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棠趴在围墙里头,听着外面的吵架哄闹的声音。她现在才知道,她和宋元时住的房子,市口非常的好,前面的那条街,就是京中最热的街。
宋元时大言不惭地道:“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得到,咱们躲在这么热闹的地方。”
刘海棠当时冲着他啐了一口,懒得和他争执。
不过,现在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好处凸显了,城中发生的事,这里听的清清楚楚。
“有效果。”宋元时在刘海棠耳边低声道,“再过不了几日,大家的情绪就彻底压不住了。”
刘海棠点头:“要是能和秦王通信就好了,让他抓准时机攻城。”
“不是说你们心有灵犀吗,现在就是他表现的时候。”宋元时道。
刘海棠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是家国大义,不要扯儿女情长,你有没有出息?!”
“呸你一脸。”宋元时道,“见天和我王爷长王爷短的,现在和我扯家国大义?”
“你敢摸着良心说,你冒险做这些事是为了家国大义?”
刘海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还是强撑的点了点头,道:“是!”
“呸!”宋元时道。
看着漂亮的人呸自己,也是赏心悦目的,刘
海棠决定不和宋元时计较。
“听!”她微微侧着脸,“对面街的铺子是不是打起来了?”
听到了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是谁家的铺子?”
宋元时道:“这条街,咱们这边连着的四间是我家的,对面连着的三间是威宁侯府的。”
“威宁侯?”刘海棠问道,“什么来头?”
宋元时回道:“国舅爷府邸,皇后娘娘的亲哥哥。”
原来如此,看来百姓就算是拿人开刀,也是拿离皇权最近的人开刀。
“这次放粮碳,威宁侯府拿了一半走,不给还不行。”宋元时道。
虽然是宋府暗示过的,可威宁侯府威逼利诱他们将一半的米碳让给他们是真的事,所以,百姓现在最气的也是他们。
“打吧。”刘海棠幸灾乐祸,“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啊。”
当天下午,事态果然如他们所料,闹的越来越大,愤怒的百姓先砸了威宁侯府的笔墨铺子,其中两个人被侯府的家丁打伤了。伤虽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却成功的将所有人的愤怒点燃了。无数的百姓冲去了侯府,砸墙,撞门……
事态蔓延,连着隔壁的院子也受了牵连。
朝廷出动了兵马司和衙役镇压,
看着明晃晃的刀举着,有人害怕后退缩,可有人更加愤怒,不顾生死冲上去。
兵马司的人本意只是镇压,毕竟当下的情况,不宜制造更大的暴动。
可百姓不依不饶,横冲直撞,局面燥乱的情况下,难免会有伤人的事情发生。
一旦伤人,又不是大开杀戒,百姓的情绪更加难以控制。
大喊着:“勋贵是命,百姓是狗?”
“国难当头,当全力对外!尔等如此对待百姓,猪狗不如!”
“吵个屁啊,和他们拼了。咱们什么都不要,就要他们将米面碳分出来,要死大家一起死,凭什么死的只有我们。”
“对!打,打他娘的。”
几乎半个京城的百姓,聚集了几处闹事。
兵马司和衙役无力镇压,只得调用了城墙上的民兵,可民兵也是兵,见着自家闹事的亲人被打,也瞬间倒戈,最后不得不调用守城兵马。
不知是谁点着了谁家的宅院,一时间哭喊声四起,浓烟滚滚。
此火一起,仿佛回应似的,四处的火光冲天。
宫中,赵印焦头烂额,他已经多日不曾睡着,人憔悴的仿佛脱了水即将风干的枯枝,
“城中各店铺,都没有米碳存货了?”
他问道。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平息,而非镇压。
“没、没有了。”王宝回道,“赵啸将惠河截了以后,不说城内,就是皇宫内都快没有了。”
赵印扶额,过了一刻,道:“从水路,无论如何都要冲破防线,弄米碳进城。”
“圣上,如今河水即将结冰,行船已大不易。”王宝无奈地道。他们防守秦王带兵从水路进城已经是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力气冲出去。
赵印拍了桌子,道:“如今哪件事是容易的?”
王宝哑口无言。
“砍树。”赵印道,“令兵马司所有人出动,去后山砍树制碳。”
王宝凝眉道:“可、可这样一来,宫中闲杂人岂不是……”
“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了。”赵印道。
王宝将赵印的决定吩咐出去,过了一刻端着饭菜进来摆好,小声道:“圣上,您用午膳吧。”
“嗯。”赵印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的菜,忽然问道,“还没有找到?”
这句话没头没尾,可王宝却懂赵印的意思,忙回道:“是!”
“都说、凶多吉少。”
赵印嗯了一声,随便吃了几口,便接着去做事。
城外,萧军兴奋地指着京城
上空窜着的浓烟和火光:“王爷,城内是不是暴乱了?”
“八.九不离十。”赵啸凝眉道。
萧军道:“要不然,咱们现在攻城?”
“嗯。”赵啸颔首,“率兵五千,小试。”
萧军大喜:“领命!”
太阳西垂,温度骤降,地面被冻的硬板板的,就连不远处的河面,都徐徐的结冰。
萧军准备妥当,带兵攻城。
赵啸站在汇合边上,用剑敲了敲冰面,周季耘含笑问道:“看这天气,这三五日内,河面的冰就能行人。”
“不用三五日,今晚就能行人。”赵啸道。
周季耘一愣:“你要从这里进城?”
“不。”赵啸道,“我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周季耘不解。
“城中米碳紧缺,又生了暴乱。赵印必定焦躁不安,出解决之法。碳有办法,可粮食却必须出城。”赵啸道,“他想平息动乱,只有冒险一试。”
周季耘赞同地点头:“言之有理。那就守株待兔,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赵啸扬眉道,“小恩攒大情,正是施恩之时。”
周季耘先是没有想明白,可略想了一下,豁然开朗,顿时抚掌大笑道:“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