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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淋了一夜的雪,结果就是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发起了高烧。

    少年是被男人抱回养心殿的,从贵妃的永寿宫里。

    整个人都迷糊了心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

    胤小俄只觉得身处在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里,他的前半生,便如光影一般掠过。那些车水马龙,素灯霓虹,在眼前晃啊晃,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摇摇晃晃的跟在关小悦的身后,抱住了就不撒手,软软嫩嫩的撒着娇。

    后面是袁远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缩成了一团,在街头流浪,走着走着就睡觉了。被关小悦找到后,他爸狠狠抽了那个没责任意识的爹一顿。

    他还看见……初生的时候……他第一眼睁开眸子,看见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温温软软的护士妹子……那是血一样的祭坛……关小悦一身白色的祭衣,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滴着点点殷红的血……

    那些血,融入了祭坛上,像是一条蜿蜒的蛇,游进了他的身体里……

    然后,他便出生……

    感情他不是试管婴儿而是违法的炼成?

    卖糕的,这个世界太疯狂!

    画面陡然一转,世界安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一丝的声音。

    这是一间密封的宫室,厚厚层层的帷幕遮住了室外的阳光,冷冷的拒绝了一切的光明和希望。

    依依呀呀的,丝丝的歌谣从角落里传来。

    嘎吱嘎吱,时间像是流动了一般,纺车的声音悠悠的响起。

    胤俄走了两步,穿过了厚厚的墙壁,越过了高高的书架。这里的一切,都恍然熟悉的很。他看见,一身月白色素衣的女子,散着长发,跌坐在最黑暗的角落里,手中摇晃着纺车,慢慢的,一下又一下。

    白皙修长的皓腕下,一丝一丝的红色从血肉里飘出来,流淌进纺车里,线锤一动,那些红色,便成了薄薄的,轻盈的红线。

    那些红线,刚刚出来,便融进了空气里,长长的,一头连着虚空的尽头,一头死死纠缠着纺车。

    纠缠着女子的手腕。

    “小十……额娘的小十……小十……”女子依依呀呀的张着口,抬起头,一双眸子空洞而虚无,失去了神采,直勾勾的看着他:“你看见我的小十了吗?我的小十!”

    她的声音,拐了个弯,便不见了。

    继续低着头,摇动着手里的纺锤。

    “他们都说……我的小十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他说,只要我能把这些红线纺成一匹布,他便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他说过的……”

    女子像是在对少年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少年看着,慢慢的伸出手去,想去触碰女子,却穿了个空。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掌,在碰到女子身体的那一刹那,消失了,整个人,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站在了九州清晏的内室里。

    九州清晏的内室?

    这里一片的压抑,静谧,来往的宫人不多,两三个,来来往往的,脸上都带着悲戚,敛了笑来。

    手中端着汤药,热水,进进出出。

    他从门外走了进去。

    里面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茫茫然,他几个也不认识,那些个文臣武将,除了佟家的,他一个也没见过。

    他的阿玛,早早的便将他隔绝在了权利之外。

    那些个人,脸上的表情,和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一样,悲伤,痛苦,却隐隐的带了一丝的期盼和兴奋。

    “咳咳……”苍老无力的声音每一声,都沉重的好像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压抑,衰弱。挣扎着。

    明黄色的帐子悄悄掀起了一角,最前面的亲王服饰的人上去,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他用帕子擦拭着老者嘴角咳出来的血。

    大片大片的,夹杂着唾沫和黑色的东西。

    老人的脸露了半边出来,苍老,皱褶,每一寸的皮肤里,都透着浓浓的死气。

    那双眸子,却亮的惊人,锐利的仿若寒光。

    他死死的盯着小心而冷漠的给他擦拭的男人,半响,才从嗓子里挤出破碎的调子来:“朕……朕知道……你对小十的心思……”

    男人手一顿,脸色却不变,继续擦拭。

    “呵呵……”老人低低的笑着,一张口,便是一口血:“你以为……你真能赢了……江山是你的……但是……小十……是……是朕……朕的……”

    他缓缓垂下头。

    男人脸色一变。猛然起身,震惊的看着老者。

    老人微微吐出最后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空中,缓缓的笑了笑,伸长了手臂,像是在拥抱什么:“朕的……小十……”

    说完,眸子闭上,手垂落了下来。

    少年怔怔的看着,恍然出神。

    他好像看见,在那幽深寒冷的养蜂夹道里,一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个人抬起脸,嘴角里黑色的血,冷冷的笑着:“都是你的错……”

    那张脸,赫然便是他的脸!

    少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猛然睁开眼,一时间找不到焦距。

    呆呆的看着绘着飞天的天花板。

    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拍着他的脸,声音低沉而温柔,压的缓缓的,好像怕惊扰到他:“小十,小十,醒醒。”

    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男人俯身,用自己的额头在少年的额头上碰了碰,慢慢的舒了口气:“烧已经退了,退了就好,退了就好。”

    只有男人自己知道,他看见少年神智不清的时候,心里好像塌了一个角一般,慌张的找不到方向。

    少年张了张口:“阿……阿玛?”

    嗓子里干涩的难受。

    男人伸手从女官的手里接过茶,小心翼翼的扶起少年,一手托着头,一手将茶盏喂到他的嘴边,见少年喝得急了,不由担心:“慢点慢点,小心呛到了。”

    乖乖喝茶的小十好萌啊!!

    水汪汪的眸子,红通通的小脸蛋,长长的眼睫,微微一眨,好像秋水泛春波一般。

    尼玛,这是什么比喻啊啊啊!

    一杯温热的茶水下了肚,嗓子里才好了些,少年有了力气。

    他看了看四周,很熟悉,再看看自家阿玛,一样俊美的眉眼,一样沉稳冷肃的气势,不过软化了不少。

    他猛然想起先前的事,再想想他梦见的东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脚一抬,就把男人从床边踹了下去!

    “小十?”

    少年身体虚弱,踹的力气不大,男人顺势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抬头。

    小十?

    湿你妹!!

    叫得比唱的好听!

    尼玛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爷招你惹你了?给爷下毒药?死了也不放过爷?

    少年缓缓勾起一个艳丽的笑来,如同带着刺的蔷薇骨朵儿缓缓开放,说不出的光华惑人,他俯□,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温柔的笑着:“阿玛,你喜欢我对不对?”

    男人一怔,有些痴痴:“我……我当然爱着你在……”

    少年满意的点头:“也就是说,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的是吗?”

    男人显然是被色迷了心窍,微微一犹豫,少年眸子里便带了水光,一股子热气涌上心头。自己最爱的人,放在心尖尖上的,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护着你。”

    这就行了!!

    少年咧着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尖尖的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挽的整整齐齐的鞭子来,一抖手,鞭子划破空气,狠狠的抽在地上,厚厚的绒毯毛都被抽平了:“我也很爱你啊,阿玛,为了表达我森森的爱……”

    刷!

    一鞭子抽了上去!

    男人嗷嗷的惨叫。

    尼玛!!

    总么这样!!!

    守在门外的女官和李公公安安静静的低着头:情趣这玩意,伤身啊!

    ~~~~~~~~~~~~~~~~~~我是情趣的分割线~~~~~~~~~~~~~~~~~~~~~~~~~~~~~~~~~~~~~~~

    第二天,男人起的格外的迟,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鞭痕,摸一摸,还红肿的老高。

    层层的帝服套上去,就是男人,也有些吃不消。

    再好的衣料,摩擦着伤口,便是一种折磨。

    男人对于伤口羞于启齿,连御医也没召,还是昨晚上,胤小俄抽完了后,找了药给他抹上,不然恐怕今天连身都起不来。

    但是,就是连身都不起来的某人,昨天晚上带着伤,折腾了大半宿!!

    少年捂着腰,咬牙:他怎么就没抽死他!!!

    男人傻笑的凑过来:“小十,不生气了吧?”

    生气泥煤!!!

    给爷滚!

    帝王傻颠颠的跑了出去。米事,抽点鞭子没事,昨天不是上了床了咩?

    男人停下步子,看着雪停后,白亮亮的天空,微微一笑:只要肯留下里就好!

    帝王的自尊?

    那是什么?能吃吗?

    在不触及男人的权力之外,他愿意给自己心上人能给的一切。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小情人是越来越难哄了啊。

    男人惆怅的叹了口气,鞭子也是越来越厉害了,都是跟着太子学的!

    少年躺在床上,听着脚步声远去,脸上的怒气淡了下来,慢慢的,慢慢的,就成了空茫茫的一片。

    伸着手,白皙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张开又握紧,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不带反抗的任自己抽了一顿。

    帝王的尊严啊,脸面啊,都被丢尽了!

    不过,又有什么脸面?父子**,将来,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祖宗?

    他缓缓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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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暖还寒。

    第二天,雪便开始化了。

    还是年节期间。倒是喜庆的很。

    男人早早的去了慈宁宫请安回来,便窝在养心殿里抱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少年不撒手了。

    摇着尾巴,晃着脖子,使劲的蹭着。

    胤小俄被墨迹的狠了,有些恼,伸手一巴掌拍在男人头上,把他抵开:“别蹭,痒死了!”

    男人伸长了脖子亲了一口:“大过年的别说什么死死死的。怪不吉利的。”

    少年瞪了他一眼。

    过了两个时辰,李公公便带着小太监上了菜。

    难得的日子,两二货窝在养心殿里除了吃便是睡,要不就是男人强拉着胤小俄滚床单。

    一连上了十几道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水晶虾饺,粉蟹小笼包,零零碎碎的,便是胤小俄爱吃的,那些个大碗的炖菜和炒菜还有烤肉,他却看也不看一眼。

    一口咬去半个虾饺,只听得男人略略动了几筷子,便伸手点了点,回头道:“把这些给明珠送去,还有这个,八珍素鸡给索额图送去。太子那里也送一些去。”

    李公公连连应下。

    少年叼着饺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顿,讪讪的开口:“给法砢送去一些。”

    少年眨巴眨巴眸子,一口咽下饺子,嚼吧嚼吧:“你不用这般,反正我也没怎么见过自家大舅不是?送了也白送,你还不如给八哥送。”

    男人从一开始,就隔绝了他伸向权利的一切可能。

    连自己的舅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气氛微微冷了下来。

    胤小俄低下头,捡了个小笼包咬在嘴里。

    “对不起。”

    他微微一怔,侧过头,只见一身龙袍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他的膝盖,见少年回头,便环住了他的腰身。

    一字一句:“真的抱歉……”

    他用尽了一切的手段绝了这孩子继承大业的可能,他对这孩子,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想要这孩子永永远远的陪着他。

    权利是把染着毒的刀,他这一辈子,都在用这把刀杀人,总有一天,他也会死在这把刀下。但是,他不希望,握着这把刀的,是自己最爱的人。

    所以,他卑鄙也好,狠心也罢。

    他都做了。

    少年挑了挑眉,伸手,筷子一递,小笼包便将男人的嘴塞得满满的:“吃你的!”

    浅浅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带着早冬的寒气,男人鼓着腮帮子,使劲的嚼着,微微弯着眸子,像个孩子一般。

    满足而愉悦。

    吃过了饭,胤小俄觉得,自己再不走走,可能等回怀柔的时候,身上满是赘肉,逃不了薛瑟那家伙的嘲笑,便使劲的推开黏黏糊糊的男人,自己慢悠悠的散步去了。

    雪后的空气很好,清新中带着微微的寒气。

    少年前脚走,后脚便跟着三四个侍卫四五个太监。

    尼玛,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一怒,抬脚,加速!

    转角,便撞上了人。

    疼疼疼!!

    捂着头,耳边是女子的惊呼。

    少年心下一紧,不会这般倒霉,撞到女人了吧?想想又不对,女人的胸膛是软绵绵的,哪里有这般冷硬?

    抬头,对上一双冷漠的眸子,不由一怔:“四哥?”

    一身郡王正服的,不是胤禛是哪个?

    他旁边,大红正吉服的女子温婉的笑着。

    皇宫这么大,居然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