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猛然落下,就在林苍术觉得巴掌要砸下来的时候,那双炙热的素手轻柔落下,斯磨着他的脸庞。
他缓缓睁开双眼,耳边听见顾锦城瘆人的声音。
“我的师尊,不愧曾是魔族的少主啊——”
林苍术仿佛听见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磨牙声。
顾锦城的慑人的视线仿佛要把林苍术射穿,“是我说对了么,师尊竟然没想着辩驳。”
被一个劲儿的指责冒犯,林苍术也有些恼了。
“从我身上下去。”
顾锦城撑在他身旁两侧的拳头握紧,冷冷一笑,手臂撑起,不急不慢地从他的身上爬了下去。
林苍术坐了起身,把被他弄乱的衣袍捋平。
顾锦城还冷着脸站在一旁,从他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出明显已经发了怒,处于盛怒的边缘。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他咳了咳,尽力忽略掉身体里突然传出来的不适感。
“过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
顾锦城梗个脖子,赤红着双眼就是不动身。
“过来!”林苍术加重了语气。
顾锦城冷眼一眯:“你不会还当自己是本尊的师尊?对本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苍术呼吸一窒,仿佛一瞬间暂停了呼吸。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方才没有一丝命令的语气?”
“我…”
“够了林苍术,我果然不应该给你好脾气。以前我总是把你的感受当成第一位,现如今,不会再随你的愿了!”
他充满雄性气息的高大身影缓缓靠近林苍术,似一只猛虎悄然靠近已经进入狩猎区的猎物,无声无息。林苍术呼吸一窒的同时,一阵强烈的威压随之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顾锦城的修为…
不好!可能是魔印的缘故!
他还未来得及对之做出应对方案,胸口处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双腿一软,倒在了暄软的床榻之中,再无知觉。
顾锦城星眸一眯,眼角的赤红淡了些。
他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因为他知道,林苍术身体里的东西已经发挥了功效。
一切的一切全部按照他预估的方向发展。
他的一只胳膊缓缓捂住胸口,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地脆弱。
为何心会如此痛?
……
林苍术再次醒来已经是多日以后,特别熟练的感觉着身体上有无任何阵痛。
他摇了摇因昏睡多日产生的头部闷痛,
这才为自己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感觉到一丝侥幸。
幸好顾锦城没有趁他昏迷的时候揍他。
他想用手肘撑起自己,却发现扯不动!
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腿被铁链锁住了!
林苍术瞪大了双眼,不用想,一定是顾锦城干的好事!
气得他之前装得病也成真了,捂嘴咳嗽个半晌,险些没把肺咳嗽出来。
大言不惭,大逆不道,大…大意失荆州啊他!
“来人啊,有没有人在——”
“这里有被害人,来个人啊!”
“Help,江湖救急,SOS!”
舍下面子一直喊叫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干脆摆烂了,呈大字型躺在床榻上。
嘴里小声嘀咕着:“有没有人啊…”
他斜躺着,一面镜子正好对着他,能清晰地看见已经恢复了原貌的脸。
想来应该是昨日顾锦城在摸他脸的时候顺手拂去的。
“吱嘎——”
门被人推开。
林苍术瞬间支起身子,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顾锦城,又灰溜溜地躺了回去。
是一个男人。
“仙尊有何事吩咐?”
林苍术双眼一眯:“你知道我的身份?”
“自然。”
男人的样貌标志,明明是瘦弱的身体,走起路来却带风,明眼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他并没有因为林苍术的身份而恭维或者恐惧他。
这样他一时也看不清状况。
“顾锦城他人呢?”
男人一直低垂着头,不曾看向林苍术:“我们主子有要事,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吩咐属下。”
“呵。”林苍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被绑住了手脚而露出一丝茫然与无助。
“主子?属下?”
“你隶属于哪家,平日里又是做的什么工作?”
男人面色不变:“主子愿意告诉您的时候,自然会从主子的嘴里说出。”
林苍术突然笑了,这人还真是守口如瓶。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倚在后面的床上。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家主子去做什么了么?”
“…抱歉。”
林苍术一噎,没曾想竟如此直白。
语气也冷了下来:“将我身上的锁链解开!”
他并不是非要这人替他解开,因为他方才已经试了无数遍,这铁链似乎不是凡物所制,他只要一凝结灵力,身体里的大量修为就会快时间消失。
就好像燃起的大火被一盆水瞬间浇灭。
“主子头走前特意嘱咐过,这个铁链不能给您打开。”
“因为一旦替您打开,您打晕了属下,一瞬间就会消失。”
林苍术嘴角一抽:“我不会打晕你,也不会消失,替我解开。”
男人不说话了,视线在铁链上快速一扫,嘴角一抽的同时,心里没忍住吐槽。
主子头走的时候大袖一挥,盯着他好半天,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临走的时候反复看了他好几遍,他那时还觉得纳闷。
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位传说中的林仙尊,的确不是一个好应对的主。
“…抱歉。”
林苍术“哈”地一下笑出声。
“你除了会说抱歉还会说什么?”
男人低下头想了想:“真是不好意思。”
林苍术:“……”忍住,忍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发挥了极其擅长的洗脑,啊呸,劝说:“你知道现如今你们在做什么吗?”不等男人回答,“你们在绑架一个千年大龄老人。”
男人嘴角一抽,没再说话。
“那个…你叫什么?”
“属下名叫曲泽。”
林苍术嘴角一抽,曲泽,这名字还挺曲折的。
“曲折啊,不对,小曲。”
曲泽嘴角一抽,没说什么。
“小曲啊,你知道你明眼上看着像是在绑着我,其实你是在虐待老人,你知道吗?”
林苍术虎着一张脸,在同曲泽讲道理。
曲泽的嘴角抽搐已经麻木,“属下不知。”
“那是因为你被表面所蒙蔽了双眼!”
曲泽:“……”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顾锦城绑着我,不让我走?”
曲泽低下头,不敢看林苍术熠熠生辉的双眸。
“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林苍术颇为觉得他不争气地“啧”出声,用没被绑住的“好手”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因为他不想让我走啊!”
曲泽:“……”您这不是废话吗!
“你再想想他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曲泽歪了一下头,试探性猜测:“也许是您惹主子生气了?”
“对了!”林苍术的声线突然涨高,吓得曲泽虎躯一震。
“您…”
“抱歉抱歉。”林苍术突然望向被木窗挡住的窗外,丝毫不影响他的故作高深,“想来我与你家主子的关系,你都知道。”
曲泽乖乖点头。
“你要知道,师尊如父,无论多大的仇,转眼间便能消散。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他空出手挠了挠下巴,又是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师徒之间没有过夜的仇。”
曲泽嘴角不断抽搐,觉得赞同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对。
转念一想,难道不是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么……
林苍术极其高深地叹了口气:“这铁链绑的本尊手疼。”
“你说,我那乖徒儿会不会出发之后就后悔绑住我了?”
“现在正连连叹气,悔不则已呢?”
两连问让曲泽怀疑人生,内心已经动了替他解开的想法。
“您真的不会离开?”
见奏了效,林苍术忙不迭地点头,趁热打铁。
“我肯定不会离开。更何况我还有问题要亲自问他。”
曲泽走近几步,“我也想替您解开。”
“那你解啊。”
曲泽低下头:“主子临走前担心您会给属下洗脑,钥匙并没有给属下。”
林苍术:“…”那你在这同他磨盘什么?
曲泽突然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不对,您其实是在给属下洗脑吧!”
林苍术嘴角一抽,原来这小子才看出来啊——
容他狡辩一番,“我的确不会离开,你家主子神通广大,不论我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何必要逃呢?”他刻意在“神通广大”四个字上加重了强调。
曲泽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无语,“主子这几日为了您东奔西走,您躺在床上说风凉话不说,还一个劲儿嘲讽主子,您真的曾是他的师尊吗?”
林苍术玩笑的表情一收,“继续往下说。”
这正是他的目的,他直着说曲泽并不会正面回应。
只能想出这种让旁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脑残的方法,旁敲侧击“激”曲泽说出实话!
“我已经跟随在主子身边许久,他为您做得事一直看在眼里!”
“你却当着主子属下的面,对主子冷嘲热讽,你安得心实在让人心寒!”
林苍术表情平淡:“我叫你继续往下说,并不是让你站在圣人的角度指责我。既然你跟在顾锦城身边已久,应当知道本尊的脾气。”
“不论本尊是修仙界第一仙尊,亦或是魔族落魄少主,都不是你一个小小暗卫可以置喙的!”
曲泽平时做事滴水不漏,甚得顾锦城的青睐,但骨子里是个倔脾气,一旦认定了某件事,轻易不会改观。
他梗个脖子冷嘲一声,继续说道:“由不得我来置喙,便可任由四界之人指手画脚么?”
“主子为了寻找你耗费了多少灵力?马不停蹄为您寻找证据好让你可以向四界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你呢?”
“你又躲在哪里安心过日?”
林苍术一噎,顾锦城为他做得这些…他的确不知。
曲泽的态度像夹了火药,又冲又烈:“主子在你玩失踪的第一天就被戒律所带走调查,李长老用尽了毕生折磨人的方法对待主子,都没有让他松一次口,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供出来你!”
林苍术倒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还有事。
曲泽再生气,再失去理智,他也不会真正将这位仙尊气跑,因为他的主子会崩溃……
他要将所有真相告知这位仙尊,哪怕主子责罚他,他也要这么做!
他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戒律所并没有调查出主子的嫌疑,拖延了几日,到了最后的期限亦是,无奈之下只好将主子放了出来。”
“李长老担心主子身体上的伤害会让其他弟子看出来他动用了私刑,所以对主子施以精神上的威压。”
“那天他神智不清地回到源九溪谷,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断地嘀咕着要给师尊做饭……”
林苍术的心口处骤然抽痛,双手无意识颤抖。
“他…”他想继续往下询问,喉间却被一丝不适堵住,嘶哑而又艰难。
曲泽握紧了拳又松,抹了一下脸:“还没完。”
“卫道宗的宗规不可由长老接管事务,宗主失踪,这些个峰主又不见踪影,他们只好在这些个符合条件的弟子中提拔一位上来。”
林苍术心脏猛地一停,又听曲泽继续说:“主子那时只在床榻上休养了一天不到,直接报名参加了古塔试炼。”
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双拳不自觉攥紧,“他们不会轻易让他通过。”
“没错。”曲泽平静的语气中含带着一丝残忍,“卫道宗符合条件,又是峰主弟子的人少之又少。”
“韶志修为不过关,从第一关就直接淘汰。”
“主子被人暗箱操作排到了最后一位入古塔。”曲泽长吸一口气,眼底滔天浓烈的恨意,“古塔的难度直接调到了最高一级。”
林苍术知道,现如今顾锦城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轻薄他,一定是安全通过了古塔试炼。
曲泽接下来说出的话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
“主子他历经了两个时辰,浑身是血的从古塔出口走了出来,刚出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后背上五条血口,其中一条血口有佩剑那般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