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天山,连绵几千里,雪峰高耸入云,在这无法穷目的银白世界,透着幽幽千年的寂寞宁静,庄严而神秘。
在这份苍茫的宁静之下,鹤源在这个陌生世界里苏醒,她躺在月夜下的一座雪峰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厚重而温暖,躺在她身边的韩志邦却尚未苏醒,在他们二人旁边点着一堆熊熊的篝火,那是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夜,静的可怕,也美的令人心惊,躺在白雪之上的夜空之下,鹤源感觉自己第一次离天空如此的近,仿佛那弯绝美的弦月触手可碰,她毫无杂念的傻傻的看着月光,听着篝火噼噼啪啪的作响,这一刻她忘了自己的身世,忘了前尘种种,她只愿这样,安静到隽永。
这时,一个虚弱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她不远处传来:“这次,我是来请救兵的,山下出了禁武令,所有练武的人都难活了,他们是军队,人多势众,杀人斩草除根,大大小小,没一个放过,这已经不是武林门派之争了,是灾难。”
过了良久,一个幽远而沧桑的声音响起,在这空灵的雪山之颠,仿如天外梵音:“瞬息星际,人生百年,用剑者死于剑,因果啊,老傅。”一声叹息之后,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你把他们从尘网中拉出来,现在又把他们放回去,后果尽在天意!”
傅青主的声音带着犹豫,“杨云聪,我知道你的过去,也许这次你不该下山。”
晦明禅师道:“杨云聪——”
杨云聪打断师父的话,“师父,我知道。”
晦明禅师又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既然你知道,这次如果你真的下山,你能遵守你的诺言吗?”
杨云聪的声音淡漠中透着隐忍的仇恨,声音犹如雪夜中的月光,清冷至极:“我本来就不想过问前尘往事,而今你叫我下山,师父,这难说……”说完,他起身离去。
杨云聪离去之后,鹤源静静的坐起,她看到了正前方,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白发飘飘的晦明禅师,他的身边围坐着两个年轻人,而身受重伤的傅青主躺在雪地上,火光映着他们平静却严肃的面容。
她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她却突然记起了,很多年前,有一个名叫如花的女人曾经告诉过她,她有七世轮回之苦,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这一世,正好是第七世。
而此时她身边刚刚苏醒的韩志邦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尚未消失的杨云聪的背影愤怒的大喊道:“不救就不救,我们不会求你的,站着死总比跪着死舒服!”说完,他一脸怒气不由分说的将鹤源从地上拉起来,叫道“小武,我们走,不求他们,我们现在就回去与武庄共存亡!”
杨云聪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韩志邦和鹤源,眼神澄明却夹着一丝痛苦,“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了。”
鹤源从地上站起来,看清一身白衣的杨云聪和他脸上此刻浓得化不开的愁苦,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韩志邦不由分说的拉着踉跄的向山下走去,高原反应使她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韩志邦紧紧的搂着她的肩膀,二人相互搀扶着下山。
这突如其来的剧情使鹤源大脑再次空档,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反复缠绕——这一世完结,她就真正的解脱了。
有了这个念头她更觉灵魂在体内虚无飘渺,握不住抓不牢,也许是她本就不想再去挣扎,朦胧中,她整个人再次失去了意识。
“小武,你醒醒,快醒醒。”韩志邦摇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鹤源,即担心又愤恨的埋怨道,“都怪你非要救傅青主,本来把他送出武庄也就算了,还偏偏听他的话,把他送到天山来,现在倒好,救兵没搬到,我们俩倒要冻死在这了。”嘴里虽然在骂,但他仍旧把自己身上的羊皮毡披在了鹤源身上,然后背起她向山下走去。
数天的连夜赶路,在来到天山之后又遭遇风雪交加的天气,他们本就疲累虚弱不堪,眼下韩志邦又负气要连夜出天山,体力不支的背着昏迷的鹤源,在艰难的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边已泛起了紫红色的朝阳。
在漫天雪光的映衬下,那几缕紫色的朝霞仿佛缠绕在入云的雪峰之上,如梦似幻,宛若仙境,韩志邦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样绝美的日出,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回武庄救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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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兵刚刚入关,为消灭反清复明份子永绝后患,所以大发禁武令,令天下所有习武之人人人自危,天门屯城主风火连城带着他的十二门将更是以绞杀天地会余孽和习武之人的人头向朝廷收钱为生,他们所到之地,不论大人小孩,一律格杀勿论,在他们眼中,人头就是银子。
傅青主亲眼看着风火连城的大军屠庄,所以赶在他们去到下一个目的地武庄之前,前去武庄通风报信,可是却招来武庄当家人的质疑。原来傅青主是前朝刑部的人,官职在身时造了许多杀孽,庄子里就有他的仇人,于是他们认定他是假传消息,又来害人,所在当家的才让人将他吊到马棚,等到事情查清楚之后再发落。
武元英看着傅青主身受重伤被吊在马棚,于心不忍,而且她相信他没有说谎,为了武庄几百条人命,她求和她一起长大的韩志邦和他的恋人刘郁芳帮忙,让他们和她一起将傅青主救出来。
韩志邦负责看守马棚,本不愿自己受连累私放傅青主,但是在刘郁芳的劝说下,终于答应将傅青主放了,而且还和武元英一起将他送到了天山来。他知道郁芳此时一定在武庄替他们顶罪,虽然郁芳的爹是当家,但是他一向公正严明,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恐怕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想到这,韩志邦只想长出翅膀飞出这天山去,飞回到郁芳的身边,保护她。
可是,就在这时,他被人挡住了去路。
“把剑□!”一道悠远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韩志邦抬头看着自己头顶上方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的晦明大师,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柄不知何石插在石缝中的剑,犹豫了一下后将身上的鹤源放在了雪地上,然后走向了那柄仿佛是从石缝中长出来的锋利的宝剑。
鹤源这时醒了过来,她靠着雪壁站起来,看着韩志邦使出浑身的蛮力“嚓!”的一声将剑从石缝中拔了出来,而他整个人也随着身体的猛力和剑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韩志邦握着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手中如此锋利的剑,仿佛自己体内潜在的能力被激发,他抡起剑做了几个回旋身,那柄剑便被耍的凛冽生风,四周立刻回荡着一种比雪山寒气更逼人的剑气。
晦明大师看着他们,目光宁静,“这把是剑是我进山以后铸的第一把剑,它能辟山开石,使我重立重生,所以名曰舍神!”
“武元英。”
鹤源意识到那老者是在唤自己之后,抬头仰望着他,此时阳光照耀着他银白的发和胡须,在鹤源的角度,他犹如仙风道骨的化外仙人。
只见他手中还有一把剑,那剑通体修长,剑锋之上的银光若隐若现,晦明禅师伸出一根手指轻弹剑身,一道空灵婉转的金属之声便不绝于耳,“此剑 如天际流瀑浮云,变幻无穷,来,接剑。”说着,他大手一掷,这柄剑便落于鹤源面前的白雪之上。
鹤源伸手将剑握于手中,感受着剑柄那刺骨的冰寒,一道刺目的银光渗进她的眼睛,这剑是杀人的武器,有剑在手,必有血腥,而这将是她最后一世的轮回,她不想再见到杀戮。
也许,她更想要的是,解脱。
她握着手中的剑,变换着角度来打量它,就在这时,剑身突然失去重心,剑柄下又忽然延伸出一把短剑,而剑柄之上的剑锋却已没入剑柄,消失不见。
“此剑名为“天瀑”,武元英,此剑自今日起为你所用,你要记住——来也去也,方便自如,始也终也,何必执着!“
鹤源心头一惊,暗忖道这老者莫非真是化外之人,竟能如此洞悉她的心事,想到这,她忍不住想要向他求惑,可是当她再次抬头望去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只有那茫茫蓝天映衬着入云的雪峰,广阔而壮观。
下一刻,雪山之颠,晦明大师竟已在吩咐自己的徒弟,“穆郎,你带着日月剑,青龙子,你拿竞星剑。”
穆郎年轻积极,兴奋的问道:“是要下山吗?”
青龙子道:“急什么。”
晦明大师对着二徒弟杨云聪说:“你们此次下山,为师不放心,你大师兄虽然还在闭关,你去把他叫出来。”
杨云聪道:“是,师父。”
在三位徒弟离开之后,晦明大师对着傅青主感慨的说:“人剑都是你带来的,该是你带走的时候了,这把剑我已经重新锤炼过了,取名莫问。莫问前尘有悔,但求今生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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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脚下,七人七骑,策马奔腾而过,马蹄声踏破了天山数年的宁静,此次,七剑共下天山,只为换救苍生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