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在御书房中处理了一天政务,直到夜幕低垂,才回到寝宫。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疲惫非常。
寝宫中罗幕低垂,檀香袅袅。
竟一个侍从也无。
楚忘也没有注意,走到床前,宽了衣正欲就寝,掀开被子只见玉体横陈。
楚忘大惊,连忙将被子重新盖上。
女子雪白的皓腕却藤蔓般缠了上来,轻柔的呼唤甜腻得像糖:“陛下。”
楚忘僵直了身体,故作不以为意地应了声:“嗯。”
心中默想,那拓跋律好快的速度……一下子就管到他床上来了。
但忠臣重臣的心意,不好拂逆。
女子贴了上去,丰腴的**贴住了楚忘,咯咯轻笑:“陛下……奴婢为你宽衣。”
楚忘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将女子重重压在了床上。
女人一声惊呼,娇喘吁吁。
手脚并用,缠住楚忘。
楚忘简直觉得女鬼索魂了,难以呼吸。
脑海中却莫名响起了拓跋烨那句话。
你莫学我,多收宫嫔秀女,多生子嗣,为拓跋皇室开枝散叶……
多收宫嫔……多生子嗣……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楚忘咬着牙,将女人翻过身,借势沉□——
可竟然……
女人疑惑的声音响起:“陛下?”
楚忘尴尬的脸色掩在阴影中:“孤想……床笫之上,应该多些情趣……比如来写助兴的药……”
女人轻笑声响起:“陛下莫急……”
她说着,转过身来,拥住楚忘,轻柔啃咬着他的喉结,然后慢慢向下。
楚忘僵着身体,由着她动作。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是瓷瓶碎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震惊的质问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女人一声惊叫,缩在了楚忘身后。
楚忘循声看去,竟是拓跋烨。
他将衣物迅速裹在女人身上,问:“你怎么来了?”
拓跋烨看着脚下湿漉漉的碎瓷,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来找你喝酒。”
楚忘披衣而起:“你身体未好,怎么能喝酒?”
拓跋烨呆呆地看着他,心中却激荡:“是……药酒。能补身体的。”
楚忘看着他那幅样子,心底泛上来一点心酸心痛。
他赤着脚走下床,牵住对方的手:“宫中各色药酒最多……来,孤陪你一同喝。”
那时深夜,夜风徐徐。
北魏天高野阔,星灿月明。
两人并肩坐在玉阶上,执着酒坛。
拓跋烨看着楚忘,嘴咧得很大,笑得很灿烂,很……傻。
楚忘喝了一口酒,满嘴都是苦涩的药味:“你……竟成了这副模样。”
他扶住额头,指尖划过断眉,似乎有些不胜酒力:“我竟成了这副模样……”
拓跋烨安慰道:“你模样很俊很好看呐……”
楚忘笑了下,不置可否。
拓跋烨接着忐忑问道:“那……你喜欢我这副模样么?”
楚忘微微侧过头,依稀记起不久前的一个晚上,也是深夜,那个男人,眉眼深邃,浑身浴血,宛如修罗……
不过月余而已,自己不是自己,他也不是他了……
楚忘眼中泛起淡淡笑意:“活着就好。”
他拍拍对方的肩,然后举起酒坛,烈酒灌吼。
药酒很冲很烈,楚忘被呛得咳了起来。
若是死了……不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么。
就该活着,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酒坛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楚忘落拓站着,哈哈大笑,狼狈不堪。
拓跋烨有些受惊,紧张地问道:“忘儿?”
楚忘止住笑,脸上显出惊疑不定的惊喜来:“你……记起我的名字了?”
拓跋烨摇摇头:“是小忠告诉我的……”
楚忘沉默一瞬,是单薄到无动于衷的失望。片刻之后,他轻声嘱托:“记得喝药。晚上夜风大,又凉,不要乱跑。你快回去吧。”
拓跋烨拉住他的衣袂:“我不回去……我陪着你。”
楚忘推开他,向前走去,脚步些微踉跄:“孤不需要人陪。”
拓跋烨牢牢跟紧他:“陪着陪着就会习惯了嘛。”
楚忘转过头,眉宇紧皱,似乎有些怒容:“赶快回去!早点上床睡觉!”
拓跋烨讪讪:“哦……”
楚忘一个人走着。
他只着了中衣,夜风吹来,宽大的衣袂飘摇,像一只无牵无挂的白色风筝。
又像孤魂野鬼。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一座偏殿前。
殿前的小太监缩在地上,大概以为无人会来,以至于偷懒打着盹。
楚忘站在门前,无声无息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正沉沉睡着。
大概梦中也不大安稳,紧皱着眉头。
楚忘站在床侧,怔怔看着他,然后伸手,按住他的眉头,用指腹轻柔地碾开对方眉间褶皱。
对方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着高烧。
“萧修北……”他低声喃喃。
“他没死……他成了个傻子。”
楚忘讽刺地勾唇冷笑:“一对父子,一个傻子,一个疯子……你很痛快吧。”
那人梦中模糊地低语,不甚清晰。
“我该重金买来那两种毒药,然后给你灌下……让你要么成个死人,要么成个傻子……”
对方梦呓一声,很低,楚忘却听清了。
“忘儿……”
楚忘的心惊悸地跳了下,往后退了两步。
萧修北低低呓语:“忘儿……不要……”
楚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脚踝光洁,脚底肮脏。
对方的声音带了点痛苦缠绵的味道:“忘儿……”
楚忘转过身,逃也似地离开。
萧修北倏然睁开眼,眸中清光一片,冷锋闪烁。
他看着楚忘离开的背影,勾起嘲讽的笑。
疯子又如何?能断情,能绝爱么?
楚忘回到寝宫。
那女人竟还没走,看到楚忘进来,披上轻纱,袅娜地走过来:“陛下。”
楚忘皱起眉:“你怎么还在这里?滚!”
女人眼中立刻含着泪,行礼退下。
楚忘只觉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不到两个时辰,又被侍从唤起,去上早朝。
朝堂之上,因选妃之事,是否应该紧跟国丧之后,吵成一团。
楚忘扶着额,忽然想到,拓跋烨名义上已薨。
自己北魏帝位,当真是坐得瓷实。
罢朝后,楚忘走到思政殿。
思政殿后殿中,床侧有窗牖。
窗牖下摆着一张红木桌。
桌上有青花瓷瓶,有铜镜。
暖日融融,瓷瓶上的玉荷花开得正盛,拓跋烨正对着镜子照着,小忠站在他旁边。
侍从宫女看到楚忘,下跪行礼。
楚忘抬手示意免礼,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拓跋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虽然是挺俊俏,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你瞧瞧,皮都松了。”
小忠抖着腿:“那是,都快四十了。”
拓跋烨大吃一惊:“怎么会?!我怎么觉得我还青春年少呐!”
“因为你傻呗。”
楚忘无声地微笑,眼神柔和。
拓跋烨忐忑地问:“那……忘儿多少年纪?”
小忠思索了下,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年就弱冠了。”
拓跋烨抽了抽嘴角:“那我的年纪……岂不是可以当他爹了?!”
小忠怜悯地看着他:“可不就是爹么?”
拓跋烨锤膝而叹:“他要嫌我老,那可怎么办?到时我垂垂老矣,他还风华正茂……”
小忠道:“你不用想得这么远,他早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