的嘲讽。 但是这对于提倡独生子女的现代人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又不是毛爷爷那时候,生一窝十数个好当光荣母亲。儿女双全自然好,只有一个可疼的也没什么。 碧桃觉得这话不好回,难道要她说“托你吉言”或者是“反正你肯定生不出来了”?索性初晓的炮仗性子解救了她。 初晓睁溜了杏眼看平修仪,有点生气,又有几分嘲笑:“奴婢听了修仪娘娘这话还当是赶集呢,早了能抢个好地段。修仪娘娘放心吧,您就是眼巴巴的趁早儿恭贺了,恐怕也沾不去我家娘娘的喜气。” 碧桃看她那一脸“你别痴心妄想了”的孩子气,再看平修仪被一个宫女驳后难看的脸色,心里大乐。 要是贵妃说出来,她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可自己好歹是九嫔之一,任一个宫女驳了面子,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宫女!”平修仪先是感叹,接着沉了声,“贵妃娘娘素来御下有方,倘若由的这宫女言行无状顶撞宫妃,岂不有损娘娘颜面?” “初晓,”碧桃终于出声,但不待平修仪气顺,就听她又意态闲闲地道,“光顾着和人说话,伞都拿歪了。本宫的皮肤若教它晒红了。你如何担待的起?” 问罪还是问罪,但这内容就全然不是一回事儿。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这就将伞摆的正正儿的。”初晓惶恐般的回了话,面上的表情却是笑嘻嘻不当一回事儿的。 没多一会儿,她探头到伞外,感觉这天儿浓沉下来,周围景致有种暗里带光的亮堂,像是要下雨的情形。她正准备和娘娘说,就被人截了功夫。 因见这主仆二人,是拿平修仪当碟菜儿忽视了。和平修仪有隙的贞宝林竟帮衬起她来:“主子娘娘没叫答话,按宫规宫女是不得擅自回话的。贵妃娘娘既掌了宫权,恐怕比咱们还要熟识些。若然这回不能公证处之,旁人以后怎能信服?” 贞宝林不想和碧桃直接对上,这是借着平修仪当挡箭牌呢。 碧桃觑了贞宝林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平修仪既然不能平心静气,这平字的封号想必是当不起了。”言下之意,是有夺了平修仪封号的意思。 她倒是能按着贞宝林想的把箭投到平修仪身上,但这箭靶可不是个死物。 平修仪虽是不满贵妃,但是对帮她的贞宝林更没好感。就好比跌了个跤才站起来,又被人推到了众人面前当笑料一般。她狠瞪了贞宝林一眼。 贞宝林两次没讨着好儿,总算肯住嘴了。 这也就是元霜不在,要是元霜在她身边,就不会放她这样肆无忌惮的和碧桃对上。 倒是初晓终于逮着个空儿,刚和主子说了一句:“娘娘,奴婢瞧这天儿似是要下雨,咱们先行……”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再抬头,果然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阴云,布满了天际。 夏日的天就像小孩的脸儿,说变就变。碧桃还算有伞能挡个一二,那三人因舟小的缘故,都没婢女在旁边伺候,不多会儿就兜头淋了个遍。就是宫人将小舟撑的飞快,也抵不住满天空瓢泼的水呀。 然而碧桃这伞是遮阳的,普通纸伞当然没有油纸伞那样防水。再加上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这场雷阵雨降下来,早晚要水滴伞破的。等她小心着脚下,提裙上了岸,莫名感到斜飞进伞下的雨珠子少了很多。鬓发松散,有几缕湿嗒嗒的贴在颊边,难受的很。她抬手正要弄了去,已有人替她捋到了耳后。 这让她想起初入宫的那个春天,也是在众人面前,也是有人帮她舒顺了发丝儿。 她抬头,正撞进双目如点漆的眸子里,那里已不如最初那般有着看不透的幽深沉郁,她能清楚的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华裳打湿了正是贴身,寥寥几笔勾了轮廓,乌丝松乱,粉面儿莹水,怀中本是艳艳的红莲靡软了花瓣儿,情状有些狼狈。但她唇边却扬起笑花儿,一如初晓刚登舟时与人挥手那般欢快。 皇帝也笑了,他撑着伞罩在碧桃头上,让奉紫将手里的披风将她围严实了:“别着了凉。” 碧桃正要答话,腿上猝不及防被个绵软软的小身子抱住了:“娘不冷。”小人儿抱的地方暖烘烘的,确实不冷。碧桃摸了摸承景的小脑袋瓜,笑的感动而欢喜:“嗯,很暖和。” 这一家三口和乐的模样,险要刺瞎了陆续上岸的那些妃嫔的眼。 先不说小皇子,就这雷雨天,她们也是湿了衣服,受了雷鸣惊怕,怎么皇上就不过问她们一句?便是集体向的敷衍敷衍也好啊,竟成了个透明人。一时之间,这后宫里的怨气积聚,都要将这天儿给冲破了。 碧桃斜眼余光扫了那些忙不迭请安的妃嫔,笑看皇帝:“皇上怎么和承景一起来了?” “朕去接承景下学,碰上宫女说奉了你的命令。本想和你一起赏荷,可惜了。”皇帝惋惜道。小女人大多时候都懒在宫里不肯出门,除了夏天乘凉,赏荷的兴致还是头一次兴。 “还有下回呢。”她弯眉一笑,接着促狭道,“今儿这花都被打蔫儿了,不过,还有如花的美人儿在嘛——”她眼波流转,盈盈去向众妃嫔处。 皇帝像是这才想起来那一群如花似玉巴巴儿看着他的美人儿,虽然如今已成了落汤美人。他挥手叫了起,话里带了不可抗拒的威严:“都早点回去罢。” 这就算打发了。 碧桃牵着小承景,笑的像吃了蜜的甜。唔,情敌来袭,亲自披挂上阵实属下策,让男人自行解决方才贴心。 众人就是再不甘愿,圣上金口谕旨,也不能不服从。况且就这被琳的落汤鸡的模样,她们也实在没勇气在皇上跟前抛媚眼儿。 一朵朵伞花撑开在雨幕里,继而四散。 贞宝林看着那三人坐上明黄轿撵,顶上的华盖辟开一方天地,风雨不侵。里头是干燥温暖的气息,而外面,在她的周遭,却是湿冷的让人寒颤。 “为什么她会这般幸运……”她话里带了迷茫。 元霜本在岸上等着,一见下雨便寻了近的宫殿要来了雨具。她撑开竹骨的油纸伞,遮在主子上方,哗哗的雨声显得她平日清冷的声线都急促了不少:“主子,咱们回宫罢。” “嗯。”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元宵节……然后发现,时间不对。于是泪目了。 → →窝要是说这章就是给他们俩涨涨感情的你们信么……虽然皇帝就出现那么一下…… 其实我就是想起和同学出去玩什么的,下雨又没带伞的时候总想有个人来接自己t^t当然如果能让同学感叹且羡慕:他好贴心啊。就更幸福了~\(≧▽≦)/~ 第92章 飞燕 第九十二章: 轿撵停下,碧桃抱起腿短的小承景,依旧是皇帝撑着伞,护着她母子不被倾盆大雨打湿,为三人撑起一方阻隔风雨的天地。 翊坤宫里留守的宫人皆迎到大殿上,芸缕和主子道:“奴婢已让人烧好了热水,主子可要先沐浴净身?”奉紫一直跟轿,此刻则上前替皇帝收好了伞。 “自然。”此时碧桃已将承景放到地上,小家伙到底是一个皇子,平日虽黏她,也总是不由自主的保持小皇子的威严。当然,在她看来这举止是有趣且可爱的,并不很当一回事。 她任初晓将披风解了,另嘱咐道:“再让膳房煮了姜汤,承景虽然没淋到雨,也让他喝一碗堤防着。” “是。” “还有奉紫她们,多煮些。” “奴婢省得。”芸缕莞尔一笑,心里生暖。接着退到一边指派人去小膳房传话,间或指挥宫人搬浴具,节奏忙而不乱。 皇帝揽上她的肩,把她半搂在怀里,磁性的嗓音笑绕在她耳畔:“你宫里的人倒是教的不错。” “跟着我这样的主子,她们想学坏也难。”她眉眼间俱是得意,一贯的没脸没皮。 偏偏旁边仰头看着爹娘调笑的小人儿还很给面子的点点头,极是可爱的正色道:“娘最好。”等他得到碧桃一个赞赏的眼神,眼睛弯成月牙儿状,笑的很灿烂:“我也好。” 他扳着脸的时候像他父皇,因同是狭长的眼,小眉头一皱眼一眯便可见厉光。但一笑起来,眼角微弯,那就像他娘亲了。不过他向来很少笑。 碧桃总觉得是因为他在小枕头这么大的时候被皇帝欺负惨了的缘故,比如挠后背心,皇帝就是那时候练出的绝活。大抵是,笑多了就学会皱眉头了,笑过了就会板脸严肃不想笑了。 皇帝将他抱起来,盯了他半晌,没见他口中再吐出什么话。他主动问:“那父皇呢?” “父皇……”小家伙歪头思索,突然发现父皇右肩后头,娘亲给自己打手势。他看到娘亲举起的大拇指,很镇定地道,“父皇真真是极好的。” 碧桃笑倒。 这等文绉绉的话她甚少说,估计是从芸缕或者芸香那里听来的。往这一搁,可真真是诡异极了。 皇帝眼角抽了抽,要不是这娃长大了得给他面子,他立时就要把他翻过来打屁股了。“谁教你这么说的,嗯?”皇帝说着侧过身,碧桃笑捂着嘴儿,颤如枝头花露般的样儿即刻映入眼帘。 他把小承景放下来,将他娘打劫到怀里。看来欠调/教的是这个才对。 碧桃见皇帝的脸色,心觉不妙。无辜纯然的模样信手拈来:“妾身可没教他这样说。” 皇帝眯起眼:“不是你教的,也是你宫里人教的。”主谋还是你。 “皇上才夸过妾身对宫人教导有方呢。”碧桃软软地笑着拆台。 皇帝哼了一声,让乳嬷嬷过来把承景抱去换室内着的服裳。小承景临走前还奶声和他父皇道:“父皇,儿臣做错了理当自己受罚,不能让娘亲代儿受过。”语气颇为认真。 皇帝摸摸他脑袋,小家伙虽然黏他母亲,这事上来看倒很有担当。进学之后读书认字,说话亦是条理清晰,可见学的不错。他满意地笑道:“父皇怎么会罚你母妃呢。你母妃淋了雨,父皇是准备让她赶紧去沐浴更衣,免得着凉生病。” 于是,为娘亲身体着想的小承景,深以为然的被哄走了。 “不必皇上催,妾身自是要去沐浴的。”宫人并着小家伙都退下了,碧桃便无顾忌的扯扯湿黏在身上的华裳,煞是难受。 她如今已是十九岁,身子全然长开了。轻软的夏衣贴身,勾勒出细腰丰臀的玲珑曲线,直如山峦起伏。折身间,腰上的大红宫绦流苏轻曳,摇摇一枝清水浇透的灵株海棠。恁的清丽艳媚,娇俏动人。 皇帝拦腰抱起她,霸道地将这株娇花儿折进怀里。行走时却不看她,只慢悠悠地笑起:“朕抱你,岂不更快些。” 有人代步,碧桃心安理得的懒洋洋倚靠着,十足软了骨头。她望着皇帝坚毅地下巴,眼睛扑闪扑闪,口中不饶人的娇侬:“有皇上在,洗的就慢了。” 这却是事实。 皇帝将她剥了干净放进浴桶里,碧桃浮趴在浴桶壁上看皇帝脱衣服。宽肩窄腰,肌理分明,浴室内蒸腾的雾气竟描摹出他难以言喻的性感。她突然好奇,心里的话不由问出了声:“皇上成日理政,为什么看上去还是……唔……” 她一时词穷,说的太直白难免有调戏的嫌疑。 索性皇帝一看她直直注视的目光,就知道她的意思。他随手将最后一件衣服丢到旁边,跨入木桶中,搂着她轻笑:“朕成日理政?夜晚时分,你不是最清楚朕有没有理政么。”声愈低,他滚烫的呼吸拂在碧桃颈侧。 她缩了缩脖子,竟不知皇帝这话答的这般无赖,难道是想说靠“床上运动”保持身材的嘛。娇娇软软的身子趴在皇帝怀里,她咬唇:“我才不知道呢。”夭娇天然的桃花眼儿一眨,浑然是撒娇般的控诉。 被她这样一瞧,皇帝呼吸加重了几分,长有薄茧的大掌贴着她滑嫩的肌肤在水中游移,一寸一寸撩拨着她的情/欲感官。“爱说谎的小东西。”他贴在她耳边低声道。 白如糯玉的耳垂红了,倒不是为这句话,更多的是为他顺着热水滑入某处的手。她方才还理直气壮瞪着他,一瞬间,身子便酥软下来。她嗔了他一眼,眼皮儿便软软的耷下来,嗓音靡软无力:“皇上又使坏。” “朕是为了让你清楚。”他漫不经心地笑着,手上的动作却愈加迅猛快速,直让她感受到无边地寒颤而欢愉。 碧桃张口咬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咬的牙齿一阵酸。从鼻腔里拖出绵绵的长音:“嗯——”她原是疑问的哼声,没想到出口便不对劲了,脸腾地红起来。 水雾在她玫瑰润泽的肌肤上覆了薄薄一层,如月辉洒在庭院间,照映得那海棠承露之姿,迷离而娇媚。他动情的吻上她的鬓发额头鼻尖最后与她唇齿纠缠,香滑的小舌轻尝,清甜的桃香入味,没有急不可耐,没有霸道强势,竟是难得的缠绵动人。 咽下小女人口中的甜唾,皇帝意犹未尽地舔去她唇边沾惹的银丝。一吻过后,她呼吸急促而紊乱,双腿半挂半缠的搭在他腰间,看上去软而无力。星眸半睁,轻飘飘飞去一眼便着娇媚风情:“清楚甚么?”竟是还记得这句。 手指已从湿滑的桃源香涧撤出,皇帝大手托起她绵软软滑下去的身子,将肿胀滚烫之物送进去。那小口儿正吧嗒吧嗒滴着蜜汁,很是馋人,一时咬住了它,便圈地般的往自己后头拢,迫不及待地往深里送,藏的深深地,不想教人看见。 跟藏宝贝似的。 皇帝舒服地叹,笑的愉悦而满足,低哑出声:“让你清楚,朕不是在理政。而是——在做让我们欢喜的事,嗯?” 碧桃照着旧处的牙印深咬下去,鼓着腮帮子,眸光清亮了一霎,又转至雾朦,不过是因皇帝使了力。她喘娇如猫咪细长的呜咽,低而软:“我不欢喜。” 分明是调笑她。 “那就是朕不够努力了。”皇帝被她的娇吟催动情潮,喉间不住滚动,发出的声音沙哑而魅沉,不依不饶地调笑她。 碧桃没有再说话,她松了口乖伏在他肩头。她感觉到右手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十指连心,她心里不由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想起以往床笫间,更多的是她的主动取悦或者若有似无的引诱,直至今日—— 都说女人动情比男人会迟上许久,他肯为她忍了这么长时间,肯充满耐心地挑起她的情/欲。她心里是欢喜且感动的。 你已经很努力了。 她柔软的胳膊搂上他的颈脖,酥红软香的身躯贴他更近。壁上拖出她二人起伏的灯影,暧昧而缠绵。她忽而一笑,宛若春风。 ------------------------------------------- 第二日天亦是阴沉沉的,雨不曾下,只昨日地上的积水未干,显得空气中阴湿潮冷。碧桃看着密布的乌云中骤然一闪的银光,叹了口气:“这天气……”在现代时她其实很喜欢雷雨天。 坐在房间里看落地窗外行人纷纷躲避的模样,自己却悠闲惬意,有一种对比过后诡异的幸福感。 大概是在家的时候,实在太寂寞了。 “娘娘——”第一声雷鸣炸响在耳边时,慌乱的步履中初晓连叠地唤声渐近,“娘娘,长春宫那儿传来消息。” “你慢慢说。”碧桃从窗外收回视线,平静而舒缓的神情彷佛不为任何困难所动。 初晓连喘几声,抹去额上晶莹的汗珠,方简单直接地道:“咱们宫里吩咐出宫采买的芸兰,教人搜出身上有有飞燕喜春散……” 碧桃疑惑。 “哎呀……”初晓见主子不明所以,急的跺了跺脚,“皇后娘娘硬是赖了这事到咱们头上,说是主子指使她买的,用这药……迷惑皇上……” 原来是春/药。碧桃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先前据说是电脑受潮所以糊字了,于是昨天用吹风机去吹。吹完之后,眼睛快被亮瞎了,偏偏查百度都不知道怎么调节传说中的亮度。于是……窝戴这墨镜码字呢→ → 各种穿越,被嘲笑很久了。 为了这个……你们就原谅我的迟发吧|||| 第93章 顶罪 第九十三章: 此时芸缕将绣绷往边上一放,也走到碧桃身边。她的脸色略微凝重:“娘娘,这药与普通的药不同……”芸缕在宫中久待,这类物事自然听的多。 “怎么?”碧桃抬眼看她。 “奴婢听说,此药实乃虎狼之药,虽可得一时之欢,若长期使用,不止伤身,且于子嗣上……有碍。” 碧桃听罢眉尖轻蹙,想及皇后的意图,她问:“可是对男方来说?” 芸缕点头。 有些春/药性烈,助兴的同时杀精并不稀奇。碧桃了然,若是对她的身子有害,此事便不算什么。但有伤国主之体,恐怕就容易糟人攻讦非议了。 更何况自敏贵嫔诞下六皇子之后,后宫妃嫔确实许久不曾诞育子嗣。有事实相佐,更显得这话可信。 “娘娘,皇后娘娘遣来的人还在门口候着呢,咱们可要先去长春宫?”初晓见主子自己思量起来,不免提醒一句。 “也好。”碧桃思忖,总要先弄清楚状况才好入手解决。“你去将此事上报皇上,不必着急,等下朝再说无妨。长春宫那儿,有芸缕陪我去即可。” “奴婢遵命。” 碧桃踏入长春宫时就看见满屋珠翠闪耀,众妃嫔的视线齐刷刷的向她看来。她笑,皇后请的够齐全的呀,或者是她们有志一同的想看她的笑话? 她拂去衣上细碎的雨珠子,施施然走到前方,向皇后行了一礼。依然称不上有多敬畏恭敬。 而皇后,即使见到头号大敌的贵妃入屋,她亦始终端庄稳重,只是面色比平日更肃然。好似眼前之事干系重大,且非常难以决断。 她等碧桃行礼之后仍让她入座,沉声问:“想必贵妃已经知道发生了何时,本宫不再让人多加赘述。贵妃对此有何解释?” “皇后娘娘不必着急,”碧桃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瞟了眼堂下跪的芸兰,道:“妾身的宫人身上缘何无缘无故出现这等腌臜之物,妾身亦是好奇……” “不就是你叫她出宫采买的,事发了反说自己不知,装甚么糊涂。”敏贵嫔冷笑三声,截了话头。 她沉不住气也不是头一回了,众妃嫔习以为常。一则她性子如此;二则,任何一个女人,且是生有子嗣的女人,被自己的夫君冷落至斯,再能忍都难免会想发泄一回。 这要在普通宅子里发生,其实就是个发牢骚和说酸话的事儿。但是在后宫,在她把枪炮口对准比她高位的妃嫔时,若没有证据,可就是以下犯上了。 “此事还未有定论之前,是谁给敏贵嫔的信心,让你信誓旦旦的认为是本宫做的?”茶盏搁在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碧桃笑道,“既然敏贵嫔对此知之甚详,就让敏贵嫔给我们解解惑——” “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正懊恼迟于碧桃开口。明明今儿是审问薛氏来了,怎么她这架子端着不放,半点没有被审的自觉。目光表情也是不见忐忑。恐怕,她这是算准了皇上会护着她罢。 但禁药一事,事关圣上龙体,国家兴衰。就是皇上想护她,百官也不会同意。有这等不顾君王安康的恶毒妇人当母妃,五皇子便再无登位的可能。 这招不算高明,甚至有些不入流。胜在实用。 想到这里,皇后心里又舒坦了。她将目光转到敏贵嫔身上,语气平平:“那敏贵嫔就说说罢。” 敏贵嫔眼神游移了一下,嗫嚅:“我……我……”她虽不是第一次撞进碧桃手里,但因她向来出口不过脑,犯上一回就要忘个八成痛。 碧桃看见她在听到谁给她的信心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到平修仪身上,心里有了计较。 要说买通守门侍卫,其实不难,给点银钱恩惠也就是了。但买通侍卫来对付她这个荣宠不衰的贵妃,就不容易了。能做到这点,在德贤二妃去世,九嫔中的丽修容投靠于她,高位再无几人后,范围就极大的缩小了。 再有,那人总该知道,按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就是不信她也该是偏袒她的。若不是算计着圣宠,答案就愈加明显了。 “贵妃娘娘何必跟敏贵嫔计较呢,”丽修容轻瞥了敏贵嫔一眼,“她说话向来是言语无忌,可不是性子坦率么。” 这话一出,满殿人看丽修容的眼神颇是古怪。她竟是帮起贵妃来了? “这要都是言语无忌,红口白牙的诬赖本宫,这事儿还要不要查了。”碧桃挑了眉,笑看敏贵嫔,“未免耽搁时辰,来人——” “将咱们敏贵嫔的嘴堵上。省的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说出以下犯上的话来。” “你敢!”敏贵嫔悚然,看边上的宫人蠢蠢欲动,情急之下尖声道。 众妃嫔念及贵妃砸了浴池的事,不免都噤了声。贵妃有皇上护着,还能有什么不敢的? 皇后皱眉,她低斥:“如此做来,成何体统!”哪有妃嫔当着下人的面儿被堵上嘴的。就是以下犯上,也着实太过了。 碧桃正色,话里话外却不见恭敬:“皇后娘娘糊涂了。娘娘执掌后宫辛苦,一时没注意有人出言顶撞高位妃嫔,妄图无中生有,也是人之常情。但皇上既是让妾身协理,妾身就不该视而不见,理应当罚则罚。” 皇后听这歪理听的语噎,然而她也不欲在这些小事上和她纠缠,还是早些进入正题要紧。 贵妃近几年在宫中愈发势大,宫人哪敢不从。见皇后亦是默许的样子,几人便大着胆子上前按住敏贵嫔,将干净的手帕揉了团往她嘴巴里塞。 “妾身知道错了,贵妃娘娘恕罪!妾身知道错了!” 敏贵嫔百般挣扎不开,几欲要尖叫。那一屋的妃嫔或同情或嘲笑的视线,更让她觉得羞耻。眼见贵妃是动了真格,如果真像犯人一样被堵了嘴,她往后还如何见人!这般想着,她纵然再不甘心,也只得低了头。 敏贵嫔身后到底还有个太后在,虽说不管事,看在太后是皇帝生母的份上,碧桃也要给太后这个面子。 “放了罢。”碧桃淡声下令。 “是。” 敏贵嫔喘着气,再看碧桃时哆嗦了一下,连忙转开目光。 闹了这么一出,那些想看好戏的如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现在想来,贵妃没失势之前,她们都不能惹她。便是她当真无行无德,只要皇上看重,她们也须恭敬小心。 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芸兰现在也镇定了不少,她年纪轻,没经过大风浪。采买完物什入宫时,身上倏然被搜出禁药,当真骇人。后来被押到此处,入目是满座的主子娘娘,那目光一盯来,她就忍不住心颤。 待见得自家主子依旧轻松地把敏贵嫔撩了,就是皇后也不敢阻拦。有了主心骨,心算是定了些。等主子让她把事说一遍,话也比头一回皇后问她时说的顺溜了。 “奴婢不敢撒谎。主子从未让奴婢买过甚么飞燕散,这药如何出现在包袱里奴婢亦是糊涂。还望皇后娘娘给奴婢做主。” 通常弄不请究竟的事儿,宫里都是按表面所示处理的。就芸兰这一通说了和没说似的话,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可不早就让人明嘲暗讽了去。 也就是碧桃方才发落了一通,她们才毫无动静。室内一时寂然无声。 “贵妃还有何话要说?”还是皇后先开了口问。 看样子她这宫女不曾被人收买,碧桃略略放下了心。她道:“妾身不曾让芸兰买过,又并非芸兰自作主张。娘娘何不再问问搜身的侍卫?” 皇后早有准备,让人把那侍卫叫了进来。却因避讳,也只是跪在屋外。 然而那侍卫答话中规中矩,碧桃察其神色,并不像是撒谎。便是一向处事自若的她也不由颦了眉。不怕查不出,就怕无处可查。 恰是皇后再要问时,一句“皇上”驾到,让她将话暂吞了回去。 众人忙是起身迎驾。 皇帝面色沉水,他摆手叫起,目光对上皇后时略为犀利,再转到碧桃身上,不由放柔了些,带着安抚之意。 下朝后听到此事他便一刻不停的赶过来,唯恐她受了委屈。药物之事,中没中,他自己如何不知道。只是即便他就此说出,旁人也只会当他维护小乖,就是朝臣也不会尽信。 那帮老家伙本就对小乖独占宠爱不满,认为后宫中应当雨露均沾。子嗣昌盛,方是国家连绵兴旺之象。如今再确认她行事失德,难说会再做出些什么煽动之事。 他撩袍入座,淡声问:“已问到何处?” 皇后将方才所审所答的话简略的重复一遍,重点倒没落下。他嗯了一声,沉思着转了转扳指,将视线转到芸兰身上。 片刻后,他道:“既是在这宫女身上搜出,可见是她行为不检,与人私通。借着给贵妃采买的机会犯下这等事。皇后按宫规处置便是。” 眼前若三方皆不问罪,显然进入胶着状态。而此事又不宜久拖,若等他细细查明,小乖身上的脏水也就洗不干净了。 身为皇帝,两害相较取其轻是他的必修课。 众妃吃惊,皇上竟维护贵妃至斯,听过皇后的话后没再多问,深信贵妃不说,还径直下了这等结论。这是要让这宫女顶罪啊。 就是碧桃也是愕然,狗皇帝的作为出乎她意料。她虽因他信她护她而心暖,再看向脸上血色全无的芸兰,便无法赞成此举。对对立方她可以狠,甚至对自己也可以,但对着忠心于她的人,教人为了自己牺牲,未免有失公允。 芸兰颤着身子,慌乱的抬头时不小心接触到皇上眼里的警告,如寒冰般的视线将她的身子冻了个结实。她知道,皇上发了话,这事由不得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不认。 但认了之后的结果,偷带禁药入宫的后果—— 屋外的雷鸣乍起,倾盆的雨声哗哗响入众人耳畔。一霎儿风吹,檐角垂下的雨幕被打碎,飞溅到走廊上,湿了委地的花瓣,零零星星。 她看了主子一眼,弯曲的脊背控制不住的哆嗦着,终是趴伏下去:“奴婢……”认罪。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不好,影响的字也略少。近期会拿去修-333-谢谢昨天教我办法的萌妹纸们!试过了不行t^t 啊顺说-v-明天有惊喜,猜猜是什么。 第94章 有孕 众人一时都往声源看去,待看清发话的人,俱是一愣。碧桃本是思忖疑点,似有所得,此时听到有人止了芸兰认罪的话,扬眉颇是不解。 竟是荣才人。 荣才人倒还是那般落落大方的模样,纵然这么多人盯着也不见局促。她板直身子,看向皇帝的眼神很是认真:“妾身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简单的下决断。”直白的符合她一贯表露的性子。 她说的话乍听之下让人觉得是在不满皇帝太过维护贵妃,欲要继续追究,但想到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又迷惑于她是否有这么大的胆子。 至于上首的帝后二人,表情不一。 皇后在皇帝发话之时就稍愣了愣,虽有些不甘将名头冠在一个小宫女身上,但只要这宫女还是翊坤宫的人,为薛氏所用,事情传出后亦多少可以达到目的。只是不如初时想的影响力大而已。 谁知她方想个明白。就听到荣才人那一声阻拦,心蓦的一提,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而皇帝,他轻描淡写地看了荣才人一眼,竟是颔首:“说说看。” 众人放在荣才人身上的视线稍显诧异,且含有一丝凝重。皆想不到皇上会给她这个面子。 “妾身也不知道,”她很干脆,干脆地让人惊愕,“就是觉得不应该只有他们有嫌疑。”话一出口,简直像是在耍弄在座的所有人。 众人暗道,果然蠢人多作怪。不过胆子倒是很大,在皇上威压之下还想什么说什么。除了贵妃,她可是头一个。 身后的烟魄隔着椅凳暗地搡了她一把,她转过头瞪了贴身小婢女一眼,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添了句:“还请皇上恕罪。”这句是文绉绉惯用语句,她记下了。 “胡闹,不过是凭空的猜想,如何能在此信口开河,戏耍众人。”皇后低斥,拧了眉对轻声对皇帝告罪,“都是臣妾没教导好她,让其胡乱行事。” 皇帝应了声,不知是被点醒还是什么,一时不曾开口。 倒是碧桃,荣才人那句“不只他们有嫌疑”让她局限的思路豁然开朗,若然芸兰没有背叛,那侍卫亦是没有被收买,再加上行路时不曾遇到意外滞留,那还有一处,教她们都遗漏了。 “荣才人所言甚是,此事干系重大,不可潦草结案。”碧桃清洌的目光在平修仪身上一顿,继而转到皇后身上,略含笑道,“那几间店铺的老板——何不审讯审讯他们?” 平修仪的脸色有一刹那的僵硬,旋即恢复自然。因众人多看向首位,倒不曾注意。 皇帝点头道:“就按贵妃说的办。赵忠信,叫人把他们带来。” 赵忠信应诺,嘱咐了边上的小太监一句。那太监公公自是忙不迭领命退了出去。 屋外雨声渐渐变小,淅淅沥沥地,却已不若先前势大。 皇帝再一看满屋端正坐姿的女人,不时把眼儿往自己这里瞟。他顿了顿,意味难明地觑了眼皇后,沉声道:“审讯何须这么多人,都先退下罢。” 众妃嫔互相看了一眼,终是道:“妾身遵命。”九嫔及其之上的几位倒还留着。 方才为思考其中猫腻,许是大脑运转急速,此刻心弦略松,碧桃莫名觉得有些晕眩。她扶了扶额,声似寻常娇慵:“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人才来呢,妾身身子不适……” 皇帝见她黛眉轻蹙,樱唇紧抿成一线,心里担忧。因念在大庭广众,没有近前关怀。他不待她后语请求,即刻应允道:“先回去休息,此处有朕在。” 复转向碧桃身后立着的芸缕:“暂且扶贵妃回宫。” “谢皇上体恤。”碧桃嫣然一笑,搭着芸缕的手站起来。哪知脚方迈出去一步,身子就打了个晃,险些没能站稳。 “主子!”芸缕瞳孔一缩,忙扶住了她。 顷刻间,皇帝变了脸色,没再顾得上规矩,大步上前半扶半抱稳住了她,头也不抬地命令:“叫太医。” “是!”芸缕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殿外才散的妃嫔还没走远,见贵妃的近身宫女脸色微白,额间沁汗,以近似小跑的速度向外赶去,不禁疑惑地转头往里面瞧了一眼,继而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交头接耳。 “是贵妃怎么了?” “哎呀,早知道就走慢些了……一会儿叫人去打听打听。” …… 皇帝腾出一只手探了探碧桃地额头,唯恐惊着她似的,放轻了声音问她:“哪里不适?” 皇后原先也是要上前关怀,以显示自己的大度宽和,然而此时见皇上这架势,猜度即使做了反会让他不喜,再加上心中有事,便只立在位置上,不曾说话。 间或神情凝重地和平修仪交换一个眼神,却不像平修仪那般紧张。 女人不舒服的时候总喜欢找人撒娇,碧桃还算知道收敛,不比在翊坤宫里无所顾忌。她一只手依赖般地捉在皇帝腰间的玉带上,因被皇帝半搂着,额头蹭开他干燥温热地手掌心后就势抵了他肩:“难受。” 娇软间带了耍赖,呢喃声含有几丝招人怜爱地虚弱。 丽修容看的有些发怔,然后别过了头,鼻腔间莫名涌上些许酸意。即使她们没有真正的喜欢过皇上,但世间女子,谁不想得到丈夫的疼宠? 然而自入宫那天起,被家族教导过的她们就知道,她们所思所念的,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留得住一刻,却无法握在手心。 她此刻异常地羡慕和嫉妒皇上怀里的贵妃。但她知道,自己已无力再争。 皇帝见她还知道撒娇,稍稍放心。“朕让皇后去把偏殿收拾出来,你歇一歇?” 闻言,皇后面色不虞,这意思好似让她服侍薛氏一般。虽她知道皇上不过是让她吩咐宫人去做,但心中焦躁地她,在眼下的时刻,心思敏感放大,不免多虑。 “不要,”碧桃拒绝,病里地嗓音绵软地像只小山羊,有一点倔,“要回宫。”她现在脑子糊里糊涂的,皇后想害她一把岂不容易。虽然皇后应该没傻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对她动手,但还是自家的床舒服啊。 皇帝竟也顺着她,他回头对皇后嘱咐道:“等人到了去翊坤宫叫朕,朕先送贵妃回去。” 皇后的眼神飞速地转换为忧心忡忡,她点头:“皇上去罢,贵妃妹妹身子要紧。” 碧桃:“……”贵妃妹妹,这词儿好瘆的慌。 将她拦腰横抱起来的皇帝自是感觉到她颤了一下,手臂紧了紧,安慰她道:“再等一等,太医瞧过就没事了。” 等走出长春宫,坐上了步撵,碧桃将头埋在皇帝怀里,瓮声回答:“我知道。” “嗯?”皇帝疑惑。 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碧桃赖皮且没头没脑地道:“我就是知道。” “……”你知道什么?皇帝无奈地抚着她的背,轻哄:“好好好,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 太医再次诊出喜脉的时候,皇帝的表情有点傻乎乎的——在碧桃看来。大概是宫中太久没有孩子了的缘故。 十足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了个晕乎。 等晕劲儿过了,皇帝抱着馅饼可高兴可得意的道:“赏,统统有赏!” “谢皇上!”宫人喜笑颜开,讨喜的话不间断,简直比过年还要开心。 “哼。”碧桃别过脸。 沉浸在喜悦中的皇帝这才发现‘馅饼’本人不怎么高兴,摸着她的头发丝儿无限耐心地哄:“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和朕说说。” “……赏赐。” “?” “我没有……哼!” 皇帝乐了:“怎么会没有呢,小乖喜欢什么,都告诉朕。”他一脸地财大气粗。 “……喜欢皇上的内藏库。”碧桃眨巴眨巴大眼,狮子大开口。 内藏库那就是皇帝的小金库啊。她此刻像极了穷凶恶极的小盗贼,想扒了皇帝的裤腰带。 “……”皇帝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好,只要你看上眼了,朕就给你,嗯?” “嗯!”碧桃心满意足的蹭了蹭皇帝。点数连跳到九十七,离圆满只差三点。她突然有些不舍得狗皇帝了。 “满意了?” “还有禁药的事……” 皇帝不等她说完,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在碧桃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有凌厉的锋芒一闪而逝。 皇帝回长春宫后,芸缕端了碗酸梅坐在小杌子上,思忖着问主子:“娘娘以为,此事可是……做下的?”她指了指长春宫的方向。 “泰半就是了。”酸味将恶心的感觉压下,碧桃适意地眯了眯眼。 “就是不知皇上能不能审讯的出来。” 奉紫端来一个空碗好让碧桃吐核,略有些忧心,“而且,说不得不是那几个铺子老板做下的?事情岂不又是难缠。” 芸缕笑回她:“横竖此事与娘娘是再无干系了。” 奉紫不见。 芸缕冲她眨眨眼,耳尖却染上一点红色:“那药难以使人有孕。”她们毕竟是云英未嫁之身,提到这些多是不好意思。 奉紫这方想起来,恍然大悟地笑:“还是你反应快。” “是娘娘吉人天相。才有恶人作怪,老天爷就赶来收拾了。”紧张的气氛一消,芸缕就打趣儿起来。 “是你们主子我聪明机智,”碧桃又丢了颗酸梅入口,吃的津津有味,待她二人一齐看来后方笑,“我都怀过一个了,还能没有感觉?” 这下连芸缕都有些糊涂了,等她一细想,才明悟道:“娘娘是故意……” “嗯。”所以在芸缕讲出那药的药性和副作用的时候,她不曾过于慌乱。一个是性子所致,另一个则是心中有了退路底牌。 纵然不能反将那人一军,至少可以自保。 她见二人先是庆幸,接着嗔怪地看着她,似是在怪她一开始没说清楚,让她们担惊受怕了许久。 “唔,我毕竟也不过是猜测。没有太医肯定,怎么敢信誓旦旦的和你们明说?”她摇头晃脑,“忧懈怠啊。” 奉紫嗔道:“那娘娘倒敢假晕呢。”万一不是如何是好。 “若然不是,便就是身子不适了。本宫受了这番诬赖惊吓,难道还不许我难受?”她满脸坦然地无赖。 二人见状,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雨声停歇,碧桃抬眼,窗外云开雨霁,一片晴好。 微风轻徐地吹拂在脸上,很是凉丝丝地适意。奉紫却不敢让主子受风,只将窗扇开了一道缝隙,透气即刻。 恰此时,初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唤声中溜满了笑:“娘娘,娘娘——”且是清甜脆爽。 “说罢。”碧桃双手交叉的放在小腹处,好整以暇地看着正笑嘻嘻迈入门槛地小姑娘。 “皇上查出来了!” “哦?” “确实买通了其中一间铺子,就是娘娘最喜欢的那家云锦庄,说是给制式样子的时候夹进去的。芸兰那妮子惯是粗心大意……”她说着说着倒有教训起人的架势。 “谁有你粗心大意。”奉紫斜眼打断。 初晓语塞地摸摸鼻子,继续兴致勃勃地道:“最后查出来是平修仪家拐了十里八宗亲的人做的,查了好半天呢。嗐,那些人哪知是陷害娘娘呢,还当是内宅妇人的把戏。他们半辈子没见过天颜,一对上皇上,吓的都要尿裤子哩——” 碧桃因不喜人跟风,偏京里流行多按后宫里的风潮走,尤以她这个受宠的贵妃为主。因而有喜欢外头什么东西,让人出去采买时总不让报名号。 但是听到是平修仪,她蹙了蹙眉,和芸缕对视一眼。 看来这事,要么是皇后全权交给平修仪负责,要么是出事之后全推给了她,说是平修仪一人所为?她不大相信。 “皇上查出是平修仪后,如何处置的她?”碧桃想起皇帝说会给她一个交代的话。 初晓眉飞色舞地比划道:“皇上大怒,当场就夺了她的封号。后来拟圣旨的时候说她不配位列九嫔,更不配教养皇嗣,降她到婕妤位,还将三公主抱给了丽修容。” 她说完后,奉紫有些不忍地接口:“可惜了三公主……”才不过五六岁,就要和亲娘分开。 “啊,”初晓想到什么,又插了话道:“皇上还说,她这辈子都只能是婕妤啦,就是大封后宫都不会有她的份。” 一日婕妤,终生婕妤么。碧桃有点想笑。 虽说婕妤的分位并不算太低,但三公主到底是她亲生的,皇帝恐怕要顾及三公主的面子,生母位份太低亦容易遭宫人轻视。 不过,正如现代考试一般。考零分的人浑不在意,横竖离及格还远的很。而考五十九分的人就要抓耳挠腮了,因为离的很近很近,近到唾手可得,但却只能看那一分,摇摇悬在眼前吊着自己。 婕妤位也是如此。低嫔位一等,却永远都无法独掌一宫,不能教养亲子亲女,怎么能让人不含恨咬牙。 皇帝果然深谙人心啊。她很幸灾乐祸地抿着嘴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人说桃圣母,我震惊的一脸。 怎么说呢……一个给自己卖命的人,要为自己去死的时候,桃如果在那边冷眼旁观……因为不是自己下的令做的决定,所以没有愧疚…… 不会觉得人性薄凉么。 所以惊喜君不是双更三更啦→ →不过字数多了点 皇后没这么容易倒→ →后面有大事等着她。 第95章 灯会(上) 咸福宫,桂月阁。 烟魄打了水给主子洗脸时,忍不住问:“主子,您昨天到底在干什么呀?”她口中念叨,手上不停,拧了巾子递过去。 “你没看出来?”荣才人接过后随意擦了一把脸,将湿巾挂回木横上。她脸蛋红彤,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大早上的,要是能练枪就好了。” 烟魄嘟囔:“都在宫里了,您就消停点儿吧。”一句话抱怨完,她眼珠转了转,“奴婢觉得,您就是在瞎捣乱。” “啐,”荣才人叉腰正色,耳提面命地对小婢女道,“我瞎捣乱?要是没我,这案子哪能这么快结了!” “……您就吹吧。” “吹就吹。”她瞪了瞪小婢女,正义凛然地道。等脑筋一转,蓦的发现接错了话,她一拍额头,“吹什么呀。反正……我就是提了个醒儿。” 烟魄似懂非懂:“哦。” 她挥挥手:“算了不必你懂,去把水倒了吧。” “哎!”小婢女应了声,欢快地端水跑了出去。连那水洒了小半盆也没发现。 就当是夏日干燥,清凉用了。 荣宝林看着外头还湿漉漉的地板,自我安慰的想道。 而另一头的储秀宫,芳华阁里的气氛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贵妃怀孕了?”贞宝林很是怔了一怔,然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下决心般地抬头唤:“元霜……” “主子,不能操之过急。”她话未说完,元霜就截了去。复叹气道,“都是奴婢的错。” 她一开始就不该循循善诱,让主子把贵妃当做敌手。因她不曾预料到皇上这个变数,不知道皇上的心,竟是这般偏向贵妃。 如今看来,主子与贵妃之势犹若天壤之别。 倘若执意撞上去,便似鸡蛋撞石头,纵然磕个头破血流。顶多污石头一身汁液,洗洗也就干净了。 贞宝林将唇瓣咬出一圈齿印,恨声:“但如果毫无动作,皇上只会越来越看重贵妃。”多等个几年,她唯一青春年少的优势也就没有了。 贵妃还有子嗣可以分得皇上的注意力。她呢? 元霜神情清冷依旧,狭长地细眉却已拧起。显然对此也有些犹豫。 “咱们选贵妃,不是因为自己愿意。”贞宝林闭了闭眼,终是涩声,“是因为珠玉在前,皇上看不见我。” 宫里便是如此,同样的类型,有了一个最好的,又何必去寻新的重新磨合。 皇上不会乐意费这时间的。 ---------------------------------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夏日灯会远比不得上元节正式,但在元朝也是民间自发的庆典习俗,传承久远。虽是送春迎夏,那些人才出众的俊俏少年郎,与薄施粉黛的俏丽少女亦是相约相会,猜灯耍灯,诚可谓是春日已去,春情犹在。 是继元宵之后的又一个情人节。 熙攘热闹的街市上,斜辉交映,倒影澄鲜,其中有一双人煞是引人注目。 左边的男人凤眼薄唇,长相风流俊朗,但若有人打眼儿偷瞧他身边之人,他目光如电射去,教人气势为之一夺,只得屏息敛气,再不敢犯。 而他护着的人更是唇红齿白,俊俏非凡,生的那双桃花眼儿一挑,波光流转,勾人心魄。 除了二人的长相衣着,最让人为之侧目的却是少年郎手中牵着的孩子。那孩子大约不过三四岁,面庞粉妆玉琢,衣纹雅丽贵气,只是因走在两个举止暧昧的男人之间,显得颇为怪异。 倒也有聪明机灵的人,对比了三人的容貌后恍然大悟,觉得那少年郎恐怕是女扮男装赏灯来了。 没错,这诡异和谐的一家三口就是本该在宫中的皇帝碧桃和小承景。 此时皇帝的脸色有逐渐转青的趋势,他瞪向那毫无自觉招蜂引蝶的小女人,敛声责问道:“怎么穿了男装?”居然连女人都开始朝她抛媚眼儿。 打从她知道灯会的时候就一直缠着自己,他原先不肯,要是以前也就应了,现在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小乖,他怎么肯带她到人山人海的地方。要是推挤磕碰了,让他哪里心疼去? 后来她一哭二闹三绝食,虽然只绝了一顿夜宵,他也心疼的没了办法。最主要的,还是怕她再闹下去,情绪不好,不利于养胎。他依了她后想着,出来一趟权且当是散散心,安排好侍卫人员,倒也无妨。 但他本是打算扮作富户人家,一家子带了婢仆护卫出来游玩,也是寻常。哪成想临到出宫的时候,竟见她一身锦衣长袍,手执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难为他忍到现在才发作。 没有宫里的规矩束缚着,碧桃很大胆的眼波一斜,抛了个水灵灵的小媚眼儿给他:“现在才说,迟了。”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暗自猜测这两人不是断袖吧? 其实碧桃的长相娇俏妩媚,与棱角分明的男性相差甚远。但因她年纪不算大,五官拼合后又更偏幼嫩,虽无棱角,调整过姿势,端起了架子,再稍事妆点,倒与少年相类。 皇帝怔了一怔,方回过神揽住她的肩,他道:“小心走散。”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吸气。是了吧是了吧,一定是断袖! 小承景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妃,迷糊了一下,然后扯了扯母妃的手,待她望过来的时候奶声说:“娘亲怎么了?”穿的和父皇一样。 碧桃一听就懂了,她不好弯腰,便让皇帝将他抱起来,没直接答他。先是指了那些兔儿灯,莲花灯给他看,问他:“团团喜不喜欢?” 小承景摇头。 碧桃又指着船型塔型的灯问:“这些呢?” 小承景点头。 “这些是妹妹喜欢的,那边是弟弟喜欢的,”碧桃含笑逗他,“团团跟娘说,你想要娘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都不要。”他眨眨眼,果断干脆。 “……一定要选一个呢?”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霸道。 “妹妹。”不会和我抢灯灯。他鬼精地把话藏了一半,表情很镇定。 “嗯,所以娘穿这身衣服就是为了生妹妹。” 小承景歪头。 “你看,娘生你的时候穿了裙子,所以生出来一个男娃娃。那想生女娃娃的时候,就应该穿这身袍子。对不对?”碧桃说完,悄悄和皇帝飞个得意的眼神,极是灿烂。 皇帝几欲扶额,正想和她说别教坏了自家儿子。小承景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顿了口。 “可是父……爹说,我是娘从簸箕里捡来的。”他又认可的点点头,“嗯,所有宝宝都是簸箕里捡的。” 碧桃呆住。 “韩子期,”她温柔的唤出了他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些许危险之意,“你怎么当爹的?” 这回换皇帝呆了。 这是她头一回叫他名字,也许还是后宫妃嫔中的头一个。印象中,就连他的发妻——皇后也是不曾这么称呼过。 他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酸涨涨的,很踏实,很满足。且忍不住去一再回味,她唤时的神情,口吻,以及那一波三折的调。 他笑了笑:“你怎么当的娘,我就是怎么当的爹。”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她,神情有着莫名的认真。 要说起来,他惯常对着团团都是说“父皇如何如何”“母妃如何如何”,尽管因碧桃的缘故,团团叫的最多的是“娘亲”。但他自己按这样的称呼说话,却是极少的。 还不等碧桃说话,小承景好像看懂听懂了什么。他趴在父皇肩头,和娘亲鼓嘴:“爹是不是骗我的。” 碧桃咯咯一笑,拿扇柄顶了顶皇帝的后腰。好像在说:你听听,你听听,宝宝没被你骗住吧! “娘也骗我。”他继续鼓着嘴。 皇帝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了碧桃一眼。碧桃咳了两声。 “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小少年一字一句认真地背了起来,然后想了想,冷硬的小凤眼柔垂:“娘和爹说谎骗团团,团团应该怡色柔声地劝导。”说完,他又想了想怡色柔声的意思。 然后肯定的点点头,证明自己没背错。 皇帝颇为惊讶,学以致用这方面,承景大概是皇子中脑筋最为灵活的一个了。在他当前的年龄来说。 碧桃倒不曾和人比较,她好生欢喜的在团团脸上香了一口,表扬他:“宝宝真棒!” 团团害羞的把脸埋进父皇宽阔的肩膀里。他果然还是最喜欢娘亲了。 等碧桃一抬头,还没和皇帝再多夸几句自家的好孩子。掠过团团头顶向前望去时,发现不远处的戏台边,勾着唇懒洋洋向她们招手的那人有点像寿王。而他边上满身银晃晃饰物的小少女,更让她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除了蛮族小公主,满京城可找不出第二个作这番打扮的人了。 尤其是灯光烛火的折射下,那银色闪耀如天上的星子。堪比行走的灯塔。 皇帝显然也看到了,沉吟了一下,仍迈开步子,带着碧桃向他们那处走去。既是撞上了,倒也不必避开。 虽然他这个弟弟惯是让他头疼。如今也算是收敛了不少。 “臣弟给皇兄请安了。”寿王懒散地走过来,话里的称呼随心,没有因场合而更改。幸而他还算知道轻重,声音稍低。有街上的热闹欢呼盖了过去,旁人不曾听见。 他顿了顿,对着碧桃又笑:“嗯……还有贵妃娘娘。”这女扮男装的样子,啧。 要是单独他和碧桃两人,怕是早就评头论足上了。 “王爷不必多礼。”碧桃瞟了眼四周,倒配合他回了句。 “你怎么在这?”皇帝语气微沉,虽是问话,他掠向小公主的视线表明他已清楚事情的始末。 寿王想翻白眼,却又觉得不够优雅,甚是不符合他的身份。正犹豫间,被笑嘻嘻的小公主抢了话头:“他陪我……哎呀你别瞪我,好啦,是我陪他来玩儿的。” “你就是……呃,薛姐姐吧!”她眼睛毒,且见过碧桃的面儿,一眼就瞧了出来。欢喜的拉上她的手道,“我常听说你的事哩。” “唔,公主……”碧桃不惯和人打交道,尤其是热情过头的小姑娘。不过她看的出这个小公主本性如此。 小公主歪了歪头,顶上那一根银玉玲珑榴簪挂下的串珠随之晃了晃:“叫我阿笙就好啦。”她俏丽的脸蛋儿上盛开出笑花,迎着月辉灯火,分外灿烂。 “薛姐姐不要见外。”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0 0叫皇帝名字了…… 总算完成榜单啦→ →明天想休息不想码字怎么破。 第96章 灯会(下) 寿王看不下去了,他将小公主的胳膊一拽,银饰相撞的叮当铃音中响起他不耐烦的声音:“不跟你见外跟谁见外,别和谁都自来熟。” 小公主神色有些委屈,扁着嘴嘟囔了几句,眉宇间怏怏的。但没过一会儿她又欢喜起来,晶莹的大眼睛偷偷溜了寿王一眼,抿嘴悄悄的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呢。往常她扑过去想牵他或者挽他,都教他避开了。 此时,被皇帝抱在怀里的小承景已然转过了小身子,好奇的打量起他的皇叔。他看看皇帝,又看看寿王,童声稚气的说:“一模一样。” 他虽没有指名,但他们都晓得他说的是谁,一时四个大人都笑了。 “哪里一样,”寿王指指自己下巴上的馋痣,“我比你爹多一点。” 小承景似模似样的端详片刻,诚挚道:“这一点,不要也罢。” “人小鬼大。”寿王被他逗乐了,再看他遗传自父母的五官,因为没长开,脸蛋儿还是肉乎乎粉嫩嫩的,像小包子一样。看着就很有手感。 他自来熟地长开怀抱:“来给皇叔抱抱。” 碧桃安抚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他犹豫了一下,倾身的片刻就被寿王抱在了怀里。 寿王是谁,那可是皮的连宫廷密道都能给他翻出来的主儿,就是抱个小孩子的花招都要比皇帝多些,更何况他也不用维持皇帝那所谓的严父威仪。他将小家伙一抱一托,坐到了左肩膀上,语气轻快。 “走,皇叔带你去看跳舞。” 小家伙晃了一下,咯咯笑起来。视野的开阔让他觉得周围的东西都很新鲜,好奇地张望着,一时把父母都忘了。 寿王抱了人就走,小公主拦他不及,“哎”了一声见他头也不回,跺跺脚就要跟着他去,边是唤他:“等等我——” 皇帝眉峰蹙起,一副不怎么放心地样子:“这个子归!”他熟稔地摆开数落的架势。 “好啦,”碧桃侧了脸冲他眨眼,“韩兄,咱们也跟上去瞧瞧?” 皇帝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毫无顾忌的将眼前女扮男装的人揽在身边,眉梢一挑:“叫我什么?” “男男授受不亲。”碧桃笑着抵开他,折扇一开,摆出十足风流的架势,声音却还是娇脆如常,“走啦。”听的皇帝直发笑。 “学也学不像。” 沿途是各色以禽鱼虫花卉为图案的灯笼,染色纸缀以各色华丽细条制成,鲜艳夺目。除了模仿上元节用灯来渲染气氛,还有春夏交季开的滴露鲜花儿,以及花瓣儿干制的香囊诱人前行。 诗经云: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男女表达情感之物,经久弥留的香囊是最不可或缺的。 这让碧桃想起她初入宫时送他的那一枚香囊。她为此神情恍了一恍,笑戳戳身边人:“我送你的生辰礼,还在不在?” 小承景被寿王抱走,一家三口的出游如今看来倒像是二人世界,除了后头或近或远的护卫。很有几分情人相约的气氛,她浸染在这气氛中,不免就起了小女人的心思。 皇帝干脆将她没一刻安分的手捉到身边,兴致盎然的看着身边交辉的灯影。信口问:“哪一个?”微服私访他不是第一次,不过这类专供情人享乐的节庆他是不会去的。 现在看来,虽比不上元宵佳节精致华丽,也别有一番乡野民间的趣味。 “你说呢?”碧桃晃了晃他的手,引来他的注意时看向那边的香包摊子,她下颔轻抬,眼儿斜斜一睨,波光流转间透出妩媚风流之色。 真是长大了,皇帝感叹。 顺着视线看到摊位上摆放的那一溜串香囊的刹那,他了然。复定定看了她一眼,轻笑着逗她:“不在。” 不在?碧桃狐疑地看他一眼,不信。 他带着她的视线往腰间一转,漆黑的瞳仁里笑意流淌:“没骗你,确实不在。” 碧桃微恼:“不在就不在。”话说的娇嗔,眼里分明还是不信,不过是恼他逗自己玩儿罢了。 见骗不着她,皇帝这才笑着道:“街上人挤人,我怕给挤掉了,没戴出来。” “我就知道。”碧桃得意俏皮的一笑,昂着首,像打了胜仗的小将军,“我送你的东西你敢丢了?哼哼。” 她平日也是大胆的,对着他也是亲昵的,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说过话。就好像他们不过是民间寻常的一对小情人,更甚至是他先欢喜上的她,因而追着捧着,她提的要求,没一样不应;她送的东西,都妥妥帖帖的揣在怀里。 原来纵然是大胆,皇宫里的气氛还是将她的天性压住了。 他不知是庆幸此刻能见到她这样一面,还是失落于回宫之后恐怕就难以见到了。 技能点数上跳的提示音响起在碧桃耳畔,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大约是花灯焰火点燃的气氛太美好,让他砰然了吧。直到她感觉到鼻子被勾了一下,方气呼呼地回了神,瞪他。 这男人!刚多喜欢她多一点,就迫不及待的欺负她了。 “不是要跟去看灯舞?发什么呆。”他取笑。 话里话外也有难得的随意。 被他一激,碧桃拽住他就疾走。走了一小段儿,她回头得意的冲他挤挤鼻子:“是谁慢呀!”小模样儿再不复她俊俏少年郎的翩翩风度,端的是小女儿家的甜美可人。 不远处万盏彩灯垒成灯山,灯焰跃跃,金碧相射,灯山前搭了一座露天儿戏台,台下美人儿执灯迎人,台上舞姬捧灯欢歌,翩翩起舞。 底下人头攒攒,如山如海,乌压压一片儿,比起现代的明星演唱会也是不差的。 眼瞅着就要到了,碧桃被皇帝一扯,带到边上去。她不禁问:“怎么了?” 皇帝把她拉到一个卖手串玉镯的摊子前,上面陈列的东西卖相尚佳,但与皇宫里□鲜有精美的贡品一比就相去甚远了。 那老板一见来人穿着打扮俱是佳,品貌气质更是高一人等,忙是哈腰谄笑招呼着:“两位随意看,随意看,小的这摊上可都是好东西。不过您二人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要有入了眼啊,就和我说。保证都是没瑕疵的好货。” 他又夸自家的东西好,又夸他二人,好像“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会买他家的“好货”似得。 皇帝充耳不闻,顾自捡起一串儿红珊瑚手串,上头一圈拢共十四颗,颗颗红艳欲滴,色泽喜人。他将手串儿往碧桃的细腕上一套,光滑莹润的肌肤同珊瑚红色相呼应,美的浑然天成。 那老板是个眼毒的,一看碧桃的长相做派,立马就笑:“哎呀,这手串给夫人一戴,连带着它身价儿都蹭蹭地涨了。可不就是天生来衬夫人的。” 碧桃还没过完男装瘾呢,闻言瞪他:“什么夫人,谁是夫人。” “拙荆顽皮。”皇帝却觉得这称呼合心意,立即坐实了,还一副“你别戳穿她”的纵容样子。 碧桃炸毛,就要把手串往下褪。 那老板忙赔笑:“是小的说错了,小的说错了。”他复又道,“这红珊瑚可是瑞宝,轻易别往外推。况且,十四也是个顶好的数目,佛家说,可使芸芸众生,欲求女者即得生女,欲求男者即得生男……” 他这话是对着皇帝说的,可不是,谁付账谁是爷。 皇帝听了眼睛一亮,叫后头远远跟着的赵忠信来付了钱,拉着犹自不平的小东西走了,他边走边低声轻哄:“你不是说想要生女儿。” 儿女双全,也是他的心愿。 碧桃撇撇嘴:“你难得送我样东西……差遣奴才送来的赏赐不算!路上个小摊就对付过去了,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次品。”就差没说他待她不心诚,随意打发了。 皇帝笑着拨了拨她腕上那一串红珠,让她再看:“是不是——状如红豆?”要不然,他也看不上这些路边手串的材质。 不过是人好景好气氛好,顺从心意表个情罢了。 碧桃的脸腾一下红了,倒比那红珠还更像红豆的色泽些。红豆说相思,这样的情,谁来表都不让人意外。但是一个皇帝—— 他们都是只会赐予宠,不会寄托思念的。 “那我就勉为其难戴着了。”她还撅着嘴,只是眼中已是全然的欢喜,夹杂着一丝心动与感动。 “薛姐姐——快来快来!我们在这儿!”小公主踮脚冲他们招手,声音明快。因他们也不在人海里挤着,离碧桃二人倒不远。 碧桃正兀自欢喜,与皇帝一道儿快步走过去时,脸色也不如方才那样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尴尬无措,而是笑盈盈地唤她:“阿笙。” “嗳,” 小公主的笑容愈加明亮,她咯咯笑着,语气可爱道,“他们在玩儿套圈呢,你们要不要玩?我还是来了京城才知道有这个哩,这里果然热闹有趣。” 碧桃一眼望去,果然看见寿王正把着小承景的手,教他怎么样投的更准。 空地上摆放着套圈使的物品,有方才瞧见过的手串香囊之类的小物件儿,还有圆灯关刀灯骰子灯等庆典必备的灯笼。只是诸如走马灯这般大件且贵重的不曾有,想也是,否则可要血本无归的。 寿王弯着腰,全神贯注的教着小家伙,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走近。 没多一会儿,小承景成功圈住了一盏小灯笼,兴奋的扑去抱住娘亲,他脸蛋儿红扑扑的,把灯举的高高的:“给娘!” 那小灯笼很是特别,竹篾编的普通圆形,外面胶沾的白绢亦是如常,但里头星星点点的萤绿色映在灯壁上,竟是一盏萤火灯笼。 此刻,寿王也已直起身来。挺拔的身姿,懒散的笑容,还有华贵的衣着,边上路过的少女皆被勾的心头小鹿乱跳,红着脸悄然打量他。 碧桃接过灯夸了小家伙几句,见这情景不免想笑。无差别释放荷尔蒙攻击啊这是。 “皇兄,”寿王瞥了正笑的促狭地碧桃一眼,又懒洋洋地改了口,“哥,玩不玩?”他抬抬手里环套环的七八个木圈,随意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半天觉得称呼兄长好正式,话说回来……寿王叫皇帝“哥”的时候,窝心怦然怎么回事。 今天真是虚惊一场……不过因为回稿回了半天才发现文件夹里有一大段,还是浪费了一点时间,本来是计划把灯会写完的。 总之明天结束了灯会之后,又要开始腥风血雨(大雾!)啦。 第97章 套环 皇帝先是被叫的一愣,天家之人对这种带有亲昵意味的称呼大抵是陌生的。等回神了解他的意思,眉目疏朗,一派淡然道:“你留着玩吧。” 即使旁人不知道,他总归还是皇帝。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成何体统。 小公主听了,一把抢下寿王手里小半的木圈儿,笑嘻嘻地道:“我陪你玩呀。” 寿王的视线依旧是放在皇帝身上,他嘴角上翘,道:“哥,你不会是怕输给我吧?”这称呼倒是叫的越来越顺溜了。 碧桃看看皇帝,又看看寿王,不知怎么笑了一下。她摸摸自家儿子的脑袋,悄悄和他说了几句话。 小家伙扑闪着晶亮的双眼儿,脸上的线条却还是板的正正儿的,看上去颇有些一本正经的模样。果真是人小鬼大,碧桃松开了他。 “爹。”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儿跑到皇帝跟前,揪住衣袍的一角试图引起他父皇的注意力,唤声也是奶气十足地。 碧桃在一旁赞许的点头,声音表情都很到位,不愧是她家宝宝。 皇帝收回视线,低头看他:“怎么了?”语气缓和了许多。 “团团想要那个……木块。”小家伙指了场中一样木条榫接的物什,眼巴巴地看着皇帝道。 皇帝顺势看过去,是寻常妇人儿童玩的八卦锁。因旁边搁了两盏稍大些的灯笼,且灯笼肚子圆鼓,它似是钻进了窄窄地巷子里,左右套不到它头上。 不等他沉吟,寿王就把余下的三个木圈丢到他手里,抱胸看好戏般的笑:“我侄子都说了,您还不露一手?” 看看小女人在一边儿抿嘴儿笑的欢,再看儿子那一副期盼的模样,皇帝笑揉了揉他的头:“知道了。” 这也不过是个技巧活儿,碧桃看皇帝投的架势,不知怎么就想起她第一次打猎的情景。她让熊尧拿来套绳圈狐狸,结果丢出去的力气不足,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算不上丢丑,她毕竟是女人不是。 只是听当时皇帝的语气,他本是想自己给他猎的。可见这方面他经验充足,不会在他儿子面前损害他一贯的高大形象。 她想着想着,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有一点盼着他出丑的促狭,说不准又有些难言的骄傲,双眼乌黑明亮,紧盯着将要投圈儿的皇帝。 寿王眼睛后斜,立时将她的表情看了个分明。他心里不知转圜过几个弯儿,向边上手一伸,懒洋洋抛去个眼神儿,没多话。 小公主眨眨眼,及时反应过来,将抢来的圈儿上缴。 呜呜呜,她还没捂热乎呢。 比杯口稍大的套环扔出,套环一侧有倾斜弧度,如无意外,按丢出的劲道会斜飞进灯笼之间,然后力竭而坠,套进八卦锁的上端。 套环比套绳略轻,但即便试水不成功,第二次总能拿捏得当。皇帝不很在意这些小把戏。 谁成想,眼看那木圈儿就要坠落,边上竟又飞来一个木圈儿,“啪”地一声,击歪了旧定的线路,两个环圈一齐跌在了灯笼上,顺着灯笼竹骨落下来。 皇帝侧头,旁边寿王正挑高了眉,视线与他一对时,露出白灿的牙齿一笑。 真够无耻的。碧桃想。 小承景不知怎么的好像猜到了他娘亲的心思,小肉手鼓起掌来,崇拜地看向皇叔道:“皇叔好厉害。” 果然是搅局且幸灾乐祸的母子俩。 皇帝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团团很给面子的缩缩脖子,颠颠儿地躲到娘亲的裙裳后,只探出个小脑袋。 “还有两个圈儿没投呢。” 碧桃笑语盈盈地提醒他。因她明净净一身儿公子打扮,护着小承景就好像护着弟弟似得。 倒像是一家四兄弟出游。 这念头虽荒唐,皇帝绷住的心莫名松下来。嘴角也隐约有了笑意。也许他不该把所有事都想的那么复杂,像今日这样轻轻松松地,也不错。 “再来。”皇帝轻瞥寿王一眼。 寿王应战。 照旧是一个漫不经心地投掷,一个懒懒散散地用力道相抵,这么你来我往几回,手里的木圈儿早丢完了。又去向摊主买过,明明两人间的气氛算不上剑拔弩张,偏偏就是较上了劲儿。 碧桃看的有滋有味,路过的少女们也一副如被春风拂了面儿的捧心模样。 先看那将别人的套环击落的准头时机力道,必是惯常狩猎的。这要不是山野中以打猎为生的,就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再看长相气质气势,衣着打扮,哪儿能是粗野地猎户啊。 世家公子就是争个小孩儿的玩具都这么有魅力。少女们沉醉的想。 还没等碧桃看腻味,一个套环准确地丢在了八卦锁的上头。丢它的人不是像皇帝这样斜飞去套,而是丢到一个高度,从上空落下来。 较真的像两个孩子似的俩人怔住,终于住了手,循着轨迹看向丢圈儿的人。 就看见活泼俏丽地小公主站在摊主边上,冲他们招手,眨眼眨的很是得意:“承让!承让!”因不是京里人,谦辞说的别扭而拗口。 两个大男人输给一个小姑娘,虽然有她出其不意的关系。碧桃还是笑的直打跌。 寿王将手中余下的套环随意丢开手,侧身时多看了她几眼,复仍是收回视线,溜溜达达走到小承景身边去了。 皇帝见她真一副要笑仰过去的样子紧张的上前扶稳了她,一手扶腰,一手护着小腹,动作娴熟。“顾着你自己。”她看戏看的倒是开心。 要不是她让儿子挑了事儿,他们能斗的这样? 但是不得不说,这大概是从小到大和自己的胞弟玩的最开心的一次。两人虽是互不相让,他心里却是愉悦的。 骨肉亲情。那是不同于与小乖在一起的满足感受。 那边厢小公主向摊主拿了战利品,笑眯眯地跑到寿王旁边,弯了腰把八卦锁给承景:“喏,你喜欢的。” 寿王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有一瞬间蹙起,没待人发现就恢复如常。看见小公主接近承景,并没有多加阻拦。 小承景在同龄的孩子中算是极有主见的,他见爹娘凑在一起喃喃私语,想了想,大大方方地接了礼物,将八卦锁抱在怀里。给了小公主一记甜笑:“谢谢。” “不客气,你很可爱。”小公主甜甜地弯了眉,侧头看寿王,想得到他的认同。 恰是此时,天上腾起大朵大朵的烟花,将夜幕点亮成一片白昼。那烟花犹如怒放的金菊,无限舒展开柔软的身姿,弯到极致美丽的弧度,似流星般消坠于人们叹息的口中。留下心中灿烂的剪影。 端的是五光十色,绚丽多姿。 原先热闹的戏台早就歇了影儿,此刻众人纷纷抬头望天,将这一刻的美好收入眼中,沉醉入迷。 碧桃亦是抬头。那一朵如虹光霞影点缀的烟花绽放在她头顶上空,在她着迷的刹那,“砰”地惊起她心跳的频率,不觉已是跳漏了几拍。 她捂着回神后砰砰地心口,锦绣交织于她浮了晕红的脸庞,更显明艳照人。 皇帝偏着头,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碧桃似乎终于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 他挑眉不解。 她没有解释,在喧闹声中叫回了承景,赖着皇帝一定要马上回去。皇帝应下了。 倚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碧桃不曾好奇的挑开车帘再一睹未完的烟火盛宴。 她是喜欢热闹的人。 所以才会想在热闹散场之前,早早离开。 ---------------------------------------- 第二日去给皇后请安,皇后因吴婕妤——也就是原先的平修仪的事儿,容色憔悴了不少。除开折损了一员大将之外,皇后是愈发觉得贵妃棘手了。 关于皇帝微服私访,带着贵妃出宫的消息倒是被瞒的严严实实地,因而长春宫的气氛与往常没有不同。 八面玲珑的杨采女也被碧桃提拔着晋了一级。依旧是没侍寝就晋的位,虽难以面见天颜,但比起同入宫的其她人她总要好多了,打头的贞宝林和荣才人不急,她当然也不会去出这个头,依旧是稳稳当当地捧着碧桃。 侍奉皇上,还不是为了晋级好拿更多的薪俸去打赏,让日子过的体面滋润些?她身处贵妃的船上,底下人都不敢怠慢。 身为一个初入宫不过是正八品的人来说,眼下的局面她是满意的。 不过她满意了,别人可不一定满意。 “要说圣宠,咱们贵妃手指缝里漏下来一两点,也足够你们享之不尽的了。”敏贵嫔好了伤疤忘了疼,先前险些被碧桃堵了嘴的事又忘了干净,对着那一干才进宫的新人阴阳怪气地道。 涉及贵妃,众人一时不敢接话。 还是杨选侍笑道:“咱们要有贵妃娘娘一二分的才貌品性,才敢去想呢。”姿态摆的很低,好似对圣宠浑不在意。 “大老远的就听见敏贵嫔嘀咕,”碧桃照旧扶着芸缕的手,艳光四射地走进来,她笑:“你要是还指望着本宫松松手,可真是大白天儿里盼月亮——”休想! 话里话外,是一分面子都没给。 且当着正宫皇后的面说这样的话,足可见其嚣张放肆。 不过更让人警惕不安的是,敏贵嫔话说的不响,真要是“大老远”如何听的到?贵妃迈进正殿的时候,说话的可是杨选侍。 可见长春宫里,有人传递消息,把敏贵嫔的话一字不漏的递到了贵妃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状态已死,码的略不带感。这两天字数偏少我错啦> 本宫要造反 第98章 冲撞 “你你……”敏贵嫔涨红着脸儿,一句“你别得意!”几欲要出口。在对上碧桃居高临下的眼神的那一刻,积蓄起的气势瞬间就被戳破了。 她怀疑就算自己这句话出口,以贵妃的性子,反会问她:本宫凭什么不能得意? 她愤愤地扯了一下丝帕,贵妃就是个会噎人的主儿! “怎么敏贵嫔还犯上了口吃的毛病。”丽修容掩唇轻笑,“原是生了六皇子之后面容就大不如了,这惯能呛人的嘴儿再不得力,六皇子跟着这样的母妃,能学到些什么?” 敏贵嫔怀孕时多以铅粉覆面,时日一长,毒素暗生。生下的六皇子略有痴傻的病症不说,她那一张如花的脸儿上也生了许多斑点,虽后来她的母亲丞相夫人为其遍访名医,暗斑稍褪,到底还是留下一二处的印子。 这对于一个向来以长相为夸耀资本的女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就丽修容这一下,更是拿了针尖戳到她骨子里去了! 敏贵嫔脸上一阵扭曲,全赖贴身的宫女汝言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忍下来。她和丽修容不过差了一等,再加上她素来仗着有太后撑腰,如何会把九嫔放在眼里。 说话自是不客气地很:“丽修容这两日容貌憔悴,恐怕也没少被三公主折腾吧。”她眼睛一瞥被贬的吴婕妤——三公主的生母,扭曲的面容闪过一丝痛快的笑,“要是教不服,不如问问她亲母妃。” 一个“亲”字咬的格外重,暗道再是如何,三公主都不是她丽修容亲生的! 这话说的,连吴婕妤都暗地咬了牙,那扶在椅子上的手泛起青白色,力气之大险要把椅臂掰断。 亲生的女儿被抱到别人宫里,且是她向来看不起的,那个无能无谋的女人!从此女儿再不能软软地唤自己,反要称呼她为母妃! 这是在她的心口上剜肉啊! 围观战局的碧桃闲磕一枚瓜子儿,言笑晏晏地帮衬了丽修容一句:“左不过才长到总角韶年,不记事,再养个一两年,养母生母,哪里还分的清。” 丽修容脸色稍缓,吴婕妤的心却更凉了。 虽然吴婕妤如今在皇上那儿记了禁药那一笔,已经不得用了。皇后总还顾念旧情,给她打了圆场:“好了好了,你们辩的本宫头都疼了。生母也好,养母也好,都是恩德,这品性好的孩子啊,忘不了的。” “宫里头好久没热闹热闹了,那夏日灯会咱们去不得,本宫今儿就请了庆元杂耍班子,好图个乐,别教你们闷的无聊,成日里想这些。”皇后语带嗔意,唇畔有一抹笑。 “还是皇后娘娘知道体恤咱们。”一直做着隐形人的贤妃(原云妃)难得开了口。 向来帮衬着皇后的吴婕妤下了台,自然是轮到她做第一人了。不过她本是通房出身,人又老实木讷,就是想捧哏,话说的一板一眼的,也实是没法将气氛煽动起来。 且因众人早得了消息,容色不见激动。唯感谢的话早早儿备下了一车,现下更是信手拈来。 皇后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揉了揉额头。面上却含笑如常,姿态雍容,她先吩咐了汀兰叫人去准备,复瞧了瞧时辰,站起来招呼一众喜悦难掩的妃嫔。 “走罢。” 众妃嫔皆忙不迭起了身,或簇拥着皇后,或簇拥着贵妃,一齐往戏园子里去。 这庆元班子原是南地的杂耍班子,后因建安侯府——也就是贞宝林府上的叔伯子弟听了它大名,再加上南北地域有差异,杂耍内容并不一致,便着人去请了来,好贪个新鲜。这倒便宜了京里的许多达官贵人,想皇后也是慕名派人叫来的。 碧桃想,古代的杂耍不外乎是顶缸飞斧手技头接钢球柔术钻火圈大变活人之类的,从文献里看时不觉得,等坐到戏台下一瞧,比魔术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感觉。 魔术是取了手巧,杂技则是实打实的扛上来,尤其是喷火钻圈那一茬儿,照的宫廷的暗朱壁柱更艳红似火,简直要燃起来一般。 “娘娘可有觉得不适?”芸缕俯身低问。 她想着,主子身怀六甲,而怀孕之人更需静养,对这等惊险的杂耍难免会心跳不齐,难以适应。 她声音压的轻,边上的贤妃却耳尖听见了。她侧过来笑笑,话说的舒缓轻细:“我当年怀二皇子的时候也不习惯吵嚷。你要是不舒服就别撑着,就先回去歇着罢。” 贤妃不若旧日的贤妃那样使人如沐春风,也不是温婉雅致的类型,要说起来,她当婢女时大抵是和奉紫这样精细的人儿相仿佛,惯是谨小慎微,因而碧桃入宫这么久,鲜少有看到她出面的时候。 不过在妃位待的久了,有锦衣玉食滋养着,又没有争宠争的扭曲了心,她比奉紫神采间要多出一抹宁静淡然,对上碧桃时不显得局促。 碧桃抚了抚小腹,笑回道:“这必是个爱闹的,我倒不曾觉得难受。” 贤妃没有再劝,只是吩咐了边柱旁立的宫人,在他将一碗橘黄色的汤端到碧桃跟前时,笑着解释道:“鹅蛋黄连蜂蜜一齐煮的,孕妇吃了可压惊。虽身子没有不适,总是为肚子里的孩子好。” 碧桃细细端详了她的眉眼,并无紧张忐忑,关心之味不浓,只是恰到好处。 再加上“警觉”并没有响起,可见这汤水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摸不透贤妃为什么向她卖好儿,但她向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因是别人送来的就不去喝它。 “多谢。” “不敢。”贤妃笑了笑,转回去照旧认真地看起了杂耍。只是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贵妃不是个不容人的。 碧桃轻觑芸缕,渡去一个眼色,继而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尝了几口。芸缕会意,在接下去的功夫里,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贤妃身上。 总该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杂技不是戏曲,被吸引住了紧瞅着不放的人有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的人更多。 “呀,这么大的缸子得多重啊,竟然扔的上去。” “可别失手丢到台下来。”有个听了更是害怕,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胆小如鼠——”敏贵嫔斜她一眼,语气充满了轻视,接着偏过头,对贞宝林笑着道,“多亏了你家的人,不然咱们从哪里看这精彩的表演。”同是有着雄厚的家世背景,她对着贞宝林,倒比当初对着碧桃要和善许多。 当然,更多的恐怕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因六皇子与五皇子年龄相差不大,皇上的厚此薄彼宫里的议论纷纷,都让她难以忍受。纵然她不去挑衅,贵妃是懒得着手压制的,但这只会让她更加愤怒。难不成她连个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贞宝林有些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刹那收拾了表情,语笑嫣然地道:“不过给大家图个乐趣,便不是我家的叔伯去请,总还会有其他慕名的人去。” “那也不是谁都请的来的。”敏贵嫔勾了唇笑,“家里底子薄,就是爬的再高,做不到的事儿还不是多的去了。” 分明是指桑骂槐,说碧桃是暴发户呢。 “哎呦,瞧咱们敏贵嫔这话酸的。”不用碧桃出马,就又马前卒替其清路,丽修容自打记名养了三公主,可算是彻彻底底站在碧桃身边了,她斜眼觑了觑那杂耍班,“不过就是几个伎人,也值得敏贵嫔这么如珠似玉的稀罕着?” 以往多是当街表演杂技,比讨饭的多了一项手艺,却也差不离。后来慢慢地过年过节图热闹,请入了门户,演变至今才好些,就是世家名门也会去请。只是依旧是看不起的,比戏子还要不如些。 敏贵嫔嘴角的弧度落下来,眼睛里有些阴沉。她狠狠瞪了丽修容一眼,她不过就是只哈巴狗!德妃在的时候冲德妃谄媚献好,德妃一死,立马就跟了贵妃。狗还比她忠诚呢! 早晚先将她收拾了! 不等敏婕妤反唇相讥,边上看戏的宓婕妤不知怎么插了句嘴:“说到如珠似玉,倒是好久没见宜贵人了。妾身记得,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名字就是叫如珠似玉。” 吴心怡那贱人被贬到婕妤位,且比她差了一个封号后,她心里痛快,为此,这等口舌之事她倒会帮贵妃一把,只是明面上还是皇后的人罢了。 丧子之痛,复出后地各种受辱,她都想让吴心怡也统统尝一遍。 碧桃素手支颐,听的津津有味,直到汤水下肚有了些反应之后,她才向后扬手唤来芸缕:“扶本宫去更衣。” 孕妇尿频,她怀承景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扶了扶梳钗,右髻缀的一溜儿流苏轻晃,折射了日光,更显得晶莹剔透。一众位置靠后的妃嫔眯了眯眼,似有些难挡这样的光华,皆往里躲了躲。 直到走过曹选侍,手臂陡然一麻,“警觉”骤起。她感到背后隐有暗风扑袭而来,疾如风骤。碧桃立即反身,瞳孔一缩,只见素日安静腼腆的曹选侍竟整个人向她扑来,满脸狰狞。 电光石火间,她护着小腹极力往边上靠去,但曹选侍来势之凶猛,险些就要撞上她的肚子。 “噗” 荣才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以肩撞将向曹选侍,直接将其撞飞了出去。 “啧,一看就是没吃饱饭。”荣才人拂了拂肩,鄙视道,“贵妃走到你身边就手颤,盯你很久了。” 芸缕将因躲闪而脚步踉跄的主子扶稳,急切地问:“主子可有碍?奴婢让人去宣太医。” 碧桃沉着脸点了点头,眼光如利剑射向倒在地上的曹选侍,见她挣扎着要起身,淡而威严的下令:“按住她。” 众侍卫立时听命,上前将其手脚死死按住。 皇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欲要主持大局:“来人呐,将这个冲撞贵妃,妄图谋害皇嗣的女人压到长春宫,本宫要亲自审问!” “按住她。”侍卫正要听令,缓步走过去的碧桃面色淡淡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侍卫不知听谁的,脑子混乱了一刹,手上力道不免一重。曹选侍自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地呼疼,那双仇怨如鬼魅森然的眼依旧直直地盯着碧桃。 若不是被侍卫制服,仿佛就要再次扑上来,饮其血,噬其肉。 “我哪里得罪了你?”碧桃鞋尖儿一踢,踢起她下颚,仔细端详。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推荐我们家小宴的新文——《本宫要造反》 唔-v-今天发的比较早哟……! 啊啦荣荣的谜底快揭晓了,嗯……曹选侍也是。-v-你们真的没有发现我一直形容她的眼睛“暗沉沉地”嘛。 会咬人的狗不叫→ → 第99章 火刑 皇后被她好一阵儿无视,面色不虞:“本宫身为六宫之首,掌六宫凤印,六宫中所发生的事自有本宫审问。贵妃这是想……”僭越吗? “皇后——娘娘,”碧桃倏然一侧头,那双眼儿似笑非笑,“皇上和太后着妾身协理六宫,此事又与妾身休戚相关,娘娘是认为,妾身没有这个审问的资格?” “娘娘还是——歇了罢。” 众妃一个哆嗦,埋下的脑袋轻抬,悄然看向皇后。这贵妃,忒也胆大。 皇后气的脸色涨红,手指颤着,好半晌才压下来:“ 去请皇上。”虽然皇上来了也是袒护这个贱/人,但有皇上坐镇,这结果就是出自皇上金口。 否则,皇后和贵妃同处一地,贵妃捏了权柄,皇后却只能干坐看戏。她这皇后,也不要再以威势御下了。 “主子小心!”芸缕惊呼。 碧桃一回首,那曹选侍手脚不能动弹,嘴巴却直如疯狗一般咬上她的鞋子。夏日的绣鞋薄软,她又完全不避忌脏污,咬的又深又狠。 尖锐的疼痛陡然从脚底袭来,碧桃一蹙眉。 “娘娘!” 左侧的侍卫动作机敏,顷刻间掐住曹选侍的脖颈,用力之大,一直到她嘴巴张大,久久无法闭合才罢休。 碧桃看了看那侍卫,连同方才的荣才人,心里有所计较。 “哈哈哈……咳咳……你有本事……咳咳……”白颈上被掐出一圈青紫,连带声音受损,曹选侍开口就是难以入耳的嘶哑,“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仰在地上,因为被掐的疼,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仿佛还是那个怯懦腼腆的总是跟在杨选侍身后的小姑娘。但她眼里像蔓草一样疯狂延长出的恨,毫不后悔的尖利,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扭曲而可怖。 “本宫当然有本事杀了你。”脚趾虽被咬伤,但碧桃又岂是连这一点小伤都受不起的人,她的鞋尖儿从曹选侍的白玉般地颈项上游移到她青白的脸颊,优雅地踩在她的脸上,让她半边脸死死地与地面相贴。目光再不能与自己相对。 “本宫还能杀了你全家。”她嫣然绽笑。 此言一出,再对上碧桃妩媚残忍的笑容,周围或自己站立或叫宫女扶着的妃嫔悉数一怔,有胆小的更是别过脸儿,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就是素来大胆的贞宝林,也将手里的帕子揪成一团。 曹选侍的挣扎停了片刻,接着声嘶地笑了:“杀啊,随你杀。”笑中有着感伤和放弃一切的决绝。 杨选侍闻言想起什么,立即走近碧桃道:“娘娘,妾身曾听她说过,她生母早逝,父亲待她并不好,继母又刻薄苛待,家中姊妹兄弟亦都是继室所生,因而……”看这样子,她不可能为了那个家招供。 “哦?她这恨极了本宫的样子,教本宫以为不知不觉中抄斩了她满门呢。” “这……”杨选侍拧眉思忖平日与曹选侍的相处点滴,试图帮上贵妃的忙。 “你是杀了人,杀了人……”曹选侍又是怔愣,又是哭,疯魔了一般。“他死了,他死了!” “娘娘,脚踩的可是累了?”芸缕神来一笔地插了句嘴,表示自己的担忧。 “是有些。”碧桃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样半疯半颠地,一个是陷入回忆,另一个是想挑衅自己。其实看她渐渐透露的意思,早晚也会说出来。因而她捏了捏芸缕的手,芸缕果然知机地开了口。 “扶本宫去歇会儿,还有将鞋换了。”都是口水。虽然她往曹选侍脸上也蹭了不少。 “喂,你!” 芸缕扶着主子歇好,威风凛凛地指了个宫女儿,“去继续踩着,娘娘讨厌她的眼睛,别让她转过来。” 要不怎么说芸缕知心呢,碧桃坐在红木椅中,抿了口茶笑笑,复给杨选侍使了个眼色。 这局面转的让人有点看不明白,就连苦大仇深地曹选侍也受气氛影响呆怔了老半天,才继续又哭又笑地说起胡话来。 皇后的脸色更青了,她等了一会儿,见碧桃毫无动作却是占权不放,又不行使,不由喝斥:“简直是胡闹!” 哪有人审案让犯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审问的?即便一开始是荣才人将她撞翻的缘故,就不能把她压跪伏地!? 没成想她话音刚落,刚刚替碧桃解了“咬脚”之围的侍卫就转过来冲着一帮妃嫔娘娘恭敬道:“娘娘,她招认了。” 还不等他细说,一句“皇上驾到——”打断了他。 皇帝一来就先坐到碧桃身边,握着她的手,试了试温度:“可有惊着?” “还好。”碧桃抬下颔指了指荣才人,“全赖她帮忙。” 皇帝松了口气,乍一听到有人冲撞了贵妃,他吓的浑身冒一股冷汗,要知道她现在还怀着孩子,要有个意外,难免如敏贵嫔被猫吓唬的那阵儿一样,险些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荣才人保护贵妃有功,就晋封为贵人罢,保留封号。”他目光转向荣才人,黑沉地双眸中感激与赞赏之意甚少,反有种协议达成的理所当然。只是因众人都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而碧桃左在一侧,没有看见罢了。 连跳两级,众人看向荣才人的眼神变成了羡慕。难道讨好贵妃已经变成了宫中出头的路径之一了吗? 皇后早在碧桃入座的时候也坐下了,此刻见皇帝挑了碧桃身边的位置,又是一阵气恼。她让人叫皇上来,可不是为了营造眼前这般“贵妃更似皇后”的局面。 她被原先碧桃立地而审的姿态误导,设想的是皇帝就坐后她与贵妃分坐两侧,且贵妃位置略低。按规矩,她也抢不得自己的位置。但她没想到,贵妃审没了耐心,先行入座,而皇上又直直地走向贵妃。 化解势弱局面的苦心付诸东流,让她如何不恼恨! 等皇帝再问起因果缘由,杨选侍抢先那侍卫一步说明,毕竟是她听从贵妃的指示去诱供,也有一部分功劳。“曹选侍原先有一个生母订下来的未婚夫婿……” 碧桃沉吟,经这么一说,她蓦然想起选秀时曹选侍的心不在焉,确实像是对宫外的人事有所牵挂。但是当时她看上去更像是不欲入宫…… “后来她的未婚夫婿让……薛氏族里的人打死了……” 像是补充杨选侍未尽的话,曹选侍陡然尖锐的嘶叫起来:“都是因为贵妃!如果不是她,那群昏官怎么会不判那人死罪!他死的那么惨啊!为什么那人不给他陪葬!” “哈哈哈哈……”她呛的咳出了泪,还在继续笑,“他不能陪葬,我就让贵妃陪葬!让她的孩子也一起陪葬!” 皇帝大怒,正待扬手处置,碧桃拦住了他。“她所说的夫婿,可是吴婕妤族中之人?” 赵忠信躬身上前,替思虑中的皇帝答话道:“回娘娘的话,恐怕就是您庶弟与她家犯下的人命官司。”只有这一桩牵涉到了贵妃。 这件事碧桃曾在皇帝书房里看见过,简单处理后倒没有关注过后续,只知道这事也是失手错杀,所以没有判死刑。当然,如果换成吴婕妤比她位高,那说不准就是另外一种判法了。 她看见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曹选侍,不由沉思。她觉得,本来曹选侍应该没有打算用这种方式报仇的,不然选秀时又岂会漫不经心地囫囵应付,刚刚又岂会极力让自己陷入回忆里,才能将这一切用充满恨意的口吻道出。 这与情感浓厚无关,与一个人的性格有关。碧桃觉得,曹选侍确确实实应该是一个怯懦腼腆的姑娘。 而要让她生出这份勇气,那个撺掇怂恿的人,究竟是谁? 碧桃不露痕迹地扫了一遍席间,复对皇帝道:“皇上把她交给妾身处置如何?” “娘娘,您怀有龙胎,沾不得血腥啊……”杨选侍闻言立即出声相劝,语气里担忧的意味甚浓。 皇帝虽不多信神鬼,但事关孩子,他也觉得让碧桃来下这个命令于她身子无益。他安抚地摩挲着她地手:“还是让朕替你费神罢。” “我不。”碧桃毫不领情,娇蛮地道,“你不让我处置她,我不高兴。宝宝也不高兴。” 要让她好言好语地找理由劝皇帝,得多耽搁时辰啊。还是这招管用。 不过她这会儿刻意把声音压的轻细,周围人只见碧桃和皇上喁喁私语了几句,皇上就应了下来,倒不知道贵妃娘娘当着众人的面儿和皇上撒娇撒痴。 “随你喜欢罢。”皇帝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碧桃坐直身子,复觑了眼曹选侍,慢条斯理地道:“既然她伤了本宫的脚,那本宫……”她招来那个侍卫,低语吩咐了几句,侍卫领命。 就在众妃嫔以为她不是想砍断人一双脚发泄,就是带回慎刑司慢慢折磨的时候,几个侍卫竟押着曹选侍走到了台上。 台上还留着刚刚庆元班子表演“下火海”时布置的“火海”,一条布满铁砂的路。一眼望去,那铁砂被烧的红彤滚烫,炙热非常。 “今儿因曹选侍之故,扰了大家的兴致。未免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碧桃笑睨一圈在座的妃嫔,“本宫就安排她将将功赎罪,给大家表演一段儿罢。” 话说着,那曹选侍就被人从后一推,推上了红烫的铁砂路。顷刻间,就听她的痛不可抑地尖叫声遍彻戏院的上空,但因她声带受损,尖中带哑,如嘶如泣,宛若从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魂,孽债缠身,不得救赎。 即使她想往回跑,都会被侍卫一次又一次的推回去。而灼烫的铁砂像锋利的刀尖,划破她佯装犀利的防护,只剩下她的哭泣苦痛和颤栗。 赤脚走过鹅卵石的人都知道,因为踩的痛,即使知道走当另一堆石头上还是会痛,但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跳过去。走在无尽痛楚的路上,却想有一处不那么痛的地方,可以予以解救。 只能是妄想。 “娘娘,”被吩咐盯梢地芸缕走回来,谨慎地低声贴耳,“吴婕妤和贞宝林的神情不对。” 皇宫里鲜有妃嫔观刑地事出现,即使那个人掩饰的功力高超,碧桃借着看杂耍的名头,完全不给人心理准备和反应的机会,她们掩藏的内心,都会无处可逃的暴露出来。而即便众妃嫔都会颤抖害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始作俑者的表情和眼神也是不同的,她们更恐惧,恐惧于这样的受刑过程在下一秒就落到自己头上。 碧桃认为吴婕妤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不过要是吴婕妤把这一条脉络交给贞宝林,和她达成协议,倒不是不可能。 如今皇宫里能和她争的,又因为她挡路而急切地想除掉她的,皇后是一个,贞宝林,也是一个。 “回去再细说。” “是。”芸缕立身,后撤了几步站稳。 大元朝的酷刑借鉴了前几朝,堪称精华荟萃。因而碧桃这一着,皇帝只觉得可列属火刑之一,倒不如何惊奇,甚或觉得残忍。谋害皇嗣实乃大罪,没有满门抄斩,只发落她一个人,怎么做都不为过。 “行了。”碧桃开口。 芸缕击掌作了个手势,立即有人将曹选侍弄到了戏台边上“火海”没有波及到的空地。 她整个人红卷似虾,鬓发全散,汗湿全身,且有黑炭似得污渍蹭了在各处。最凄惨的就是她那一双脚,精致的绣鞋贴入肉中,整一块儿全然变得黑沉如炭,脚趾上还有一点未灭的火星,仿佛轻轻一碰就要变成炭灰散地。 生不如死。 众人背后冷汗涔涔,有的若不是别人提醒警告,恐怕都要哭出声来了。 “‘下火海’一词未免失之文艺,与女儿家的婉约文雅不相衬。”碧桃就在众人惊魂不定地表情中,笑语盈盈地道,“不若取词牌《步步娇》为曹选侍这一项表演起名。你们觉得如何?” 这是步步尖疼,步步嘶叫啊。众妃一时觉得脚底心火辣辣地钻心疼起来。 碧桃收笑,乌黑的眼睛一沉,声音里有淡淡的威胁:“以后有人要是想和曹选侍一样为大家表演取乐,本宫必定成全她。” ------------------------------------ 慈宁宫。 “姑母,那个薛贵妃……”敏贵嫔提起这名字就先打了个寒噤,“您您要再不出来制止,她就要把后宫的天儿都翻了啊!” 香案上细烟缭绕,太后半阖着眼,捻过了一颗佛珠,久久未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想把简介改了一下> <……以为是二更的妹纸对不起。 第100章 事结 敏贵嫔经这几年,隐约是知道自家姑母不愿再沾手这些权利之事。否则,贵妃也不致事事都不给她面子,只在过分的时候才肯住手。例如上回“堵嘴”的事。 这么一想,她就委屈起来,和太后哭诉道:“您不知道她有多嚣张,就是皇后都压不住她。虽说您和表哥只给了她协理的权利,现在要问起奴才们来,谁不怕她巴结她听她的?哪怕她和皇后一起下令,那些媚骨的奴才都只听她的!” “不说上回她大庭广众之下就来堵我一个贵嫔的嘴,就是这次的事儿,皇后娘娘说要审,吩咐侍卫的话侍卫不听,她更是直接撂了一句‘您就歇了罢’,再这样下去,上下尊卑,岂不全乱了套!您说是不是!?” 敏贵嫔的话太后不置可否,只是手上捻珠的动作一顿,又念了一卷《妙法莲华经》后方睁眼唤:“蓉兰。” 太后身边儿的孙嬷嬷显于纱帘之前,她先给敏贵嫔欠了欠身:“老奴怠慢了。”说的是迟迟没上茶点的事。接着让两个小宫女上前,一个扶了太后,一个扶了陪太后跪着的敏贵嫔,服侍二人去外厅就座。 自有端茶捧盏的宫女奉上热茶及一碟糯绿的千层糕。 “老奴命人加了贵嫔最爱吃的青梅,您尝尝看。”孙嬷嬷慈和地笑道。 主子的这个侄女为人虽不够聪慧,又爱拈酸吃醋,颐指气使,但总算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就为这点儿,再加上血脉相连的情分,太后还肯看顾她。否则仗着相府千金和太后侄女的身份,再是个机敏的,难保不会真把皇上的后宫给翻了天啰。 侄女再亲,可亲不过儿子。 “谢谢孙嬷嬷。”敏贵嫔真心实意地灿笑道,拈了一块儿千层糕来吃。 她小时候常在皇宫里进出,孙嬷嬷待她一直是极好的,且服侍姑母又很周到。她虽没多少心眼儿,脾性又大,对自己好的人多少能分辨的出来。 “不谢不谢,这一眨眼啊,连贵嫔都有了孩子。老奴还记得您当年的样子呢……”孙嬷嬷比了个身高,和蔼地笑着话起了家常,“长的玉雪可爱,人见了都想去抱一抱。” 这一碟糕点一席话,就教敏贵嫔把方才想说的话都给丢到了脑后,糊里糊涂地配合孙嬷嬷忆起当年来。太后呷着茶,偶尔插上一二句,气氛倒也和乐融融。 “启禀太后,寿王爷在门外候着想向您请安——”宫女踟蹰了一会儿,方鼓足勇气上前打扰这和乐的气氛。她忐忑地看了敏贵嫔一眼。 “去传。” 敏贵嫔唇上的笑容一消,骤然间想起本想和太后告状的事。她嘟嘴撒娇般地看向太后:“姑母……”一副不舍得的样子。 其实按大元朝的规矩,她和寿王共同在场也不是不合理,如那回寿王在大庭广众之下邀碧桃品茗赏景,只要不是私下有龃龉,算不上不合规矩。 太后将茶盏往几上一搁,发出清脆地响声,她缓缓道:“你说的事,我不会不管。今日就先回去罢。” “果真?”敏贵嫔大喜,她还以为这一趟算是白走了呢,竟能得了姑母的应承。她眉飞色舞地站起来,给太后全了礼数,语气轻快:“那侄女儿就先退下了。” 临行前她又觑了几眼太后,生怕她突然又反悔了去,因而步子退的疾。走到檐廊里时,曳地纱裙,一下教她踩在脚底,她踉跄了一下,耳边不知怎地传来男人低声地嗤笑。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寿王爷那就是个混世魔王,虽然他也是自己的表哥,但却喜欢看自己被捉弄地狼狈不堪地样子,不,或者说是他喜欢看所有人被他捉弄的反应,不单是自己一个。 而每当这时,威严却温柔(与寿王相比)地皇上表哥就让她格外心动。 “哼。”她扶着汝言的手,连头都没抬一下。 要不是他也是姑母的亲生儿子,且又极得宠爱,她是真想寻个理由叫皇上表哥砍了他。小时候可没少被他捉弄地愤恨咬牙。 “听说贵嫔自生了六皇子,脸上就生了褪不了的黑斑。难怪连走路都低着头,是怕人看见罢。”寿王用恍然大悟地口吻道。 “你!”敏贵嫔愤而转身。 “胡备,把本王让人找的雪花膏拿来,”寿王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给敏贵嫔祛斑用。” 还不待敏贵嫔满头疑惑,把这古怪的示好问清楚,他人一闪身,已经进了房间。 太后自是听到了外面一番动静,见他走进来,不免慈祥笑道:“你啊——”这东西本是她让儿子去寻的,没想到他不呈给自己,反倒用这方法直接送了人 。 恐怕自己这个侄女,又要疑神疑鬼地怀疑这东西里有没有掺了别的东西罢。碍于旧日的经验,有好物而不得用。 自己儿子真是…… “母后。”寿王没行礼,自在地坐到位置上,拿了个苹果开咬,间或含糊道,“您交给儿子办的事,儿子可是办成了。”指的是给敏贵嫔找药。 “哦?”太后即使年逾半百,那一双眼睛丝毫没有浑浊之色,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只是更多了一丝沉淀地安宁。她慢悠悠地道,“这件事算你过了,那另一件呢?” 寿王的脸顿时成了苦瓜,一副被苹果酸倒了牙的样子:“那件事不成。” “你不是最喜欢寻根究底?母后给你寻的这差事,总比你皇兄给你找的要好。”太后挪揄。 “太缠人了,牛皮糖一样,儿子甩不脱她。进宫她也要跟着。”寿王头一回丢开了优雅地形象,烦躁地抓抓头发,“事情又没有进展。” “那是你不够细心……”太后语顿,“等事结了,就不用你甩脱了……” 寿王怔了怔,他虽然一向不把人命当回事,不过这女人虽然烦了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他不忍心。话说回来,自己近来是愈发容易心软了。 “怎么了?” “没事。”他也不过顿了一刻,重新挂上懒散地笑,“母后的吩咐,孩儿焉敢不从。” “贫嘴。”太后乐了。 “母后要没别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等把苹果吃剩下一个果核,他看母后又塌下了眼皮,手中佛珠捻动,仿佛在思虑什么。便先提道。 太后抬眼看了看他,语出突然地问道:“你觉得,贵妃如何?” 寿王心里一惊,起身的动作缓了缓,疑惑地问:“哪方面如何?” “映月(敏贵嫔)今天和哀家讲了贵妃的事。不管是打理宫务还是教导皇子,她都不错。不过,不给人情面,行事追求一击必中,尚且缺乏磨砺耐心啊。”太后语气虽然随意,但从她的自称上可以看出,她是有心想找人问,“本来哀家是想,等事结了,就让她——现在倒有些犹豫了。” 至于贵妃霸占皇帝的事,太后反而不觉得这是坏事。要是皇嗣都从一个女人肚子里蹦出来,无论是争权夺位还是朝政动荡,都不容易有。能省不少心啊。 她又不是不能生育。 寿王心神松了松,有:“讨论小皇嫂,母后不该找皇兄吗?” 太后横他一眼:“你皇兄心里想的我还能不知道?” “小皇嫂没耐心,不是还有皇兄在。”寿王毫无避忌地伸了个懒腰,笑笑,“或者有比她好的,母后换个人选就是了。”他起身。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许那事是子虚乌有呢。还是你先查着罢。” “儿遵命。”寿王眨了眨眼。 -------------------------------------- “娘。”碧桃才一进屋,就有一个稚气的小人儿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怎么了?”突然这么粘人。此刻碧桃脸上的沉重和厉色尽褪,只眉宇间有一丝疲惫掠过。她揉了揉小承景的脑袋。 “奉紫姐姐说娘被人撞到了,妹妹会出事。”小家伙眼里一片晶莹。 “男儿有泪不轻弹。”皇帝从碧桃身后转出,沉了声道,“身为皇子,如何能人云亦云,轻易相信饶舌的奴才所说的话。” 小承景难得的没有变回严肃正色,而是别过脸不看他父皇,继续泫然欲泣地看着娘亲。 这等耍赖地性子倒是和碧桃如出一辙。皇帝虽然不悦,不过到底心软了,儿子年幼,又一向依赖他娘亲,乍然听见这话,难免惊慌害怕。 “娘没被撞到,妹妹也没事。”碧桃拉起儿子的小手,边走边道,“你父皇说的对。你要是哭出来,就真的太没出息了。” 走在后面的皇帝听了哭笑不得,他是这么说的吗? “哦。”小承景乖乖地应了声。 “你当哥哥的,要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嗯!” 学堂里的大道理承景已经听的够多了,碧桃也会在日常点滴中教他,但都是往浅显易懂的方向上说。当然,也是因为她学不来古人那一套之乎者也。 “薛姐姐!” 碧桃看着站在自己宫里的小公主,略有愕然:“阿笙?” 小公主摸摸鼻子,可爱地笑起来:“他来给太后请安,我就来找小承景玩啦。”慈宁宫她也去过一次,无论是太后还是宫里的摆设,都透露以人庄重严肃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所以她一听进宫,就决定来她相熟地翊坤宫等寿王。 碧桃回身看了看皇帝,估计是刚刚团团光顾着担心自己的事,忘了和她说这个,不过小公主的身份毕竟特殊。她见皇帝点头,方笑道:“正好我今天累的很了,就麻烦你陪承景玩了。” “既然是玩儿,怎么会麻烦。” 小公主笑嘻嘻地拍着胸脯道,“这个我最会啦,薛姐姐就放心的交给我罢。” “承景?”碧桃低头询问小家伙的意见。在外人面前,她都是按正式的叫法。 小家伙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娘去休息。” “真乖。”碧桃笑起来,要不是不能弯腰,她早就狠亲儿子一口了。 皇帝本来跟着碧桃回来是担心她身子仍旧不适,如今见有小公主在,倒不好陪她一起去卧室里歇着。他沉吟着道:“后面的事朕去处理。” “嗯。”许是想着可以休息了,她倦色更显,恹恹地回了话。 碍于外人在场,皇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翊坤宫。 谋害皇嗣却只废了一双腿,他觉得远远不够。但碧桃腹中的孩儿无恙,倘若立即取其性命,恐怕在看过那样一场“表演”后,宫里就要流传出贵妃手段狠毒的流言了。 如今到底性命尚存,旁人会被震摄住,却不会多说。 “赵忠信,”皇帝坐在轿撵上一番思忖后,唤来近身内侍,“把人送回去,按实说是因她冲撞贵妃之故。但贵妃念在她平日恪守宫规,做下这事时又是失神失志,并非本意。特赦她贬为庶人,不再追究。” 既然她说继母亲父不慈,想必以戴罪之身回府,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比死更难捱。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觉得写的神神叨叨的……哪里不懂的就提一下,总觉得写的太云里雾里了,能解的我明天那章会解了,如果是为后文的铺垫,就嘿嘿嘿。 其实本来还有贞吴或者荣荣的戏份,太晚了要写作业去-333-只好明天啦。 第101章 噩梦 翊坤宫。 碧桃侧卧在软榻上,蹙着的细眉显示她睡的并不安稳。没多过一会儿,明明是梦里,却又一阵风从侧面匀来,在夏日里有着凉丝丝的感触。只是她歇觉时出了一点细汗,此时受了风不免颤了一下。她睁开眼。 朦胧睡眼中可见那人大概的轮廓,她揉了揉眼:“你怎么来了。” “刚给母后请了安,”寿王见她醒了,方将绢面团扇丢回原处。待看见她额上的细汗,挑起眉梢,去斟了一盏茶给她,“没睡好?” 碧桃捧着茶杯咕嘟喝了几口,含糊道:“睡不踏实。” “嗯,我听说了。”寿王立即想到她睡不踏实的原因,笑了笑,“名字取的够美的。” “谁又让你评价了。”碧桃眼波一横,提醒他道,“阿笙在外面陪承景,你请完了安就把她领走吧。”总在翊坤宫里待着总不是个事儿。 蛮族的使臣早就和大元谈完了休战的条件,她莫名觉得小公主滞留京城,不单单只是为了追寿王这么简单。 “等会儿再去找她。”他浑不在意,只懒散地道,“有件事找你帮忙。”现在他们来往以通信居多,毕竟他一个大活人,行走宫中即使有密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 只是此事写在纸上,他不放心,这才趁着今天请安来走一趟。 “嗯?” “你们女人心细……”他顿了顿,“往后但凡你看见她,或者她待在宫里的时候。就帮我注意一下,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碧桃迷糊了,难不成是说小公主大胆地擅闯御书房偷看机密文件之类的么。 “和皇后。”寿王的脸上有着平日少有的正经,“或者宫里其她妃嫔。”难保那不是皇后的人。 碧桃支了支额头,睡意犹在,整个人显得没甚么精神,听到这话也不如往日敏锐。她想着寿王帮了她这么多回,难得有事求她,自然没有不应的:“知道了,我会仔细的。” 寿王见她迷迷怔怔地样子,叹了口气,却又有点想笑。大抵是平日遥遥见着她都端着宠妃的架子,整摆出大方高贵的气场,两厢一对比,就让人惊诧了。“那我走了。” 碧桃诞皮赖脸地将茶杯往他手上一塞,挥挥手道:“不送。” ------------------------------------------ 瑞兽销烟,袅袅烟丝萦绕在贞宝林上空,盘旋不去。贞宝林深吸一口气,被噩梦惊醒地神情终于有些平静下来。 “主子,这安神香点多了,于身子康健有碍。”元霜拨了拨里头的香灰,合上盖道。 “这我知道。”贞宝林揉了揉太阳穴。自从曹选侍一事之后,她每每入了夜都会做噩梦,几要将地狱的酷刑都梦了个遍。早晨起来时更是心悸不止,四肢冰凉,唯恐自己也要落得梦中之人的下场。 “主子是担心贵妃查到咱们头上?”元霜去铜盆里净手,仔细剔去指缝里飘沾的香灰污垢,语气平平地问。 贞宝林倒是想反驳,奈何她知道瞒不过元霜,便道:“明面儿上咱们和曹选侍接触的不多……但是贵妃在宫里只手通天,难免会查到什么。” 元霜补充:“再加上曹选侍的夫婿乃是吴氏一族的人,明里暗里,大家都会觉得是吴婕妤做下的。”她擦干了手,从纱帘外接了小宫女送来的茶,送到主子面前,茶香馥郁。她道,“主子多虑了,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贵妃不会出手的。您毕竟是建安侯府的嫡出小姐。” “那就是个疯子,”抚在杯壁上的手一顿,贞宝林嗤笑,眼睛里却掠过一丝惧怕,“她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连不该给妃嫔们看的受刑过程都直直白白地放到众人面前。警告此事幕后主使的同时,也是在借机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吧。不说古往今来,至少在本朝,没有人可以比她做的更狠。 “说到底,为母则强。”元霜感叹。 “呵,积恶成仇,她也不怕生出个怪胎。” “主子——”小宫女垂头站在帘外,禀报道,“吴婕妤求见。” 贞宝林一愕,想到宫里风声鹤唳,不由恨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来做什么!大大方方地把我们的关系表露给人看?!”要死也别把她拖下水。 “贞宝林何必急着撇清呢,以贵妃的手段,你以为你还藏的住吗?”一道讽刺的笑声由远及近,吴婕妤撩开纱帘走了进来。 “恐怕,就着芳华阁近日频频点的安神香这一桩,贵妃也早就心知肚明你在为了什么害怕呢。” 贞宝林扶了扶钗站起来,黛眉细蹙,很是不虞:“那又如何,宫里头近来点这香的人,可是不少。” “嗤,她们怕是怕了,也不过几天的事儿,怕着怕着可不就过去了。却只有始作俑者,一日不能定案,就要受一日惊惧罢。” “婕妤娘娘这话说的,”贞宝林稍稍恢复了仪态,翩然压肩作礼,“这案子皇上不是早有了定论,还是婕妤作为始作俑者之一——心虚呢?” 吴婕妤当即沉了脸色,讽刺道:“皇上那里定了案,贵妃那里可还不曾有。小小一个选侍,她就有能力洞察时机,恰好地撞上贵妃?这座次路线应变,真不知是谁交代她的。” 贞宝林此刻洞悉了她的来意,不禁轻笑:“不就是吴婕妤教她的么?” 吴婕妤大怒:“本宫教她的?贞宝林想打瞌睡,本宫就送了个枕头给你!你自己利用不周,枕头成了一堆破棉絮,反要咬本宫一口!倒是本宫的不是。”怒火冲了理智,多年来上位者的自称不觉就带了出来,她犹不自知。 “婕妤慎言。您现在迁出了储秀宫正殿,可不再掌管一宫了。”贞宝林凉凉地道。 吴婕妤气的发抖,却恐怕事情闹大更没好处,勉力压住:“流言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婕妤说的什么?”贞宝林一派茫然无知的样子。 “说曹选侍之所以冲撞贵妃,都是我撺掇的。因为禁药一事谋害贵妃不成,怀恨于心!”见她不认账,吴婕妤气的脸色铁青,尖长的护甲冲着贞宝林,“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婕妤——慎言,”贞宝林慢悠悠地握住吴婕妤指来的手,笑里更添一丝妩媚,“宫里的人怎么想,又岂是我小小一个宝林可以左右的?” 吴婕妤狠狠地一抽手:“你以为把我推出来就能保自己无虞?做梦!我不能好过,你也休想!” 话里余音犹在,她已然脚步匆乱,愤愤而去。 “主子?”元霜见自家主子怔忪着看向吴婕妤离开的方向,出言提醒道。 握成拳的手缓缓摊开,洁白细腻的掌心,一条血红的伤口赫然于上,渗出缕缕血丝。恐怕就是刚才吴婕妤抽手的时候造成的。“元霜,替我包扎一下。” 她轻声道。 元霜见状皱起了眉头:“主子稍等!”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伤口牵动着眉尖细蹙,贞宝林轻吸了一口气,“难道要终日惶惶,等着贵妃把手段施展到我们身上的那一天?”更何况还有吴婕妤这颗定时炸弹。 “主子以为?”上好了药,元霜动作轻缓的缠着纱布,问道。 “容我再想想,总有办法的,”她喃喃,“总有办法的。” 也许现在就动贵妃不切实际,那么,不如换一条道儿走走看。 一个有过,整日惴惴不安,而另一端的咸福宫,因荣贵人力护贵妃有功,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好容易送走了一拨又一拨送礼讨好的,荣贵人揉了揉肩:“烟魄,给你主子我捶捶背。” “哎,”烟魄应了一声,取来美人锤,替坐在软榻上的主子解乏,“以前主子天刚破晓就起来耍枪,夫人止都止不住,现在舒舒服服地坐在上位接礼称谢,主子倒娇贵起来了。” 荣贵人早习惯了这丫头嘴里没个把门,不过此番不同,即使没人知道她们家族与当今的交易,不知道她是为护着贵妃而来,她这一救,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过这倒不是全没好处,别人怀疑,贵妃也多少能心知肚明,不会反过来针对她。 她往左右压了压脖子道,舒缓的叹息:“呼——往后你小心些,要是再胡乱说话,你主子可救不了你。” “奴婢怎么就乱说话了,”烟魄嘟嘴,手里的力道不变,“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荣贵人瞥她:“事实也架不住你总说它,我不单指这一件,以后你都小心着点就是了。出门在外,把嘴巴锁紧了。” “哦。”烟魄应了声,却更好奇起来,“主子,你为什么要救贵妃?” “因为贵妃长的美啊。”荣贵人笑吟吟地道,烟魄一听就泄了气,怎么想都是借口,主子还是怕她乱说话。 “我是为你好,知道多了,没好处。”她见烟魄怏怏不乐地样子,补了一句关心。至少她们家要做的事,对皇后娘家的李氏一族全没好处,若要让人知晓了,大概事情不成,反要引火上身。 当今不相信李氏,就拉拔几个还未成气候地将门家族与之相抗衡,而她们家,就是联合几家的领头人。这件事不易做,做的好了她们家族自然占了最大的功劳,但倘若做不好,她们家族就是出头的椽子,先要被人砍断。 “奴婢不问就是了,反正主子现在得了皇上的看重,这可是顶天的喜事……”烟魄又有一下没一下的锤了几锤,突然振奋地抬起头来:“主子,听说这回圣上的寿辰别出心裁,白日会先去郊外的场地打马球赛呢。” “你哪儿听来的?” “正殿里传出来的,奴婢眼瞧着丽修容如今也是贵妃的人,这消息定是没错。主子这回可以好好表现啦。” 她家主子的骑射没的说!就是坐在马上驱球也很有一手呢。 荣贵人一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傻啊,就是打球赛,咱们后妃也只有看的份儿,哪里轮得到你主子出风头。” “咦……呃(⊙o⊙)……”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可以早一点,中途接了一个电话,耗时略长。 荣荣的事想想还是都透露出来啦-v- 第102章 马球 骤雨初晴,云开微日。一场绵绵细雨将空气中浮躁流动的尘埃洗去,鱼儿摆尾悠游,鸟雀枝头闹意,因是在夏日里,雨后的景物很快褪去了湿漉漉地外衣,配合着日光熹照,草木香气,蒸蔚出天朗气清的自然之景。 皇家专供赛马蹴鞠马球等比赛的御苑里,有热闹的欢呼声不时传出,如迎风的海浪一个接一个拍打下来,声沸震天。 赛场前方的位置,穿了华衣奢服的妃嫔女眷们一列儿坐在华盖之下,棚顶颜色五彩,绣纹繁复精致,四角或粉或绿的流苏随风垂曳,恰能遮阳挡风。碧桃自是坐在绣五爪金龙的华盖之下,明黄的色泽在阳光中耀出璀璨的光芒,刺人双目,除了皇后,后宫得享这恩泽地唯她一人而已。 “瞧着还算热闹。”她将一瓣儿鲜桔喂在唇边,牙齿一磕,轻咬出一股甜酸的汁儿,慢吮轻吸地道,“只是单单这样看比赛又有些无趣。” 现下尚且是两队侍卫打比赛热场子,他们额上分别系了红蓝二色的头巾以免混淆,更有助场外的人看明白是哪队进球哪队失分。虽说世家宗亲的子弟还不曾参赛,这些三等侍卫皮糙肉厚,不拘小节,打起来也是冲突激烈,精彩纷呈。 皇帝侧过头,敲了敲桌案一笑:“是有什么想法了?” 这种正式场合,小东西还算收敛,不会无缘无故地驳了他的面子。她说出这话,无非是心里盘算起了鬼主意。瞧她那吃东西慢条斯理的劲儿,还真当他看不出她眼底闪烁的促狭吗? 整个儿桔子将要吃尽,碧桃毫无顾忌地把最后一瓣桔送进皇帝嘴里,没有直面回答皇帝的意思,只笑盈盈地道:“吃东西讲究色香味俱全——妾身喂的这桔子,滋味如何?” 皇帝充满深意地看她一眼,顺着她的意含住了桔子,咽下后道:“还算甜。”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还要咬一咬她莹润白腻的玉指儿,尝一尝真正的殊色香味。 桔子本就不是夏季的水果,因是用技巧催产出来的,即使是送进皇宫里,也不比秋季的鲜甜。 “世间的道理可是相通的,”碧桃收回手,卷翘的睫毛一扇,似是被桔味所染,笑容甜上好几分:“既然菜有三要,赛事又焉能没有?” 皇帝念及色香味三字,忍俊不禁,还不待他发话,身边儿荣贵人扑哧乐了:“‘色’字妾身还想的通,香嘛,难道是奔跑的时候散出的汗——香?”她乐完见众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免又摆摆手:“说笑,说笑。” 碧桃顺着她的思路想起来也是笑不可支,全然不见观点被驳地恼意。这要是别的妃嫔说出来,用那绵里藏针笑中带讽得语调,她自然不会痛快。但荣贵人不同,经她撞飞曹选侍一事之后,碧桃就觉得,虽然她蠢笨的模样大抵是装出来的,但是直率的性子应是本真。 如她所言,确实只是说笑。 “比赛一事既然是置身天地之间,那自然的香气不就占了那个香字?葱茏的花草香,观赛时所食的蔬果点心之香,还有——”碧桃随皇帝方才的动作敲了敲桌案,笑容明媚,“还有这梨花木案散发出的幽淡香气,盈鼻于此际,便都可闻作赛之香。” “让你品诗作画的时候坐不住凳子,这会儿看比赛,你倒有闲心想这些了。”皇帝挑了挑眉。小东西解的倒是有趣,只是他想起她素日念个诗都要嘟嘴落跑的模样,不免想笑她这番雅趣十足的解释。 按现代话说,碧桃同志绝对没有一颗文艺女青年的红心。 “还有‘味’字呢?”贞宝林妩媚地弯了弯眼,表面上像是闻了件趣事儿捧场,心里却对这些装模作样地论调不以为然。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只是如今宫里流传着一句类似于“想上位,靠贵妃”的话,几乎没人会不给贵妃面子。就是她,也不得不利用这句话,或者说,利用贵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为自己谋算。她念及此处,眼神不自觉往赛场上一瞟,又及时地收回来。 “谁说是‘味’?”碧桃懒懒地托腮一笑,“既然只说三要,最后一点,为何不定一个‘音’。”换句话说,就是占了视觉嗅觉听觉的感官。 “乐音更适于酒宴庆贺或是赏景之时,与赛场的氛围并不相符。”贞宝林不解道。 碧桃轻笑:“靡靡之音确是如此。”也就是说,不符合完全是因为贞宝林自己在这一刻想的那些乐曲都是让人腿软身酥的,完全没想过那些蓬勃大气的乐曲。 贞宝林也确实没想到,皇宫争宠,弹奏那些激昂的乐曲不免让人有失“性”致,哪里有绵绵春情般的音乐来的实用?不过,即使是要选用激昂的曲调—— “贵妃娘娘莫不是想在此另摆戏台?否则一个人弹奏,怎么能与赛场上的浩大声势相媲美呢。只怕累的气喘吁吁,都没人听的清罢?”吴婕妤比贞宝林更快一步地想到这问题,不免笑掩了唇。 比赛的时候找人摆台子架琴,还要吹的好听说是“三要”,这不是闲的慌是什么。 “本宫看是吴婕妤想要唱戏了吧。”碧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吴婕妤打了个寒战,想到当日戏台上的那一出“步步娇”,立刻闭上了嘴。 一出戏堪堪止了,众妃嫔又继续欢欢笑笑地看比赛,嚼起牙来。“哎呀,那个系红巾子的侍卫,瞧着好厉害,又进一球呢。” “唔,这是熊大人带出来的那个……姓什么来着……” “你说宋侍卫?听说他娘是熊氏旁支里出来的,兜兜转转地算是有点关系,熊大人自是难免照顾他的。看上去功夫不错呀……” …… 碧桃原先那些话也只是想和皇帝逗乐般地说了,后来一群人目光盯准了她,还真教她有些吃不消,便止了话头。只暗地里扯了扯皇帝的袖子,悄悄地提了要求,又撒娇似地道:“不然打不起精神。” 皇帝笑着在桌下捏捏她软滑地手,点头吩咐了赵忠信几句。 没多久,四面状如圆柱筒形的大鼓被抬到了赛场两边,大鼓鼓面为蒙牛皮制,大红漆刷的腰部稍圆,两侧还安了铜制的大铁环,几个侍卫松手之际,登时落地震起一阵尘风。 “咦……这是要做什么……” 一看见这鼓,底下的妃嫔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又不是赛马,需要击鼓示警,更何况示警也只用一面鼓即可。 但见鼓前各横刀立马地站着一名侍卫,他们此时皆抖擞精神,挺直腰背,在看到三角旗帜挥下的一刹,高高举起的手臂立即重重击在鼓面上,发出沉肃的震响。四支鼓棒整齐划一的击在牛皮鼓面上,手臂贲起的肌肉显露出他们挥出的动作有多么坚韧有力,隆隆鼓声震动着草坪,鼓面亦是嗡鸣不止。 那鼓声恰到好处,没有响彻天际影响侍卫的发挥和赛马的状态,也不会湮灭在欢呼和马蹄的踢踏声中。如一曲激昂地背景乐,让人们看比赛的情绪在这充满节奏的鼓点声中,不自觉地高涨起来。 就连赛场上奋斗许久,此刻略显疲态的侍卫们,在鼓乐的加油声中精神振奋,仿佛一杆挥出,就可将对方的球门击穿。 “原来这就是贵妃娘娘所说的‘音’。”不少妃嫔听了鼓声后趣致大增,满面兴奋的与身边人交谈后才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皇嗣席位中,九岁的二皇子承泽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思虑神色,漆黑的眸光一闪,带一点稚气地笑着道:“贵妃娘娘果然是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 他的母亲是贤妃。虽然如今位列四妃,听上去高高在上,但他从小就知道,母妃没有家族可倚,势单力薄,不过是靠着皇后生存的卑微可怜人罢了。母妃不受宠,性子说好听了是谨慎,说难听了就是胆小,连带对他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在父皇面前凡是皆不许越过大皇兄。 即便现在大皇兄已经夭折,他才是兄弟之中年长的那一个,就连皇后娘娘都起了培养他的心思,他还是不能太出头。因为母妃决定—— 他将头转向承景,笑问:“五弟觉得可是?” 其实他对于皇后娘娘说的什么大位什么荣登大宝懵懵懂懂,只是单纯地对父皇有着孺慕之情。他听说五皇弟可以常常接受父皇的教导指点,甚至父皇自他出生起就抱过他,这让他很羡慕。 “是想不到。”承景望着赛势的表情依然很严肃,听到承泽问话时冲他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正儿八经地指正道:“母妃是,能想别人想不到的。” 毕竟年岁有限,能听懂这话已经十分难得。却不知他这反驳是基于孩子气的理直气壮,自有一套章法要别人附和,还是真的在心里思忖过,觉得他二皇兄说的不妥。 当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四皇子低着身子吃果子,小腿儿一晃一晃地,好像没听见。六皇子憨憨傻傻地笑了笑,脑子转不过弯来般地不好意思。还是大公主霸气,她哼了一声,扫了弟弟们一眼:“吵什么,看比赛!” “嗓门最大的就是皇姐。”鼓着嘴巴一动一动的四皇子低声嘟囔。 “韩承德——”大公主刚要发飙,余光瞧见赛场上凛风飞来一团白色,疾势如风,快如电闪,她脸色一白转脸看的仔细,那白色愈来愈近,形似圆球,却是直冲—— 贵妃而去。 “娘娘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那几天考试去了,有在微博文案和留言里请假(因为想起来的时候迟了,怕改“作者有话要说”会变成伪更)可能有妹纸没看到。不过原本说是四天……时间算错了对不住妹纸们> <! 之后窝会尽量日更到结束的。 嘻嘻嘻,娘娘小心是谁喊的呢-v- 第103章 弃子 那一声娇软的不似宫女所发出的声音惊呼过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一位穿着打扮皆属宝林品级的女子倒在贵妃娘娘的食案之前。一颗白色的圆球从她身上骨碌骨碌滚下来,却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此刻众人的视线都系在那名挡在贵妃前面的女子身上,只见她容貌俏丽,身姿窈窕,眼下却因被重物击中而黛眉紧锁。她双手捂在肚腹之处,额上冷汗涔涔,显得极不舒服。 仔细一看,竟是建安侯府所出的那位——贞宝林。 “主子!”元霜清冷的嗓音低呼,面上挂着焦急担忧之色,见状立刻抢上前去扶人,“主子,主子您觉得如何?可是肚子难受?” 贞宝林往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着唇极力忍痛地摇了摇头,道:“无碍的,幸而及时拦住,贵妃娘娘无事。” 元霜垂泪心疼她道:“主子您真是……” 其余人懵了会子方醒过神来。原先他们看清那球冲着贵妃去的时候还真捏了一把汗,无论如何,就是不说贵妃眼下正怀着身孕,就凭她如今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那也是无可取代的。天子之怒,血流成河,浮尸千里。到时候难保他们不被牵连。 贞宝林虽说家世不错,但到底恩宠平平,挡这一下也没有大碍,最好不过。 众人心想。 当然,也有人为此觉得贞宝林心善勇敢,行动果决,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当机立断,方保住了贵妃肚子里的龙子。很是不错。 “将那个失手的侍卫带下去,重打六十大板。”皇帝眉眼一沉,淡声道,“夺其三等官职,永不录用。” 如果是危害到龙胎,处罚自然要更重些。但是最后到底让贞宝林挡下了,况且这个人本是继熊尧之后自己看中的,对他的功夫本事很是欣赏,惋惜人才方才从轻处理。否则,涉及妃嫔之事又岂能轻易揭过? 这也是因为皇帝心有怒意直接定了他罪名的关系,实则女子的阴柔肚肠,蛇蝎心思,后宫的云波诡谲,尔虞我诈,从来就不是这些男人能完全理解的。 “意外”来源的处置顷刻间由皇上做下了决定,妃嫔这边自然是皇后来指挥调度。这事皇后虽然一开始吃了一惊,但她到底在宫中生活多年,在金嬷嬷提醒她“失手”的侍卫是谁之后,她看着贞宝林的眼神倒有三分了然。 但她也不敢怠慢,即刻让人将贞宝林带到干净场所,另叫了太医前去诊断。虽然御苑位处郊外离皇宫较远,不过这类拳脚比赛总会有人受伤,内外科的太医皆不缺,眼下出乎意料,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皇上,这比赛……”有武官大臣相询。 文官升迁的机会有很多,相较之下,在太平盛世,武官的机会就大大不如文官了。而马球比赛显然是武官出头的机会,若能得圣上青眼,还愁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所以平心而论,他们都不想因为一个侍卫莫名其妙的失手,影响了这场赛事。 皇帝瞥了贞宝林被扶下去的那个方向一眼,简短有力地道:“继续。” “微臣遵旨。”那官员大喜,但在宫中妃嫔出事的情况下,也没有傻乎乎地把心情全部写在脸上。那位妃嫔听说是建安侯家的,他可不能在细节上因小失大。 更何况他也不笨,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还用说?也就是因为皇上勤政,没有因男欢女爱荒废朝政,手段行事一如既往,那些内阁的老臣才不认为贵妃有祸国之相,没有进行攻讦罢了。而贞宝林今日的行为等同于救了贵妃所怀的龙胎,草场上不宜下旨,回宫之后加封晋升,恩宠赏赐,是绝对少不了的。 球飞来的时候皇帝正在和碧桃说笑,侧过脸去也就没有及时发现飞来横球,否则哪轮得到别人去挡?发现之后他立刻站了起来,直到看见这颗球是砸在贞宝林的身上才松了口气。 处置应付之后方走到碧桃身侧,弯身关怀:“吓到你了?” “还好。”碧桃捏住了皇帝的袖子,舒气道,“看见那一团儿的时候还没怎么,不过小小那么一点,我想躲躲就过去了。贞宝林一大活人突然扑在眼前,反有些被吓住了。”黑压压的一块,跟阴云一样遮在眼睛前面,怎么不吓人。 这话说的刁,要是换个皇帝,或者她在狗皇帝心里的地位没那么重,也要皱眉责怪她不知感恩了。 皇帝听了却是好笑,但面上也不好表现,只绷着个脸道:“胡闹。”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可不好。不过他起头时声就压的低,边上立的宫女内侍又都是心腹,两人的交谈自然不会被众人听见。 但凡有个眼力介儿的,也不会再这个时候去打扰皇上“安抚”受惊的贵妃。 “你才胡闹。”碧桃嘟了嘟嘴,扯住皇帝袖口的手却没松,反抬眼儿看他。 皇帝哪儿有本事和这娇蛮地祖宗抬杠啊,再加上她确实受惊不小,他心里也忧着呢,说不准这么发泄两句,转移了思绪,比喝安神茶安神汤还要好些。 不过赛场到底嘈杂,他将袖口的小螃蟹夹子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握了握道:“可要朕给你调派护卫,先行回宫?” “嗯。”这回碧桃乖乖应了声,毕竟有关腹中的孩子,她又没有预知的本领,那马球气势汹汹地冲她飞过来的时候她也是当真吓了一跳。 虽然本来答应了看寿王上场,不事出有因,只能过后再道歉了。 如茵草坪的一隅,正在绑头带的熊尧想起刚刚的事动作慢了下来,眼里有深思的光芒一闪而过。黛儿曾经让人递消息给他,纸上支吾说的似乎就是这一件事。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有答应,那宋林—— 冰蓝的带子束在额上,冽风吹过,两根带尾飘扬而起,愈发显得熊尧仪表不凡英姿勃勃,而他眼底的那一抹冷凝,随着迅速迈入场地的步伐,结成冰霜。 黛儿这招,太险。 后宫的斗争不是他能阻止的,她想活的好,甚至是活着,都不可避免。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皇上对贵妃的感情,拿贵妃当跳板本就不妥,她还不听劝告擅自行事。没有经过他的手就去调动族里的势力,且宋林更不是平庸之辈,培养这样一个人甚至不比小家族培养妃嫔花费的心血要少,倘若族人为此不满,他尚且可以维护她。 怕只怕贵妃看穿之后,不会善罢甘休。 ------------------------------------------------- 翊坤宫。 碧桃饮下一碗安神汤后立即歪进软榻之中,喟叹道:“真折腾。” 奉紫将引枕调整好,边是浅笑:“可不是,算算这都多少回了,怎么就爱和娘娘的肚子过不去。”话还未完,就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 芸缕笑觑她一眼,搭腔道:“难得你也有这么促狭的时候。不过话倒是真真儿的,难不成阴谋成不了,都喜欢上把算计使得光明正大了?” “上回就算了,”碧桃半眯着眼,不知是发困还是在考虑御苑之事,“这回才真正是光明正大,这么显眼的事儿还真当本宫看不出来?她明知道本宫没那么蠢,却还是敢出这一招——” “毕竟她救了娘娘,或者说救了龙胎是事实。就算娘娘怀疑是她自导自演地戏,也万不能‘忘恩负义’。”芸缕沉思着将主子的话补全。 知道真凶,又不能‘忘恩负义’,就代表要娘娘忍气吞声。不止不能告诉人家裙子上的污渍是谁留下的,还要给揣了自己一脚的人擦鞋。娘娘金尊玉贵,怎么可能忍的下这口气。 初晓听的迷迷糊糊地,眨眼问:“怎么就确定是她了?”和娘娘有仇的明明不止贞宝林一个。 碧桃懒乏的歪在那儿没心情给人解惑,奉紫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只是隐约有了点谱,最终还是芸缕开了口道:“那个当口,就是皇上都没反应过来,她一个没有习武的人,怎么就这么巧扑上来救了娘娘?若只是这样也许真是个巧合。但你再想想她本来的位置,与娘娘隔了好几个品级,就是把手脚都叠起来也别想接住那个球。可那时候她站在哪儿?” “哪儿?”初晓歪头实话实问。她是真没注意。 “贤妃娘娘的身侧。”奉紫最细心不过,侍奉主子的时候眼角余光自然有注意到主子下首位置的贤妃,而贞宝林那是恰言笑晏晏地与她说着话儿,好像是在谢甚么恩赏。 好端端地跑去谢恩,怎么不挑出宫前的时辰,或者一时忘了也可以选在回宫之后。 “在宫里,巧上加巧,哪里还能是真巧?” 让芸缕这么一分析,她总算有些明白过来。 “不如让皇上去查查?”初晓觉得她二人说的有道理,自己倒没有深入的思考过。只直肠子般地眨眨眼道,“要是能查到是贞宝林一手策划的,公布出去,丢脸的不就是她了。到时候娘娘想怎么整治都可以。” 可不能让这么个满肚子黑水的女人戴着“贵妃恩人”的名号作威作福。 “皇上恐怕是想不到这层。”芸缕说完,低眉细细思量起来。 反是碧桃倦倦地打了个呵欠,启唇道:“皇上一开始当然不会深想,毕竟他不会把心思放在研究后宫妃嫔的招数上,不像咱们经的多想的多。但他也不是没考量的人,后头想过弯儿来,不会不怀疑贞宝林。但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若贞宝林真要安排此事,何必找一个投靠她家且前途无量的人?还不如找一个表面上和家族没有挂钩而且不起眼的,把损失降到最低,也不容易被人怀疑。把这么个有前途有才能的人物推出去,可见一个真是失手,另一个也果真是凑巧救了本宫。” “她这一回还真是下了血本。”勾起的唇角似嘲似讽。 其实碧桃不知道,贞宝林也是晕了头。她一开始确实想安排一个明面上与她家没有挂钩的小人物,只不过她嫡亲的哥哥驳回了她的计划,不肯给她寻找人选,而“步步娇”的火刑又在梦里对她步步紧逼,她咬了咬牙就转去联系了早已熟识,且一直爱慕自己的宋林。 而且她更知道,宋林是皇上看好的人,家族也在重点培养他。这样的人被推出去,她的计划反而趋于周密。任谁也不会相信有人会用一个前途光明的人去当弃子。 族人或许会因此对她不满,但她如果顺势而上,爬到高位上去,还有谁会为了一颗弃子而对她有意见? “娘娘决定怎么做?”芸缕感觉到自家主子好像心里有了盘算。 不待碧桃回她,小林子入殿在帐外磕了个头道:“奴才有事要禀。”惯常宫里头有什么动静都是小林子打听来之后让初晓带进去,但是这回初晓人在殿内,小林子便就自己进殿回事。 “说罢。” “主子让奴才注意着那边儿的声响,奴才刚打听了来,皇上回宫后不久,就让人去储秀宫下旨封了贞宝林为从五品美人。”小林子恭恭敬敬地道。 “哼。”碧桃眼尾线条一翘,冷哼了声。 “林公公且先下去罢。”芸缕见主子不高兴,就替主子先打发了他。“娘娘——”准备怎么做? 她虽只唤了一声,把话含了一半,碧桃也能明白她想问什么。 得宠久了,不说飘飘然,对于私底下的明争暗斗她到底是松懈了不少,她不用争,只用防,当然花在上面的精力就少了许多。再加上再次怀孕,难免异常消耗,贪睡占了不少时辰。 但宫里有的人是不能单凭刑罚震摄的,比如母仪天下的皇后,比如因家世而底气十足的贞宝林。毫无顾忌地丢出一颗闪着金光的棋子来诱敌,光明正大到让她明知不对,也不得不低头感谢。不过—— “本宫最擅长的,就是光明正大。”她红唇一弯,眼里闪烁的光芒狡诈而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嘟嘴,我还以为今天能写到贞被欺负呢……→ →好吧明天会有,虽然不是完全沉寂,也差不离了。 不过你们知道桃是不擅长阴谋的,所以……→ →别抱太大期待。 第104章 戚戚 御苑马球比赛之后,贞美人一跃成为后宫新宠,为宫人和低位妃嫔所奉承讨好。贵妃娘娘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当时荣贵人救了贵妃,不就连晋两级,连带家族都沾光为圣上重视吗?贞宝林这回虽说是依样画葫芦,但是招不在新,有用就好。 再加上晋封的圣旨果然如期而至,以及太后皇上皇后三**oss的赏赐源源不断的流入芳华阁,那些原先因贞美人不受宠,但家世背景不弱的人而处在观望状态的人,也都开始巴结上去。 “啐,”初晓为主子摸透了消息,忍不住朝储秀宫的方向啐了一口,不忿道,“明明是借着主子的光来照人,她脸皮可不得有城墙那么厚,才能理直气壮的借机拉拢别人,哼!” 就凭贞美人大开门户迎八方来客的状态,和当时荣贵人的处事方法就大相径庭。更何况主子说按荣贵人的心性,救她的时候大约没有踩她上位的目的,这么一对比,这位贞美人可真是让人膈应。 “你和她生什么气。”奉紫手里捧着安胎药,自外而入白她一眼,“有这功夫,把娘娘服侍的妥帖舒心些,不比和人置闲气要好?入宫这么久,这道理你还不知道吗,你越搭理人家,人家就越来劲儿。” 初晓收回了迈出门槛的脚,跺了跺,嘟囔着:“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讨厌。”话说着,却还是随着奉紫往内堂去了。 青帷纱帐中人影绰绰,宫人往来身姿轻巧,或置放了金盘冰鉴,或叠冰堆果其间,还有一双小鬟执团扇立在软榻后方,手腕轻摇,给榻上之人送去一阵儿凉风。 奉紫搁了木托,给她二人打手势叫其停一停,将汤碗端到主子跟前道:“娘娘且趁热喝了。”汤热风冷,两下里冲在一起必是难受,主子身怀六甲,自然不能因贪凉而受罪。 碧桃接过黑黝的汤汁屏息,中药味苦,她是决计受不得一勺一勺喝的人反胃,便在众人见怪不怪的目光中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奉紫忙是将一小碟蜜饯呈上去,她捻了一颗来吃。总算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然她喝完没多一会儿,就听外头宫人来报:“启禀娘娘,芳华阁的贞美人在门外求见。” 贞美人? 纤柔白皙的手腕搭在奉紫奉着的锦帕之上,由她将指上的甜腻蜜渍拭去,碧桃弯了弯唇道:“宣。”熊黛儿既然是踩着她上位,在自己不主动道谢的时候又怎么会任由这根线断掉,早晚也会来见的。 “是。”宫人弯腰而退,并没有问是否在内堂接见的问题。 看娘娘这架势,是不想挪去外厅了。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身体安康。”两侧纱帘缓缓而落,贞美人身姿窈窕,行步袅娜,给碧桃盈盈下拜。 请安的词不知凡几,她偏挑了一个“身体安康”,可见是挟恩而至,一来就想从侧面提醒碧桃,是她挡在前面受了罪过,才能让碧桃“身体安康”。 碧桃端详了她一会儿,难得没有端出平日高傲骄矜的姿态,竟是含笑温和道:“贞美人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只是没叫她起身。 “托娘娘洪福,妾身已是好了。”对着碧桃,熊黛儿眉宇间的妩媚之色稍敛,恐怕平白增添她的不悦。 其实她也把握不准贵妃到底有没有明白过来那件事是她策划的,毕竟贵妃在后宫中的行事素来以蛮横霸道出名,前不久的火刑一事就将这名头推到了最高峰,但也由此,让人们忘却了贵妃心中的算计,忘记裴才人被迫出家时她们对碧桃的机智谋算亦百般忌惮的情形。 于碧桃来说,既然阳谋可行,又何必委屈自己藏在暗处? “前朝有一妃嫔姓杜,因体弱多病不受君王喜爱,多黯然隐于其余妃嫔之后。”碧桃觑了一眼她作态的模样,没再与她继续客套,另挑了话头,徐徐说起前朝旧事来,“后有一回她被人暗害,服侍时呕血于君王面前,本是心惊失色,恐慌不已,没想到那君王反赞她‘杜鹃啼血,戚戚于心,别有一番风流之姿’。杜鹃啼血原不是褒词,戚戚亦然,让那君王一说,竟是贬词褒用,让人立时就能想起那位妃子当时纤弱致妖的模样。这番转危为安,倒也教人心动羡慕不是?” “不知娘娘想与妾身说甚么?”熊黛儿心中警惕,面上却丝毫不露,犹自镇定道。 “没什么。”碧桃闲将手臂搁在竹夫人之上,轻徐笑道。那物什是由细竹篾结作花眼,原柱形态,用于夏日等同于汤婆子在冬日里的作用,触手生凉。那语句中也仿佛由此生了一丝凉意,沁入贞美人玉润的肌肤,在血液中四处流窜。 “本宫还以为贞美人会趁机学一学杜氏的做派,勾得皇上——意动呢。” “妾身不敢!” 她倒是真想过借此勾起皇上的怜惜之心,只是表面无伤,唯肚腹处乌青了一块,全然无法露于皇上眼前。且太医早已呈报上去,说这伤势并不严重,难道她还真要呕出一口血来让皇帝疑心吗? 虽然可惜,但既然确定了不可行,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贞美人不敢?你踩着本宫上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敢呢。”出口犀利,姿态却是悠然,碧桃闲闲一观蔻丹浅色,轻吹去它上头沾惹的细绒,含笑如是。 熊黛儿心里一沉,到底还是让贵妃发觉了,不过——她立刻作出讶然的表情,吃惊道:“娘娘的话是甚么意思?妾身位卑,如何敢去踩娘娘呢。”就算被发现,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对自己如何。毕竟众目睽睽,自己确实护在了贵妃跟前,算的上半个“恩人”。 难道她还敢“恩”将仇报吗? 碧桃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她的话,仿佛倏然兴起般偏过头对奉紫道:“前些日子尚宫局不是送来几套护甲?去拿了来。贞美人家世不凡,想必品味不差,正好能帮本宫挑一挑。”她吩咐完后看向一直跪在地上和她说话的贞美人,支肘慢慢起身,嘴角噙了笑意,冲她道。 “起身罢,走近些好看个清楚。” 熊黛儿不知怎么觉得有风萦身,手心沁出几丝冷汗。整场的节奏一直把握在贵妃手里,她竟是完全不知道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被牵着思绪走了那么久,不由生出几许忐忑来。 但上位者发话,由不得她说不,她近前坐在宫女搬来的绣凳上,低了低眉梢,掩去眼中的不安。 奉紫很快就捧着托盘一路行来,绒布垫着,上头一水儿金银镶玉嵌宝的护甲,无论是镂金菱花嵌翡翠银鎏金点彩錾花还是珊瑚米珠团福的样式,光线一照皆能折射出璀璨的光华,俱是绝佳的精品。 “贞美人觉得呢?”碧桃轻声相询。 熊黛儿猜不透眼前仿佛温善纯良的人的意思,只比照着服饰择了那一套菱花翡翠的,道是:“妾身浅见,娘娘今日穿的这件儿银丝千叶海棠的碧衫,择这一套衬着应是不错的。” 碧桃笑着不做评价,皓腕一转递到芸缕跟前,修长的五指微微张开,芸缕会意,将那套护甲一一戴在主子手上。碧桃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望向熊黛儿的眼神满含深意。 熊黛儿被瞧的有些悚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娘娘可是觉得妾身有何不妥?”她指甲攒心,刺的手心一痛,脸色方稍稍平和。 原本她是想,自己如果救了贵妃之后就与她断了联系,那过不了多久大家恐怕就会把这件事忘于脑后,只有她二人接触频频,才能间接的提醒他们,自己曾经对贵妃有过救助之情,皇上也会为此看重她。 但是今天走的这一遭,她心里不知怎么隐隐有了后悔之意。尤其是在知道贵妃洞悉她所布置的一切之后。 没等她低下脸儿去,下巴就被镂刻的纹路一硌,被迫仰起对上贵妃的尾部微翘的眼睛,那双眼儿似嘲似讽,眼底有笑意流泻:“贞美人是不是觉得荣贵人晋封,全凭她救了本宫腹中的孩子一命,所以你也可以有样学样?” 她没有回话,实在不明白贵妃纠结于此事有何意义,难道觉得她会放弃到手的荣华,亲口承认这是她布的局吗? 然而碧桃没有理会她蹙起的眉头和不解的眼神,微拢在她下巴处的手往上抚在她鬓边寸许,仿佛在欣赏她今日戴的那一朵清丽的芙蓉绢花,然后将抚叩在她侧髻的护甲,慢慢地,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还是是你以为,本宫就真的不敢‘恩’将——仇报?”随着轻徐而危险的语句自红唇吐出,尖利的护甲也丝毫不停顿的从鬓边划下,贞美人似花瓣儿细嫩的肌肤登时被划破,血丝从里头涓涓冒出,蜿蜒而下。而感到太阳穴边位置一痛的贞美人彻底怔愣在那儿,脸上血色顿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情景诡异而骇人。 她瞳孔一缩,无限惊恐的摸上自己额角的位置,此时碧桃的手早已离开,但她犹自不敢相信,艰难的唤:“贵妃……娘娘……” “虽然不算杜鹃啼血,也算的上是芙蓉滴露了。”碧桃将沾了斑驳血迹的护甲套摘下扔回托盘里,微微叹气:“本宫果然还是不喜欢戴这些劳什子,多下了点力就毁了一张花朵儿似得脸蛋,吓人的很。” 几个宫女放佛堪堪回神,初晓最先惊呼:“贞美人——” “娘娘,可要奴婢去传御医?” 碧桃轻横她一眼:“还要本宫吩咐?没看见贞美人都成什么样儿了么!可惜——这样如花似玉的容貌要是治不好,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元霜在外厅等主子等的心里微微有些躁意,似乎预感到这一趟并不会顺利。等她骤然听见那声惊呼时,心猛的一沉,竟是觉得:果然如此。 就是不知主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见一位样貌俏丽的宫女急匆匆地走出,忙是上前拦住:“这位姐姐,可是我家主子……” 那宫女正是初晓,见她拦住一把挥开他的手,听见她的话后转而扯过她的衣袖往外拉,边走边催:“快快快,御医要是来迟了,你家主子就要伤心死了。” 伤心?元霜不解。 但还没等她二人走出门口,就见贞美人雪白着一张脸,抬袖半掩着额头,脚步踉跄的跑出来,还险些踩到了裙子,竟是仪态都顾不得了。 元霜脚步一顿,迎上去道:“主子你……” “元霜,我们回去。”含了哭腔的声音里有一丝恐惧和惊慌,她握在袖口的指尖更是泛起青白色,旭日高照,那手却轻轻地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这等恶毒女配才干的事想很久了(←暴露了!) 碧桃这么做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 今天有点发烧的样子,人不太舒服,所以没把原因什么的写完。以及……你猜桃又做了什么才让她惊慌的逃出来。 还好早点写了-333-窝去吃药睡觉啦。 第105章 盘算 元霜半是沉吟地扶着贞美人回储秀宫,偶尔侧脸去观察主子的神色,主子不在翊坤宫说,想必是不好启口的事,自要等到回宫再问。后头跟随的宫人看见主子惶惶的模样,皆是垂首噤声,一路默默。 “你们都下去罢。”等到了地方,元霜手一挥,欲把余下的宫女儿打发出去。那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贞美人却忽然回过神,迅疾地一把抓住元霜的袖子:“等等!” “主子?”元霜回头不解。 “你,你去叫太医来,我不舒服。”贞美人的手指仍有几分颤抖,随意点了一个宫女,见她迷茫的样子,顿时厉声,“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那宫女也跟着颤了:“主子莫恼,奴婢这就去!” “等等!记住,要江太医。”她蓦地又蹦出一句,叫住那宫女迈出门的步伐。进宫前娘嘱咐过,这个江太医和他们家关系匪浅,用他较为放心。 “是,是。” 此时的贞美人像一只失去方向,只能在江心打转的小舟,彻底乱了分寸。她从翊坤宫门口起,至方才那一番指示嘱咐,都不曾把左侧掩住的袖口放下。那些宫人早被元霜用各种法子治服帖了,见主子举止奇怪,到底不敢多言。 元霜则不然,她见那群宫女退下后带上了门,便先给主子斟了盏茶,因主子面色苍白,她平日清冷的语调也刻意地稍稍放软了些:“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旧日的称呼,仿佛想起未进宫时在当小姐时的舒心畅快,张扬肆意,比之薛贵妃如今在宫里的日子也是不差的。她不知怎么就有些后悔。这个吃人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可以活的很好,阴谋算计,不外如是。却原来还有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她终于将遮掩的袖子放下,惊慌地双眸抑制不住泪如泉涌,似是重新想起被划花脸的一幕,惧怕地颤声唤:“元霜……”元霜,我该怎么办? 元霜嘶了一声,呼吸一滞:“是贵妃?”那一条痕迹划在鬓边不十分明显,此刻血也已经凝固住了,但对于女子来说,这就是毁容。毁容,一个妃嫔被毁去赖以生存的容貌,还谈何在后宫之中谋划出一席之地?即使依仗家世不会被发配去冷宫,即使皇上对贵妃严惩,但是小姐……又能讨得什么好儿!? 贵妃这一回,竟是毫不留情!或者说……她完全没将熊家的地位和她自己的名声,放在心里。 这样一个人。 “是贵妃……用护甲划的……”她声音里更多的是迷茫和惧怕,仇恨却似乎被压到最底,不敢显露。 元霜想着那场景,呼吸一乱,虽见伤痕可怖,却不敢胡乱用药,恐怕不能对症反留下疤痕,谁知道贵妃会不会留了一手,在护甲上用药。 “这事暂且不能传出去。”她凝神下了决定。幸而主子刚刚说了要请江太医来,这样若要改口隐瞒,也比其他太医要方便些。 至少让太医来看,如果能医好不留下疤痕,尚有一线生机。但就此传出去,纵然主子是受害者,宫里的人怕也要唯恐避之不及。 贞美人见元霜拿了主意,不过胡乱应了一声:“嗯。”此刻,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炉上煎熬,焦急地盼着太医早点到来。而其它的,她相信元霜会安排好的。 元霜见她深思不属的惶急焦躁的样子,叹了口气:“当时在翊坤宫,主子怎么不说。”实则这事,当场闹出来,与现在发现后再传出去是全然不同的。 更何况在翊坤宫就请太医,时间也更紧凑一些。主子怎么就糊涂了。 贞美人指尖握紧,眼中恨意翻腾,却不知是针对自己还是贵妃的,半晌才道:“皇上会去……” 元霜一怔。 “她说皇上马上就要到了,我我怎么能用这副鬼样子见皇上!”她唇线抿的死死的,眼泪如串珠一般地挂下来。女为悦己者容,哪里受伤都可以讨怜卖乖,但是只有脸——会让人怜惜的同时,厌恶。 江太医很快就来了,让贞美人很松一口气的是,太医说伤口不深,调理得当并不会留疤。 她捧着暖茶轻啜,心中突然升起天无绝人之路的心情,女子爱美,容貌能够保住,于今日的她而言是最大的幸事。至于贵妃……她实在是心有余悸,暂时不欲与她再次交锋。 但她在这边意图隐瞒此事,另一边皇后的谋划,却注定不会让她如愿。 长春宫。 皇后挥手让后面的一双宫女停止扇风,有些狐疑的坐正身子,问金嬷嬷道:“消息果真?”虽然她猜到马球一事是贞美人布的局,但她万万猜不到贵妃会如此行事。当然,贵妃的手段向来偏粗暴直接。鲜有用计用策的时候。 “老奴让人确认过了,贞美人回宫的时候虽然专捡偏路,还是有咱们的人看到她用袖子遮着脸,显然是被划伤了不想让人看见。”金嬷嬷笑回道。 “娘娘,这可是个好机会。” 往常大多是她们栽赃污蔑,贵妃才能借着圣上维护一力追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地。但这一次,这把柄可是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她们手里,就算传扬出去,也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不怕人查,就怕人不查! 皇后轻轻倚回了引枕上,眉头一蹙却不如金嬷嬷乐观:“贵妃向来有分寸,就算行事肆意也多是言语行事上给人没脸儿,或者是捏住了人家的短处,再狠狠惩治一番。这回行事过激……”让她心里觉得不很踏实。 “人谁没个失态的时候,”金嬷嬷不以为然地道,“您想,贵妃也不是个笨蛋,她这样对贞美人,可见是知道了贞美人在私底下装神弄鬼。她又一向心高气傲,不忿把仇人当恩人对待,贞美人还上赶着激她,一乱分寸,能不下死手嘛!” 皇后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主要是后宫之中,唯有薛贵妃做过这样的事。行为模式没的参考,皇后方觉得不对劲。但仔细想来,薛氏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往常不越线,是因为没人像贞美人一样无耻地挟“恩”图报罢了。 “只怕贵妃如今已经后悔了,想着怎么补救呢?”金嬷嬷又间接地提醒主子,时间紧迫。 要是贵妃不想闹大,放□段去储秀宫赔个礼道个歉,再说一句这事儿只是失手误伤,再承诺些实的,那这文章也就做不下去了。 “嬷嬷说的是,”皇后沉吟了片刻,仍是觉得这个机会不应错过,方道,“嬷嬷吩咐下去,势必将这事散布出去,可千万别被人胡乱遮掩过去。” “哎,老奴遵命。” ------------------------------------- 翊坤宫。 夏日外头暑热重,碧桃用过午膳,哄了小承景睡觉,便扶着腰在殿里走动消食。 午间有宫女留值待吩咐的,也有轮班歇觉去的,殿里倒也凉爽安静。外头是压了锡韵的寂寂蝉鸣,碧桃没叫人用杆子拈走,在她听来,这样更俱分夏天的气息。她虽不耐热,却着实是喜欢夏季的。 技能点数在灯会之后就没有涨过,打怪升级,最后关头涨的慢是正常的,但她想起小小当时突然出现说的那一番话,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不过这样也好,如今她倒想多留一段时日,给宝宝们做更多的安排…… 还有寿王那边,马球比赛一时,她偶然在皇后发顶上看见了一支玉玲珑榴簪,那簪子极为熟悉,仿若当时灯会时在小公主头上看到过。不过小公主向来银饰众多,她一时也不能肯定,便让人支了讯息给寿王,让他自行定夺。 他难得托自己一件事儿,眼下里倒也只现了这点眉目。 “娘娘。”芸缕入殿儿见主子还未睡,正由奉紫扶着行步消食,便忙紧上两步,将手里的纸条儿递过去,“请过目。”这回递消息的来源奇特,竟是从承乾宫那儿来的。承乾宫里…… 碧桃顿了脚步,展纸一扫,不过寥寥几行字,心里有了计较。因她没想瞒着芸缕二人,便颔首道:“你们也看看。” 芸缕看过后眼神略微凝重起来,抬眸问:“奴婢敢问主子……” 碧桃扬手一止,笑道:“本宫知道你要问什么。说起来,上回划花贞美人的事,你们也以为本宫是心血来潮,可是?” “确实有些。”芸缕实话实说道。以往位卑的时候,主子行事多有成算,一行一止自有用途妙处,但自打成为贵妃之后,便多懒于阴谋算计,以高调行事震摄他人。这回明眼人看后都觉得贵妃娘娘损人不利己,按常规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深究起来却又合乎她的性格。 她私心觉得主子应当不会毫无理由,但也不得不说主子一直以来的行事干扰了她。 “本宫就是想图个痛快。”碧桃挑唇。 “娘娘。”芸缕没辙地唤了一声。主子这么说,反倒让她深想,觉得理由应当还有深意了。 “若不让本宫心里舒坦了,怎么能安心养胎呢。”她唇角的笑意一软,抚着小腹道,“不过,除了这个,本宫觉得自己的娘家也安生太久了。” 芸缕惊怔了一下,仔细深究,好似有些明白过来。 “建安侯府——”碧桃下巴一扬,“有皇上在,他们还不敢跟本宫闹。”但是暗地里给薛家下绊子就难免了。 经曹选侍一事,薛家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不过她总归姓薛,哪儿能自己出手呢。 “当然,还少不了皇后。” 于宫里的事,芸缕反应极快:“娘娘是故意授人以柄?”在诬陷娘娘偷买禁药不成,而将吴婕妤推出去做挡箭牌之后,皇后就谨慎了许多。 但是,主子算计皇后,难不成是想……取而代之? 芸缕被脑中骤然划过的想法惊了一跳,忙抹去了这个念头。虽然她觉得依主子所得的宠爱不是不可能,但这想法毕竟……她纵然大胆,也从未大胆到这个份上。 “嗯。”碧桃点头,“本宫可等不到她从龟壳里伸出脑袋的时候。” “娘娘?” “本宫可以不当,但是李氏——”也休想在这个位置上做的稳当。 否则等她一走,遭殃的就是她的承景和宝宝。最好是能有法子,让她身居后位,却没有实权。她再捧丽修容到高位,丽修容被皇后下了药注定无子,后半辈子想要依靠,就会想方设法扶持承景。 至于贤妃二皇子……她揉了揉额角,这些事,急不来。 芸缕和奉紫还在默默消化主子所说的意思,尤其是奉紫,这些话中的深意让她若有所思。 “奉紫,将尚衣局改松了的那件舞衣准备好了,本宫改日要用。”碧桃见她二人想的差不多了,方出声道。话题却转的莫名。 “娘娘,您现在正怀胎呢,就是技痒,为了小主子也不能乱动呀!”奉紫眼角一跳,无奈地劝道。 碧桃笑睇她一眼,道:“本宫心里有数,我只是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儿,想去桃夭馆里走一走——” “提前做做胎教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v-贞不会这么容易就调理得当的……咳…… 至于皇上和熊他们什么态度……下章再说→ →视角不对头,安不进去……其实是女人的纠结还不够写呢||| 这两天略倒霉,急性肠胃炎咽喉炎还有大姨妈疼|||接二连三地来了。 有在评论里借楼请假,不过有的妹纸估计不看,所以窝在这里说一下> <。 第106章 温馨 午睡梦醒,碧桃将发丝往枕后撩了撩,脖子上早就沁出一层香腻的汗珠,因是刚睡醒,四周的风儿钻进肌肤里,反而更添了湿湿凉凉的难受劲儿,她不禁动了动身子。 皇帝素来觉浅,枕边人一动就感觉到了,他侧翻过身,长臂揽在碧桃的腰上,话里是含糊的鼻音:“再睡会儿。” 更热了。 碧桃睡眼儿惺忪,却依从心思点在他额上,娇娇的咕哝:“大火炉。” 皇帝眼也不睁,干脆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烫热的气息喷在她软滑的雪肤之上,他似模似样地喟叹:“竹夫人。” 小东西虽然怯热,但夏天抱着身上总是透出一股子凉气,舒服的很。 倒是便宜了他。 碧桃先是一呆,然后一怒,接着似是想着什么,眼睛反而渐渐清明起来,闪过清透的光亮,最后实在忍不得,额头磕在他浓密的发间瓮笑:“汤婆子——” 绵而软的娇音拖开长长的调子,像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却更衬出那称呼用在当今身上的滑稽可笑。 皇帝听了‘豁’地一抬头,碧桃猝不及防额头被猛地磕了一下,当即就疼的泛泪花儿:“你你你!” “小孩子心性,朕不和你计较。”皇帝虽没想到会撞着她,但她那称呼着实让人生恼,此刻见她疼了,方 好整以暇地笑道,继而伸手替她轻轻地揉着被撞的那一块儿。 “脸皮还是这么嫩。”他笑打趣。 有免费的按摩师,碧桃当然不会赌气说什么“不要你揉”,更何况脸皮嫩总比脸皮厚要好呀。她稍稍支起身子,皇帝就动作自然地将胳膊一递,给她枕在脑后,另一只手照旧轻揉慢抚,竟还起了顽心凑上去吹两口。“如何?” 此刻碧桃已半依进他怀里,舒舒服服地眯起眼儿道:“疼是不疼了,就是有点儿热。”然后惋惜般地道,“要是把手换成冰袋就更好了。” 皇帝手一重,戳了她一下,不满地哼声:“换成冰袋,嗯?” “哎呀好疼!”碧桃咋呼了一声,脸往边上别去不让他动,看那架势,要不是怀着宝宝,恐怕就要整个人往边上滚,离的越远越好了。 “和皇上说正经的呢。”她蓦地又转回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点儿没见害怕,反是抢白道,“贞美人的事儿……” 皇帝脸色骤沉。 “怎么了?”她尚且有些迷糊的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方委屈地看他道:“我弄伤了她你不高兴了。”那双紫葡萄似的眼珠儿像缀了晨露,湿漉漉亮晶晶地,招人的很。 话里不提控诉,却无一字不是在控诉他。 “不是你。”他说着,顿了顿,方道:“那件事熊尧和朕据实说了,且恳求朕宽大处理,她虽然心思不正,看在熊尧的份上朕暂时不欲处罚她。你想发泄不满是常事……”他说着亲了亲她那一块撞的红红地额头,思及她一贯的做派,倏尔笑起来。 “朕就知道你受不得委屈。” “皇上既然知道还不替人家教训她,和她假笑那么久,我还嫌累的慌呢。”她自然地蹬鼻子上脸,开始撒娇。 “得寸进尺。”他瞥她。 碧桃摸摸鼻子,好像是有一点儿。她想了想,准备表露一下自己心地善良的好品质:“太医说划的不深,不会留疤的。” 对于这个,皇帝倒不是很在意,横竖他现在只歇在翊坤宫里,不甚在意其她宫妃的美貌与否。即使贞美人被毁了容貌,有建安侯在一天,他都会赏她一口饭吃。也就与脸蛋没多大关联了。 碧桃度其脸色,心中有了数。她眼珠转了转,软语嗔问:“既然不是为她,那皇上刚才气什么?” “朕是想到——”皇帝将要开口,见她唇角难以遮掩地上翘弧度,止了话,凤眸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近来宫里流传纷纷,说贵妃划伤贞美人的脸是嫉妒她青春貌美,生怕她一朝得宠以后开始踩在自己头上行事,从而毫不感念贞美人救助之情,反而加以迫害。因划伤脸部一事千真万确,理由虽然越编越离谱,主题中心都离不开贵妃“故意”整治贞美人,宫人也都肯相信真相如此。 小东西掌管一宫,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见谎话被他看穿,耍赖皮的用脚趾蹭他:“我就是不知道。”圆胖的脚趾头划拉在皇帝小腿上,那腻乎乎地带一星半点依赖的劲儿,别提皇帝被划的心有多酥了。 “少和朕撒娇。”话虽如此,皇帝的嘴角仍是愉悦地上扬,面上也不像刚才提起来那样难看,带了几分与碧桃商量的口气,“看你的意思,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 “流言止于智者。”她好似满不在乎地道,“宫里的人就是图新鲜,这话传久了他们一旦觉得没意思,也就懒怠在嘴里念了。无凭无据,伤不到我半分。”话音一落,见他隐有多云转阴的迹象,便讨好地笑了笑。 “我好歹是贵妃呢,就是看在皇上疼我的份上,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嘛。” 开玩笑,这个流言她留着还有用呢,现在抢先处理,后面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不过……陷害国母这样的事,还是别和皇帝讲了。她叹气,怎么说皇后也是皇帝的发妻,他应该不会希望自己做的太过分吧。嗯,怎么说也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皇帝想了想,觉得倒不是大问题。毕竟不似当初传承景是恶鬼附身这么严重,后宫是非多,她要是不在意,倒也无妨。不过,就是不用雷霆手段镇压,也要把它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个他自会命人处理,不必和她说。“随你。” 二人达成共识,又腻了一会儿方让人服侍着起身。 “皇上今儿下午不去批阅奏折?”碧桃难得柔情蜜意地替皇帝穿戴,边系上最后一颗纽扣边问。其实说是穿戴,也是宫人先服侍皇帝穿好了,她不过是替他拉拉袖口,顺平褶皱而已。 只是动作场景显得温馨。 皇帝勾了勾唇角,逗她:“朕陪着你不好?” 怎么不好。 碧桃其实是一个依赖性非常重的人,倒不是说将事情推给别人做这种依赖,而是喜欢有人伴在身边,就像在现代的时候黏着爷爷,后来捉弄哥哥,也是变相地引人注意。这大概也与父母工作忙碌而常常忽略她有关。 只是长大之后慢慢学会独立,这种依赖性表露的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这样好吗?”她喜滋滋地眨着小扇子般地睫毛,“那些大臣会不会说我迷惑君主……”想着又皱了皱鼻子。 皇帝失笑:“偶尔为之,无妨。”怎么问题就给她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不过看的出她很期待自己能留下来,嗯,他是不会说这让他心情变得轻松而愉快的。坐拥天下美人,原来还比不上她一个让人心生欢喜。 他顿时有些惋惜之前的年月,没有更早的将她揽在自己身侧。 “想朕陪你做什么?” 她咬着指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道:“下棋吧。” “嗯?”皇帝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记得小东西棋艺……不好,她也不常下。 身为孕妇碧桃的心情波动很大,一见皇帝这表情她就炸毛了:“下棋怎么了,我不能下棋吗!?” 皇帝见状连忙探过身,顺毛摸了摸她的背:“谁说的,谁敢说不行朕砍他脑袋!乖,不生气,朕陪你下。”他安抚了半晌没见效,见她嘟嘴闷闷不乐,终于违心地道了句,“嗯……还能顺便教教宝宝,给她做个好榜样。” 她一霎一变脸,听了这话又甜兮兮地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 于是两人就在“好榜样母亲”的不断悔棋中度过了一个微妙的下午,皇帝这一刻也由衷地希望,小东西这胎是个女儿。 至少对公主的棋艺要求,不如皇子那么严格。 “娘。”等到承景下学,一听说自己娘亲在内室就立刻飞扑进来,待一见到对面还坐着个明黄身影,眨眼又唤了声,“唔,父皇。” 皇帝手执白子看他一眼,落子淡道:“皇子的礼仪都忘了。” 承景顿了顿,又给二人正正经经的行了礼:“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 碧桃笑吟吟地将白子一颗一颗收到手心里,在皇帝愕然的目光下道:“不能让皇上白欺负了我儿子,我总要和皇上讨点利息的。” 皇帝扶额:“……”居然给她找出这么个耍赖皮的借口,真是辛苦她了。 见娘亲拍了拍身前的位置,承景弯起眼睛爬上炕,在父皇充满威压的视线下端正坐姿。 “今天学了什么?”皇帝看了看一片颓势的棋局,心生不满,小东西居然为了别人跟他算账。他浑身不舒坦,原是如常检查功课的声音不自觉地严厉起来。 承景抿唇,也板着脸看他父皇:“《论语·泰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师傅说,对于老百姓,如果他可以胜任或做某些事情,就让他去做;如果不可以,就要教他,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皇帝脸色稍缓,但回想儿子那句话的意思,叩了叩棋桌问:“你的理解呢。” 承景嘴角悄悄地翘起来,像小孩子炫耀一般,但同时又有自持自矜的意思:“儿臣以为,在上者,指导民众,有时只可使民众由我所指导而行,却不可使民众尽知我所指导之用意所在。” 皇帝微怔,继而若有所思。 他没有按照他师傅所说的句意断句,却也通解其意。而且……更适于上位者的心态。 就是碧桃,也对此衍生出旁的思绪。她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为儿子铺平一切道路,贤妃这个人眼界不广,谨小慎微,即使有野心也不敢迈出那一步,不足为惧。 而二皇子,虽然年龄有所差距,但是只要有皇帝的看顾,倒不如给承景当块磨刀石。 她毕竟不能看顾他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八点多开始困到不行,挣扎了好几次码到两千多字终于撑不住了。 今天没意外的话会双更。 果然是要完结的节奏啊,再来甜一甜。 第107章 流言 虽然宫中的流言在皇帝的控制下没有扩大,但是在大家心目中,无疑还是觉得贵妃行事过于狠辣歹毒。毕竟当时贞美人为她挡的那一下是实实在在地,她过后非但不感激,还担心圣宠被分走而毁了人家的容貌,任谁想来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当时的情景只有碧桃的三个贴身宫女知晓,其余人皆在外间做事,而芸缕三人决计不会透露主子的行事。储秀宫那边先是拒不承认,后来传的人多了才委委屈屈地说是贵妃失手所致,但那仿佛不愿因此得罪贵妃的言语内容,更让人浮想联翩,信以为真。 即便是翊坤宫的人,走路做事也不像从前那般轻快随意,常常忐忑地抬眼察看主子的神色,生怕她不满意。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段时日,在其达到顶端时却突然因为一件事发生了大逆转。 “什么!?贵妃娘娘受伤了?”长春宫庭院里几个做洒扫工作的宫女一愕,往那故作神秘的宫女身边靠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说。” 那宫女见人都聚在自己身边,清了清嗓子,四周张望了一下,方压低声道:“说是今儿晨早贵妃兴致起了,想用过午膳去桃夭馆走一圈。虽说贵妃如今身怀六甲不能跳舞,但因她说只是走两圈当做消食,皇上便也允准她去了。” 宫女们眼睛一亮,俱是眼巴巴的看着她,期待后文。 “后来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到响屐廊中段的时候,那木板竟然陷下去一块,贵妃登时就没站稳,险些仰摔在地上!” “哗”众人的眼睛更亮了,没有一波三折的八卦怎么能称之为好八卦! “幸好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初晓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贵妃,又有其她两人帮衬,才扶稳了。不过即便如此,贵妃陷下去的那只脚还是教木刺扎的鲜血淋漓,听说皇上当时在御书房正召见内阁大臣,一听赵公公禀报,当场就发了火!直言要把当时监工的人都拖出去斩了。” “呀!”众人似是受不得画面里的血腥气味,有志一同的捂嘴惊呼。 “查过之后才发现,那里有好些块木板以次充好,响屐廊底下装的是水缸,虽大多数里头都没水,还是有些潮。那些次木板一经潮,里头芯子就烂了,可不是一踩就踩破了!” 真相被揭露之后,场地里一股寂静弥漫,大家顿时沉浸在当时的画面和“是谁下的手”的猜想之中。 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怯怯发了话:“这样不会连累皇后娘娘吗?”众人望去,是人群里一个扎了麻花辫,衬戴了一朵豆绿纱花儿的宫女开的口。 一瞧那生嫩的样子,就是新来的。 “你懂什么!这关皇后娘娘什么事儿?”其余宫女仗着老资格,驳斥她道。“少在这儿给咱们娘娘泼污水,要是让其他宫里的人听到,还得了!?没有都让你传有了!” 那探听了消息来的宫女却多看了她几眼,微微思索起来。片刻回了神,制止她们道:“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六宫的事,皇上都是交给咱们娘娘来管的,当时建馆的时候也是。咱们维护娘娘,别人却说不准要这么想的。” 有宫女冷笑:“那贵妃娘娘还有协理的权利呢,怎么不是她在里面做了手脚。” 她话一落,就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傻子一样。那响屐廊本就是给贵妃建的,寻常人不得入内,贵妃犯得着在里头作梗嘛!? 她微恼地瞪她们一眼,却也不在说话了。她说是这么说,但自己心里也觉得贵妃不会傻到给自己下绊子。 “我还是先去把这事儿禀报咱们娘娘知道吧。”说消息的那宫女下了决定道。 那头戴绢花的宫女腼腆一笑,给她出主意:“姐姐不如先去和汀兰姐姐说?若汀兰姐姐觉得算不上大事,也就不必让娘娘费心思了。” “还是你想的周全。”那宫女笑容温和了些,道了谢后往殿里去了。 别的宫女互相看了看,有一两个忍不住,终是问:“这事,不会真是咱们娘娘……做的吧?” 众人齐齐的一抖,虽瞪了她一眼,让她莫要胡沁。但看她们闷不吭声,作鸟兽散了的模样,心里竟有几分认同这话。 自打贵妃娘娘入了宫,皇后娘娘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要说是被气糊涂了做下这样的错事……也是有的。 这样想着的宫女们没有发现,那个新来的宫女嘴角弯起的笑容,有一种任务完成般的满意之色。 ------------------------------------------- “妾身知道娘娘这儿不缺稀罕药材,便亲手给娘娘炖了一盅莲藕排骨汤,希望娘娘能早日康复。”杨选侍坐在床边的绣墩上,讨好地笑道。 “你有心了。”碧桃颔首,“奉紫,将汤送去小膳房,迟些个时辰添作晚膳吃。” “是。” 杨选侍是知道贵妃不爱说场面话的,且不喜别人多加拜访,但她是靠着贵妃才能不被人轻视,逮着机会自然是要多说几句,示以忠心和亲近之意。 “娘娘可知近来宫里颇多传闻?” “本宫只顾着养伤,对这些倒没注意。”碧桃仿佛有点兴趣,抬了抬眉,“说说看。” 杨选侍见状直了上身,给碧桃解乏逗闷似的闲话道:“先前皇上要将那几个监工斩首,让娘娘劝住了,小惩大诫便罢。他们感念娘娘善心,虽面上不敢多透露,但据说私底下有传言是皇后娘娘收买了他们,皆因不惯娘娘受宠如斯才做下这等事。” “皇后?”碧桃勾了笑意,“这话倒有意思了。” “可不是……”杨选侍觑眼瞧了瞧贵妃,有些摸不准她话里的意思,索性还是照实说,“说是皇后娘娘见不得妃嫔受宠,她自己又只有公主一人傍身,皇上子嗣不丰竟是与她有干系的。像吴婕妤,那是她跟前的人方才受有照拂,贤妃和安贵人则是无宠无家世,她懒于算计,敏贵嫔自然是有太后撑腰。” 碧桃笑而不语,只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当初宓婕妤就是因为太受宠流了孩子,丽修容不消说,直接下了绝子药连怀都怀不上了。而娘娘您……却是个例外。” “因而她们都说,皇后娘娘在子嗣上算计不了您,方见缝插针,弄出禁药流言这些事儿,其实不过是她嫉妒心作祟罢了。” 这些传言真真假假,听起来却也很有几分可信度。不然宫里如今也不会传的沸沸扬扬地,恐怕就是长春宫的宫人,听的久了,都觉得自家主子因为嫉妒做下过这些事儿罢? 毕竟动机有之,事实有之,就是时间也统统对的上。 “这话你们也到处说?”碧桃偏头笑看她,倏尔问道。 杨选侍被唬了一跳,立时澄清:“怎么会……妾身可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人。”她觉得贵妃许是爱听这个,方才多说了几句,平时哪儿敢这样编排皇后。 宫里互相捉错处的妃嫔不少,宫人私底下流传反比妃嫔碎嘴要安全些。当然,若是自己宫里的宫人被抓住了,也少不了被治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她在这方面还是较为谨慎的。 “没有就好——”天然嫩粉的指甲盖儿划过软缎织锦的薄被,顺着上头缠绕的连理枝蔓弯沿,碧桃漫不经心地道,“身为宫妃,这话在翊坤宫里说也就罢了,在别处说,难保皇后娘娘听了不会生气,说本宫将你们带的没了规矩。” 这话倒像在似模似样地认定流言里的内容为真,皇后会因此恼羞成怒。 “娘娘说的是,妾身多谢娘娘教诲。”杨选侍脑筋转了个弯儿,起身施礼。看来贵妃还是满意她说的这番话的,只是不希望借由她的嘴说出来,唔,她可以考虑考虑让宫人推波助澜,让这声势闹的更大些。 想必贵妃不会不高兴。 “杨妹妹倒是来的早。”丽修容让初晓领着进来,纱帐挽起,露出她那张艳若芙蓉的脸儿,她上前笑行一礼,“娘娘恕罪,妾身可不是故意来迟的。” “你们有这份心思,就不用拘泥时辰早晚了。”碧桃含笑赐了她座。 “娘娘虽不怪罪,妾身却是要分辨一二的。”她眼睫一眨,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采,开门见山地道,“半道儿听说储秀宫里出事了。” “怎么?” “那贞美人脸上虽被娘娘失手划了一道,太医不是说无碍的,若好好将养不会留疤么。今儿复查时竟改了口,说伤口恶化了,即便好了,恐怕也要留下痕迹。这好端端地怎么就恶化了?那位不肯罢休,下了命令彻查,闹的整个储秀宫都没个安宁。” 碧桃笑了笑,心底有数。这是安贵人得手了,她原就擅长医术制药,有自己的扶持,在储秀宫里也不是没有人手势力的。 自己当年尚住在芳华阁的时候,虽然一时震摄了底下人,要收复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幸而她恩宠不断,待人大方,她们才渐渐有了归心。即便如此,后头还出了一个芸清。 贞美人入宫时日尚浅,恩宠平平,即使家世不错,想立时就把统统宫人收服了,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查到了?” 丽修容帕子一提,掩去唇边的笑:“听说是在一支雪花膏里查着了致病的东西,那雪花膏——却是敏贵嫔送的。” 碧桃稍稍思忖起来。 敏贵嫔一向捧贞美人的场,觉得她有机会能和自己唱唱对台,因而贞美人和她倒也交好,只这回恐怕要恨死她了。安贵人选的这东西倒很妙。 这样一来,这事要不就是江太医医术不佳,当初没有查验出雪花膏的不同寻常,要不就是敏贵嫔手段太高,选的草药连老太医都发现不了。江太医是建安侯府的人,敏贵嫔背后又有个太后,挑来挑去没个能出气的,贞美人如今岂不是头疼的很。 要是平常冷静的时候,她许还能察觉到这味药是在雪花膏入了她宫里后才被发现的,但如今相貌已毁,她如何能冷静的下来?即便身边有聪明人发觉了,也没这个能力追查出证据。时日一拖,留下的痕迹就能被消没了。 “敏贵嫔尽做蠢事。”碧桃掖了掖被角,微微一笑。 送这些能用的东西,还不如送金银珠宝妥帖,不然人家怎么挑上了她的东西来下手。她倒是显得贴心了,收礼物的人可不会领情。 “她倒是去芳华阁里喊冤对峙了,说那雪花膏她曾经用了有效,太后娘娘才又赐下一支。她好心让给了贞美人,贞美人反来嫁祸她,可见其心肠有多黑。” 碧桃乐了。 狗咬狗,一嘴毛。她们两人背后都有靠山,最后闹的收不了场,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这样最好。 然而等她二人走了之后,又有一不速之客,无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君送上。木板什么的是桃夭馆刚建起来的时候染血的主意-333-亲口萌姑娘。 好久没二更,更完很舒畅怎么回事~\(≧▽≦)/~ 贞美人以后没脸出来闹腾啦,不过在不久的将来作者会给她最后一击的(忍不住想笑……) 至于皇后嘛-v-终于要轮到皇后了…… 小小也快要出现啦。哎呀这种要完结的节奏真让人喜悦> <! 第108章 银簪 来的人是神出鬼没视宫禁守卫如无物的寿王爷。 “怎么来了这么多回,你就没让人发现过呢?”碧桃歪头,用一种无比期盼的语气调侃道。 “然后教人捉住,正好被扭送到皇兄面前,”寿王瞥见床边的那张绣墩,随意坐了,手指一勾,调戏般地抬起她的下巴道,“说咱们俩不清不楚。” 碧桃将他的手打掉,自自然然地笑道:“王爷偷窥了这么多位宫妃,早就该被拉去浸猪笼了。”她试图把自己湮灭在大众人民堆里,减少作用。 “浸猪笼……”他懒洋洋地尾音上扬,“可是要成双成对的。” “不和你贫。”碧桃鼓了鼓腮帮子,“今天又有什么事?” 寿王笑起来:“听说长春宫和储秀宫里砸了不少瓷器花瓶,咸福宫也有不少。那声音,我在密道里都能听到了。你又欺负她们了?” “这个啊……”碧桃怔忪了一刻,似是没想到她们这么沉不住气,然后也随之笑起来,“一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另一个嘛,以阳谋制阴谋,她大概不服气吧。咸福宫的可不关我的事。”敏婕妤那是安贵人拉下水的。 寿王度其神色,笑道:“我看都逃不了你作祟。” “……什么作祟,我可不是鬼怪。”自己应该是鬼魂吧,碧桃想了想。 “你说的那支簪子,我让人查过了。”他掐着外头宫女来去的时辰,觉得差不多了就切点进入正题,“确实有问题,这几天我又在阿笙的头上看见了它,虽然她头上钗环多,那支簪子戴的又很隐秘,但有心观察还是能看的出来。但是现在还有个问题……” “嗯?” “我想能把那支簪子拿到手再看看。” 碧桃微怔,眼睛上下溜了他一圈,忍俊不禁:“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施个美男计,我保管阿笙心甘情愿地就把它给你了。” 寿王瞥她一眼:“本王万不能以身诱敌,为国捐躯。” “敌。”她很敏感的捉住这个字眼,联想到寿王让她做的事以及一些两国战争和求和时间上的蛛丝马迹,神情凝重起来,“你让我注意小公主和皇后,不会是猜测……”李氏一族通敌卖国。 寿王面上难得的略显沉重:“不是猜测,有这方面的情报。”所以他才会被母后安排去接近阿笙,毕竟其他人身份不够,不能成日和他国公主待在一起。而且,如母后所说,这方面是他擅长的。 碧桃如有所悟,蓦地道:“你这样告诉我没问题?” “不过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寿王摊手,狭长的凤眼一挑,笑容慵懒而无赖,“本王可什么都没说。” 是啊是啊,你什么都没说,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见状腹诽。 “你想要我怎么做?”消息可不是能白拿到手的,只怕还要付薪酬。 不过这样更好,如果皇后背后的家族真的有异动,皇后的势力就可以一网打尽。也不用她费心费力地一步步设局了,谁知道有没有这么多时间供她铺路。 “我想要你……”寿王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嗓音将布置和安排全盘托出。 碧桃耳朵动了动,躲开一点,脸上深思的意味明显,神情却有些犹豫:“时间上能把握好吗,我担心承景会真的出事。” “本王的小侄子,本王自会看顾好,你且放心。”寿王看了看她,叹气,“如果直接拿着东西给皇兄,皇兄不会不信,但却给了李氏一线生机,他们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不如直接当着三方的面揭开来好。” “即使东西不在里面,若派出人手本身就说明他们心中有鬼,若是无人,我们也能另辟蹊径。这回敌明我暗,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不会有事的。” 碧桃在心中分析了一番利弊,最终点了点头:“你何时进宫?” “这事要快,迟了东西只怕就真的不在那里头了。我明日就进宫见母后。” “好,我会配合的。” “这串红珊瑚珠串倒是挺好看的。”他临走时余光觑见她腕上松挂的红珠串,夸了一句。 她摇了摇手腕,笑容得意,带了一股子炫耀的意味:“你皇兄送的。” “德性。”他指甲一弹,弹在她额头上,起身放下一个小巧地点心盒子,“探病礼物。胭脂斋里新出的点心,好像是你喜欢的月季花做的,味道还行。” “是玫瑰!” “嗯,玫瑰。”他懒懒地敷衍,“下回来,我还要玫瑰露酒——多加一点石榴汁。” 碧桃没反应,已然打开了点心盒子一副准备开动的架势,他笑了笑,挥手走了。 玫瑰蒸糕浓艳腴腻,味道不甜不淡,香却醇温。她靠在软枕上,享受地眯起眼。 嗯,偶尔受个小伤,还是挺不错的嘛。 ------------------------------------------ 第二日寿王进宫给太后请安,小公主果不其然也随他入宫,前往翊坤宫做客。 “娘娘,皇上来了。”奉紫先将一束芬芳清冽的栀子插入美人觚,复替主子调整好引枕松度,把话说了,见主子知晓后另去支开窗扇透风。 不等碧桃问她,皇帝已经迈入了内室,坐到了床边:“脚还疼不疼?” “要是不想着还好,你一说,好像又疼起来了。”她弯腰,隔着被子去摸了摸脚踝那一块,嘴巴撅起来,“没事你招我干吗。” “……”这难伺候的劲儿啊。 “阿笙走了?” “朕来的时候已经没见着她了。”皇帝不满地道,“她怎么总到你宫里玩,耽误承景做功课。” “等你把你亲弟弟许配给她,她得偿所愿,必定不会再跑的这么勤快。” 皇帝眼底有一抹沉郁之色划过,面上微笑:“这可不行。”蛮族的意图不明,就是他被母后催的烦心胞弟的婚事,也不会这么潦草的把他拉去“和亲”。 碧桃和皇帝相处的时候,素来不喜欢人站在一边看着,因而方才奉紫一见皇上到来就退了出去。 后来见初晓端着安胎药走过来,她恐怕初晓行事鲁莽,便拦了一拦,接过药碗由自己送进去。她稳稳当当的行了礼,奉药道:“皇上,娘娘,安胎药煮好了,可要现在服用?” “给朕罢,你退下。”皇帝接了过来。 “是。” 皇帝舀了一勺,细细吹凉送到碧桃嘴边:“趁热喝。” “……我要一口气喝。” 皇帝手一顿,依旧坚持的举着勺子。这种喂养的感觉很不错,他可不想放弃自己的权利。便哄她道:“一下子都喝了会烫伤喉咙的。” “……可以先放凉嘛。” “小乖。”他皱眉看她,语带威胁。一副看着不懂事的孩子,让她别淘气的模样。 “……”皇帝突然这样强势,让向来撒泼打滚玩的得心应手地碧桃呆了呆,而后束手就擒,乖乖地把药喝了下去。 真苦。 狗皇帝是混蛋! “真乖。”他看她皱着小眉头要哭不哭的模样,反而很满足的笑了。在手心里捧久了,偶尔欺负她一下,感觉真不赖。 碧桃蓦然想起来:“奉奉紫没拿蜜饯来。”声音被苦的有点抖。 皇帝搁下空碗,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替她擦去唇边的汤渍,抬起她下巴吻上她莹润的唇瓣,笑声低而自若:“朕帮你。” 药汁里的苦味和她口中的甜津被他翻搅混合,尽数吸吮到自己嘴里,细细品咂。 一吻过后,碧桃舔了舔嘴唇,果然不比蜜饯的作用差。 她倒是神游天外去了,皇帝却吻的有些动情,正在平复身体上的蠢蠢欲动。每回她怀孕,都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早点过三个月就好了,他忍不住叹息。 “娘娘,阿笙公主去而复返。她说她的一支银玉簪子不见了。”芸缕趁着时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视线在空中与主子交汇,咬了重音道,“是在咱们宫里不见的。” 碧桃接收到芸缕传递来的信息,点头:“既是在咱们这儿不见了,必是要给她一个交代才好。吩咐下去,公主走过的地方都去寻一遍,谁和公主接触过,也都搜查一番。要有不小心捡到的,赶紧把东西归还公主。免得让人误会了。” “是,奴婢这就去传令。” 这点小事,皇帝自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愈发觉得这公主是个麻烦,得趁早把和蛮族的关系处理了,送她回去方是正经。 “朕给你换药?”皇帝深觉服侍小东西服侍的有些上瘾,趁着宫人再一次退下,又提出了新要求。 “我不!”才苦了一回,要是狗皇帝拿捏不好力道,她不是要再痛一次。 太亏了。 “小乖。”他换上温柔的语调,“伤口不换药会发炎的,你听话。” “……” ------------------------------------------ “什么!簪子落到了贵妃手里!?”皇后大惊,眉宇间惊疑不定,“怎么回事?” 金嬷嬷也被吓的魂飞,等定了神,连忙道:“说是去翊坤宫做客,和五皇子玩闹的时候不见的。想必是玩的太厉害,丢在哪了也说不定。”应该不是有计划的被拿走的。 “那找回来没有?” “听说找了一遍没找着,公主想再找,贵妃就不高兴了。当时皇上也在,贵妃就和皇上说,不过是支簪子,她还能贪图了去不成。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宫里人,她觉得面子被折了,就不肯再下令。娘娘也知道,皇上什么事儿不顺着她……”金嬷嬷絮絮叨叨地把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遍。 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也就是说没找到了。” “……是。” 皇后大怒,几欲拍案而起:“本宫说了多少回,既然要和我们家合作,就不要接近贵妃。她涉世不深,谁知道会不会被贵妃的花言巧语套了话!现在呢!就算贵妃不知道这事,要是逼的太急,她也一定会起疑心。等找到了这支簪子,她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金嬷嬷见主子怒火大炽,便先避了一避,后等主子冷静下来方试探性地问道:“明着逼她找出来自然不行,要不,咱们暗地里吩咐人……” “……只能先这样了。”皇后揉着额角,“记得避开皇上。” 自知道这个消息起,她心里就一直在打鼓,觉得事情的发展不会这么简单。 皇上早就对李氏手握重权有所不满,如果没有周边小族的不断扰事入侵,恐怕兵权早就被皇上夺走了,被君王忌惮,她李氏一门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老奴省得。”金嬷嬷看了眼正陷入沉思的主子,躬身而退。 其实家里人把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是大为反对的。凭她在宫中浸淫多年的经验,她觉得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是李氏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人。但事已至此,她除了接受族人委派的任务也没有它法。 本来以为这样摊开在明面上地接洽,反而不会惹人猜忌。 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有哪里没交代清楚吗0 0来告诉我~~ 有妹纸说想看怀孕play啊→ →你太邪恶了!不过我今天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好想写呢||| 新文《小娇娇攻略》无限穿,攻略文哟,有兴趣的妹纸们可以看看~ 《小娇娇攻略》 第109章 宠儿 天阶夜色渐寒渐重,如一汪黑水潭沉不见底。翊坤宫的宫殿四周静悄悄的,一轮瘦尖的弯月挂在了皇宫的飞檐上。 斜光映射,照出空庭里飞速闪过的几道黑影。 不敢睡深的碧桃微微睁开眼,留意到手臂上的酸麻。她轻推了推身边好梦酣睡的皇帝:“皇上,我肚子饿了。”她这么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用这方法叫醒皇帝,熟门熟路的很。 不过今日不止缠着皇帝留在翊坤宫歇息,还要动用线人假传消息到皇后的耳朵里,让她确认皇帝不在,好出动暗卫大胆行事。 时间上的把握和调度可把她累的够呛。肚子也确实饿了。 皇帝从梦里醒来,稍显怔忪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回想过来小东西说的话,探身在她唇角狠亲一口,叹了口气:“磨人精。” 没办法,小东西怀孕的时候嘴比平日要馋一些,自己不能不依着她。 等皇帝替她整装抱下床来,时刻注意房内动静的宫女也有条不紊地将大殿的灯火一一点燃,灯光照的大殿犹如白昼,纤尘可见。 许是明烛太亮,有一二分流泻在承景的卧室内,屋中人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蓦地响起一声尖叫,没等求助声起就戛然而止。 皇帝猛然偏首望去,一众侍卫亦警觉地涌入待命,在皇帝下令后即刻闯进五皇子的房间,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黑影深知伤人会将事情闹大,在五皇子的乳娘尖叫响起的一瞬立即就将她打昏在地。然而他们方才看到银簪闪出的银白光线,便往房内深走了几步,待簪子到手后已离窗户稍远。不等他们跳窗脱逃,就被侍卫抓了个现行。 屋中的状况自然有人禀报,场面被迅速地控制住后就有人告之皇帝。皇帝原想独自入内,碧桃却扯住他的衣袖坚持道:“团团还在里面呢,我要去看看。” 皇帝沉吟片刻,允准她道:“别离朕太远。”危险虽然被拔出,但是屋中经过一番刀光剑影,此刻弥漫的气氛恐怕她不适应。 “嗯。” 房内的气氛确实剑拔弩张,虽然黑衣人已经被制服住,但他们被五花大绑时曾试图咬舌自尽,这一批侍卫经过训练,对这种手法所知甚详。一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不好,眼疾手快地卸了他们的下巴。手上绑人地动作更是一刻都不停顿。 “将他们的面巾都摘下来。”皇帝说着看了眼碧桃,她此刻正把睡眼惺忪地儿子搂在怀里,视屋内的气氛如无物。 他稍稍放心。 面巾下的三张脸普普通通,毫无特色。是死士的特征。 不过,这也不代表无迹可寻。 打斗时的动作就能显露出门派类别,倘若侍卫经验丰富,还是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再加上派遣的举措会有风声传出,在宫中行走更没人能立时将痕迹都抹去。即便证据不明显,也不代表抓不到。 “可有问出什么?”皇帝沉声发问。 “回皇上的话,”回话的是这一班领头的侍卫,他脸一抬,赫然就是曹选侍事件中曾经帮助过碧桃的那个。他本事不差,却更胜在能抓住机会。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将手中的银簪呈上去道,“此乃臣在黑衣人手上发现的东西。” 若是平时有一支银簪莫名呈上来,皇帝是决计不会多看它一眼的。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根簪子就显得尤为突兀而诡异,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大家族中传递信息的技巧皇室之人能知道泰半,有些甚至就是从皇室流传出去的。 皇帝眼皮微垂思忖片刻,将银簪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似是在寻一处地方。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微微一笑,自簪身刻的牡丹缠枝处上下反身一扭,“咔”地一声,簪身分裂成两半,却不是被人强硬掰断的不规则纹路,而是圆滑如初。 里面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露出痕迹。 皇帝展开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重新放了回去,眼底却有暗涌缓缓地流动。“先将他们压入天牢。” “是。”领头地侍卫抱拳,复领着一干侍卫押解犯人,自五皇子的房间退出。 “承景。” “父皇,儿臣没事。”小家伙揉了揉眼睛,回应道。人小易困,一张包子脸比白日里瞧着更软,趁皇帝眼睛转到他母妃身上时悄悄地打了个呵欠。 皇帝抚上碧桃尚且散落的乌发,轻声道:“小乖,朕去长春宫一趟。”却没有说明原因。 碧桃自是知道的,不曾胡搅蛮缠,乖乖地放了人:“皇上去罢,晚上风凉,记得多披件衣裳。” “嗯。”皇帝笑了笑,捏紧手掌里的银簪,反身而出。他看见外面小东西的几个贴身宫女正担忧地探身向里望,随手指了一个道:“去吩咐小膳房,给贵妃煮一碗银丝面。” 他还记得事情发生之前,她曾说肚子饿了。 “奴婢遵命。”奉紫应喏而去。 皇帝亦摆架出了翊坤宫,夜已深,宫门虽早早下钥,皇帝前去自是不敢不开。 碧桃敛眉思忖,寿王交代的事情自己已然安排完全,余下的事,就该由他们来定夺操心了。她摸了摸怀儿子景倦倦地小脸儿,温软地笑道:“团团没被吓着?” “嗯……”小家伙此刻爱娇地窝在娘亲怀中的样子颇得他母妃真传,“乳娘叫起来的时候被吓着了,娘今天和团团一起睡吧。” 碧桃想起自己曾经抱怨贞美人挡在自己跟前,反把自己吓住的事,不禁抿唇一笑。 “好,娘陪团团睡觉。” 她亲了亲宝宝的额头,将他安置好,掖上被角,轻轻拍着小被子哄他入眠。小家伙本就困了,此时感受到身上有规律地轻拍,眼皮儿软软地搭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主子。”奉紫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声音轻若鸿羽,“银丝面可还要用?” “自然,不能浪费了皇上一片心意。”碧桃站起身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往外间走去。 儿子要顾,男人也要顾。 --------------------------------------- 发生在长春宫的事不必刻意打听,第二日便就在后宫传遍,皇上深夜带兵入内,皇后被拘禁,一时之间宫内人心惶惶。京畿更是因此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显赫多时的李氏一门因通敌叛国的罪名统统被押下大狱,只待秋后满门抄斩。 唯皇后一人,因已嫁入皇家不在满门之列,但为其母族所累,李氏叛党被一网打尽的时候就已被送至冷宫,永世不得出。大公主因此跪在御书房外一天一夜,颗粒未尽,滴水不沾,一直到晕倒在地都不曾求到皇帝特赦的恩旨。 李家茁壮的参天大树就这样轰然倒塌,接替他上位的,是荣贵人背后的聂家。 只是圣上深谋远虑,此次不再将兵权尽数交予聂家,更有其他两家悄然盛起,于武将中呈三足鼎立之势。 然而没有人知道,与李家通信的蛮族公主阿笙,曾一直滞留京城。在这番朝野动荡之时,她还来不及传讯回族就被心慕之人手刃。 “……子归?”她倒下时眼中有着迷茫,还有经久不变的欢快笑意。仿佛还有着和谈路上初遇他时的天真快乐,太后大寿时看他彩衣娱亲地醉心捧场,夏日灯会时与他抢夺套环的俏皮捣蛋。 五光十色的记忆如同走马灯在脑中旋转,而最后,她只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如同清铃的脆响。 寿王眼神寸波不动,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却平稳依旧,让人倍感森寒。 “喜欢我有什么意思呢。”他掸了掸衣摆沾上的血珠,轻轻的问。眼神里有着茫然和不解,以及淡淡地无奈,就好像,他承受这些情爱,并非他所甘愿的一般。 即使他曾经确实对如何处置她有过心软,那也并不是因她的缘故。 他心里是明白的。 “胡备。” “末将在。” “传话给皇兄,本王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回他准备拿什么来赏赐本王?” “……末将遵命。” 皇帝能赏他的无非是些金银玉器,宝马雕刀,只是这回大方了点,李氏的事因他出力不少,便准许他可以在封地和京城来回,不必再拘在一处。 寿王自是乐得逍遥。 而后宫之中,皇后被禁,自是贵妃独大。虽太后以贵妃养胎为由让贤妃丽修容协理六宫,但她二人或只做表明功夫,或真心实意,都是贵妃的人。 圣上的恩宠更是被贵妃牢牢霸占,即便内阁大臣频频上折,皇帝都留中不发,转过身后仍旧我行我素。 虽然圣上子嗣不丰,但养到现在也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大臣无奈何,只好先将此事搁到一边。毕竟于他们看来,男人喜爱美人是天经地义之事,即便皇上现在迷恋贵妃,等新人入宫,亦会忍不住贪嘴,不必他们多劝。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又逝。 元徵八年,春风三月,贵妃薛氏怀胎十月诞下四公主,圣上喜不自禁,当即命名为“朝阳”,满月时爱之愈甚,取小名“宠儿”,道其应为“整个大元朝的宠儿”,天下哗然。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贵妃母凭女贵,会理所当然地晋升为皇贵妃时,皇上的举动又一次出乎人们的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卡到快哭→ →看写出来的东西就知道了……无论是政治还是死人,都是我的死穴。 小公主本人还算好,只是身份要求,有些事她不得不做。 生错地方了呀小公主。 第110章 夫人 皇贵妃之位,本就是位同副皇后,只是当今圣上却对此位犹不满意,另特设夫人之位,封薛贵妃为昭华夫人,无论妃嫔跪拜礼节,晨昏定省,服饰规格,以及配享太庙,祭天祭祖,皆依从皇后之尊。 竟是寻常人家都难有一遇的地位——平妻。 此举一出,才是真正的举国哗然。 这样的风光荣耀,上溯数百年,未能有一人得享。薛氏一门更是因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俸禄恩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然而让朝臣不解的是,李氏皇后已经因母族谋逆之罪被废,后位空悬,若是圣上有心让薛贵妃得享殊荣,为何不立她为后?纵然薛家家世稍微差些,但只要圣上愿意,他们这帮老臣也着实不敢多嘴。 其实这个问题,就是皇帝,也颇是费解—— “真不想当皇后?”他从气棋瓮里拾了颗黑子,望向对面,再一次发问。 她玉手拈白子,相得益彰。但落子处却叫人无奈,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玉人儿拧眉道:“就算当皇后,也不是元后。” “……”这倒是。 不过更让皇帝头疼的是——接下去该怎么放水让她? 自从与她下过一盘棋,她倒对此起了兴致,时不时就抱着棋盘来找他“请教”。都说大臣和皇帝下棋费脑子,赢不是,输的太惨也不是,谁知道皇帝下棋其实也很累,赢了她,她屡败屡战,输给她,她能直接把棋盘砸了跟你抗议。 总之就是,不下不行! “虽然不是元后,但天下人皆以为皇后之位方能母仪天下,即使朕将一切的待遇都设置的位同皇后,他们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无可更改。” “都说皇后堪与皇帝并肩。”碧桃又落一子,语笑盈盈,“那皇上告诉我,‘后’字何解?皇后,皇后,依旧是只能站在皇上身后不是?” “歪理。” “理不在正,能解就行。”她眉眼儿弯似新月,虽位及高处,却依旧清甜可人,“天下人的想法与我何干,我自己欢喜,足矣。” 想起曾经她对敏贵嫔说过的那一句“我不乐意,你奈我何?” 皇帝低笑。复不待她收回手去,就势捉在手心道:“该走了。” 恰这时,奉紫躬身而入,道:“皇上,娘娘,东西已经备下,可更衣前往封妃大典了。” 碧桃鬼使神差地看向皇帝,正与皇帝的视线相撞,只见他握住她的手往外送去,微微一笑:“走罢,夫人。” 鬓边的流苏浅浅一曳,刹那间,她翘唇绽开嫣然之色,广袖如流云拂过软垫,起身相应。 二人相携而离,奉紫怔怔目送,却站在远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样的尊荣,只怕天底下没有女子可以得到吧?就连小姐,在同等样貌之下,也是不行的。 ----------------------------------------- “皇后娘娘。”阴森寒凉地冷宫里,一声清脆的不似冷宫之人的声音响起。那人穿着看守宫女的服饰,将饭菜搁在缺了一角的红木几上,“请用膳。” “本宫已经不是皇后了。”废后李氏怅然地一叹,她摊开手掌轻轻一握,却什么都没能握住。她苦笑着,再次呢喃,“已经不是皇后了。” 那宫女对着她却依旧恭敬,她挽袖将筷子布好,轻声道:“无论如何,还请娘娘别饿着自己。身子重要。” “本宫……我知道了。”皇后走到桌边,执筷时多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是见过你?” “见过的。”那宫女有一双水灵的大眼,即便皇后因悲痛失落而将四周门窗紧闭,致使屋内光线黑暗,亦仿佛可以看见她生辉的眸光。 灵巧地,像是会说话。 只是她轻轻地吐出那三个字后,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皇后虽然好奇,但想着皇宫里的宫人数以万计,早年认识却贬到冷宫行役的也不是没有。又能熟悉到哪里去呢。 至少她该庆幸,没在这个宫女身上看到人走茶凉的凉薄,更或受到落井下石的待遇。 她毕竟,已经不是皇后了。 “娘娘慢用。”那宫女躬腰行礼,复推开门去,光线照在她脸上的一瞬,她微微侧过头,以抵挡日光的直刺,复迈步缓慢地离去。 皇后看见她侧脸的轮廓,手中夹菜的筷子一颤,很是怔了一怔。 她是,贤妃的…… 那宫女来到另外一间屋子,依旧是门窗紧闭的房间,她推门进去,轻唤道:“……薛美人?” 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发出闷响。继而暗处传出沙哑地回应:“我在……” “就是今日吗?” “是的,今日就是您妹妹的……封妃大典。” “……我我想去看看。”空气中的呼吸急促起来,那语气里有着太多的情感掺杂,似怨恨,似不甘,似庆幸,似渴望,这些感情混搅在一起,连她自己都开始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执意。 薛家有薛碧桃,很好。 但她是自己的妹妹……一点也不好。 “我带您过去。”那宫女犹豫了一下,终是应下了。 “嗯,谢谢。” 那宫女好像在宫中有一点人脉势力,一路有惊无险,带着薛绿萼来到举行封妃大典的奉天门外。两人隐在红柱之后,大典声势浩大,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样一个角落。 大乐鼓吹振作,皇帝服衮冕而出落座后乐止。礼部官员捧册宝各置于案,奉节官奉制官奉册官奉宝官及掌节者各入就殿上位,西向立定。典仪立于龙椅之下,奉天唱旨,碧桃亦在下,待旨意宣罢,接圣旨拾玉阶而上,皇帝起身相迎,二人并肩立在一处,着眼于下。 底下大臣命妇及众妃敛衽叩首而拜,口称:“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昭华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薛绿萼屏息看着眼前的一切,上头站着的人,与她有着同一张芙蓉般生就脸儿。 那人华服加上,为万人所仰,而自己,形容潦草,衣衫不齐……她当年明明连自己一丁点儿都比不上,那样怯懦娇弱,只会倚在绣楼里望门流泪。 这样一个女人! 可是,如今看着她,自己却好像再也生不起怨恨不甘的情绪。她站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上,纵然是从前的自己,纵然自己没有被陷害,难道就可以做的到吗? 薛绿萼怔了许久,一直到钟鼓礼乐消散,方回过神来。 “走吧。”她背过身,对那宫女道,“栀子,谢谢你。” 名唤栀子的宫女一直没有催她,甚至比她滞了更久。此时,她见她清冷的眉眼儿在那一瞬变得苍凉而无望,心里流窜的念头终于撞倒了铁壁,跌破脑袋,狠狠地摔落了下来。 她虽然没有被皇上处死,但是因为曾经帮助过贤妃娘娘,便被分配到了冷宫里做活。她本来是想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贤妃娘娘曾经拼死扶植保护的人……没有护住。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帮忙,将对薛贵妃有仇的人推出去,用她成全自己的念头。 可是薛绿萼终究没有露出那样的想法,她不知怎么,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许,于贤妃娘娘来说,她也是很重要的。 她不该为了别人让自己被染成黑色,那样到了冥间地狱,娘娘一定会不愿意认她吧,她笑了笑。 然而就在她们二人发愣的空当,大殿之内骤然掀起了暴雨波澜。 宫女侍卫甚至典仪官中,有不少人突然暴起,或将案上的宝册扫落,或推倒熏炉桌椅,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有几人趁势拔出脚底帽檐藏的匕首,扑向皇帝和寿王。 大殿之中一片兵荒马乱,皇帝措手不及,保护碧桃时右臂被匕首划伤,那刺客见状一喜,手握形如弯刀的匕首,白刃迎光一亮,直刺而下。 就在这时,已经趁乱跑到台阶上,却一直犹豫不决的贞美人咬牙扑了过去,准备为皇帝挡下这一劫。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没有容貌,如果能有救命之恩,皇上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只希望哥哥手下的侍卫是真的训练有素,能及时救下她的命。 正专注于对付此刻的皇帝神经高度紧张,待他觉得眼前一花,以为是又有一刺客随之而来,立时抬臂一挡,将他挥了出去。 “皇……上……”贞美人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胸前还插着刺入的匕首,周遭血如泉涌,她眼白一翻,厥倒在地。 皇帝也是一囧,小乖曾说过贞美人窜出来救她反把她吓了一跳,这话不假。 不过有贞美人这一挡,刺客没了武器,他总算抓住时机,将过招的刺客制服。随后,熊尧带领手下的亲兵涌入大殿,胡备亦带入寿王的人马,以多胜少,刺客纷纷被抓住,或直接就地格杀。眼看着形势往好的方向倒去。 碧桃这边,却出了状况。 她在暴动刚起时,准备寻找兵器防身。才刚看到一侍卫紧握着佩刀受伤倒地,不等她夺来,就听到久违的忸怩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回却是干脆—— “到时候了。” 她一愣。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通关了? 可是—— 她侧头看向皇帝,技能点数明明还只有99点,怎么会…… 然而不等她深想,一如当初踏入副本时的状况般,她脑袋如被重物所击,沉沉地昏了过去。 “小乖!” 作者有话要说:泥萌以为要回去了嘛……其实,接下去是作者的神展开了-v- 这章是不是信息挺多的,栀子呀刺客呀奉紫呀blablabla 下章也许会先更皇帝的番外?身为版面控,看到番外上下不在一起我一定会死。 然后就是第四卷结局卷。嗯……虽然没几章||| 贞美人这个角色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让她这么死了……(←喂!) 第111章 番外——皇帝 他自落地起就是太子。正宫嫡出的长子,父皇与母后相敬如宾,便没有另立他人的意思。周遭兄弟不是没有能干的,然而只有他是父皇手把手教导成人的皇子,感情深厚不比别人,继位之事自然是顺理成章。 但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君主。 他所做的,不过是平平稳稳的继承祖宗家业,然后用父皇所教的本事,在其位,谋其职而已。这样的日子算不上不好,只是略有些无趣。 直到又一回秀选过后,薛家一对长相相似的姐妹入宫。 最初在大殿上看见那对姐妹,姐姐薛绿萼给他留下的印象更深刻一些。毕竟后宫中还未曾有冷美人这样的类型,尚算的上新鲜。至于妹妹,本因脸色苍白,身子怯弱让他没有产生多大的感觉,他不喜欢病美人儿。但在她将唇瓣咬出殷红色泽,与苍白产生明显的对比之后,那一瞬间的视觉冲击,让他觉得这个年龄应该不过十五岁的少女,还是挺有趣的。 至少,她懂得怎么让自己看上去更吸引人。 而在尝过她的味道之后,他更觉得这个小东西可以宠一宠。怎么说呢,纯然却不蠢笨,娇甜却不腻味,答起他的话来总是很有趣,就连被他戳穿佯装的气质后亦没有泫然欲泣,以博他怜惜之态。她先是桃腮若艳,接着又有点想出气般的撅起了嘴,最后爱娇的依到自己身边,控诉自己欺负她。 这样的小宝贝,让他觉得很惊喜。 总算在后宫中,不会再一直听到那些千篇一律的答话。原先对着那些妃嫔,偶尔他来了精神也会逗一逗,她们的反应却着实让人兴致全消。她们以为自己私底下和别人不同,但实际给他的感觉如出一辙。多数时间都是令人乏味的。 但就在他以为小东西与别人不同时,宫宴上她索要赏赐的行为却彷佛在嘲讽他的念头。那日她额贴花钿,眼描珠粉,身上的绸缎裳儿薄,却裹了叠叠层层,一眼望去,苏绣缀珠的衣裳流光,再往上,欲坠的堕马髻衬的她小脸儿娇俏妩媚。她款款走上台阶时,褶摆轻转,笑若桃绽,刹那蛊惑人心。 看着她吃到笋片后满足的笑颜,更让他觉得,她还是一个简简单单地,很容易就满足的少女。可惜他失望了。 于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翻过她的牌子。然而别人终不如她有兴味——裴宝林像她,但只学了个表面;敏宝林虽是她表妹,但跳脱的性子不为他所喜;宜宝林温婉,原先他是喜欢这样的,如今却觉得寡淡;宫宴上抢眼的傅宝林曲弹的不错,最难得心境好,可惜聊天时亦是平常。女人身处内宅所见有限,无论所读诗书再多,没有经历见识过,终是无味。 她是个特例。 她让宫女来请他的时候,自己觉得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大概是想不到她会和别的妃嫔一般,将他截到自己宫里去罢。 后来听了她的解释,再听到她傻乎乎地不小心用了“你”和“我”两个字时,心里不免震动。就好像一开始发现她不畏惧自己的气势般,有所触动。她不是不会讨好卖乖,但举止自然亲昵,与她人的谄媚奉承大异其趣。 当那个瞬间听到这话,再想起她平日与自己相处时的姿态。他不由相信,这就是她心里的话,坦率而直白。 这让他心里十分受用。 但是至此,他宠她也不过是与别人相较起来,多一点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无更来着,但是编编教了个防盗办法,于是去码了一下黄桑的番外。 正文的话,明天我尽量早点更。如果今天晚上能码好,就可以设置存稿箱啦~\(≧▽≦)/~ 第112章 番外——皇帝 他始终相信,是妖是魔,是仙是鬼,但凡日子过久了,就没有不知道的。 然而,小东西却是个例外。 前一刻她还娇娇软软地窝在自己怀里,甜声腻气,下一秒就可以姿态骄矜的对付别的妃嫔,张牙舞爪。 在御花园,乍看见她毫不给人面子,借着身份让人直直下跪的时候,他心里不知是有趣更多一点,还是吃惊更多一点。 “怎么?是裴宝林的膝盖特别金贵,不肯领罚吗?”。 “芸缕,咱们走。” 她见人不肯就范,软刺了人一句,达成目的后便昂着小脑袋瓜,小模样儿很是张扬的走人了。男人总是不喜欢女人太强势的,然而他内心仅剩的一点不喜,也被她的可爱逗笑。 再一看裴宝林模仿她的模样,便尤为厌恶。 他本是喜欢宁和娴静的妃嫔,但是她如一团烹油的烈火,在他心里滋滋燃起,时刻提醒着他,她是不能忘却的存在。 他很是宠了她一段时日,一直到了冰雪消融,春风拂波的时日。 四月春蒐之前,他发现了她一个秘密——她会武。 他心底即便没有掀起惊涛骇浪,也实在惊诧为难。帝王惜命,即使他对生死没有这么执着,但是他背负的责任让他不能随意断送自己的性命。 他虽然被她的哀怜娇姿打动,不忍将她打入冷宫,但心里却着实疏远了她。 若说一箭射下宓贵人的发簪,以应对对方的挑衅,让他思念起她的特别,那皇弟的胡闹就是一个契机。 她凭着与世间别样不同的武艺,像灵巧的猫儿,跳跃在茂密的枝叶之间,抬手取人性命。 “啊呀,果不其然是病得太久了。妾身失手,还请宓贵人见谅。” 很是稚气的挑衅,却让他笑不可抑。 “我自己来。”她扬起下巴。 “是早上没吃饱饭!”她胡搅蛮缠。 “皇上,你侍卫处的候补侍卫还多吗?”“妾身担心,妾身把他们埋了之后,您没人使呀。”她促狭娇俏。 “皇上小心!” 她……她简直该死。比起被侍卫曾曾围护的他,跳到敌人眼皮子底下的她才更应该小心! 她坐在树梢轻舔臂上的血迹,碧枝黑裳,白肤血珠,这一组颜色,就此印刻在他的心里。也许男人总是禁受不住美的诱惑,她救他,让他又气又笑,内心还有难以言说的复杂。但她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却感到悸动。 在这样情浓的时刻,她姐姐害的她流产,便让他尤其愤怒。 他对后宫的动向不能说全然知道,但也会派人盯紧一二个关键之处。薛绿萼奉了谁的命令,想讨好谁往上爬,从而去陷害安选侍的孩子他没有精力了解。但她阴差阳错的害死了小乖腹中的孩子,就断然别想全身而退。 他将薛绿萼打入冷宫,并隐瞒了原因。一则,皇宫的阴私不方便与人知道;二则,她与小乖有血缘,未免名声牵连,这样的处理对小乖以后的晋升不会构成阻碍。 然而这还不够。 他头一回将底下人搜集的信息看的这样仔细,知道了她一开始就打着把妹妹一并拉下水的主意。 更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皇后不会不知道他如今正宠的人,她向来稳的住,正当盛宠的妃嫔她一般不会动手。这一回她只怕只想捎带着让他对小乖产生芥蒂,殊不知,小乖腹中怀有龙胎。 禁足虽是小惩,但德妃对宫权一向虎视眈眈,等她解禁,后宫的局面便也难说。 按理,二人纷争,更会让他头疼。 但是一想到他和小乖的骨血,他就忍不住要将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而皇后身为始作俑者,自然是最佳人选。 他心惊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将她分离于妃嫔之列,放到一个很是特殊的位置。 想护着她,宠着她,任由她爱娇笑闹。 “她们又不是皇上的宝,紧着她们做什么。” 她做错了事和他歪缠,弯弯的月牙眉儿,清莹莹如莲叶滚珠的眼儿,小扇子似的睫毛一眨,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这一句便将他的火气消了,只因正正说到他心里去了。 万物皆有价值,为了那些没价值的瓦砾木盆,自然犯不着让他手心里疼宠的珍宝不适。 不过他没想到,瓦砾心比天高,就是一只癞蛤蟆,它也想吃天鹅肉。 那一天下了朝,他如常前往储秀宫。远远看见两拨人在志乐斋前的争执,断断续续的传来诸如“宠妃”“薛氏”“本宫”的字眼,仪仗拖累,他径直下了御撵。 “……本宫迟早要当上皇后!等皇上百年之后,本宫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本宫的儿子,才是将来这天下的主人……” 那女人形似疯癫,但只这么一句,就让他勃然大怒。没有一个帝王愿意听到这样的话,皇帝百年之后…… 他虽然表面平静,但赵忠信跟随他多年,很快就让人将那女人闭上了嘴。 事后他也曾让太医检验过是否另有人加害于她,但并未检测出致癫的药剂残余,只知她确实受了一些刺激。而她疯癫之前,只曾与小乖有过交锋。 若说是小乖言语相激,那她如此容易就被激出了这样的话,可见心里早存了大逆不道之意,死不足惜。 这件事让他又一次记起,龙椅御撵,从来不止是皇家红眼相争的东西,后宫的妃嫔虽争的是他的宠,更多的是还龙子凤孙。以保自己一世荣华。 他心里不禁怅然。 “我要的是皇上,其它的,于我何干?”她平日虽然恃宠而骄,胡搅蛮缠,此刻却是细心熨帖。因知晓 他真正想问的话,不待他说,便铮铮道来。 他最喜欢她的眼睛,清澄干净,诚挚固执,从不躲开他的直视。 也许在这个时候,在他倦于宫廷争夺,真心蒙尘的时候,她的这句话虽然简简单单,却终是把她捧到了自己眼前。不再是珠宝金玉,不再是一样有价值的物品,或者一个可以疼宠的宠物,而是一个姿态平等,活生生的女子。 她终是无法阻挡的,入了他的心。 只是这时心里的悸动并不稳固,让临死的贤妃一拨,就轻轻的动摇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会跟着女人的引导走的皇帝,即便是枕边风,也只有小乖一个人可以吹的起来。这样的动摇,在他抽丝剥茧细嚼品咂之后,就很快消失了。 再之后,感情日积月累,渐渐变得凝而厚重。 即使当中磕绊,但他们有承景,有彼此,那些风浪便都不算什么。前朝是战场,后宫是修罗之地,唯有她住的翊坤宫,是他的归属。 手中有关她的信息皆能很快能递到他跟前,原是敏婕妤依仗腹中的龙胎将她拦下,哭啼作戏,求她成全。 “本宫不乐意,你奈我何?” 当年她尚且稚嫩,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他方觉得她的张扬是可爱。 而如今她无需再三软刺,对手便屈膝下跪,即便是计,也落了下乘。 她纤手搭在宫女手背,骄矜嗤笑,明明已成了张狂,但他仍是心甘情愿,笑纵她在自己的庇护下张狂的不可一世。 甚至,欢喜宠溺。 专宠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本就再没别人,能比她与自己更契合。便是在旁人那里看到一盘水晶盘盛的樱桃,都能教他想起她来。 只是他不说,她心里便十分在意,他爱看她吃醋恼人。 但也舍不得。 “真不想当皇后?” “就算当皇后,也不是元后。” “虽然不是元后,但天下人皆以为皇后之位方能母仪天下,即使朕将一切的待遇都设置的位同皇后,他们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无可更改。” “天下人的想法与我何干,我自己欢喜,足矣。” 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她手心细腻,许是有些紧张将要到的封妃大典,沁出一些汗渍,在宫女提醒之后,下意识便望了过来。 他握的更紧,微微一笑:“走罢,夫人。” 只如普通人家的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讨厌写男人角度的番外,因为我写正文的时候就会很二的把男人的心里变化也写了。 所以番外就有点累赘,好像没啥不一样的t^t对不起妹纸们。 > <每次都会拿这个和父亲大人得瑟,嘿嘿。 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30 11:54:10 jcykk衍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3-31 15:13:58 苏苏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1 03:17:38 胖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1 09:03:14 雾瓷在此丶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1 17:53:27 49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2 12:04:17 庐州月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3 17:10:18 美丽蘑菇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6 22:24:21 looking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6 22:50:02 鲨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7 09:32:50 美丽蘑菇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4-07 23:56:17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0 22:54:03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0 23:20:04 miss叨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4-10 23:30:05 鱼酱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1 16:19:21 冰雪宝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1 23:20:02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2 23:40:58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3 22:19:37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3 23:25:32 小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4 14:34:16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4 22:03:40 冰雪宝宝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4-15 21:35:29 云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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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你别那么凶嘛……”小小幼嫩的声音传出,小白狐靠近她,用嘴巴刁了刁她的衣服,如邻家弟弟一般委屈,“人家守了你好一会儿呢,你,你要不要先喘口气,喝口水?” 碧桃吃软不吃硬,见它这个态度,便语气柔和了一点,反正自己也没指望它有多靠谱。“前因后果,你自己说清楚。” “哦,别急,这次是在游戏里,能量很充足,我慢慢和你说。” “……” “其实有一件事要先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 “你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其实不是什么副本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平行时空。” “……”碧桃莫名觉得自己没有太惊讶,也许是那里整个儿的氛围,很少给她游戏的感觉,仿佛身临其境。所以果然是真时空么。 “那技能点数是怎么回事?” “人家从头开始说吧。其实你闯进来确实是巧合——还有人家的失误。这个真·时空副本是父亲大人的研究团队最新研究的东西,准确来说,是父亲大人的父亲大人的父亲大人,他对百慕大的磁场非常好奇,后来经过两代人的研究,到了父亲大人这里,突然有了这样得想法——穿越到别的时空生存。” “不过父亲大人没有和我透露太多,所以当时我确实以为这是一个游戏副本,就随便把你丢了进来。父亲大人在发现有人动过电磁波结界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然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他一直没有突破怎么将人的灵魂电波送过去的课题,却被我误打误撞成功了。于是后来他通过与联盟元首的交流,决定将错就错,把你当做异时空体验的实验者。你知道的,即便穿越的举动成功,也要实验在异地会不会有不适感觉,包括本身的身体和分离的灵魂电波。至于攻略什么的,都是为了安抚你,让你别产生抵抗情绪才给出的借口。” “啊对了,听说你的哥哥们曾经通过各种途径试图让他们放弃这项研究,只是有元首施压,如果研究成功,这就是人类在这个时代最轰动的举措,所以他们没能成功。” “……就不能换点别的事给我干么。”碧桃欲哭无泪,所以他这是和外空人(外时空的人)谈了一场恋爱是吗? “这个……当时薛碧桃是要进宫选秀的,人家觉得与其落选嫁给那些纨绔子弟,还不如和外时空皇帝来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你们不是都喜欢这样嘛。”小小咕哝,继而理直气壮道,“如果进宫的话,要活的舒坦当然要讨好皇帝啦。所以制订这么个任务也没错嘛……” 碧桃额上爆出一个“井”字。 “这事真的很巧,我是看见你内部资料填的真名,才把你扔到和你同名的人身上。但是据父亲大人说,在后来的实验中发现,体质虚弱的人才容易被置换,所以如果换了其她人的身体,你可能不会被成功送过来——至于那个曲忻然,时空年代不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过来的,总之和我们无关。” “这不是很奇怪吗。”碧桃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死党曾经给我看过一本书,除了后来的走向,人物背景都与这个时空无异……” 小小听罢迟疑了一下,道:“听起来很玄妙,也许很多作者说‘书中是另一个世界’的话,是真的。不过以现在的科学水平,暂时还没办法解开这个问题。” “那技能点数?” “这个呀,很简单的。”小小听到自己懂的问题,高兴起来,“其实人的身体和大脑一样富有无限潜力,平时多数人只用到了百分之二。你加哪一属性的点数,我就会对其进行刺激,激发你的潜能罢了——这样也算是给你的额外福利了吧。” “……又不是我自己的身体。” “呃,这和身体电波的关联比较大,理解成灵魂好了。总之是你的没错,可以带走。” “警觉也是?” “嗯,都是,例如警觉,就是类似于原始动物般的直觉,危险靠近就会身体预警。至于让皇帝更相信你之类的技能,是亲和力这类的加成。” “这项发现才轰动吧。”碧桃扶额。谁不想自己被激发潜能,变得又聪明又美丽。 小小沉默,许久方道:“父亲大人曾和我说过四个字,慧极必伤。高科技的发展已经破坏了地球的生存,如果大范围激发人类的潜能,但道德品性方面跟不上,那未来的发展一定会失控。所以这项技术在被研究出来之后,就已经被元首下令封锁。只是后来他们为了补偿你,才允许适当的给你一些好处。” 碧桃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她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话题问:“嗯,高科技破坏了地球,所以人们决定跑去破坏别的时空?” “……咳,会有一定的制约,毕竟历史的进程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再多的想法也得不到实现。如果可以,到时候进行时空移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说还太早了。” “所以技能点数停留在99的时候我被拽回来的原因是?”她突然想到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呀,研究已经结束了嘛。那不过是一个让你安心留在那里,有动力生活下去的借口,既然这边已经好了,当然就接你回来了。” “那也应该和我说清楚吧。”碧桃蹙眉道,“我在那边的事还没有全部解决。” “反正孩子和男人都不是你的,有什么好解决的。” “小小!”碧桃瞪它,“什么叫不是我的?我生的,我养的,我小心翼翼折腾来的!就是我的!” “……好嘛。”小白狐趴到她身上,用乌溜的葡萄眼看她,“那就让你回去一次好了。不过老实说,薛碧桃的身体快要崩溃了,所以我才这么早把你拉回来。这次回去我也把握不准你会什么时候回来,时间大概会很短。” “我心里有数。” “人类真麻烦。”小小咕哝了一声。 “等等,我是不是还有任务奖励?” “是的呀,有神装哦。”小小的声音欢快,“你要现在穿吗?” “……我想换一个奖励。”碧桃看着它,脸色平静,却满含危险,“如果不能实现,我就上告联盟,你们没有经过本人的意愿,就擅自拿自由公民当做试验品。” “……”人类真狡猾! 它扁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碧桃微微一笑:“你都能把我的灵魂电波转过去了——当然做的到。” ----------------------------------------------- 从黑暗中苏醒,碧桃慢慢地睁开眼。 “主子!主子你终于醒了。” 她稍稍偏过头,眼睛还处于不适的状态,宫女的身形尚且朦胧,入目的家具摆设虽然有着轻微的变动,但是大体上的格局却非常熟悉。包括自己卧在上面的这张架子床,她额头微扬,看着床帐顶端的九瓣莲,神情迷蒙了一下。 “主子可是觉得不适?”芸缕见她久久不回声,忙是将手边的茶盏一搁,上前询问她。 视线渐渐清明,她看着宫女渐渐清晰的脸庞,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芸缕。” “是,奴婢在这,主子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芸缕高兴的眼泪滚落,她用帕子拭了一下,轻声道,“主子躺了有十几天了,太医说是那天被刺客惊吓到了,得了失魂症。” 碧桃开口的声音嘶哑,似乎喉咙干涸了许久,“水。” “瞧奴婢高兴的!”芸缕忙不迭扶起碧桃,把水杯递到她嘴边,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除了上朝,皇上一直守在主子身边,这会子是去接五皇子下学了,您才没见到。五皇子也是,每天端着凳子坐在您床边,说给您背诗词,您听的烦了,就会醒过来了。” 碧桃笑起来,团团居然知道自己不爱看诗词。 她就说,这是她生出来她养大的孩子,怎么不关她的事了。 喝了两口水润过嗓子,碧桃决定先把这几天的状况问清楚:“芸缕,那些刺客怎么样了?”不自禁地又问了一句,“皇上可是无事?” 芸缕含笑:“主子果然是挂心皇上——您放心罢,皇上只左臂受了轻伤,没有大碍。刺客大多落网自尽了,却也逃走了两个。但奴婢听说,是寿王故意放走他们,从而追查出刺客的来源。” 碧桃脸色稍红,若像芸缕说的,皇帝在她床边守了这么一段时间,要是有重伤,群臣也是不肯的。是她多嘴了。 “那,可有查出什么来?” “是蛮族的人。”芸缕顿了顿,“那制成弯刀形的匕首也是确认的证据之一,蛮族人惯用弯刀,但是不好藏身,他们又想伪装踪迹——还是教咱们看出了破绽。听说是为了他们的小公主报仇。” 为小公主报仇?碧桃沉思,这虽然是原因之一,主要目的应该还是为了刺杀皇上。 即便小公主再受宠爱,时代所制,国家或者族群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一战未歇又动干戈,难道是因为听到了李氏被灭门的消息,觉得大元朝无将? “不是还有聂家吗……”这样想着,她轻声喃喃。 “聂家?”芸缕在后宫方面有一手,但于朝政上就不很懂了。她略有不解,复以为主子是问荣贵人的事,便道,“这也有件奇事,大家本以为荣贵人凭借家族要风光一时,荣贵人自己却突然求到皇上跟前,竟说要改嫁给一个姓颜的举人——偏偏皇上应了。这消息一出,惊掉了宫里不知多少双筷子。” 居然还能这么干,就是碧桃也有些惊讶。不过想想,这其实就是把自己的姬妾送给官员用以拉拢,只是主角换了是皇帝,大家就觉得稀奇了。而且,拉拢的反是姬妾一方。 “还出了什么事?” “还有一件……”芸缕叹息,“于咱们不算是大事。贞美人为救驾逝了,皇上追封她为贞嫔,葬了妃陵。” 死后的风光,对本人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意义吧。碧桃并不在意。 “这些天儿一直是皇上喂主子吃流质的食物,主子身上恐怕没什么力气,可要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吃的?” “嗯,是有些饿了。”碧桃摸摸肚子。 芸缕笑起来:“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吃的!”她话落,转身向外走去,在纱帐外看见接了五皇子回来的皇上,忙是行了礼,不及嘴上请安,先回禀道:“皇上,主子醒了。” 透过朦胧的纱帐,皇帝的身形似乎猛的一顿,继而掀开帘子快步走过来,步伐甚至因急促而有些凌乱。他看见他的小乖坐在床边,流泻了一肩墨发,红唇似弯弯的菱角,清甜的笑意如初,心仿佛被人骤然攫住,疼痛压抑之后,是猛烈的跳动。 他走近她,手背在她额上一贴,语音低哑而缠绵:“小乖,你醒了。” 碧桃拿下皇帝的手贴在脸颊边,带了薄茧的掌心温暖如常,她仿佛小女孩一般的咕哝:“又不是发烧,我才睡了几天,皇上怎么就变笨了。”她又用另一只手捏捏他的脸,“还瘦了,嗯,还好没有像邋遢大叔一样长胡茬。这样我会不想要你的。” 他先还在笑,等听到尾句,点漆的黑眸紧紧盯住她,帝王的威仪尽显:“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的眼睛漫上一层水汽,“你威胁我。” “怎么会。”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软的没了边儿。他轻轻拥住她道,低声:“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我就是担心,我的小乖太好了,上天突然想叫你回去——那我怎么办?” 他一想起她昏睡的这段日子,心里就像滚水一样翻腾起来。太医曾说,失魂症因人而异,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他当时心慌意乱,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比小乖还年长,一直想着都是他会先走。可是他没想过生老病死,还有一个“病”字会让一切进程都发生改变。 再也不能看到她乖甜乖甜地笑,听见她软软地像碾糯米一般地声音,还有她张扬明媚地直言对付妃嫔们的手段。倘若这些拥有过的东西骤然失去了,让他如何接受? 何况,小乖这么皮,这么爱闹,她肯定忍不住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他想。 她身子娇气,他就一直宠着她,倘若这回他不肯疼她了,她一定会难过。所以除了太医院,他还让人去民间搜罗偏方。可是,无论什么药物,都唤不醒她。 随着她一日日沉睡,他觉得整个人都烦躁起来。 幸好,她还是醒过来了。 碧桃倏尔痴痴地笑起来:“皇上——” “嗯?”他摩挲着她腻润的肌肤,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还能看到她的笑。 “你没有自称‘朕’哦。”她爱娇的蹭了蹭他的手掌,心里很是欢快。 “朕……我……”皇帝一愣,继而见到她眼里掩不住的开心,也笑了起来,“你要喜欢,以后对着你,我就这么自称好不好?” “嗯,皇上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给哭了有木有,当初刚码这文的时候没想过有人看,就是练笔的……所以把喜欢的一大堆元素(网游女配穿越宫斗)都欢快的堆了起来。 后来发现……这样苦的只能是自己t^t!!!! 关于场景设定为真实而不是游戏,一方面是为了最后he,另一方面,是编辑大人说,如果不是穿越到真实时空,那分类就是网游了。 网游……哪里有一点像网游啊t^t 第114章 回来 “那以后别吓我了,好好儿的,别再乱走。”他的语气,仿佛在说她离家出走一般,有着担忧和后怕。 “可是……”碧桃迟疑了一下,“有些话我想和皇上说。” 皇帝没有听到她一口答应,不由蹙起了眉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复见她态度郑重,方抿唇道:“你说。” 她组织了一下言辞,还是决定速战速决。毕竟这副身子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她道:“其实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唔,你可能不懂时空这个意思,大概来说,我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当然,也不是仙人什么的。”她想起曾经骗他的话,笑了笑。 “我生活的地方和这里差很多,但是也是人们一起住的。后来,因为一点意外,我跑到了这里的薛碧桃身上。咳,大概就是鬼上身这种吧——不过,我在那个时空的真名也是薛碧桃。” 皇帝沉默下来。 碧桃弯了弯眉,突然在他手掌的虎口处狠咬了一口,见皇帝疼地一“嘶”,方肯接着道:“太医说的失魂没有错,因为我的灵魂确实跑回了我原来在的那个时空。但是我舍不得你和宝宝们,所以拜托我们那里一个有能力的人,让它暂时送我回来。这次回来的时间不能很长,因为据说这副身子支撑不了很长时间了,我……很快就要走的。” “你回来,就是来看我和宝宝最后一眼?”皇帝竟是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话,面无表情的问。 毕竟是古人,即便他不信佛,对于这种附身之说,不会太惊异。因为已经很熟悉了。只不过对她言语中所说的“时空”,并不理解罢了。 他更多的,是把那个所谓的时空,想象成另外一个国家。 “才不是最后一眼。”碧桃否认。然后突然俏皮地笑起来:“皇上,你要不要作为我的任务奖励,和我一起回去?” 皇帝一愣,有点傻眼似的看着她。 碧桃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方才咬过的地方,给他一点时间消化。然后,又抬眼,眼神澄澈地又重复了一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嗯,放弃这里所有的东西——权利地位名誉财富,那些仅属于帝王的荣耀。” “娘!”一只敦实的小宝宝飞奔进屋子里,打断了皇帝的回答。他扭着小屁股,动作麻溜地爬上碧桃的床,那熟练的样子,全然不像以往这么知礼严肃。“芸缕姐姐说你醒了。” “团团!”碧桃一下甩开皇帝的手,将宝宝抱在怀里,“哎呀,娘睡了这么久,团团居然变重了。是不是只惦记好吃的,没想着娘?” 被甩开手的皇帝:“……”前一刻真是像做梦一样啊。 小家伙在娘亲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不是呢!是娘没吃饭,所以没力气抱团团。是娘吃的太少了!” “原来是这样,团团真聪明。”碧桃亲昵地顶了顶他的小额头。 “……娘,团团没那么笨。”小家伙闷声。 “是啊,所以娘夸你聪明呀。” “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夸,真的不是在说团团笨吗……”团团偏过头去,有些迷糊地道,“父皇,到底是我笨,还是娘笨?” 皇帝摩挲着被咬了一口的手掌虎口处,淡淡地看他一眼:“是你笨。” 团团哭倒在娘亲的怀里:“娘你看,你睡着的时候,父皇就是这么欺负团团的。” 碧桃:“……”宝宝,你真是深得娘的真传。 ---------------------------------------------- 在翊坤宫里修养了几天,身体还没有彻底崩溃的迹象。据小小说,这回他不会浪费力气拉她回来,只能等着身体溃败。她赖了好些天,终还是决定出来走走。 御花园里依旧是一派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她支开芸缕一众宫人,漫无目的在园中散步,心情说不上坏,但是总有些矛盾不舍。 秾丽的海棠花枝在花丛里格外醒目,她不自觉走近了些。 她喜欢海棠,所以无论是当初的芳华阁,还是后来的翊坤宫,都种了许多。 然而还没等她的指尖碰触到花瓣,就听到沉稳的不似女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充满磁性的嗓音入耳。 “你怎么在这儿?” 碧桃转身,看见是寿王,不由笑起来:“应该是,你怎么在这儿才对吧?”妃嫔在御花园里可是理所当然的事。 寿王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碧桃歪头。寿王可从来都是一个干脆果断的人,什么时候还会犹豫不决了。 他扫了一眼附近灌木丛,丢下一句:“这里不行,你跟我来。”然后抬脚就走。 碧桃看了眼翊坤宫的方向,想着皇帝应该还没有下朝,不会这么早回来。而且,如果是道别,和他也要说一声吧,就是不能像跟皇帝那样说明白就是了。 她拨开挡路的枝叶,随着他来到视野宽阔的水榭,有些了悟,这里不容易藏人偷听,而且就算有人远远看见,也不会误会他们有龃龉。这个地方确实比花丛那里要好些。 “想说什么?”她又问了一次。 寿王迟疑了一会儿,揉了揉额角,终是叹息般地问道:“你怎么会回来——我是说,回到这副身体里。” 碧桃震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脑中突然浮起了寿王一直和灵魂体的她交谈的场面。 有种被扒了衣服的感觉。 “眼睛。”寿王看她傻乎乎地样子,不由笑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看人一向很准。” “……”扯淡。 他笑道:“还有你的眼睛,和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小猫,你觉得,为什么世间这么多女人,我会在没相处过的时候,一开始就选中了你?还有皇兄,他为什么会独宠你一人?” “我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呀。”她脸也不红的道。 “这确实很有必要。”他点头,“但人总有第一印象,我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同。很不同,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我觉得在你的眼睛里,我好像能看到天空。” “天空?”她歪头不解。 “很广。”他笑起来,又比划了一个大小,“她们的眼睛里只有一个院子,非常窄,她们把自己拘在那里,遵从着男人给她们的定义,只学会了在院子里打转,和等待。所以无论她们怎么掩饰,都会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很不舒服。” “我呢?”她发现,她还挺喜欢听寿王说好话的。 “很鲜活。和这个世间的人思考的方式都不同,我总是猜不到你下一句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下一步又要做什么。这让我觉得很有趣。” 当然,因为她生活在自由的现代。 “你说的这么深奥,我还是不太相信。就凭一双眼睛?”碧桃咬着指头思考了一下,虽然不完全听的懂,总之是好话没错。但他平常都是调侃笑闹居多,她还以为他又在和自己开玩笑呢。 她咬着指头思考的样子格外可爱,他压制住想要摸摸她小脑袋的情绪,又进一步的说道:“我看人从来不是看那一副皮囊,除了眼睛,还有气息。你与她们的不同,在五官上其实并无区分,但是——就像珠光宝气,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息。这样说,明白吗?” “……不。就凭这个断定我不是这里的人?”有点太武断了。 “好吧,这么不好糊弄,只好把真相告诉你了。”他摊手作无奈地一笑,然后才道,“曲御女被关进天牢的时候,曾托人找我,说可以告诉我一件好玩的事,以此交换,让我救她出去。” 碧桃觉得好像有点知道了。 寿王的名声在外,曲忻然必定是想把“穿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告诉寿王以他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会觉得有趣而想探究更多。那曲然就是一个他获知的平台,自然能够从中谋获生路。 “唔,她说的秘密确实让我有了兴趣。但是,我发现你很针对她,似乎非常讨厌她?” 碧桃眨眨眼。 “你讨厌的人,我怎么会留着她碍眼呢。”寿王好像说累了,懒洋洋地倚在水榭的柱子上,接着道,“事情有一就有二,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猜一定还有别的人也可以做到。那我去找第二个人就好了,一辈子时间很多,有趣的事情太少。慢慢探究也不错。” ……猜的很准,自己就是第二个。 “后来,我想起来你的不同。”他好像陷入了回忆,“再后来,意外从你身边的一个宫女身上知道了你的秘密,我想想啊,她好像是叫奉茶什么的。”当然过程没那么简单,只是不用和她说的太仔细,毕竟手段不太光明嘛。 他狭长的凤眼微抬,笑容懒散和狡黠:“这样,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了吧?” 奉紫。 碧桃怔了怔,虽然这让她觉得惊诧,但如果有人发现,那素来谨慎细心的奉紫,确实是最有可能的。毕竟无论她怎么解释,习惯的不同,奉紫很有可能察觉到。 但是,奉紫为什么不揭露她?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丫鬟,力所不能及? 她突然发现,不止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认为了解他们的轨迹,其实他们也是了然地知道自己的。这个世界,并不掌握在她的手里。 “一开始怎么不说。”碧桃怔了一会儿,回神后白他一眼,“还说的这么玄妙,什么眼睛,什么气息。” “这样,可以显得我比皇兄要厉害啊。”他孩子气般地说了一句。接着看着她,忽而低声笑了笑,竟又认真地道:“是真的。即便你换成了任何一个人,我都可以认的出来。” 碧桃没由来的,相信他说的这句话。但是——她躲开他的眼睛,沉默了下来。 寿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但是受到气氛的感染,也渐渐地默了声。 “子归。”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寿王的眼睛飞快的闪过一抹亮光,语气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柔软下来:“嗯?” 春风吹皱一池碧水,伴着花香掠过她松散的鬓边,碧桃捋了碎发在耳后,望向对面的人良久。月牙儿似的眉轻轻蹙起,终是开口道:“你在我身上放的注意力太多了。这样不好。” 她其实心里一直都有疑惑,也许自他不要名声的帮她那时候起,就有了这样的疑惑。今天听了他这样一番话,她只觉得,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讯息太多了。 其实她也知道,一开始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同”才会去关注,但其实,皇帝也是那样开始的。很多的恋情,都有这样的开端。倾注太多,就会想要回应。纵然不是纯如白纸一样没有丝毫掺杂的感情,也有一份求而不得的恋慕在里面。 他稍稍愕然,然后蓦地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他自然是聪明的,否则也不会“看到”这些就连皇兄都不知道的事。很多事即使没经历过,他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可惜了,她到底是皇兄喜欢的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喜欢上皇兄了,在自己仿佛明白了的时候。 两人把话说的好像打哑谜一般,但其实各自的心里都是清楚的。 碧桃松了口气,这要是在现代,很多人喜欢自己她当然高兴,但是,可以说因为在古代,即便都是伙伴的定义,子归在她心里的地位也非常不同。大概是因为少,而难能可贵吧。 她虽然喜欢皇帝,但是只要身处三宫六院,她就没办法把所有的话都和他全盘托出。这样一来,心里总是压抑难受的。这个时候有人像现代的友人一样和她平等自然地相处,且思维方式同步,无疑让她能轻松许多。 “你还会走吧?” “嗯?”碧桃怔忡片刻,点了点头,“嗯,这次可能不会留很久了。” “也是,听起来你们那里女人过的舒服多了。”他咕哝了句,然后想了想,手支在柱子上立起身,走到碧桃身边,毫无预警地在她的鬓发上落下一吻——很轻。 “喂!”不是说好了吗,还来占便宜。 “我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他退开一步,胡搅蛮缠地道,“这么多年,皇兄和母后催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我就是没有看中的人。你说,你怎么就在后宫里待着呢,嗯?” 换成任何一个地方,他都可以明目张胆地将她掳过来。 “……”这也不是她想的,是小小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制订的计划。 其实,倘若遇见的皇帝不是狗皇帝,她一定会在出去后就掐死那只狐狸的吧,她想。 他懒散地扶在额间,仿佛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说不通一般地笑起来:“算了,又不是你愿意的。”可惜选秀的时候,自己还在封地。 碧桃点头:“其实现在是我愿意的。” “……”寿王撇头。怎么突然觉得这这女人么讨嫌。 碧桃看了看天色,没顾的上闹别扭的寿王,忽而道:“子归,如果你皇兄突然发生了意外,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唔?” 碧桃回宫的时候皇帝还没回来,她将粉嫩嫩的小女儿抱在怀里,哼着曲儿,轻轻的摇晃着。宠儿似乎很精神,开心地吐着泡泡,一点都没有睡觉的意思。 碧桃腾出一只手想逗她,还不等指尖戳到,那泡泡就“啪”一下破碎了。 刚进门的皇帝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她鼓嘴:“韩子期,你女儿不给我面子。” 他走到摇篮边,勾了勾她的鼻子,认真道:“嗯,像你。” 碧桃歪头。 “你整治别人的时候,一向都不给人面子。” “这倒是。”她望着怀里的宝宝一眼,又乐兮兮地笑起来,“宝宝像我,以后可以嫁个好夫君。” 皇帝听了,本来被赵忠信给出的消息所影响的心情,变得稍微愉快起来。他将她揽在怀里,笑道:“这是在夸我?” “嗯。” “小乖。”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和子归……熟识?” 碧桃微怔了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皇帝薄唇抿紧成线,看上去有点沉重:“你昏睡的那几天,我在你的妆奁匣子里看到一支步摇。那支步摇上的流苏,我在子归的手臂上看到过,应该是不小心钩上去的。”那一回恰是曝出子归和裴才人被下药,他当时以为是裴才人的,并不以为意。 “还有今天,你和他……” “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她清然澄澈的目光注视着他,然后轻轻地笑起来,“我知道你相信我才会当着我的面问这个问题。但是你一定没办法感到愉快。” 皇帝的呼吸一滞,不得不说小东西的敏锐。 他皱着眉,点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直到今天。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交往的,若不是那支步摇,我也不会胡思乱想。”被瞒到这个程度,要说没有恼怒,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理智尚存罢了。 他宣示主权一般地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研磨着,低声:“要不是我深信你喜欢的是我,就算母后伤心,也要把他揍一顿。” 如果当真如此,其实就不会只是揍一顿的事了。只是有些话,前提不存在,就不必多说。 语音在唇齿的碰撞间显得含糊,她咕哝:“唔,具体的我以后会告诉你……我们走了之后的事,你安排了没有……” “嗯?” “承景和朝阳只要在宫里,还是会有危险。”她语气担忧。 皇帝眼睛眯起,有危险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笑:“这件事,朕会解决。”一旦涉及斗争之事,他的言行中都会不自觉流露出帝王的威严。连自称亦是不自觉变了回去。 “嗯。”这一方面,碧桃深信。她将宠儿抱回到摇篮里,俯身又亲了亲她。笑着道,“那宝宝那边,就让我这个做娘的,和他说清楚吧。” …… 元徵八年,五月,昭华夫人于翊坤宫中猝死,死因可疑。宫中谣传昭华夫人是被下毒所致,为此,对昭华夫人十分宠爱的元徵帝在处理这一案件时,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后宫被杀妃嫔及宫人无数,牵连甚广,造成一出惊天冤案。 元徵九年,三月,元徵帝因思念昭华夫人过伤,身逝。其胞弟寿王,后元封帝继位。 七年之后,元封帝退位禅让,元徵帝与昭华夫人所生的之子,皇五子韩承景继位,年号元睿,由此,开启了一代盛世。 ----------------------------------------- 现代,某一郊外别墅中。 “桃桃,你又给哥贴了什么东西!”二楼的一间房里骤然传出嗷叫声,“卧槽,怎么还带发光发热的。我不就是抱怨了你一下把神装奖励换了吗。我们是亲兄妹啊!嗷!你好残忍!” “哥,我们是堂兄妹。”一个穿粉衣的少女自房间开门而出,软糯地声音纠正道。然后她看了看大厅中央的悬浮钟,一下跳上浮梯的栏杆滑了下去,甜声在二楼荡开,“那东西是春情少男夜晚必备,可以看清体位哦。免得你糊里糊涂地被玄哥压在下面。” “我走啦——” 大门随着这一声,“啪”地一声关了起来。 另一间玄色门楣的房间打开,走出一位穿黑色t恤衫的男人,他挑了挑眉,手抄裤袋走到隔壁房间,倚门看着里面光裸着上身,身体发出绿色荧光的人。待全身上下欣赏了一遍之后,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从那鬼地方回来之后就知道了。”绿光人满床打滚,“这个死孩子一定被教坏了!教坏了!” “唔……”那人了悟,“做过都知道。” “……” 而另一边,身着粉衣的碧桃来到了死党苏小砚的家里。 “啊,你们今天又要去哦。”小砚趴在床上,一脸羡慕的看着正调试游戏接驳器的少女,“给我带点特产回来嘛。” “想得美!”碧桃冲她做鬼脸,哼唧,“特产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就是灵魂穿嘛,说的要死一样。不带就不带。”小砚把一个枕头砸在嚣张少女的脑袋上。自从她小时候因为名字发火砸了一个砚台之后,她就爱上了这样发泄的方式。 嚣张的碧桃少女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顿时手一蒙脸,假意哭起来:“呜呜呜……”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接近,男人温热的体温将她拥在怀里,低沉如情人呢喃的声音响起,他吻了吻她如瀑的青丝:“怎么了,别哭。” 苏小砚翻白眼:“……哥,你以前真的是皇帝吗,怎么被这妮子骗的这么惨!”早知道得个哥哥疼的还不是自己,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那妮子的要求,把这个什么皇帝的电波接到她哥身上。 不过,她哥没了这么多年,身体一直被冰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这样一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唉,有哥哥总比没有好。 等她死了,就去和亲哥哥忏悔去。让他的一身清白毁在了她从小到大的死党身上。 已经更名作苏墨的男人笑着摸摸怀里的人,和小砚道:“你又砸她了?” “呜呜呜……你帮我砸她!”怀里的人觉得找到了靠山,奋力怂恿起来。 “哥!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碧桃从怀里探出脑袋,扬起下颚,嚣张地道:“你少来,他连胳膊带胳膊肘都是我的,还能拐到哪里去。” “……” “说的对。”他低笑溢出,赞同她的强盗观点。“不过我们得出发了,上次和承景朝阳约定了今天下午三点,等久了他会着急的。” “唔……”她咬指头想了想,“也是,我们走吧。” “快走快走!”苏小砚气愤用枕头蒙住脸,“不想看你们秀恩爱!” 碧桃欢快的甜笑:“那我走咯。你就继续扒狐狸皮吧——特砚苏。” “都说别叫这个外号啊喂!”又一个枕头砸过去,二人却已在白光中消失了,枕头落地。 苏小砚翻了个身子,望着天花板思考。 要不要去扒狐狸皮呢,也许扒到那个什么叫小小的主脑——自己也能来一段跨越时空的恋爱? 嗯,就这么干! 作者有话要说:改成这样怎么样→ →节奏正常一点没有……|||| 虽然觉得这样皇帝穿过来就一点都不神秘了嘤嘤嘤(喂!)总之,最重要的还是he吧(一脸血泪) 总之,我终于可以睡觉了。 第115章 番外——朝阳 我叫朝阳,“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的朝阳。 我还有一个小名,叫作宠儿。父皇曾说,我是整个大元朝的宠儿。 不过自我记事起,就觉得父皇和母妃很神秘。宫人都说二人已经仙逝了,哥哥却会经常私下里带着我兜兜转转,跑到宫里宫外的许多好玩的地方,去见他们。我猜,他们一定是偷偷溜出去玩,又不想带上我和哥哥。 他们与画中的人长得不相同——翊坤宫里有一副画像,哥哥说是叫作“全家福”,画里的我还小,是被母妃抱在怀里的,看上去小小的一团——但是我可以感觉的到,他们就是父皇和母后。 也许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很暖和的原因。 嘻嘻,皇叔曾为此夸我,说我的感觉和他一样灵敏。他可真自恋。 “朝阳,准备好了没有?” 咦,我听到哥哥的声音了,啊对了,今天是和父皇娘亲见面的日子。我匆忙把母妃带来的水彩颜料收拾好,洗了笔,吹了吹没画完的画儿,理的干干净净地走出去。 我拢了拢头发,又敛好衣襟——我现在十五岁,已经是爱美的年龄啦。 “哥哥,我这样可好?”我欢快地扑进哥哥怀里,仰脸问他。 哥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点头正色:“很好。” 哥哥总是这样端正着一张脸,大约是皇叔撂了挑子,把国事都压在他头上的缘故。不过——别看他一脸正经,其实他满肚子都是坏水,尽想着欺负我。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很依赖他的。 “你们两个,去把公主的画板和披风拿过来,跟着准备好的点心盒子一起交给李忠义。”哥哥一脸肃色地吩咐跟随我的两个宫女。 “奴婢遵命。”两个丫头似是受不了威压,忙不迭矮了矮身子,各自忙活去了。 只是临走前两人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好像想提醒我什么。 我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哥哥。”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笑嘻嘻地撒娇,“你背我走到门口。” “都快嫁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他虽然在叹气,却还是转身半蹲着,等我跳上他的背。 “嫁不嫁人都是这么回事。”我嘟嘴,“像金丝雀儿一样被关起来,只能在屋里画画。我更想去外面画,像父皇娘亲一样走很多不同的地方,画不同的风景。” 哥哥没有回话,他平稳地迈着步子,不发一言,好像在想些什么。 我眼珠子一转,捏上他的脸,软绵绵地唤他:“团团~”可惜哥哥的脸变硬了,不如小时候好捏啦。 他果然顿了一下步子,然后威胁:“再叫就把你丢到簸箕里。” “哼。”我昂下巴,才不信他这句话。 娘亲明明告诉我,这是她常常对哥哥说的,哥哥就会转过来欺负我! 我们两个从宫殿的密道里溜了出去。皇帝微服私访嘛,这条路是最方便的。 不过这回定的地方有点儿远,一路驾车,跑到了郊外才停下。等听到“吁”声,我飞快地跳了下来,不顾后面哥哥又一声无奈地叹息,只是这回好像带了点笑意? 入眼儿是绿油油的青草地,金灿灿地阳光散播在上面,临近的湖泊泛起一片碎金的颜色。 天空辽远,是澄澈的蓝色。 天地真广啊。 我张开手臂,眯眼儿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宠儿。” 不远处父皇和娘亲在冲我招手。我脚步轻盈地飞扑过去,把头埋进娘亲的怀里。一旁的父皇却在这个时候哈哈大笑。 娘抚着我的头发也笑起来。 我抬头,眨眨眼:“怎么了?” “我们家宝贝儿定是出门又忘了照镜子。”娘的眼里饱含笑意,手指在我颊边揩了一下,然后扑哧又道,“小花猫,什么时候蹭上的颜料?已经凝住了,娘也擦不掉。” 颜料? 我蓦地想起来,转头鼓嘴看着哥哥:“你你刚刚还说‘很好’!”怪不得那两个丫头一副说又说不得的表情,原来是屈服于哥哥的淫/威之下了! “是很好啊。”哥哥微笑起来,“很好笑。” “……” 我就说!哥哥满肚子坏水,一定要防! “朝阳过来。”哥哥唤我道。 我瞪大,不过去。 哥哥微微一笑:“过不过来?” 多年的相处经验告诉我,哥哥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要危险。 于是我不情不愿地蹭了过去。 没想到哥哥背在后头的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好像刚刚已经在湖里打湿了的。他拿着帕子帮我擦脸上的颜料渍,动作很轻柔。 唉,哥哥就是这样。欺负完了就给一颗甜枣,所以我总是不忍心向父皇告他的状。 他对着父皇的时候,才不可能这么放肆呢。 “娘。”脸擦完了,我又走过去偎在娘亲身边,甜声道,“哥哥今天和我说,想让你给他找门亲事。” 娘唇角一翘,笑起来:“哦?承景看上谁家姑娘了?” 哥哥面无表情:“娘别听朝阳乱说。” “我哪里有乱说,哥哥刚刚在宫里才说了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狡黠地笑了笑,开始颠倒黑白,“而且,朝里的大臣都为这个吵翻啦,说皇叔以不想成亲生子,广纳后宫为由禅位给哥哥,哥哥可不能再来这一手。” 后头这句是真的。 说话的时候真真假假,别人容易信。这是皇叔教我的,嘻嘻,皇叔钻研这些还是挺靠谱的。 “我暂时没有看上的人。”哥哥迅速否认,“至于朝臣,过两年满了二十岁,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他也想像父皇一样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娘始终不是元后,这让他耿耿于怀。即便娘不在乎这些虚名。 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想给她最好的。 父皇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儿,沉吟着点头:“你自己拿主意就行。” 居然这么简单就应付完了,我有些丧气。转而就听见哥哥说:“倒是关于朝阳……” 果然。 就是知道哥哥要说这个,我才先下手为强的嘛。我才不想从一个金丝牢笼,跑到另一个银丝牢笼里去。 不过接下去哥哥说的话,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她在画画上有天赋,又不想被拘在一个地方。娘,你觉得,让朝阳去你那里……如何?” 娘稍微怔了怔,看了一下我,然后笑起来:“其实娘本来也想过,朝阳的性子喜闹,待在皇宫里会拘了她。也许因为你是娘生的,和这里的人不相同,倒和娘那边的人更像一点。” 父皇也跟着娘道:“当个自由画家就不错。” 娘点头,然后看向哥哥:“只是,现在虽然在那里推广了身穿旅游,办居住证还是有一定的困难。依我看,宠儿喜爱游历,这边的景色反更宜人一些。暂时先办个护照旅游,两边来回也是不错的。” “宠儿觉得呢?”娘侧头问我。 “可以去很多地方吗?”我有些懵懵懂懂地。 “嗯,想去哪里都行。在这边让你哥哥派人保护你,在娘住的地方,就让爹娘或者你的舅舅们轮流陪你去周游世界,画画写生可好?” “娘的兄弟?”我想起薛府的那几个。 娘笑着摸摸我的脑袋,道:“是另外一些,他们会很疼你的。” “听起来还不错。”我笑嘻嘻地,“如果不好,我再和娘说。” 哥哥却皱了一下眉头,又道:“可是娘……” “团团。”娘摸了摸哥哥的脸,温柔地唤他,“娘不是担心你在这里孤单才不让宠儿住在那边陪我们。你没去那里看过,环境污染严重,国内尤其如此。国外的风景与这里不同,宠儿去走走也好。至于国内的,反不如这边好。” 父皇一向赞同娘亲的话,这回也不例外,如常捧场道:“而且空轨悬浮列车的速度快,远不及马车有意趣。说不得宠儿会更喜欢这里。” “娘和父皇说的是。”哥哥沉思片刻,终是点头道,“我只想着娘说那边速度快,免却朝阳路上的危险,忘了重要的还该是情致。” 我笑眯眯地挽上哥哥的胳膊:“我都十五岁了,哥哥也说可以嫁人啦。哥哥与其想东想西,还不如把事情处理好了,空出一段时间和我一起去娘那里瞧瞧呢。” 哥哥笑:“我自然要去的。只是——” “小花猫,你终于肯承认,是你想嫁人了?”哥哥空出另一只手来捏我的脸,“还敢诬赖你的兄长。” “娘,快把团团丢到簸箕里去。”我捂住脸,坚决不肯就范。 父皇和娘亲一时都笑出了声,只有哥哥的脸黑了下来。 我从手指缝里漏出眼睛,偷偷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湖风袭人,掠起一阵儿轻裙飘飘。暖暖的日光照在草地上,连带着我们都温暖洋溢,笑容如三月的春风,明亮欢喜。 此间正是人间三月,花开春暖。 “公主,您的画板。”哥哥的亲信李忠义将马车里的画板取来,递给我。 哥哥总是很了解我,我甜滋滋地笑起来。 他肯定是知道,我已经忍不住,要把这场景画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先写跳舞,后来又有妹纸说写皇帝番外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先把朝阳写了> 第116章 番外——舞姿 万国朝贺时,倭国今年进贡的东西除了与往年相同的,还有几双满是奇趣的木屐,男方女圆,帛丝彩带上绘了艳丽的倭国特色的图案,木质的纹理大方,与之相得益彰。 皇帝将奏折往几上一拍,笑了:“这是集体和朕哭穷来了。” “可是贡品少了?” 碧桃在皇帝办公时闲得发闷,正调了彩色盘,往素绢儿上绘东西。远远看去也是绮丽的颜色,但却是国人喜好的图案,缠枝花鸟,瑞草璎珞,小枝笔管描着,恁的细腻精致。 皇帝眼被墨字晃得难受,乍见了这个,有一霎时的惊艳,目光不错,口中答道:“连你都看出来了。” “自然。”她回眼一笑,青丝软垂在肩上,更衬得粉颊可爱,“不然怎么会送木屐。难道不是让咱们尽情踩踏用的?也难为他们一番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得苦心。” “哈哈,你惯是能曲解人意。”皇帝教她说得开怀,上前勾了勾她鼻子,亲昵十足。 碧桃依就上前蹭了蹭龙袍上的金龙团纹,猫儿似得道:“怎么是我曲解了呢?他们自己口上不承认,心里却未必没有这样想。咱们又不是没有木屐。” 皇帝却低头看自己肩侧一团轻红浅碧晕开的汁渍,哭笑不得。 竟是被小东西拿来当手帕使了。 偏生他又喜欢她撒娇的模样,就是污了一件龙袍,也心甘情愿得很。 “既然如此,今年就放他们一马?”皇帝凑过去看她手里的素绢,她笔一丢,绢儿一收,人也转了过来,只藏在背后不让他瞧。 “这就要看皇上什么心思心情了,心情好呢,就开一开指缝,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心情不好呢,就来年加倍去收。”她双手背后藏着,笑吟吟地与他对视。 皇帝原是要闹她,后头听见那一句“喘息的机会”,不禁顿了手,若有所思。 然而锦绣闺阁里聊干巴巴的朝堂事,太没趣,他就此打住不再问,等明日一早宣大臣们认真探讨才是正理。 他蓦地上前,一手掐住对方的腰身,一手往后探:“别想转移朕的注意,给朕看看,画得是什么?” 碧桃原是想趁他不注意悄悄踮脚溜了,没成想他回神得那么快,幸好她攥的紧,他又没有使全力,只是和她闹,一夺之下竟也没抢过去。 “不给瞧。”她见东西还在手里,不免得意的冲他吐舌头。 古往今来的事例告诉我们,自作孽不可活。翻译成现代话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碧桃自招祸患,死的尤其快。没一会儿就被抱着扔在榻子上,险些没把几上的奏折给撞到茶杯上去。 皇帝知道她皮肤薄嫩,敏感的很,不必挑地方下手,哪里都能呵到她的痒。 一番动作,直闹得她靥生红晕,泪光点点,笑得说不出话儿来,绣鞋早就蹭掉了,她便拿脚丫子去抵开他,一劲儿娇斥:“离我远远的,别过来。” 他把白生生的小脚丫捉在手心里,手指一屈,又挠了挠。 碧桃笑滚到一边去,再没闲暇呵斥他了。 榻脚边还摆了两双木屐,男方女圆,上描着一对儿石榴红的锦鱼,周围绕着银泥的祥云,与大元的品位截然不同,但也新奇。那木屐颜色颇重,皇帝偏眼一扫,不由就想将它套在这双白嫩的小脚丫上,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他身体力行的实践了起来。 碧桃平素就连剪脚趾甲都会常常缩脚,在现代的时候也一直穿不惯人字拖,如今任皇帝鱼肉,脚上被套了木屐,当真是不顾了,痒得直甩小腿,也不管踢没踢到皇帝龙体。 皇帝的胳膊被踢个正着,一阵钝疼。 “你还使劲了,嗯?”他气笑了,将小东西的双腿一缚,大掌在木屐下一托,就是不让她甩下来。 指缝里有帛带蹭着,实在是难受得不行。她用向来撒娇的手段把脑袋埋进皇帝怀里,软软的缩成一团,忍着笑泪,和他撒娇:“你拿开嘛。” 被顺毛的皇帝也很好说话,又逗了她一会儿,就把手移开了。 但他把茶盏挪离奏折远一些时,想起只听到她下榻时木屐发出“哒”的一声,就没了动静,不禁疑惑的转过头去。 谁知他家怕痒的姑娘正低头看脚,白净的脚趾一蹭一翘的,正自觉有趣的动着,脚趾缝里陷了红艳的帛布,更衬得她肤色奶白莹润。竟是还没将木屐脱下来。 “怎么了?”他好笑得看着她自得其乐,想要将她再扯回怀里。 “好像也没那么痒。” 碧桃得了趣味又动了动,然后来回“咔哒”走了好几步,越玩越上瘾。 行走时发出的声响就像打了节拍,她回忆起记忆里的舞步,脱开他伸来的手,手里丝绢儿一提,又作斜边掩着,将将露出一双笑盈盈的乌眸,眨得灵动俏皮。 皇帝的目光自那双眼落到帕子上。 他刚想趁机把上面的画看个分明,她却好像提前知晓,身体后撤,绢儿收了,清脆的木头叩击声响起,她以与他拉开距离,方圆几尺仿佛都是舞地,腰身一折,便将对方惊艳的目光尽数收获。 这一曲跳得古味浓浓,仿那汉时戚夫人极得赞誉的翘袖折腰舞。 舞时本应要袖长腰软,她手里只一方长绢儿当作水袖后甩,右脚轻点,背身回眸,腰肢款摆,软似委地的白绫绸缎,说不出的韵味浸透。 再一笑,腰跨侧提,脚还未收,拉出一道柔韧弯弓的弧度,绢儿又从乌发飘擦而过,扬在脸侧,可见金耀银红的鲜亮色泽,更衬得青丝如墨,面白如玉。 而后是大开大合的翘袖折腰,应着木屐的古意拙风,仿佛斑驳画壁墙上的古代女子忽而走出,背后是缺了她的画壁,旁人都还是那冷硬的线条,唯只她轻灵落地,鲜活盈盈。 皇帝像是着了迷,方才被她脱开的手都没能动过,只是维持着手掌上翻,等她柔白的小手放过来的时候。 快节奏的步姿一顿,而后哒哒敲击出几声节奏,双脚快速打了一个圈儿,垂手丝绢儿随身一晃,似是初见世人,娇羞得背过身来。又如桃枝探墙,手臂分上下往外轻探,如桃花的面容轻轻一顾。 便顿在这犹如枝头花绽的一刻,粉衣如桃,美人似画。 寂静之后,是称赞和掌声一同响起。 虽然观众只有一个,却是最重要的那个——皇帝龙心大悦。 把画壁上的美人揽在怀里,皇帝说不出的满足。他早知小东西细腰绵软,却不知舞动起来,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朕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跳舞,嗯?” “才与古本学的,我跳得好?”她心安理得的窝着,脸些微后仰,有几许俏皮的得意。 “甚妙。” “皇上没见过里头画的人,那才是好呢。九尺来长的袖子——”她作势比划着一甩,“水袖组花,再美不过。就我方才那距离,只轻轻一抛,就能遮了皇上的眼喏。” 她这作势的一抛,就将手里丝绢儿盖到了皇帝脸上。皇帝折收一握,笑着归到自己手里,嗓音低沉:“等你学成了,朕等着你来遮朕的眼睛。” “便就是遮了眼,朕也瞧得见你。”他俯□去,在她耳畔喃喃着情话。 “那我现在就去练。”她羞涩抿了抿嘴,眼里却是跃跃欲试。在这儿人都待懒了,难得有这趣事可做,木屐叩地的声音当真悦耳好听,她极是喜欢。 只可惜以前不敢多加尝试,一觉得痒就收了回去,从没穿过。 “嗯——”皇帝佯作沉吟,半晌才道,“咱们换一个地方练。” “哪儿?” 她一语话落,才问出口就被他抱着向帐幔垂挂的床边走去,在哪儿练“舞”,再明白不过。她羞恼的气了,小拳头一捏,连砸了他数下。 “昏君。” 这话说得重,偏皇帝不恼,走得步履轻快,笑意俨然地回嘴:“那也是被你迷昏的。” “呀——”她被压在软蓬蓬的被褥里,身体陷落下去,对方沉稳渐褪,志得意满的笑容就在眼前晃悠。 “朕知道你想得很,嗯?” 他压迫□来,手里一直握着的丝绢在她眼前一晃。低哑一笑:“葫芦送子。小乖,你想要儿子,和朕说就是了。这些吉祥图哪儿有朕有用。” “……” 她现在和他解释,自己只是因为倭国漫画行业发达,想起了国内那本领超强,智勇双全的葫芦娃,所以才画了这个—— 他会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拖的不能更久了,起头是因为跳舞太难写,我想写好看点儿,后来是因为太久没写桃,写出来的不够软不够娇,神伤感。 一直到编说再不完结她就要解v了,Σ(っ °Д °;)っ 惊雷! 我码那段儿的时候一直在看《桃夭》,跳得非常美,言语不能表达出万分之一的灵韵。推荐看: ?resourceid=82522254_06_02_99 还有,隔了仨月于是我又有新文啦,新坑偏轻松宫斗,喜欢的话求收藏> 和我桃桃说再见(chu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