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枝轻轻点头,李勋立刻怔愣当场,眼神左顾右盼,然后落在她肚子上定了半晌,最后机械地牵着宋竹枝的手往榻上走去。
两人坐下,屋里一时静默无声,宋竹枝不明白这人这反应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只能静静看着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青砖地面,面上没有一丝欣喜高兴的模样。
“殿下?”宋竹枝企图唤回男人的神志。
李勋转头看他,神态自若,不辨喜怒。
宋竹枝一时有些无措,猜不出他究竟心中作何感想,只能转而问道:“殿下累了一天,可要准备洗漱歇息?”
“好。”李勋淡淡点头。
见男人离开去浴室洗漱,宋竹枝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她忍了又忍,才深吸几口气起身去膳厅,等着男人出来用膳。
气氛诡异莫名,连暮夏暮冬都被这气氛弄得不敢说话,原来李勋还没回来时的欣喜雀跃一下都消失了个干净。
因为心中酸楚,宋竹枝晚上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自然也没注意到李勋也没用多少。
两人吃完没一会儿就躺到了床上,因为她在昏暗的光线下视物能力比较差,所以殿内特意多留了几盏灯笼,预备着宋竹枝晚上起夜所用,于是在她看来只是有些许光亮的床帐内,其实李勋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神情变化。
‘黑暗’中,她笔直躺在床上,终于不再掩饰心里的落寞,任由情绪在眼中积蓄疯涨。
一地泪悄无声息地砸在枕头上,紧接着就是一连串不停歇,重生以来,她一直有明确的目标,那就是要报前世的灭门之仇,要拥有权势,不再任人欺凌而无还手之力。
怀孕上位也是她一开始就谋划好的,若是之前,她自然不在意李勋对她看不看中,可是在他一次次笨拙地表明心意后,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曾经长久的孤独,她以为自己会有一颗坚硬冰冷的心,可她高估了自己,她的目标虽然没有改变,但她却变得贪心了,她居然想要枕边人全心的爱意,想要他的偏爱。
这样虚妄的幻想,她怎么会有呢?她不禁自问。
是在与他一次次的交颈缠绵时?还是在他紧紧抱着她,贴在她耳边诉说爱意时?
种种回忆突然汹涌而来,她一时竟然觉得眼前越发模糊不清,帐外那昏黄的烛光都化作了点点星子。
李勋从在知道宋竹枝怀孕后,就有种不真实感,整个人轻飘飘地犹如身处云端,难以想象若干月后自己居然就要成为一个父亲,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或儿子,他们睁着圆圆的大眼看着自己,咿咿呀呀地冲自己叫父亲。
想着这些,他就愈发有不真实感,以至于忽略了身侧之人渐渐异样的声音。
等他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浓重的鼻音,侧头看过来时,就见身侧人儿正闭着眼睛无声哭泣,晶莹的泪水像小溪一样流淌而下,两颊边的头发湿了一片,已经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
“枝枝?!”李勋被惊得猛然起身,伸手去触碰她的眼角,果然是一片湿冷。
“枝枝,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他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来擦她的脸,焦急问道。
宋竹枝以手捂脸,不想承认自己哭过,侧过身去尽量平稳道:“我没事,夜深了,殿下快睡吧。”
然而怎么可能没事!
宋竹枝一开口那浓重的鼻音,就算是眼瞎的也能听出来她哭过了。
李勋急了,见她侧过身子不理她,想翻身压上去,腿才刚抬起来,一想到她怀孕了又只能放下,最后直接上手掰过她的脸,强硬她正对着自己。
“枝枝,你究竟怎么了!”李勋急到近乎低吼,可女人就是不睁眼,重复着“我没事”,眼泪却还在不停流。
女人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怎么也擦不干净,任凭李勋怎么喊她睁眼,她也始终不肯,就在他要喊暮冬暮夏来询问时,终于听到宋竹枝沙哑着嗓音问了句:“殿下,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怀上这个孩子......”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李勋赶紧为自己辩解,“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希望你怀上孩子?”
“可我分明看到你一点也不高兴!”宋竹枝哭着控诉。
李勋这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他直接被气笑了,都说有身子的人容易多愁善感,没想到这才刚有,居然就开始了。
“枝枝,我哪里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该给他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他会像你还是像我......”
宋竹枝听着他的描述渐渐停止了抽泣,直接挂着两行泪尴尬地僵在那儿一动不动,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两人最后靠在床头,宋竹枝低声为自己刚刚的无理取闹道着歉,李勋则根本不在意这些,手揽着宋竹枝的还细软的腰肢,低声说着一些小时候在宫中的趣事。
他并未刻意饶过皇后生病直至薨逝的这一段,只是简短地用了个“那段日子有些难”来形容。
再后来,虽然皇帝更喜欢二皇子李让,皇贵妃也因盛宠对他和长姐淮平公主难免有些刁难,可她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更不敢直接害了他们性命,所以虽然总有些小磨小难,也无伤大雅,如今再回想,也只不过唏嘘一番。
宋竹枝靠在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听着他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成长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一国太子,心里除了心疼就是暗自发誓,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护住这个男人,至少这一世,她要陪在他身边,共看云升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