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慕初第一次晕倒了,之前那么多次,可不管哪一次她醒来,房里都不像今天一样,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
楚梓霖呢!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想起晕倒前种种,她心里骤然一痛,眼泪轰的流下,任凭怎么也止不住。
“你总算还有些良心。”
慕初一惊,抬头乍见是楚香,竟没发觉她进来。
“慕初,梓霖再一次险些因为你送命,即便他对不起你,是否也该还清了。”楚香说着坐下,语气感慨,但看脸色,却不怎么高兴。
“他没死。”慕初惊问出声。
楚香一笑,缓慢摇头:“你开枪时晕倒了,你手下滑,只伤了他肩膀。”
慕初怔怔点头,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
“你很希望他死吗?”楚香问,问的很认真。
慕初不答,两人之间是良久的沉默,楚香面上虽没表达什么,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庆幸,她不答,代表她犹豫,她不希望他死。
“慕初,很多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说,我只担心我再不说,你们之间再无法挽回了,但听不听的进,还是要看你。”
她一直沉默,但楚香却相信她在听她的话。
“你们何必要这样折磨,慕初,过去的时候要学会放下,你可知你这样难过,你身边的人也不快乐。”
“我从没折磨他,是他一直囚着我不放。”
楚香听过叹气,担心着能不能说的通。
“我一直想求你件事,我不奢求你能一日两日便忘掉过去原谅梓霖,但是……你何不默默接受着他对你的好,没准有一日,你们还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再不可能了……”慕初听着失神说道,此刻她眼眶蓄满了累,眉心轻皱,藏满了疲倦。
“慕初,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梓霖明里暗里为你多少,静安的楚家再无人穿旗袍,为了你他至今都跟母亲不太说话,为了你他出来行伍,他立誓给你天下最好的,唯一想着就是你还能好好在他身边。而你呢,三番两次的小产,你就算真不要孩子,难道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受得住受不住?”楚香感触颇深,说着便红了眼眶,仿佛那些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慕初听着脊背一僵,手指下意识就抚向小腹,人人都来责备,可有谁知道,她不是有心。
“慕初,答应了大姐吧!好好跟梓霖一起,把过去都忘掉,大姐实在不忍心见你们这样,连小记都会说要好好过日子,怎么你就不懂。”
慕初还没答,萧玉芬已经从外面进来,看她怒气横生的样子,想也明白是为了什么。
“宋慕初,你不害死梓霖不甘心是不是,你母亲死都死了,你还要活着的人为她偿命不成。”
楚香瞧着苗头不对,看了一眼慕初连忙拉走楚母,这可不是静安的楚家,不能让她这么闹。
“你拉我做什么,我就要说几句让她听听,这么祸害梓霖,咱们楚家欠了她不成。”
“难道不是吗?”楚香叹着气反问。
萧玉芬言语一窒,琢磨了半响又愤愤说道:“梓霖没事便罢了,他若有事,你看我掐不掐死她。”
楚香听着摇头,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洋楼,转身离开。
楚梓霖自受伤后就没见过慕初,这才刚好一点便就带着人去了外面,说是剿匪,具体也不清楚,但唯一知道的是,他这一走,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回来的。
慕初这次小产,府里没一个人敢提,楚香嘴上不说心里想,兴许是梓霖下了命令,这倒是因缘际会,那些年在静安时医生便说慕初不会再有孩子,现在有幸有了身子孩子还是保不住。
“母亲是不是在想舅母和舅舅?”
楚香回神,看望着自己的爱女会心的笑了,心想这小记年纪虽小,却格外的会察言观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的特别清楚。
“母亲想也没用,你舅母是伤到你舅舅心了。”
小记抿着唇不说话,仰着头站在楚香面前,一脸儿懂事的小模样。
“母亲不用烦,舅舅对舅母这么好,有什么好烦的。”
楚香听着苦笑,只感慨这小孩子这么小,懂得什么。
“好,母亲不烦了,你快些吃饭。”
小记点头,吃饭之余望着窗外,又下雨了。
楚梓霖走了一月了,慕初终日里站在阁楼上望,楚香看在眼里不说,只庆幸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经过那一次生死,这慕初性子总算有些转变了。
“大姐知道你记挂他,见不到他安好你难以心安,既然如此,等他回来今后,你就好好看看他,让他也高兴一下。”
慕初不答,这么多年以来,楚香总能将她看个透儿。
楚香瞧着她的侧脸含笑,许多年了,总觉得慕初一点变化都没有,好似还是初见她在街上摆摊时一样。现下看她肤光胜雪,前段时间的血气不足应该是补得差不多了。
“梓霖托人买来的补品就是好些,看看你,脸色总算有了些血气,不像之前,苍白的不像话。”
慕初听而不答,在静安时那些厨子又何尝不是日日补品炖了给她,只是那时她心结纠葛,只愿喝白粥,便宜了楼阁的一盆杜丹,经过补品日日浇灌,那年的花儿开的特别艳。
楚梓霖是在半个月之后回来的,那天慕初没下楼,楚梓霖站在楼下看那紧紧关起的门板看了一夜,这事楚香第二日才知晓。
“你也真是,她不见你,你也不找她吗?”
楚梓霖自嘲一笑,这么多事都过去了,她不想见他,这一点怎么也变不了了。
“大姐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若我等会说了这事之后,看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什么。”楚梓霖下意识问道。
楚香轻笑他的按捺不住,倒也不卖关子。
“她这次伤了你,并非没有一点愧疚,你走后的一个月里,她日日站在阁楼的阳台上往外看,这些大姐都看在眼里,连小记都问舅母是不是在等舅舅。”
楚梓霖心头大震,他言行怔怔,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等过我?”他轻颤着声问,眼下的他,哪里还是那个战场上雷厉风行的一方统领。
楚香看着他点头,只等着他出去,果不其然,听了这句话后,他没有一刻耽误的离开。
楚香再次叹息,不过这次是如释重负,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今天江南梅雨时节走的特别晚,这几日窗帘外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不过只是绵绵细雨,并不沾身。楚梓霖一路跑到她住的阁楼,路上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慕初。”他一推开门就唤,言行中的迫不及待显而易见。
此时慕初正伏着身子刺绣,他这么突然的闯进来,当真是吓了她一跳。
楚梓霖缓缓走进,在离她仅有几步之遥时站住,就这么沉默的瞧着她,瞧着法国圆桌旁的她,瞧她身上穿的还是当年初次见面时的衣服,她眉目沉静地刺绣,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慕初……”他再唤。
慕初终于抬眸,四目相接,刹那间连呼吸都为之停顿。
楚梓霖不动声色的靠近,瞧她眸中如水般波动,似乎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们总算又能回到那个时代去。
“我回来了。”他看着她说道。
慕初点头,眼里再也不是以往的排斥,只是拉开了圆桌前的另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
楚梓霖受宠若惊,看着她缓缓入座,那个午后两人一句话也没有,细雨过后天空放晴,似乎把她们之间这些年的孽缘也一并勾去,然而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她娴熟的绣那绿底白花的荷包。
楚香早已站在楼下,看楚梓霖久久不出来,想着这便是好事了。
“大小姐,你是找夫人还是找督军?”
楚香突地回神,抬眸便瞧见是梓霖身边的一个近卫,当初在静安接她们的人中也有他在。
“我谁也不找,没事。”
那近卫点了点头便离开,楚香心情好的很,从那楼下离开不留神便到了官邸处的园子,她从不知督军府还有这个园子在,她只站在园子外看着,心里震撼却已是极大。
这园子拿锁锁着,寻常人没钥匙根本进不去,难怪前些日子她去慕初那时总闻得到梨花的清香和茉莉的馥郁,看看遍整个房间也找不出一片花瓣,原来都在这里了。这个园子里只有这么两种花,想也知道是梓霖为慕初造的,只可惜慕初来这这么久了,还没机会瞧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