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在书房来回的走了两圈,他的长子也是王家的长孙,王致远陪同在一边看着,犹豫地道:“父亲,这事儿听诺君的,行吗?”
“她一个姑娘家,总觉得、不合适。”
王致远对这个堂妹毫无印象,两人也不曾见过面。
所以,当王政回来说起刘海棠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堂妹运气不错,当年大难不死,如今好运连连遇到了秦王,还让人秦王对她一见倾心。
除了好运好,堂妹应该还有一副好相貌。他记得,当年三婶崔氏的容貌,似乎很不错,看来是遗传了母亲的绝色。
“有点冒险。”王政考虑的和王致远想的不是一个方向,“如果暴露了,她就会有性命之忧。”
王致远凝眉:“您刚才就应该阻止她。”
“阻止不了,这孩子主意很大,没有足够说服力的话,说了也无用。”王政无奈,看向王致远,“这两日让人仔细盯着街上的动静,除此以外,让家里人无论主仆轻易都不要出门。”
“是。”王致远还想说什么,可看父亲忧心忡忡,他也不好再多言,应是出门去了。
但心里却咕哝着:“这么难的事情,怎么可能
做得成?搞不好就砸了,说不定还要赔上我们一家人的性命。”
父亲也真的是,已经被那个小丫头连累到这个地步了,现在由着她胡闹,这可是一族人的性命。
雪终于停了,但因为所有人都惶惶不安,所以即便大家都无所事事,街面的积雪也没有人清理。
马车走不动,大家弃车步行,见面也没有往日那般会聊上几句说会儿话。点个头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热情。
京城内外,所有的声音都被压盖在厚厚的雪堆里。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宋氏米碳行发米碳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真的,那边都开始排队了,先到先得,还不快点。”
“那、那我回家拿桶去。”
安静的街道上,一瞬间沸腾起来,城中所有的百姓都提着桶拎着框子,全家出动,聚集到宋氏米碳行的门前。
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还拐了一个弯,不知拐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在夸赞宋氏的东家宅心仁厚,在这危难时刻,愿意舍弃李易,给京城的百姓一条活路。
“不过,这么多人,够发吗?”
“早知道早点来了
。”
“你们看,居然还有人一车米的拉回家去了,这、这也太过分了吧?谁家的车?”
“看不出来。不过能用车拉的,难道还能是我们平头百姓,定是那些达官贵人走后门了,真是不要脸。”
“比什么,他们的命比咱们值钱。”
有人不服气,低声呸了一口:“城外秦军正等着呢,再过两个月,不定谁是孙子谁是爷呢。”
“你这话说的。”有人打岔,可眼睛却是发亮。
两个月后秦王进来,肯定要杀那些达官贵人,到时候,那些人还真的会成为孙子了。
一边聊着,队伍慢慢缩短,快到午时的时候,宋氏的管事掌柜喊道:“大家回去吧,米碳都没有了。我们东家也是尽力了,但也能力有限,对不住后面没领到的父老乡亲了。”
一时间,领到的人欢天喜地,没领到的人开始骂人。
人都是这样,你什么都不施舍,他饿死了怪天怪地怪祖宗。可你要是施舍了别人,漏了他,那么他饿死前,所有的错都会落在你头上。
就是因为你不施舍给他吃的,所以他饿死了。
一瞬间,骂宋氏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比的难听。
宋
氏的掌柜也不恼,笑呵呵的让人关上门。
街面上忽然传来了打斗的声。宋氏掌柜从门缝里朝外面看,低声道:“是没领到米碳的人,去抢领到的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好逸恶劳理所当然的人,太多了。”有人叹道。
刚才过去的那辆装满米碳的马车,被人在一条巷子里抢走了。
那个马车,果然是京中某位官员家的。这一车,他们付了一半的钱,算是半卖半送。
抢、打的情况没有延续太久,也只是小部分人的行为,经过衙门和兵马司的镇压后,风波很快就平息了。
京城再一次陷入了平静,但百姓家里的米粮却越来越少,早上起来,就听到哪条街上有个老人冻死在家里,原因是不孝子将碳拢在自己房里烧了,自己的老爹扛不住,冻死在被窝里。
这样的事,层出不穷。
京城里,抓着钱都买不到米碳。
有人开始抱怨,围城什么时候能结束,秦王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圣上怎么不想办法,再招揽兵马进京勤王,和秦王决一死战?
百姓对谁龙座上坐的谁并不关心,因为距离他们太遥远。他们只在乎今天能不能吃饱,晚上是拆家
里的柜子还是拆桌子烧火取暖。
形势在逐渐变化,宋氏的分号再一次开门免费送碳,这一次的数量极少,先到先得一百个人。
告示刚一贴出来,附近消息得的快的百姓赶去排队,宋氏就开始关门了。
“怎么回事?不是发一百个人吗?你们骗人的吧?”有人不满喊道。
小厮无奈摊手,道:“对不住各位,所有的米碳发完了,现在我们的库是彻底空了,莫说免费送,你们就是卖我们也没的卖了。”
说着,叹了口气。
老百姓不相信:“这才一盏茶的时间,就没有了?分明就是骗人!”
“真不偏你们,这人情……唉,我们老爷也不过是个买卖人,实在是推脱不开。”
小厮这么一说,立刻有人懂了,喊道:“是不是那些贵人先得了消息,先一步过来抢走米碳了。”
小厮没说是还是不是,但旁人眼中看着,意思不言而喻。
“他娘的!就他们是人,我们不是人?”
“外面在打仗,他们怎么不去?”
“狗东西!”
骂声此起彼伏,不是一个人,是无数人的声音,聚集成了洪水一般,汹涌湍急,势头越来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