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慧贵妃感觉浑身的力量骤然消失,身形一晃,双腿一软,婢女赶紧扶住她,这才坐在榻上没有摔倒。
她双目无神,口里喃喃的重复着:“真话药……”
“听说——听说……”
看她这个样子,婢女也吞吞吐吐了起来,她却一下子发了狠,死死的抓住婢女的手臂,虽然隔着不薄的衣料,但婢女还是感觉到了她长长的指甲已经戳到了自己的皮肉。
“娘娘……”
“说!”
“听说那真话药,能绝对让人说出真话来,只不过使用过后,人的精神会受到重创……”
慧贵妃手上的力量猛的一松,脸上也松了口气:“那还好,反正人都傻了,死无对症……”
“可是,听到那话的又不少人,甚至他还列出了关键证据,皇上已经开始核实了!”
“什么!”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慧贵妃咬着牙,手上抓着床榻上的被褥,用力到连关节都开始泛白,几息过后,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去,把皇儿叫来,无论如何都要叫来!”
“是!”
慧贵妃一脸凝重的盯着门口,手上微微颤抖,看来这个计划她是等不到结束了,一切都要靠皇儿了。
皇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大淮皇帝的位子,必须是你!
夜色浓重,谦王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跟着婢女左躲右闪,费尽周折终于来到了慧贵妃面前。
谦王脱下斗篷:“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把儿臣叫到宫里来?”
“皇儿,大事不好了,母亲有几句话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得!”
慧贵妃一下子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臂,眼里都是急切和期盼,谦王顿时愣住了,呆呆的询问:“母亲,您……”
“不要多话,没多少时间了!接下来母妃告诉你的,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的计划要败露了,母妃什么处境不要紧,一定能保住性命!但你一定要坐上大淮的皇位!只要你当了皇帝,日后母妃自然而然就能出来了。”
“母妃!您别着急!事情败露到什么程度,也许还不至于如此啊!”
“不!皇儿!你千万要保全自己!”
说着,慧贵妃贴身取出了一块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块玄铁令牌:“皇儿,这个令牌给你,拿着它去找京中卫城军,到时候,卫城军首领就
能听你调令!以备不时之需!你快拿着,现在就出宫去!”
“母妃,到底怎么了!您说清楚啊!”
“来不及了,你快走吧!”
慧贵妃往外推搡着他,他不明就里,步步后退:“母妃!我……”
“快走吧!皇儿!咱们的大业都在你身上了!”
谦王走了不久,皇帝就亲自驾临了,慧贵妃调整好情绪,跪倒叩拜:“臣妾恭迎陛下——”
皇帝一撩袍子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皇帝久居上位,无形之中自有一股威压,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慧贵妃低着头也没敢再说别的,只觉得目光像是一把把刀子,即便不抬头,也一直在凌迟着她。
“琛图的探子,真是好算计啊,这么多年了,朕居然没发现。”
“皇上,你在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啊。”
“你不承认也罢,朕,只好找谦王问问了,看看这些事情里他有没有份参与。”说着,皇帝一挥手,就想下令。
“皇上!”慧贵妃猛的抬起头来,“皇上,皇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臣妾什么都没敢告诉他,千错万错,都是臣妾自己一个人的错,皇儿再怎么样是您亲儿子!就算是为了保全皇族的颜面,您也只处罚臣妾一个人吧!”
皇帝冷着脸并没有说什么,良久之后,冷笑了一声:“除了是琛图的探子,你应该还有不少事吧。”
慧贵妃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力道更大,她明白这是条件交换,如果她的回答不让他满意,皇儿必受牵连,不论如何只能——能隐瞒一点是一点。
“臣妾——”
“陷害皇后,是怎么做的。”
慧贵妃的心狠狠颤了颤,他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了!
“臣妾……”
皇帝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压,说的话更是让人在心头受了一记闷棍:“还有无机散,你说吧,若是和朕知道的有所不同,就说明你依旧在欺瞒于朕。”
她闭了闭眼,也罢,皇帝既然来了,证明她今天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一切的希望都在皇儿身上,皇儿,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母亲和咱们琛图的希望!
想着,她倒是泰然自若了起来。
无机散,确实是她派人去寻的,不过没想到若大江湖跑了那么多的地方都没有人能制作的出来,只是更没想到,不知怎的这件事居然被人发现了,皇上甚至连陈图都
没有派遣,而是找了另一个陌生人来探查。
但不论如何,那个翠儿是已经留不得了,只不过若是这么杀了他,万一被人发现尸体实在是过于明显,最好的方法还是让其自尽的好,虽然想着是自尽,但她灵光一闪,既然不能凭借无机散让皇儿成为皇帝,或许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把皇后和大皇子搬倒,接下来名正言顺的就是她的皇儿了,这么想着,一个计划渐渐成型。
她把那个铜丸交给翠儿,想等她死后当做政务指证皇后,没想到那丫头不知道怎么的查觉了她的家人已经身死,居然趁他们不注意,把那个铜丸吞进了肚子!然后直接冲向池塘,一头扎了下去。
那池塘底下都是淤泥,那边还是皇上下令的重新整修,算时辰,巡逻卫队也该到了,为了免于留下更多痕迹,只好看着她死,想来一个普通宫女死了,也不过就是随便拉出去埋了而已,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不过,她心里难免猜忌的是陈图,陈图是隐龙卫的首领,这种查大小事件需要暗中进行的,应该都是交给他们才对呀,莫不是陈图已经暴露,所以皇上才没有将这件事委派给他吗?她把消息递给了陈图,让他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真没想到这个白痴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了!到最后还吃了真话药,把自己给抖搂出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皇帝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但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没错,这些事,他虽然有所猜想,但是并没有拿到实证。
真话药还根本就没有用在陈图身上呢,只是苏云白去了一大趟天牢,明里暗里的暗示了一下在天牢那边的探子,那边的探子立马就上道了,过来给她禀报,实际上皇帝只是来诈一诈她,故作高深,还不能叫她看出来,实际上他知道的不多,所以听说了这些事,他还要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其实他还有很多疑惑未解,比如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充当琛图探子的,谦王和老中书令知不知道这件事儿,有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不能问,如果问了,那就说明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么多事情,这女人诡计多端,到时候再狡辩些什么,恐怕难以服众。
罢了,谦王和老中书令家,慢慢查就是,至于那陈图——现在倒是可以用真话药问他一问了
。
听着这些事儿,皇帝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甩袖子,下令道:“刘富。”
“奴才在。”
“叫苏云白进来。”
苏云白大部进了殿里,不等拜见,皇帝就指着慧贵妃:“苏卿,你看看,她可会什么武功?”
苏云白应下来,给她把脉,慧贵妃内心里微微紧张,但还是没能逃得过。
“皇上,娘娘虽然内力不强,但确实也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废了她。”
慧贵妃心下一惊,抑制不住的惊愕眼神直直的盯着皇上,但皇上面色冷历,苏云白领命,拿出来一颗药丸:“娘娘,吃了吧。”
慧贵妃咬了咬牙,接过药丸放进口中,吞咽下去。
苏云白眉头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苏云白再没了顾忌,抬手“咔”一声,卸了慧贵妃的下巴,她脸上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压在舌根底下没有咽下去的药丸就已经掉了出来,苏云白又拿了一颗药,扔到她嘴里,朝她身上一个穴道一点,“咕咚”一声,那颗药丸就这么被狠狠的吞咽了下去。
“咳咳咳……”
下巴重新被安好,慧贵妃开始猛烈的咳嗽。
但是皇帝不复从前的温情,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慢慢往外走:“刘富。”
“皇上……”
“白氏,欺君罔上,违逆圣意,现,废为庶人,迁居冷宫,不准任何人伺候。”
刘富也不免吓了一大跳,但是这是叛国之罪,能留她一命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其实皇帝更想杀了她,可是如果没了她,万一脑中枢令有牵涉其中,因为死无对症,不肯认罪,岂不是以小失大?
“白氏,你若是死了,朕就立马送谦王去地底下见你,冷宫辛苦,你就好好受着吧。”
慧贵妃看皇上缓步离去,终于是浑身力气尽失,也不知道是那药丸发挥作用了还是如何,她觉得浑身无力,但此时此刻也只能谢恩。
皇上一路回了寝殿,这才想起来苏云白还跟着呢:“差点忘了,苏爱卿,大晚上的,你回去休息吧,这之后还有的事儿要忙呢。”
“是……不过,那真话药还是今天晚上喂给陈图更好一些,免得夜长梦多。”
皇上一顿,对,对对,刚刚还想着,结果转头这事儿就给忘到脑后去了:“对,真是糊涂了,你去吧,这些日子辛
苦你了,等这些事解决,朕的国库,有的是好东西,还有琛图赔付的不少好器物,随便拿一个都值个几万两,随你挑!”
谈到银子,苏云白可就高兴了,笑容直接在脸上咧开:“哎呦,微臣先谢过皇上!”
皇上看他乐的像极了得了肉骨头的狗,心里也不免轻松了些许,倒时也有了几分高兴,脸上也浮现了笑容:“哈哈哈,好,去吧。”
真好啊,有银子就高兴了的人,要是朕也能这样就好了。
他刚回来不久,四皇子就来求见了。
“快请他进来!”
四皇子穿的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拿着手炉子,皇帝一挥手:“怎的这样晚了还来,外边风那么紧,朕想着明日再召你过来的。”
“儿子睡不着,有什么事情早些了解也好。”
“哎……她确实是琛图的探子,不过为了避免披露过多,朕也就没敢问别的……”
“嗯……儿臣猜测,陈图知道的应该不如她知道的多。”
“嗯,她既然能指使得动陈图,自然是她更核心一些,不过,她被废,老中书令一定会向朕讨个说法,还有谦王……”
光是想着皇帝就觉得一阵头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四皇子低眉顺眼,指尖微动,轻轻的看了一眼皇帝,微微笑着:“父皇,若是中书令私下请见,不知可否让儿臣旁听?”
皇帝一顿,这个请求不算是意料之中,但也没多少意外,想想也就答应了。
“对了,父皇,既然查清了那件事情,皇娘娘无关,是不是——”
皇帝点点头,他错怪了皇后,自然要补偿:“现下天也晚了,明日朕就会下令——对了,你明日不是要出宫去?是有什么其他发现?”
四皇子笑着摇摇头:“是慕六公子成亲,到底是慕家,这桩婚事名声不太好,儿臣去了,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这些日子,表妹他们帮了这么多,儿臣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
皇帝点点头,也是,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
“那就快回去罢,现在不早了。”
早晨,日头蹦出地平线,慕四将军府就闹腾起来了。
慕四夫人不满意这门亲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府中唯一能主持亲室的长辈也就她一个了,偌大的府中目前只有两位主子,其中一位还是新郎官,总不能让新郎官忙上忙下的去打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