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快逃,逆徒要犯上》 第一章 貌美仙尊贵而不知 头疼欲裂。 一位容貌昳丽男子慢慢倚着床榻坐了起身。他甩了甩头,未曾束起的长发随着身体动作,记忆渐渐恢复。 “天煞的大清早恶意报复社会!”躺了许久,身体略有些僵硬,林苍术抬臂转了转僵硬的关节。 来自21世纪的年轻设计师林苍术,在一个雾霾天气出门谈客户,被蓄意报复社会的男人开车碾压。 不必多说,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苍术低眸环顾身下,只见身上着一件白色素衣,长长的墨发散落在素衣上。 他低头看看双手,闭了下眼,长长吸了口气。 寒气令他打了个抖,这才抬头看向周围。好似山洞,但又不像天然形成的洞穴。 他摸了摸身下的玄玉床,手感温润,触之温凉,凉而不冰,实属上品。 林苍术摸了又摸,这才恋恋不舍的确认身体没有不适后,翻身下床打算出去走走。 …… 同一时间。 天道宗内,一道略暗淡的光芒从天空中滑落,带来了寂静无声的冷意。层峦叠嶂的山脉源于地面涌出大量的雾气,正再低头闷声吃草的仙鹿瞬间抬起头看向一闪而过的光芒,就连咀嚼的嘴也停了下来。 宫殿内盘腿打坐的男人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睁开了一双淡漠的狭长双眸。 男人站了起身,一头白发立即散开在玄黑衣袍的两侧。他掐指一算,眉头倒也紧蹙起来。 男人轻启薄唇,缥缈的声音传了出来,宛如空灵的神明,令人心神俱颤,想要膜拜,“你不该现在回来。” “来人。” 一位弟子 恭敬地抱拳行礼,“神尊有何事吩咐?” “去洞府多转转,有情况告知墨轩。” 神尊大人的吩咐,弟子自然不敢多问,心下虽然疑惑,领了命便前往洞府。 洞府附近从不让任何人靠近,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神尊派他前去可是出了问题?这般想着,弟子便加快行进的速度。 神尊大人衣袖一挥,桌上凭空出现一件卦法器。掐了道法决,雄厚的灵力灌向法器。不知过了多久,法器忽然转地厉害,在神尊大人的注视下,指针赫然停在“大凶之兆”上! 将法器恢复如初后,神尊大人再一次卜卦,这次指针停留在“大吉”的法卦上。接下来不论卜多少次,次次都在吉凶上停住。 神尊大人低垂的眼眸令人看不清喜怒,半晌才将卦法器收回。起身来到占卜楼的最高处,往山峰中望去。 “福祸双行,命运的毛笔开始续写了……” …… 外面的景色怡人,出了洞口是瀑布,清澈的水顺着石碣往下淌,形成一片小池塘,依稀可见的鱼儿,在悠闲地嬉闹。池塘边有一大片紫藤树,正顺着春风缓缓漂洋。 林苍术走到池塘边,蹲下把池塘当做镜子。只见这张脸丰神俊朗,可能因为长年不见阳光的问题,皮肤白皙却有光泽,并无病态。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知道这张脸极美,却不显娘态。跟自己以前的脸,有那么三四分像。 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这…算是夺舍? 若是被人看出来,定离死不远了… 林苍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 依稀好像看到前面有人在紫藤树附近来回踱步,林苍术抬步上前。 那人好似感知到什么,正回头便看到了林苍术,他一双眼睛瞬间睁大,连忙抬手行礼,惊喜万分道:“恭喜仙尊出关!”手放下后:“弟子这就通知墨轩仙尊!”话毕,抬手掐了个仙法,用意念传话。 只见一个发光的纸鹤飞了出去。 林苍术心下震惊,强压下一声欢呼,面上却依旧不动,点了点头。 …… 人来的很快,林苍术打远一看,乌央乌央的人群,不自觉咽了口水。 打头的是一个男人,只见他身穿了件门派玄衣,腰间系着同色宽腰带,留着长若流水的长发,眉下是目光如炬的朗目,体型伟岸,真是仙尊身姿。“师弟,身体可有不适?”男人小心地问道。 林苍术摇头,心下五谷杂陈,决定真假参半,打定主意后看向男人道:“并无大碍,只不过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墨轩拍了林苍术的肩膀,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敏锐捕捉到墨轩一闪而过的神色的林苍术心中不断忐忑。“没关系,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众人这才齐声作揖:“恭迎仙尊出关!” 林苍术点头示意不必多礼,墨轩大踏步拉着林苍术走向房宇殿内,朝众弟子说道:“都散了罢。”走出一段距离后,墨轩道:“师弟即是不记得,为兄给你讲解一番。” “好。” “当今世界分为人妖仙魔鬼神六界,人可修仙,妖亦可。其中的神族,太过神秘。魔族于百年前销声匿 迹…”说罢顿了顿,已是进了大殿,拉着林苍术坐在暖垫上。 他拿起矮桌上的茶具,倒了杯茶,那杯茶贴着他的手指,竟冒了些热气,他看着林苍术,眼中闪过欣喜却复杂的神色,轻启嘴唇:“你昏迷了许久,不急。”将手中的茶递给林苍术,独自又倒了一杯。 林苍术接过,茶不烫,温度适宜,喝下感觉整个人都好了起来。 林苍术喝过茶舒服地长叹了口气,既然昏迷了许久,大概性格多少会变一些,却也知道说多错多的道理,斟酌之后,抿了抿唇还是说道:“师兄可知我为何昏迷?” “…你的灵魂出现了问题,不过不用担心,师尊已经替你治好了。”墨轩放下杯子,好似不愿多说,不经意转移话题:“这是固魂丹,一日一颗,连吃三日即可。”从腰间腰带掏出一个药瓶,轻轻放在矮桌上。 竟然是灵魂的问题,怪不得他可以夺舍重生。 大概他觉得原主灵魂强大,不会出现夺舍的现象。 “师兄,我想了解各个宗派,应当去哪?” “我可派人将书籍送你房中。” “好” “那师弟你休息,我还要处理峰中大小事务,就先回去了。”墨轩人已经走到殿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对林苍术说道:“你既然已经醒了,想必各大门派都会知晓,正巧四年一举行的仙宗大会来临在即,卫道宗将你受伤的事情封锁住,各大门派只知岑沽仙尊座下三弟子出关,却从未见过你,你可要作为主考官出场,权当出去认认人。” 林苍术 从话语中知晓无人识得原主,乐意至极,语气也轻松了起来:“全听师兄的安排。”墨轩满意的抬步离开。 墨轩走后不久,有人来敲门,“仙尊可在?弟子奉墨轩仙尊之命,寻得一些书籍,特来送过仙尊。” 效率倒是挺高。 林苍术打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着门派玄服的弟子,捧着如小山高的书籍只漏出额头的这件事。 娃儿啊,这叫一些啊?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啊… 林苍术流出了面条泪,不打算接过,沉着镇静地说道:“你直接拿进殿内吧。” 他的声音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听的小弟子小脸一红,反应过来后,想将臂中小山包似得书籍放下,可越紧张越坏事,腿下一踉跄,书本如山倒般砸在了地下。他连忙蹲下整理,耳边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眼前出现一双不长晒太阳,导致皮肤白皙的修长双手,将书籍整理妥当,放在矮桌上。 小弟子僵硬着,这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向仙尊。那高高在上的仙尊,有着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些许温柔;明亮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旁边,眼角的附近,有着一颗黑痣,犹如画龙点睛般平添几分诱惑,微挑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这清冷与优雅。 林苍术见那小弟子脸红的像那什么屁股看着自己,多嘴问了句:“这么沉吗,脸那么红。” “没…没什么,不…不累,弟子先告退了。”一遛烟跑了。 他有那么吓人吗?把孩子吓得话都不利索了。 林仙尊美而不自知。 第二章 恢复修为 林苍术拿起一本书,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书籍,正愁怎么下手,脑中一阵白光闪过,一片空白过后,脑中却多了些知识。竟然只用手指点书,便能将内容吸收入脑! 林苍术大惊,挨个书点过,躺在床上整理看到的内容。 这个世界叫做康靖大陆,分为人妖仙魔鬼神六界,如同墨轩所说,神族因为太过神秘,史书记录甚少。魔族更是一点记录都无,后来爆发了一场仙魔妖大战,仙族大胜。妖族与魔族失利,妖族失利后退出独守蛮荒,苟延残喘只能凭借稀薄的灵力修行。而魔族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间时常会有妖族的踪影,不过只要不害人,修仙派倒也懒得搭理。 仙族门派倒是众多,卫道派属第一大派,其次是山建观,天枝宗,和清 婉宗。 山建观群山而立,地势杂,人也杂。天枝宗平地而起,多是些正道君子。清婉宗最是不一样,门下弟子,皆是些清高貌美女子,所以门派弟子最少,但却最养眼。 卫道派分为四个峰,分别是林苍术的解语峰,大师兄墨轩的流水峰,二师兄墨净的流年峰,和岑沽师尊的主峰。岑沽自然是卫道派宗主,墨轩和墨净不止是师兄弟关系,还是亲兄弟。 林苍术整理完毕,打定主意起身决定去拜见师尊,徒弟醒了自然得先去请安师尊,怎可等着师尊过来。 说走就走,却没想出门撞到一个人,那人穿着苍麒麟色壁衣袍子,一条暗橄榄绿涡纹腰带系在腰间,一头如风般的白发,有双不怒自威的狭长双眸,当真是面如冠玉。 “作甚去。”熟悉中 冰冷却又温柔的话语响起的一刹那。 “师尊…”林苍术不知不觉说了出来,心头涌起委屈的感觉,一瞬间又反应过来,心下大惊,莫不是原主的灵魂还在? “醒来后不来找为师,还等着师尊上门吗?” 明明是冷淡的语气,林苍术听出了不少打趣的意味。 嘴不由得贫了些,自来熟般:“哪能啊,师徒一心,正要去找师尊呢,是师尊走的快了些。”岑沽抬手状要打林苍术脑袋,林苍术连忙闭眼正等着疼痛到来,只觉一只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 林苍术感到尴尬,毕竟这是原主的师尊,正担心会不会因为违反原主性格,而被一巴掌拍死,师尊开口了:“听墨轩说,你打算做为主考官参加仙宗大会。”“是的师尊。”“仙宗大会还有半月即 将开始,你的仙法可记起来了?出门在外不可无法术傍身。” 林苍术这个冒牌货怎么会懂:“师尊可有对付之法?” 岑沽仙尊不可见地叹气:“你天资聪颖,或多或少是你学过的招数,闭关半月足够七八。” “师尊,事不宜迟罢。”林苍术认命心虚的点点头。 “好,跟为师来。” 说是跟为师来,实际上林苍术眨眼的功夫周围就变了。他眨了眨眼,这玩意见多了也还是好激动有没有!以后出门不用担心迟到了!嗷嗷嗷! 岑沽没注意到林苍术的碎碎念,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佩剑,“此剑名为昆吾,本就属于你,本尊将剑术传输到昆吾剑身,你自然就融入贯通。至于仙术秘诀,本尊直接传给你。”林苍术盘腿坐在山洞内备好的暖垫中, 岑沽抬起修长的一根手指,点在林苍术额中,林苍术大脑一瞬间多了不少仙术,那些仙术秘诀,仿佛真的本就属于他。就好像一个熟练使用电脑的人,许久不碰电脑,再操作几遍就会了一样。 原主修为本就是元婴巅峰,是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种子选手。 林苍术跳了起来,闪着光的双眸如饿狼般盯着岑沽手中的储物戒。 “…还你。” 林苍术咂咂嘴,将储物戒戴在食指:“多谢师尊。” 专心戴戒指的林苍术,没看到师尊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专心练习,为师先走了。” “是!师尊。” 说罢,岑沽转身而去。 林苍术盘腿坐下拿起昆吾剑,昆吾剑嗡嗡震动,仿佛有灵智,剑体浑身大亮,林苍术凭着记忆般将仙术传入昆吾… …… 第三章 初见孩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半月时间,在洞中过得很快,林苍术的修为出乎意外的恢复了七七八八。 林苍术此时正在赶往大会的路上,身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额间的“王”字格外霸气,那老虎身旁两侧有一双健硕的翅膀,灵兽的背部空间很大,甚至在当中放置了矮桌,两边各放一个软垫。林苍术正只身一人坐在那,老神自在地喝茶。 身下的老虎发出一声哼唧唧,林苍术秒懂,不急不慢的从储物戒拿出一颗灵果,朝虎头扔了过去。 那老虎反应极快,张口就吞了下去。发出了一声虎啸,似在感谢。 林苍术笑眯眯地摸了摸身下的老虎:“真是只馋大花。” 大花瞬间虎体僵硬,虎脸瞬间垮了下来。 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丑名字啊! 怎么样才能改个名字啊! 这丑 名字不会耽误她找男朋友吧?! 林苍术感觉到了大花身体的僵硬,在心头狰狞大笑,却不敢让大花感觉出来。 大花是只可化形的妖兽,她虎着一张脸,麻木且习惯地问林苍术:“主人,我们快到大会附近了,可要在附近歇脚?” 林苍术轻松“嗯”了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因为大会需要场地够大,一般都远离闹市区,妖兽的视力很好,在空中也能往下看个大概,浓烟顺着空气往上爬,大花道:“主人,下面好像走水了。” 林苍术修的是冰木双灵力,救个火只不过举手之劳:“下去看看。” 大花闻言自是不在犹豫,往下冲了下去。 …… “求上天开眼,降个雨吧!” “跪求上天…我们真的要活不了啊…” 人群乌央乌央,跪下磕头的一大片,高大的 木头围成一个火堆,中间绑着一个孩童,那孩童脸上黢黑黢黑,头发狼狈的披散着,正低着头,不知是死是活。火龙渐渐从腿爬了上来,孩童终于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瞬间布满泪水,嗓音哑着正声嘶力竭地大哭:“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自私的人群丝毫不为所动,他们祈求上天开恩,虔诚地不住磕头。 火龙已经布满全身,孩童反倒不哭了,一双眼睛恶狠狠死死盯着人群,仿佛要记住在场的每一张脸。他的脸很快也被火焰烧的全是伤,他心头满是悲怆绝望,料想自己就这么死去大概也算不错。 孩童意识渐渐模糊,生死存亡之际,一个白光犹如濒死之人眼前出现的光,打在火焰上,柴火瞬间被冻成冰雕,“你们在做什么?!”林苍术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作为21世纪的人类 ,从来没见过这种恶习。 众村民只见一绝世容貌的男子,站立在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神上,从天而降,只当是神仙显灵,全都跪在地上大呼小叫:“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求神仙降雨,救救我们老百姓!” 大花发出愤怒地虎啸,一张虎脸透露着凶狠。 林苍术不敢怠慢,孩童身上的烧伤耽误不得。只一刹那,他闪身到孩童身边,那孩童强弩之弓般看着他,随后昏迷了过去。 “我带你走。” 耳边只剩下这句轻语,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以至于多年以后,成了他宽恕自己,宽恕大家的执念。 林苍术用灵力小心翼翼地托住他,正欲离开,另一个踉踉跄跄地孩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未干的泪水。他抬手用力抹去泪水,看向他手里的同伴:“求仙长带我一同离开。” 林 苍术来不及多说,扯着孩童上了虎撵,大花展翅高飞,往客栈飞了过去。 “不必害怕,他不会有事的。” “嗯!”不安慰倒好,一安慰,孩童的眼泪不要钱地砸了下来,他却怕仙长嫌弃,抬起胳膊用力抹去。 转眼间已到客栈,林苍术来不及多说,夺门而入。孩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大花化作人形,一袋银子扔给掌柜的桌前:“开一间上好的屋子,拿来剪刀和酒,别来打扰。” 掌柜的拿了钱,眉开眼笑地收走,没管眼前烧的黢黑的孩童,识趣地当什么都没看见:“得嘞,这边请。” 林苍术灵力托着孩童,不敢用手触碰,怕伤上加伤。只对大花叮嘱一句:“带孩子吃点东西,只管叫他放心。” 大花快步走进屋,将要的剪刀和酒放进桌子上,说了句“是”,带着孩童走了出去。 第四章 孩童醒了 林苍术用酒将剪子消过毒,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和肉黏在一起的衣服剥下去。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一枚丹药,用灵力撵成碎末后,兑入水中,给孩童喂了下去。掐了个法决,使用木系治愈术,仔仔细细将少年全身走了一遍… …… 外面散座。 大花的女相,很是霸气威武,一身白毛化成的锦衣包裹着姣好的身材,好似女将军。 此时那个樱桃小嘴叭叭个没完:“你放心,仙尊一定会治好他的,再不济烧坏了一条腿,也算那小子命大。”眼瞅着孩童撇撇嘴要哭,她忙转移话题:“哎哎哎,你别哭啊,跟你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告诉你。”孩童抽泣着拒绝回答。 “啧,你小子还记仇。吃吃吃,别哭了。”大花连忙给小孩夹菜,心里还念 叨,真不经闹。 那孩童也是饿了,一把抓起鸡腿,就往嘴里塞,吃的太快,呛得直咳嗽。 大花忍俊不禁,拿起杯子递给孩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想了想又把酒杯放下,按主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 那孩童喝了大花递给他的酒,辣地只往口中扇风,大花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周围的食客看到也是忍不住笑了,臊得孩童脸通红。 大花等孩童吃完,又找掌柜的在二楼开了一间房,叫孩童老老实实在房中待着,不要乱跑。自己则下楼替孩童购置衣物。大花勾了勾上扬的嘴角,我真是平平无奇的心思细腻小天才。 等购置完衣物,回到客栈,天已经快黑了,大花叫掌柜的将洗浴盆送到二楼,大花心想:新买的衣服,小破孩可得干干净净的穿。 大花打开屋门,才发现孩童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蜷缩在那小小的一只,那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大花不由得心疼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叫醒他:“臭小子,洗澡了吗,就上床躺着。” 孩童睡的并不踏实,迷迷糊糊地起身,抬起脏脏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唔…” 救命,好可爱,本虎怎么母爱泛滥了! 正巧掌柜的派小二来送浴桶,大花邪笑:“乖孩子,姐姐帮你洗澡~” 孩童瞬间清醒,瞪大了双眼,一句我不还没说全,就被大花剥光了身子,扔进浴桶… 与此同时,林苍术那边… 枯木逢春的绿色灵力,源源不断地打在孩童身上,焦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落,新的皮肤很快长好,白白嫩嫩的肌肤吹弹可破。 不愧是仙丹妙药,消化好的药力布 满了全身。孩童睁开眼睛缓缓醒来,林苍术专心枯木逢春,根本没注意到孩童醒来。 “这个男人是神仙吗?”孩童在心底最深处默念。“他救了我吗?”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自己的十多年来,无一天不是在任人打骂中度过,真的会有人救我吗?身上轻微的疼痛传来,他却无声的笑了,真好,不是梦。他无数次暗指命运的不公,没成想老天还是想着他的,何其幸运。 大滴大滴地眼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林苍术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瞧见孩童看着他落泪,将法术收了回来,冲男孩展唇温柔一笑,“可还疼?”转身从桌上拿手巾,从脸盆中沾了沾水,轻拭孩童的脸庞,将眼泪擦了下去。 “不疼的。”孩童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 其实还疼,嗓子疼,新长出的皮肤也疼 ,那是一种好像从骨头深处发出又疼又痒的感觉。 孩子懂事的早,他从记事起,身体上就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可喊疼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让那群人变本加厉。没有人在乎他,受了伤也只能同幼兽一般缩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他害怕看到同情,那是最没用的情绪,那种眼神看向他好像在对他说:“你看那条狗,浑身伤口躺在那里好可怜。”然后撇撇嘴,抱紧了自家的狗,高傲地走了。人们秉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早已体会的遍体鳞伤。 他害怕这道唯一的光,也带着那种伪善。 可他只在那双好看的眼睛中,看到了他觉得最奢侈的关爱。他愣在床榻上,看着此刻属于他的光。 林苍术只当他是疼傻了,寻常成人男子都难以忍受的疼痒,怎么可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第五章 母老虎的脸蛋摸不得 林苍术掐了个法决,通知大花,已救治完毕。 大花带着孩童进了屋子。 孩童进了屋直奔床边,一双眼睛又是湿润起来。 林苍术无奈道:“你也看到了,他并无大碍,现已清醒,就是嗓音还是嘶哑些,但并无事,休息个两三天即可。” “多谢仙长。”孩童跪下,眼睛中带着感激,眸子含着泪水闪着光。 林苍术还是接受不了动不动就跪这一举动。 林苍术连忙将孩子扶起来,打趣道:“可别将新买的白衣弄脏了。” 孩童个子矮小,林苍术坐在床边,很轻易就能摸到他的脑袋,磁性又带着温柔的嗓音响起:“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12岁了,我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我小乞丐。” “那他呢?”林苍术看向床上,孩童因为一整天精神都端着,他怕孩子紧张过度,捏了个昏睡决,此刻终于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我们是在乞讨中认识的,他们都叫他狗…”孩子那稚嫩的脸庞又带着两滴泪水。 林苍术叹气,既然是乞讨,那定然是父母都不在了。 林苍术有时会感叹,富家子弟最不屑一顾的白饼,却是穷苦人家孩子最想品尝的美味。多么可笑,世界众生平等,却连天秤的重量都不一致。 “即是这样,本尊也不能一直叫你小乞丐,本尊给你起个名 字可好,从今以后,你们二人就跟本尊走吧。”林苍术说。 林苍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正巧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如若天亮着,一定能看到晴空万里吧。“你就叫齐南云。可好?” 齐南云…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多谢仙长。” 大花在一旁站着,险些泪目,我也想要仙气飘飘的名字!呜呜呜… 林苍术满意的点点头,决定跟大花出去,把空间让给两个孩子,床铺够大,所幸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怕磕碰。 过了明天,距离大会还有一天,从大花那了解到,说是仙宗大会,其实就是变相的招新会。但凡有修仙根骨的普通人,各个宗派都会争相斗抢。也会有门下弟子切磋这一环节。 林苍术今天使用的法决太过消耗灵力,早早便睡了。 ————————————————————————————————————— 第二日一大清早,齐南云迈着小短腿,颠颠跑过来敲门,“仙长,仙长。” 林苍术正在不紧不慢地穿衣,闻言走过去开门:“小南云,怎么了。” “狗子已经醒啦。” 林苍术嘴角抽了抽,你也叫他狗子?难不成他也叫你小乞丐。 无意中林苍术真相了。 林苍术跟在小南云身后,进了屋子。 枯木逢 春当真治愈系的仙法,孩童已经能起来了。此刻正坐在桌前捧着茶杯喝水。 看到林苍术进来了,连忙跪下:“多谢仙尊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狗子只求能在仙尊手下做个洒扫庭除,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狗子恢复好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感恩,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写满了虔诚。 昨日只顾着救人,现在再看这两个孩子,皆是眉目清秀,日后定是惑乱无数少女的俊秀少年。 “本尊门下并不缺打扫之人。”拒绝地话说出口,明显可以看出来他低垂的脑袋,压的更低了。“你们可以跟着本尊,虽无大富大贵,却也不愁吃喝。” 狗子低垂着脑袋,闻言眼睛瞬间亮亮的:“多谢仙尊。” 林苍术有被可爱到,低下身心疼地将两个孩子抱住,双手抚摸他们的脑袋。在他们耳边轻喃:“你们以后有家了…” 两个孩子心头皆涌上难言的酸楚,稚嫩的声音闷闷的,忍不住哽咽道:“嗯…” 林苍术放开两个孩子,一胳膊一个抱了起来,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两个孩子骨架都不大,瞅着只有七八岁,轻而易举就抱了起来,将他们放在床上:“昨日本尊赠他名字,叫做齐南云,本尊也不能唤你狗子,你今后就叫顾锦城罢。” 这可是他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 顾锦 城应下,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纠结了很久的小手,终究还是缓缓伸向那人的衣摆。 仿佛害怕那人消失不见,双臂大胆地抱了上去,越来越紧。 仙尊高大宽厚的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香气,抱在一起令顾锦城心里暖暖的。 大花去找仙尊没找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冲着一边的齐南云喊道:“南云宝宝,姐姐的肩膀给你留着呢~” 这一声吓得顾锦城回过神,红着脸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我才不呢!”齐南云被这声‘南云宝宝’惹得脸通红,闷声拒绝。 大花只当没听到,抬手就讲齐南云抱了起来,不管齐南云欲蹬她的动作,转身对林苍术说道:“主人,明日就是大会了,可要带这两个孩子去见见世面。” 林苍术看向顾倾城和齐南云。 “去!”齐南云脆生生的道,顾锦城也点了点头。 顾锦城身上的痛痒还在,不过也没那么难忍。 他们二人都想去,林苍术自是没意见。 他却是没曾想,大名鼎鼎的林仙尊,第一次出关,却带两个娃娃出门,引起的轰动有多大… 林苍术带三人下楼,在散台坐下,点了些荤素搭配的菜。 衣衫华贵的玉面郎君和姿色天然的美貌女子,带着两个明眸秀眉的孩子。这个组合令食客频频回头。 顾锦城低头吃饭的 小手握紧了碗口,却不是因为紧张,单纯的不想那些善意或恶意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 齐南云在大快朵颐,根本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卫道宗修士一定得修炼辟谷术,门派不忌口欲,却也不许贪恋口欲。有专门给未辟谷的弟子建立的小食堂,后来因为大家都去,岑沽就下令大修堂食。 林苍术身边有女子,众人只以为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慢慢的也就转过头吃饭了。 偏偏有那个不怕死的,喝的伶仃大醉的一男子,踉踉跄跄的朝着大花走去。 周围人也注意到了,目光偷偷往这边瞥。 “小娘子,赏口酒喝呗。”男子漏出一口大黄牙,贱兮兮的伸手就往大花的脸上摸。 林苍术心想:不是吧兄逮,母老虎你也敢摸? 男子只见人影闪过,手腕被人扼住,清脆的嘎嘣声,胳膊传来阵痛,竟是将男子的左臂生生卸了下来。“啊——” 大花哼了一声,直接将那人一脚踹了出去,用锦帕擦了擦手,“要不是有小孩子在,我定让你见血出去。” 周围人:“…”沉默的将脸埋在碗里扒饭。 顾锦城:“…”给齐南云夹一筷子香菜。 齐南云:“…”阿城,我想吃肉… 林苍术:我家老虎漂亮的小脸蛋我都不敢摸… 周围人目光怜悯地望着林苍术,看的林苍术嘴角一抽。 第六章 大会 大会当天晴空万里,林苍术在大花的虎背上,各放了四个软垫,飞身将顾锦城,齐南云抱起放在软垫上,自己也老神自在地坐了下来。 林苍术不紧不慢地从储物戒掏出灵果,桂花发糕,冰灵力从指尖发出,将果茶弄得很冰,倒了一杯果茶递给齐南云,又倒了一杯泉水,并嘱咐顾锦城将丹药吃下。挥袖捏了个法决,设置挡风结界,防止两个小孩从高空掉下去。 齐南云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惊奇。 顾锦城倒不似齐南云那么好奇,一双眼睛也滴溜溜的看着。 大花日行万里,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等到了以后,林苍术就明白场地有多大。人群围成U型,中间是比武台,正前方的高高台阶,台阶摆着一排的雅座,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墨轩师兄。墨轩正冲着他笑,林苍术挥手示意。 林苍术等人从天而降,一只飞天白虎霸气落在台阶处。 等众人看清来人的脸庞,都重重吸了口气。林苍术身穿了件冰湖蓝双面锦袍子,腰间系着纹金带,留着鬓发如云的长发,长发上冠着白玉冠,眉下是透亮的凤眼,体型修长。仪表不凡。 林苍术背过手迈着不疾不 徐地步伐,身后跟着两个孩子,朝墨轩而去。 “师兄,来的挺早。” 墨轩笑道:“是你来的太晚了。” “这位这是月明的三弟子,林仙尊吧。”一道娇媚女声响起,月明正是岑沽的名号。此人叫作柳韵,清婉宗宗主,林苍术补知识的时候,曾了解过,知道这个女人有些手段,不然撑不起这么大的宗派。不过貌似对他的师尊,有些理不清的感情。 “闭关多年,我倒是有名。”林苍术打趣道。 柳韵抬起俏手捂嘴一笑,“现在修仙界哪有不知晓你的,都知道月明那个家伙,当个宝似得将你藏起来。” 林苍术抿唇一笑,不置可否。 大会已然开始,这边还在聊天。 “师弟,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墨轩问道。 “捡的。”林苍术笑着开口。 那两个孩子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正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小手掐着衣摆,不敢乱看,生怕惹到哪位大人物不高兴。 墨轩点点头,转头看向大会。 林苍术感觉到有个视线看向自己,转头望去。 此人穿着考究,但也一眼能瞧出来是专属于天枝宗的派服,胸前的白衣绣着一个不大的‘天’字。可以说 是面如冠玉,此人略带冷漠却彬彬有礼对林苍术点头。林苍术微微点头算是回复。 “此人是天枝宗宗主座下大弟子溥尊,修为与你差不多,性格清冷,与你打招呼倒是出乎意料。”墨轩转头对林苍术解释道。 林苍术沉吟片刻不语。 “那人是山建观观主,司徒翰,以前在西厂…后来得到高人指点,修为大成后一手创建了山建观,是个人才,不过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可多打交道,山建观人杂,多是小人。” 林苍术顺着墨轩的目光望去,将此人的脸记住,轻轻嗯了一声。 司徒翰修为高深,却没听见墨轩说的话,只感知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苍术对上司徒翰的眼睛,礼貌的报以微笑。 司徒翰修仙修的晚,容貌不变已经是30岁之后的事了,这人浑身都是成熟气质,眉间的狠厉平添了几丝年轻的韵味,嘴角邪肆上扬,做着口型对林苍术道:“长得真不错。” 林苍术看懂口型,面无表情地将头转了回来。 捕捉到一切的墨轩,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是开口道:“师弟,司徒翰之前是个…太监,导致他的有些…咳好男风,尤其 是有姿色的男人,你莫要离他太近。” 果然!司徒翰因为缺少了男人的那玩意,就对其他男人那物有着谜一样的偏执。 “师兄教育的是…” 林苍术不敢再看,专心看大会。 ————————————————————————————————————— 眼看大会接近尾声,各门派抢夺足够的修仙奇才,都欣慰的点头。 其中最拔尖的是一个叫高才英的男子,卫道宗怎么会放弃招这种修仙人才。高才英就是奔着卫道宗来的,准确的说,是为了林苍术来的。他早已知晓大名鼎鼎的林仙尊即将出关,门下无一弟子,为的就是被林仙尊选中,被收为亲传弟子,好一步登天。 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高才英在心头盘算片刻还是踌躇开口:“仙尊!”这一声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却独独没引来那人的目光,不由得声音大了些:“林仙尊!” 正逗弄顾锦城,让他别总是绷个小脸的林苍术被这声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林苍术第一时间看向墨轩:“怎么了…” 林苍术顺着墨轩复杂的眼神,看向底下跪着的 男子。 高才英:“仙尊可有徒弟?您,您看弟子怎,怎么样?” 林苍术再傻也看出来了,可实在是没那个精力照顾这么些弟子。他心中早已有打算。就是不知如何开这个口。踌躇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多谢你的选择…”高才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别提有多难受,“本尊已有物色好的弟子,只是一直没问过二人的意见。”说完看向那俩还在傻坐的傻孩子。 “你们可愿成为本尊座下弟子?”你们一定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话音刚落,顾锦城首先扑通一声跪下,傻楞的齐南云也终于反应过来跪了下去:你个狗!就你跪的快! “是的,师尊!” 林苍术又对墨轩说:“师兄,那个弟子资质不错,您可有收徒的打算?” 墨轩无奈摇头,峰中事务繁忙,难免会冷落了他一些,唯恐耽误了弟子。 够了,这两个人跟踢皮球一样将我来回甩,我就那么不值得收吗?恐怕回去之后,会被人指着当笑柄,全宗门上下都会知道我高才英被两大峰主争相恐后的嫌弃过! 高才英这等修仙奇才,被安排到了外门,彻底成了弟子们修炼辛苦后调笑的笑柄。这是后话。 第七章 度化神期雷劫 回到卫道宗,全门上下都知晓林苍术出门一趟,拐回两个弟子。 林苍术先将顾锦城和齐南云安顿在他的源九溪谷,离他的寝殿很近。随后去了岑沽那处。 路过瀑布处,才记起自己并不认路,用灵识将大花唤来,让她带路。 这点小事你叫我来? 大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林苍术,林苍术眼角直抽。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喂!别以为你是张虎脸我就看不出来! “扣你一颗婆娑果。” 大花发出阵阵虎啸,虎躯一震,好悬没把背上的林苍术甩下去。 “两颗。” 大花沉默了。算你狠。 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林苍术从虎背上跳下来,大花看都没看他,展翅就飞走了。 林苍术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远去,快步走向大殿,抬手扣门:“师尊,苍术有事找您。” 屋内稀疏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过了一阵,岑沽仙尊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林苍术走了进去才发现,殿内东侧是一个泉水池,一进门处有一个会客区,炕桌上摆着茶具和棋盘。岑沽沐浴后,应该会在那个地方喝喝茶,自己同自己下下棋。而往右侧走,便是他的寝殿。 岑沽仙尊此时正坐在炕桌旁,沐浴后未将头发烘干,身上披着的玄衣,依稀能看出来水渍。湿漉漉的 让他很不舒服,便掐了个法决,长发渐渐干了。 林苍术这才开口:“师尊,我近日发现,我的灵力有时会停滞,身体有时莫名其妙的沉重。” 岑沽仙尊示意他上前,林苍术将手腕递给岑沽,岑沽把了把脉,一双剑眉紧蹙了起来,掐指一算沉声道:“之前你昏迷过久,灵核没办法吸收灵力,全都蓄存在身体里,你苏醒后,身体又将灵力传回灵核,厚积薄发,不出一年,已是要修为突破的迹象。” 看师尊这种反应,明白这并不是件好事。 岑沽仙尊沉声道:“看来真的需要闭关了。” 林苍术叹气道:“弟子刚收的徒弟还没热乎…” “师尊,您在吗?”谈话间外面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墨净来了。” 啥?墨镜。林苍术差点没咧开嘴笑出声。 “进。” 二人应该是有话说,林苍术打算告退,那人已经大迈步进来了。 墨净一身玄色短袍,一贯的峰主衣衫。白银冠顶在黑发间,没曾想屋内还有人,看到林苍术后,眸中欣喜和一闪而过复杂的神色:“师弟,你醒了。” 又是这种眼神,林苍术敏锐地捕捉到了,不止一次看见过,那眼神复杂,林苍术却看懂了一丝…愧疚,林苍术分析失败就不再想了。 “二师兄别来无恙。”一句 话脱口而出,让林苍术和墨净都愣了一下。 墨净张口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师兄找师尊有事,苍术先出去了。”赶紧找他的宝贝弟子们交代事情。 已经走出门口的林苍术,自然是没看到墨净眼底的失落。 ————————————————————————————————————— 隔日,将顾锦城齐南云拜托给墨轩师兄以后,林苍术找到师尊,岑沽为他护法准备冲刺化神期。事情却并未像岑沽所说那样,境界却迟迟上不去,丹药灵果不花钱似得砸在林苍术身上,这一打坐就是两年。 齐南云撒泼一样坐在山洞前,面前是岑沽设下的结界。 “师尊是个大骗子,说好的不到一年,这都两年多了,却还是一点信都没有。师尊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在一旁舞剑的少年,闻言停下步伐,木剑打在齐南云的脑袋上,“少胡说八道。”少年正值青春期,嗓音嘶哑,不那么悦耳,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嗓音不好听,所以他很少说话。 “师兄,你手劲很大哎。”齐南云捂着脑袋,撇嘴跑远了。 顾锦城提着剑,终于望向洞口:“师尊…”他每日都来此处练剑,虽知您看不到,却也想舞给您看。 少年站了许久,终究转身离开,那 背影说不上的孤独和冷寂。 又过了半月,小雨淅沥沥下了半日,到了午后竟转成了大雨,不消半刻乌云密布,屋外犹如夜半三更,漆黑一片,库嚓一声紫雷,仿佛要把天空劈成两半。 林苍术的渡劫雷终于要来了。 那雷劫不似寻常修士的雷劫,竟比常人的凶狠许多! 顾锦城也知晓化神期的雷劫,不是他这种筑基期修士可以靠近的。因师尊将渡化神期,顾锦城没少查资料,心中惊奇师尊的度雷劫与寻常修士雷劫严重的多,不由得为师尊担忧。心中第一次因为自己太过软弱,为师尊什么都做不得,而感到失败。 却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两年便从普通人到筑基期,有多令人惊奇,尤其是他的师尊还不在身边指导。顾锦城引起了一大波的‘内卷’而不自知。只知道别人那么努力,他也要努力。努力离那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相信师尊可以安全度过化神期,所以他也要再勤奋一些。 想到这盘腿打坐,吸收灵气。 闭着眼睛打坐的顾锦城,没发现他的眉间一瞬间闪过的黄光。 ————————————————————————————————————— 出现异象的雷劫,令所有门派震惊,自然是能看出来是化神期的雷劫 。各个门派挨家挨户打听,是哪位大能。 等他们打听到是哪位,都像个企鹅呆愣在原地。不知情的林苍术正从山洞中走出来,雷劫并没有给他劈的半死,相反身体舒适的好像到了另一个维度。 这就是化神期吗,林苍术兴奋的想要转圈。余光却看到外面围了一群卫道宗弟子,一眼只看见打头前的少年。 少年营养均衡的身体不似以前那么矮小,林苍术觉得他小小年纪得有170往上,他只站在那就鹤立鸡群,英姿飒爽。一身玄色的卫道宗弟子服,让他穿出了华贵的感觉。 顾锦城朝他跑来,林苍术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孩童。不禁感叹两年多的时光,改变了许多,当年那个眼底满是提防与自卑的孩童,成长为现在仪表不凡的少年。 顾锦城紧紧的抱住林苍术,犹如当年的那个怀抱。 “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齐南云也冲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他,林苍术没防备,被撞的后退一步,无奈的笑了笑。 “恭迎师尊出关。”闷闷的声音在左侧响起,是顾锦城。 齐南云的声音倒是清脆:“徒儿恭迎师尊出关。” 随后众人作揖,齐声道:“弟子恭迎仙尊出关…” “师弟,恭喜你突破化神期。”墨轩和墨净站在一旁,双双说道。 第八章 幻境之初 美女师尊 自打林苍术出关后,每日指导徒弟,喝喝茶,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不知不觉也快到幻境之初的日子了。 林苍术觉得幻境之初好比学生的期末考试,不过却不强制弟子参加,虽叫幻境,却也会有很低的概率丧命,修士一旦丧命,不入鬼道,不入轮回,彻底消逝于人间。不过只要捏碎令牌,便能安全从幻境之初出来。真有那个倒霉催来不及捏碎,只能撒手人寰了… 林苍术本以为他们俩不会参加,齐南云不参加,没成想顾锦城倒是答应的快。 墨轩点头很是满意,林苍术顿时垮下脸,眉头跟着蹙了起来:“一定要参加吗?” 顾锦城道:“师尊,幻境之初虽有危险,却对修为大有益处,弟子…想尽快成长起来。” 他都这么说了,林苍术自是不能说什么。 算了,我偷摸跟过去保护也一样。林苍术摸摸白皙的下巴。 ————————————————————————————————————— 翌日清晨,卫道宗训练场聚了足足百人,众人腰中各配了铁剑。或多或少,两两成群聚成人堆正七嘴八舌的讨论,顾锦城抱着胳膊独自站在那里。 墨轩、墨净和林苍术从高殿内室朝训练场的平台上走过去,众人看到仙尊,皆是安静了下来,墨轩仙尊居高临下传音道:“幻境 之初正式开始。” 传音术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墨轩仙尊大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在众人面前,逐渐出现一个银边紫光的镜子,镜面通体发紫光,可同时通过二到三人。同时一个黄光朝着众人打过去,额头出现标记。 “此物名叫魂牌,你们口中的‘令牌’,遇到致命危险,用意念击碎,可保灵魂不灭,安然回来。”墨净开口解释道。 “出发吧。” 众弟子脚跟脚争先恐后地进入,直到走的差不多了,顾锦城还站在原地,抬头看向高殿,那人还立在那,仿佛也在看着他。 “师尊,我会变强,安全回来的。”顾锦城轻喃,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听见,走进幻境之初。 林苍术早就将灵力遍布训练场,闻言挑眉,“臭小子。” “二位师兄,我先回去了。” “好。” 林苍术迅速走到无人的地方,到了化神期,已是能分身。 林苍术将分身的修为压到金丹。并摇身一变,只见她有着红润的脸蛋,眉下是水灵灵的双眸,乌黑的墨发散在两肩,一根红发布松垮的系在中间,细细看去这人便是风姿绰约。 林苍术打定顾锦城认不出来他,打死顾锦城也不会想到他的师尊化作女身跟在他的身边。 事实还真是这样,当顾锦城面前站着一绝世美女,那美女怀中还抱着一个 通体雪白的白猫,绝世美女赶也赶不走,顾锦城蹙眉半晌也算认命了,将火发在猫身上:“出来修炼还带只猫。”顾锦城嫌弃地看向那只猫。 此猫正是大花。 [你以为本猫…呸,本虎愿意来!]大花恨的牙痒痒,嗷呜一口咬在林苍术胳膊上。 “捡的。”林苍术笑眯眯地回答,不理会胳膊上的大花。 这种回答顾锦城自是不信,幻境之初危险重重,普通的白猫在这一刻钟不到就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我叫姜一,是墨轩仙尊内门弟子,你叫什么?”林苍术化身的姜一面上依旧笑眯眯。 一听就是假名字:“我叫顾二。” 姜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唇笑道:“顾师兄…”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地箭风,射在顾锦城的脚下,与此同时,树丛中瞬间钻出一只通体发青的蟒蛇,那蟒蛇有车轱辘那么大,蛇脑有七个眼睛,其中最大的一个在头顶,七只竖瞳让人不由自主感到阴森,吐着信子冲着顾锦城背影张口就要咬。 林苍术正面冲着大蟒,自然是看到了,一双杏眼瞪大。 顾锦城发现不对正要往前翻滚躲避,林苍术却更快,一把将顾锦城扯到身后。 “七睛青莽。”林苍术沉声道,一双美眸皱起:“此兽你不是对手,快跑!”说罢扔了个爆炸决,拉着顾锦城的手就跑。 那 七睛青莽被炸了个眼冒金星,正欲去追,却看到女人肩头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猫,那猫一双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七睛青莽这等无灵智的妖兽,被看一眼就害怕的钉在原地瑟瑟发抖。 大花翻了个白眼,寻了个不硌肚子的姿势,懒懒的趴在林苍术的肩头。 林苍术拉着顾锦城的手,跑到了安全的地方,随后若无其事地放开紧紧攥住顾锦城的手,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此事有蹊跷。”顾锦城随便找了块大石也坐了下来。 “有人要害你。”林苍术眯起眼睛笃定道。“此人当真歹毒。” 顾锦城分析起来:“此人将箭射在我的脚下,定然是知晓此处有七睛青莽。但是他为何知晓我会在此处?从镜门进入幻境之初,除了一起进入的弟子,所到地都是随机的,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唯一的可能是他跟我一起进入幻境之初,跟踪我伺机下手。” 林苍术沉吟片刻,脑海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沉吟片刻,没打算多说:“这人失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保会又再次出手。” 顾锦城眯起眼睛,“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也不怪顾锦城怀疑这个古怪的女人,从开始一直纠缠他到现在,“为何七睛青莽看到那只猫就不追了。” 林苍术暗骂顾锦城,臭小子倒是敏锐。 那只 猫:“…”老娘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等林苍术回答,那白猫摇身一变,化作人身,生怕林苍术反应过来,快速道:“主人担心你出意外,特意派我暗地保护你。”化作猫的怂样让我别扭死了,赶紧变回来,略略略。 顾锦城眼神一动,略带激动的眼神看向林苍术,仿佛要说什么。 林苍术却阴森地转头看向大花,大花通体一凉,上扬的嘴角僵住。 林苍术转回头,冲顾锦城抿唇笑,那笑特假:“林仙尊正与墨仙尊下棋,让我保护你,大花非要跟来,你们感觉到天气转凉了吗?林仙尊非要送我一件虎皮大衣呢。”林苍术咬牙切齿。 大花哪里还敢在这待着,变回虎身,一脸你说得对,展翅高飞,一溜烟就没影了。 顾锦城明显失落了不少,从储物袋变出通音符,给师尊拨了过去。 通话符闪了两下,那边接起:“乖徒儿,何事?”林苍术磁性稳重地声音响起。 是师尊的声音,还能听到墨轩仙尊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快输了。”“唉,师兄耍赖,做师弟的能说什么。” 仿佛能看到那边的兄友弟恭,顾锦城心中涌上一丝难言的意味。 正愣神,那边又开口了:“我虽派了姜一和大花去辅助你,不过你不能万事都靠他们,修炼在个人。” “是。”顾锦城声音闷闷地道。 第九章 火焰危命 林苍术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我说的没错吧。 顾锦城按灭了通音符,心底的怀疑逐渐消失,面上多了些冷淡。 不是吧,臭小子变脸真快。林苍术嘴角一抽。 “走了。” “去哪?天都要黑了。” 经过这么多事,加上幻境之初里的世界,跟外面的世界并不一样,这么会的功夫太阳渐渐落了下去。 夜晚的幻境之初比白日不同,更加危险,可以说是步步惊心。 林苍术正要在附近布个结界,一只玳瑁色的兔子,突然从土洞里钻出来,狠狠一头撞在大树上,昏死过去。 林苍术:“…” 顾锦城:“…” 林苍术嘴角抽搐,想将兔子拎起来:“也算是件好事了吧。” 话音刚落,又蹿出一只暗黄色的兔子,这只兔子肥美壮硕,瞧着得有十斤左右。兔腿强壮有力,丝毫没有减速,猛地一头撞在之前的那棵树下。 沉默寂静… 林苍术看着并排躺的两只兔子,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顾锦城抬手扶额,也是一脸的无语。 “可能…他们是夫妻兔吧啊哈哈。”林苍术讲了个地狱级冷笑话,冷得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了场好戏,林苍术抬步拎起两只兔子的耳朵,一手一个,冲着顾锦城咧 嘴笑。 顾锦城愣住,觉得那笑容有些傻气,也有些…可爱。 林苍术拿出匕首,利落地将兔皮扒了,娇嫩的双手和白皙的脸蛋难免会有血污,顾锦城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这师妹也太过凶悍了,跟宗门其他女弟子画风差别好大… “将木柴点着。”林苍术用水灵力冲了冲水和脸。朝顾锦城努努嘴示意他。 顾锦城看着姜一的驱水术,沉吟不语。 顾锦城是风火双灵力,自从小时候差点被烧死,他很少使用火灵力。 闻言盯着木柴片刻,还是抬起一根手指,火焰将木柴点燃。 林苍术用木灵力凝出干净的木棍,用尖锐的那头将两只兔子串起来,放在木架上烤。 顾锦城搬来两块大平石,二人坐了下来,不过顾锦城坐的远远的。 林苍术以为他嫌弃烟熏火燎,自己坐在那看着兔肉,等火大了些,来回把兔肉翻面,防止烤糊。 顾锦城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兔肉已经熟了,林苍术仔细将兔肉片了下来,用树叶盛着,招呼顾锦城过来吃饭。 时间长了,发现人并没动地。天色很暗,只有火光依稀可见。 林苍术走了过去,发现顾锦城僵硬地坐在那,额头上全是汗,下颌骨用力绷紧, 瞪着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被兔油烧的越来越旺的火堆。 林苍术这才发现顾锦城不对劲,牙齿被顾锦城咬的嘎嘎作响,林苍术想象不到这是人能咬出来的声音。 “锦城?锦城!” 林苍术双手立马捧住顾锦城的脸,用身体挡住顾锦城的目光。 顾锦城僵硬无神的目光,落在林苍术的脸上,林苍术此刻毫不怀疑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唤了半天也不见好转,林苍术无奈打算恢复本貌试试,他紧紧抱住顾锦城,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温柔轻喃:“好了,徒儿,不怕。” 事实上真的有用,顾锦城的身体渐渐没那么僵硬,无神的眼睛逐渐恢复如常。“师尊…是师尊吗?” 林苍术连忙恢复女身,一双手还将顾锦城环住:“什么师尊?” 待顾锦城清醒,看到自己紧紧抱着姜一,连忙松开了手。 不是师尊…也对,师尊怎么会在这。 仿佛看到顾锦城的尴尬,林苍术将兔肉递给顾锦城,顾锦城抬手恼怒地将兔肉挥到地上。 林苍术愣住了,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计在心头,林苍术掐住自己的胳膊肉,硬生生逼自己掉了几滴金豆豆,做作地抬手抹去,语气哽咽道:“兔兔做错了什么?它们 用命换来我们口腹之欲,你就这么糟蹋它们的心意,这可是我亲手烤的。” 顾锦城:“…”剥皮的时候屁颠颠的,所以前面都是废话吧,重点是在你烤的对吧。 顾锦城叹气,暗骂自己好赖不分,伸出洁白的手指,将地上的兔肉放入口中。 “哎哎哎,地上的都脏了,别吃啊。” 顾锦城不看她,目光不知停留在哪里,半晌轻声道:“再脏的都吃过。” 林苍术沉默。 已经凉透的兔肉很柴,顾锦城的心却很暖。结界还在,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妖兽进来,二人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早晨,简单洗漱后,他们往森林深处去。 一路上危险重重,顾锦城主攻,林苍术给他打辅。打得过的就打,实力相差大就避战,不知不觉就这样一路杀到了丛林最深处。 他们没打算在丛林深处多待,说白了这群妖兽的幼崽都能挥挥爪子一把将顾锦城拍扁。 不过打斗了一路,灵力有些上不来,正巧不远处有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矮小,一个成年人猫腰能过去,更别提少年少女了。 顾锦城率先进洞去探路,林苍术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洞内不像洞口那么狭窄,相反别有洞天,顾锦城发现洞内有人生活 过的迹象,落了很大层灰。 “这是什么?”林苍术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疑惑。 只见一个大箱子藏在石床边上,用块破布包裹住,那布破破烂烂的,盖了跟没盖一样。 顾锦城用剑鞘把破布挑开,发现箱子根本没盖,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焚魂风焰奇轴》分为上中下三部,还有一颗…蛋! 林苍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将那本卷轴拿起来翻开看了下,对顾锦城说道:“你小子走大运了!这本灵法秘籍正适合你的双灵力。”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幻境之初什么都能碰到。 顾锦城正看着那蛋,问姜一:“这是什么妖兽的蛋?” 林苍术放下卷轴,拿起妖兽蛋,灵力灌了进去:“不是妖兽蛋。”林苍术抿唇笃定道。“妖兽蛋会有妖气,这应该是…仙兽。只是奇怪,这蛋竟然还有生命特征。”说罢,将灵力一个劲儿灌入灵蛋,绿光充斥整个蛋面,透过绿光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 “好像是条蛇?”顾锦城说道。 林苍术却不这么觉得,蛇不会是仙兽,未诞生却到达这个层度,最起码得是…龙。 说话间,那蛋竟然有破壳的迹象,林苍术收了灵力,后退一步。 二人紧张地看着仙兽蛋。 第十章 永封 那蛋却突然不动了,二人白白等了片刻。 正失落着,那蛋又动了起来。 林苍术再傻也看出来了,龙蛋在戏弄他们。 心下思索片刻,笑着对着顾锦城说道:“这蛋忒不老实,与其拿走不如在此给你煎个蛋,已解口欲。”说罢,从储物戒掏出锅碗瓢盆,这就准备动手了。 顾锦城点头,“多放辣。” 龙蛋闻言惊恐万分,破壳而出。 林苍术心道果不其然。 只见一只通体玄黑的小蛇从蛋壳里爬了出来,高傲的抬起头颅,一副傲慢的样子。 林苍术说:“有蛇肉吃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蛇,亏他以为捡到大运了。 顾锦城也是没料想到真是条蛇,还是条没礼貌的蛇,闻言点点头,从七寸处一把将蛇拎了起来。 拎起来后,林苍术才发现这蛇有四条小腿,正在空中蹬来蹬去。 龙在幼崽时期都是这么……不自量力? 放开你龙大爷!放肆放肆! 那条‘小蛇’呜哇呜哇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林苍术打定主意要将这只龙幼崽送给自家徒弟。“不过现在也不是很饿,瞧你这条‘小蛇’倒是听懂人语,我师兄正好缺个灵宠,算你高攀,还不快道谢。” 龙幼崽自然是看不上一个筑基修士,呜哇呜哇声愈发大了起来,吵得顾锦城头都疼。 林苍术也不墨迹,金丹期的威压释放在龙幼崽身上。龙幼 崽瞬间呼吸不畅,大脑缺乏氧气,呜哇声都小了一些,脾气也是倔强,你越是逼迫它,它越是不屈服。 兽人永不为奴! 林苍术赞赏地看了看它,不急不慢地掏出一枚灵果。那灵果果身灵力通透,诱人极了,哦不,诱‘蛇’极了。 龙幼崽哪见过这个啊,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除非……除非包吃包住。它向灵果扑过去,张口就吞进肚子里。 嘴里咀嚼着,同时一双龙眼滴溜溜转了半天,在那权衡利弊。 它更看好那个女人,毕竟修为在那,还有很多零食。但是它也能看出来男人资质更好……怎么办,好纠结。 顾锦城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你刚才那傲人的劲儿呢?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林苍术自然是能看出来它心中的小九九,对着顾锦城说道:“这蛇当真好吃懒做,我根本养不起它,你师尊那灵果灵丹甚多,他又待你极好,定然不会吝啬,想必养一条蛇还是有余的。” 顾锦城一张冷脸不知怎么就红了起来,一张明眸闪烁,竟是有些羞涩不敢看他。 “师尊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林苍术:我是在你脸上看到娇羞了是吧?没错吧…… 林苍术神经大条地拍了拍顾锦城的肩膀,一双眼睛看向天边:“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师尊。” 顾锦城:…… 龙幼崽想通了立马就不纠结了,爬上男人的肩膀 ,顺着胳膊爬进了衣袖里。 “师兄,你可要给它取个名字。” “我打算让师尊起。”顾锦城展眉说道。 行,你师尊现在就给你想一个。 顾锦城想起卷轴,打算在此处修炼。林苍术设了个结界防止有妖兽进来,盘腿坐下替顾锦城护法。 时间徐徐过之,林苍术这些日并未出洞,所以并不知晓过了几日。 顾锦城那边,他从修炼秘籍的第一日,就被迫拉进了一个幻境之中,周围一片虚无,无边无际的空洞。他站在虚空中,不知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他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睁着眼睛看着虚无的前方,眸中思绪万千。莫名其妙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不对,不应该这样,他不应该站在这里坐以待毙,他得做些什么! 顾锦城不自觉地抬腿朝着虚无跑了起来,没有目的地,只是一直跑着,一直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疲惫不堪,喉咙涌上铁锈味。他的信念撑着他的身体不倒下,直到他看到前方有一束光,他更加卖力朝着光的方向奔跑。 近了,更近了! 他的身体彻底融入光影,他觉得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身体舒适的每个毛孔都喘着气。 林苍术那边,他惊奇地看到顾锦城身边围绕着暗绿的光,天空降下神雷劈在了顾锦城脚下,却不伤害他。细看之下,发现顾锦城的修为已然是 到了金丹期! 老天!顾锦城是你亲儿子吗?!这么逆天,天雷都不劈他。运气还那么好,爽文男主么他?! 顾锦城睁开冷眸,长长缓了口气,在虚空中暗无天日奔跑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好在他度过来了。 顾锦城看着傻站在那目瞪口呆的‘小师妹’,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林苍术呆愣间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他紧紧地将师尊抱在怀里,少女的身体抱起来跟师尊的不一样,少女弱小的身体抱起来很是柔软,那个惹眼的男人臂弯却总是温热宽厚,无论是哪个师尊,他都喜欢,不过他更喜欢师尊展开双臂拥抱他。师尊这些日子小习惯暴露了太多,比如大花略带嫌弃地跟在师尊身边,随身总带着灵果,好东西总是先给他。不过师尊不愿意坦白,他也不想拆穿,他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他不明白自己对师尊是什么感情,也许是爱戴,也许是依赖,他只希望师尊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只对他一人温柔。 林苍术尴尬地扭身挣扎出来,不明白这小子为何突然对她行为孟浪,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合时宜的冒头:这小子莫不是喜欢上了他化身的‘姜一’?他越想越是有可能,打算把顾锦城的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顾锦城依依不舍地放开手,他看到林苍术眼里的防备,她白嫩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待他反 应过来少女心中的想法,一张白皙的俊脸瞬间黑了起来。 林苍术像是没看到顾锦城的脸色,咳了一声,柔声劝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遭!话题切入的太僵硬了! 顾锦城一张俊脸更黑了,咬牙切齿阴森道:“是墨轩仙尊吗?” 哈?跟师兄有什么关系? 顾锦城看着他片刻,林苍术没回复他,仿佛坐实了他的猜测,“我没说喜欢你。”只留下一句,顾锦城气地拂袖而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情绪,仿佛最喜爱的东西离他而去,他无可奈何,却也无济于事,他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和感受。他在一座名叫‘人间’的地狱里苟延残喘多年,直到有一天,林苍术将他从地狱里捞了出来,第一次有人愿意伸出手不嫌脏拉他一把,第一次有人真心待他,如果他从没见过光明,那他本可以忍受黑暗,他怎么忍心将耀眼的光明拉向一望无际的黑暗?哪怕这些年在卫道宗见过太多太多大世面,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在泥地里打滚,越陷越深的脏东西。哪怕他隐藏的再好,自卑依旧会伴随他的一生,直到死去。 他挣扎多年,终于想通了自己的感情,不是救命之恩,也不是所谓的师徒之情,师尊是他不可割舍的信仰,亦是不可道明的感情。 少年决定将他卑劣的爱恋藏在幻境之初,永封在谎言之下。 第一十一章 挚友的诞生 林苍术发现顾锦城从幻境之初出来后,一直不太对劲,具体在哪里说不上来,齐南云老实本分日日都来请安,这才知道哪里不对,往常顾锦城总是很早第一个来向他请安,这些日总是迟到,或者是压根就不来了。林苍术心里很不是滋味,仔细算算他已经16岁了,正是青春叛逆期的时候,只当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隐私。 林苍术倒是想跟他聊聊,无奈那孩子见到他总是借口跑掉,知道顾锦城这个孩子心思稳重,不会出什么事,他也就没了那个心思再聊。 那日墨轩师兄正在他的源九溪谷跟他讨论天枝宗宗主生辰宴,修仙人士十年也算是弹指一瞬,生辰宴百年一过,自然是大办特办。各个宗派都会派人送礼祝贺,岑沽仙尊现下闭关修炼,墨轩担任起全宗门上下的事物,繁忙的离不开腿,而墨净是压根根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这个重担自然就交给林苍术。 顾锦城这几日察觉到自己对师尊太过避之不及,此事总归是他一厢情愿,怨不得别人。在院中微作停顿,便听到屋里传来墨轩仙尊和师尊的谈话声,他攥紧拳头欲走,林苍术敏锐的发现院中有动静,使了一道灵力发现来人是他的大徒弟,便扬声开口道:“锦城,是你吗 ,进来,为师有话对你说。” 顾锦城认命地僵硬地走了进去。 林苍术对顾锦城说道:“后日是天枝宗宗主生辰宴,你陪本尊走一趟。” 顾锦城点头应下,:“是,师尊。”正想找个借口离开,林苍术仿佛看懂了他的想法,无话找话:“你天资聪颖,为师不在身边便能两年突破筑基,一年突破金丹,齐南云那孩子也算是不懈怠,但资质还是照你差些,你要时常带着他点,多照顾他一些。” 顾锦城不在状态,蔫蔫点头。 林苍术皱眉,还是开口:“你怎么了?近日总是不在状态。” 顾锦城强打起笑容:“徒儿无事。” 墨轩仙尊端着茶杯,闻言复杂地看着顾锦城。 因着师兄在这,也不好当着他面推心置腹跟顾锦城好好谈,他皱着眉头让顾锦城回去。 到了生辰宴那天,林苍术早早协同顾锦城出发,太和剑稳稳的停到天枝宗地台上。他回头看向顾锦城,发现顾锦城没有一把趁手的佩剑,心下打定主意想给徒弟寻一把好剑。 一道笑眯眯地声音响起:“哟,林仙尊来了啊。”此人正是天枝宗宗主易弘深,瞧着已是到了不惑之年,法间有一缕白发格格不入,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本不应该是他来接待林苍术,奈何林苍 术年纪轻轻就突破了化神期,又有一个仅仅不到三年的时间就突破金丹的亲传弟子,虽说修为往后越修越难,但难保没有以后,任谁见了都得客气几分。 “哦?易宗主怎么认识在下?”“现在谁还不认得你啊…”带着二人入了座,又去招待别人。 已经是入了秋,将宴席开在室外,实在是个明智之举,温度适宜,秋风传来阵阵林苍术不知名的花香,心情都好了一些。 顾锦城跟林苍术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他给师尊布菜,往往林苍术还未将筷子伸向菜盏,他就眼疾手快地夹给林苍术。 林苍术很是享受,感叹养个徒弟的好处,“别总是替本尊布菜,你也动筷吧。”“谢师尊。又”替林苍术倒了杯酒,这才吃了起来。 林苍术这才看向众人。 众人也没怪罪林仙尊失礼,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加之到了他的那个境界,一般都很高傲。 在场的诸位皆就座。林苍术发现各个宗派来的人他大概都认识,易弘深自是不必说,他的大徒弟溥尊,上次在大会见过,也坐在主位下方喝酒,本场生日宴的主角,清婉宗宗主柳韵面带得体笑容也坐在那,身后站着三四个女弟子。还有山建观的司徒翰。林苍术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自 己。 还没等他转移视线,司徒翰那张俊脸带着揶揄:“林仙尊看着本尊作甚?” 司徒翰嗓音不比寻常太监尖细,相反十分磁性,这一声不大,却引起满场宾客注意,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停注。 林苍术:@:#……! “宗主怕是看错了,本尊在看你身后的娇花。”必须赶紧解释,他可不想遭人话柄。 虽是秋色里,但用仙法维持鲜花不败,也是常有的事,众人集体认可点头。 “本尊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宗主还真是自信啊。”林苍术默默咬牙。“本尊对男人不感兴趣。” “那倒是可惜了。”司徒翰作出可惜状。 林苍术在不出声的磨牙,顾锦城把筷子放下,低头不让人瞧见他眼底的神色。他早该想到,听到师尊的陈诉还是低落了情绪。 林苍术喝了不少酒,那酒辛辣刺激,他以前最是喜爱这种酒,也没用灵力将酒气排出体外,他享受酒带给他的感官刺激,但他却不嗜酒如命,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 头晕乎乎的,但也没让众人瞧出来,他想出去散散步,解解酒气:“锦城,为师觉得甚是无聊,出去散散步,你在此处别乱走动,等为师回来。” “好的师尊。” 一个引路弟子跟在身后,防止来客走失 。带着林苍术朝花园走去。 到了花园,空气清新怡人,若隐若现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他看到有个凉亭有人坐在石椅上,那人他身穿了件天枝宗宗服,腰间系着同款腰带,部分墨黑色的头发用白玉冠着,其余散在肩膀两侧,眉下是眉清目秀的冷目,雅人深致。石桌放着酒具,正品着酒,定睛一看,原来是溥尊,此人是易弘深的大弟子。 他感叹此人当真清冷,跑这自己一人品酒。他喝酒最喜欢同朋友一起,无奈顾锦城太小,没人陪他喝。又想起之前溥尊对他表达过善意,就起了结交酒友的心思。 “溥仙尊独自在此品些什么好酒?” 溥尊看着林苍术:“不过一些陈年佳酿。” “可有面子同仙尊共品几杯?” “请坐。”闻言林苍术不客气地坐下,溥尊抬手给倒了一杯。 酒入口中,林苍术赞叹不已:“此酒纯净透明,入口醇馥幽郁,当真好酒,叫什么名字?可是你亲手酿的?” 溥尊冷眸微亮:“名叫醉生露,是我亲手酿的。”顿了顿说道:“可品得出年份?” 林苍术对酒这方面造诣颇深,前世他是室内设计师,有顾客送过他一瓶国内产的好酒,打那以后他就爱上了品酒,只要聊天说到酒,他能唠一下午不重样。 第一十二章 广九庄事件 林苍术一一从酒的口感以及酒瓶新旧程度推断,仔细斟酌后:“此酒可比这园中的花树年长,得有五十年以上。” 溥尊也没想到他对酒研究颇深,抿唇一笑:“恰好五十多一年。”将珍藏多年的美酒送给林苍术:“酒逢知己千杯少,送你的。” 林苍术哈哈一笑:“多谢溥兄。” “林弟客气。” 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溥尊性格清冷,但他对酒也算是个痴狂,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本不应对身外之物过于在乎,奈何修道之路长夜漫漫,也算是一种慰藉。 顾锦城等了师尊半天也没回来,从天枝宗弟子那处得知师尊往建花园方向去,心中踌躇片刻还是来寻师尊。 顾锦城道:“师尊,宴席散了,可要回宗?” “啊,是锦城啊,来拜见你师叔。”林苍术喝的有点多,也没用灵力排出酒气,除了说话有些大舌头,但正襟危坐,丝毫没看出喝醉。 林苍术与溥尊属于同辈,溥尊比他拜师的早,虽不是一个师尊,但辈分来说,合该叫一声‘师叔’。 顾锦城抬手作揖:“溥师叔安好,师尊不胜酒力,晚辈带师尊告退。”说罢也不等林苍术反应,抬起他的胳膊架起林苍术。 ‘不胜酒力’的林仙尊:“哎哎,把桌子上溥兄赠我的好酒拿着。” 顾锦城破功偷笑,还是将酒放进了储物袋。 溥尊依旧是那清冷之样,待他们走后,还是看着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 林苍术将他当成拐棍,懒洋洋地靠在宝贝徒儿身上。 唉, 回家晚了,乖儿子着急了。 龙崽睁着一双大眼睛从顾锦城衣袖中探头,好奇地看着林苍术。 林苍术将龙崽薅了出来:“还没名字吧,就叫它醉梦吧。”醉梦…最萌,哈哈哈,他在心里偷笑,这才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问道:“从哪得来的?” 顾锦城想笑:“捡来的。” 林苍术拍拍他的肩膀:“运气真好,不愧是本尊的徒弟。” 大花见到二人,化作虎形,二人跳了上去,大花展翅高飞,林苍术将体内酒气排出,又恢复了谪仙的样子。 酒气虽然排出去了,但困意还在,林苍术闭着眼睛,一只手倚在太阳穴上短憩,没一会呼吸就平稳了。 顾锦城贪婪地视线放在林苍术身上,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应该把视线挪走,他应该尊敬自己的仙师,而不是用视线冒犯。可目光仿佛蛛丝般被黏在他的身上,只看一秒,再多一秒… 林苍术在睡梦中仿佛被恶兽盯住,被盯上的感觉很不好,高超的修为令他防备,蓦然睁开双眼,伶俐的眼眸吓得顾锦城呼吸一滞。 林苍术没错过顾锦城的眼中红光一闪而过,不等顾锦城反应,他一道灵力打入顾锦城的额头。 “师…师尊”顾锦城僵硬地说道。 并没有任何不对,林苍术心中纳闷:“近日功法上可有疑惑?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徒儿无事。”顾锦城暗自舒口气,他以为林苍术察觉到了他龌龊的心思,要用灵力将他拍死。 那真是奇了怪了,林苍术瞅着他活蹦乱跳 的,也不似有事的样,就没多想。 回到源九溪谷,林苍术没有丝毫困意,他勤奋劲儿也来了,打坐到天亮。 一大清早,墨轩派人传来消息,叫他速来流水峰。 等他到的时候,正看见墨轩一脸严肃,深邃的眼眸凛然,紧紧皱着眉头,他看到林苍术:“师弟,废话就不多说了,近日有不少百姓通告卫道宗,有鬼修在广九庄附近闹事,此事有些严重,已经闹出不少人命,师尊又在闭关,至今也没出关,我暂时也离不开卫道宗,你带两个徒弟去打探一下,权当历练。安抚一下恐慌群众,尽力找到凶手。” 林苍术接下任务,立马动身,带着两个徒弟前往广九庄。 广九庄地势偏远,又在山脚下,林苍术三人到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三人打算找村民询问,走了一路也没看到人。 “这里,有些奇怪。”齐南云开口说道。 顾锦城点头:“整个村庄好像没人。” 林苍术放出灵力感知:“有人。”说罢,抬步叩响面前的大门。“有人在吗?” 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依稀传来阵阵虫鸣。片刻,屋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突兀,屋里传来急促的咒骂声。 顾锦城上前开口:“我们是卫道宗派来调查鬼修的,能麻烦配合开个门吗?” 片刻,屋里传来小声的言语,半晌,有人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可能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闯入,那人豁出来将门推开,将三人拽了进去。 林苍术等人进了 屋,发现刚刚开门的是个老头子,屋内烛火通明。林苍术环顾四周,发现屋内设施简陋,用厚厚的破布遮挡住窗户,所以从窗外看才漆黑一片。 “您是墨仙尊吗?”老头激动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林苍术感知到屋内不止老人家一人,另外两人是小孩,应该是老人家的孙子孙女。那两个孩子正在趴着门缝看他们。 “墨仙尊是本尊的师兄,老人家怎么称呼?你可否给我们讲讲具体发生了什么?” “坐,您坐。” 林苍术不嫌弃地坐在木凳上,听着老人家道来:“我姓王,叫我王老就行。半月前,一个砍木为生的村民,正常上山伐木,到了夜晚也没回来,他的妻子等了又等,也没个人影回来,她担心夜里野兽众多伤了丈夫,拎了个火把就上了山,第二日清晨,村民们听到一声哀嚎,挨家挨户都推门查看,只见那个妻子趴在地上浑身血污,散着发,嘴里念叨着什么,指甲扣着头皮,带下来一缕一缕的头发,众人惊慌上前拦着,我也上前询问,听到她疯癫零零碎碎地说着:断肢…骨头…”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惊恐的事,继续说道:“村民们都以为是山上野兽伤人,但凡是个老爷们都拿着武器,仗着对山形熟悉,气势汹汹地上山,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说话间一时哽咽,眼泪掉了下来:“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也上了山。” 林苍术叹了口气,正欲开口,那老人又说了起来:“我不甘心就这样,孩子还小,不能没有 父亲娘亲,我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拎着锄头上了山,明明从山脚下看着没有雾霾,进了山却连三步内都看不清。我走了半刻钟的时间,什么都没遇到,正着急,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正摔在那群东西旁边,我人老眼花,只觉得那东西像骨头,拿起来仔细瞧瞧应该是野猪骨,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了,突然我看到不远处有人的衣裳!那破烂的衣裳上同样带着干涸的血迹,我这才明白,那一地根本不是什么猪骨!那是人的骨头!直到我看见一枚平安福,那是我儿媳妇为我儿子求来的…十来号人,全都没了…” 王老哽咽地说道:“要不是孩子还小,我真想随他们去了。” 林苍术是修仙之人,自然是比王老年长,但他还是尊称:“王老您放心,本尊会查明事件,让鬼修血债血偿。” 王老渐渐控制住了情绪,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说道:“这妖兽还会化作人形,会在夜半时分化作村民熟悉的亲人,诱骗村民开门,然后将开门后的村民咬死食人肉…” 林苍术前世是室内设计师。对风水还是有些研究,连带着对一些灵异事件也感兴趣,他对着顾锦城和齐南云开口道:“不是妖兽,而是鬼修,妖兽食人并不会礼貌敲门,天黑进门的时候,不知你们注没注意到,问题出现在哪里?” 顾锦城和齐南云纷纷思考。 最终还是顾锦城开口:“门上贴了门神。” 林苍术赞赏地点头,也难怪墨轩一开始就知道是鬼修闹事。 第一十三章 恶鬼敲门 顾锦城话音刚落,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屋内的其他人显然也听到了,整个屋子默契的陷入寂静。 王老悄声地踱步过去,将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咚咚咚咚。”屋外传来四声急促地敲门声,叩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人敲门三声,鬼敲门四声,林苍术在心里苦笑。 林苍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刚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出现这事儿。也没想到恰好就敲响了他们在的这间房门。 林苍术哪碰到过这事儿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王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正等他出手。 林苍术麻木地转头,恰好看到顾锦城和齐南云也是一脸的期待,他们心里觉得师尊战无不胜,小小鬼修师尊一根手指都能灭掉。 林苍术: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苍术正打算豁出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爹,我回来了,把门打开。”正是王老的儿子。 王老瞪大双眼,却没动地,他的儿子早已经死在山上,他心知肚明,却还是因为听到熟悉的声音,而潸然泪下。 林苍术缓了口气,幸好没像电视剧里的那样,配角傻了吧唧的,明知山有虎,还把门打开… “爹,爹。”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接着伴随嘎吱一开门声,林苍术快去转头,发现那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从王老身边挣脱,谁都没发现,朝着门就去了。 林苍术暗骂,防住了大的,没防住小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苍术在那短短的几秒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 狠地盯着他,恶鬼浑身黢黑,根本看不清他的身体,只能看出恶鬼并没有下体,晃荡着身体,伸出狰狞的锋利指甲,就朝林苍术冲来。 顾锦城想都没想闪身挡在林苍术前面。 林苍术一把将顾锦城扯到身后,强大的求生欲,令林苍术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灵力就打了过去,灵力从鬼修的身体虚无缥缈就穿了过去。林苍术大惊,想捏个守护结界,已然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白光从恶鬼身后打出,那恶鬼哀嚎一声,消逝在屋内。 来人从耀目白光中走来,近了发现此人身着玄色玄染锦袍,一条宝石汶宽腰带系在腰间,身材挑高,仪表不凡地站在那,正是墨净。 “师兄忘了告诉你消灭鬼修需使用光法,不放心特地叫我来帮你。” 真是我的好师兄啊,林苍术在心底磨牙。 “多谢师兄还想着我,我回去亲自谢他。” 墨净皱了皱眉,他怎么在话中听到了磨牙声? 顾锦城和齐南云齐声开口道:“拜见师叔,师叔安好,” 墨净点头,算是回应。 齐南云这才问道:“师尊,那我们这趟算是解决了吗?”青春期终于到了的齐南云,声音有些嘶哑。 林苍术看了眼王老:“事情没那么简单,太过轻松了。” 顾锦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墨净问道:“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林苍术笑道:“我比你也早到不了多久,能知道什么,感觉罢了。” 墨净看林苍术不愿多说,也没多问。 闹出这事,才过了一个时辰,众人打算休息一会,王老的房 子只有一间屋子供他们使用,之前是小两口的屋子。 林苍术正要回屋,王老将林苍术拦住,担惊受怕地问道:“林仙尊,鬼修是不是已经被打败了,会不会有余下的啊?” 顾锦城这时从屋内出来,闻言开口:“您放心,我们会在这多待几日守护你们,如果不出状况,那就是无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老人家早点休息。” 四人凑在一间屋子里,齐南云把唯一的床霸占了,正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顾锦城想一脚给他踹醒,林苍术看出他的意图,“锦城,莫要吵醒南云,他也累了一天了,让他睡吧。” 顾锦城心里突然酸酸的,自己也累了一天了… 还没等顾锦城醋意攒满一缸,林苍术不紧不慢地从储物戒变出两张软塌,那张软塌柔软无比,上面搭配着价格不菲的被褥。他职业病犯了,觉得不错就买了不少家具。 林苍术缓缓开口:“这两个是一套,当初瞧着好看就买了。”臭小子,让你不尊老爱幼,睡你的硬床吧。 墨净噗嗤笑了出来,他可当真记仇。 顾锦城心底顿时好受了。 林苍术储物戒里只有两张床榻,所以怎么分,是个问题。他倒是不想跟墨净睡在一起,他跟墨净没那么熟。他想了想,率先爬上了床榻:“锦城,过来,你同为师一起睡。” 顾锦城僵硬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不了,师尊…我还是同南云一起睡吧。”说罢,也不等林苍术说话,僵硬个身子,伸出胳膊把齐南云往里一推, 便合衣躺下。 林苍术哦了一声,只当是做师尊有威严,舒服地躺下了。 墨净在他们墨迹的时候,率先占领了床榻,闭着眼睛休憩,将神识放在周围守夜,丝毫不懈怠。 林苍术自然是知晓墨净将神识放了出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四人早早起了床,王老的孙子孙女还没醒,王老就已经起床给大家做早饭。 齐南云看到王老忙前忙后,对王老说:“您不用特意给我们做早饭,我们修道之人早已经辟谷啦,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的。” “哟,我这也不懂,做了多少也吃点。”王老是个实诚人,没什么拿出手可招待仙尊的,齐南云看见王老烙了些饼,煮了些瘦肉粥。 正是说话间,林苍术急匆匆地走过来,“墨师兄传来消息,卫道宗出事了,大批妖兽不要命的对卫道宗发起进攻,弟子伤亡惨重,令我们速速赶回支援!” “林仙尊,你们不能走啊,我们这怎么办呐。”王老焦急地说道。 “您放心,本尊命座下弟子顾锦城留下,他虽年幼,行事却稳重,修为也精进,保护你们绰绰有余。”林苍术磁性的声音带着焦急,似不能等待,说罢直接带着齐南云走了,墨净亦是焦急地跟在身后,三人不一会就没影了。 顾锦城此时从屋内出来,“您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王老只好点点头。“来吃饭吧。”他盛出做好的瘦肉粥,递给顾锦城。 “不叫他们两个吃饭吗?”顾锦城看着碗里的瘦肉,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最近他们 俩不知道怎么了,对饭菜很没胃口,可能是想娘亲了吧…不用管他们,他们饿了自己会吃的。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顾锦城笑了下,“带着肉的真好吃。” 吃完饭后,顾锦城帮王老将碗洗了,他打算出门走走,找些线索。 他发现整个村庄都有问题,白日里居然见不到人出来走动。他小心翼翼地轻声走到一家门前,想了想还是叩门:“有人吗?” 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顾锦城在白日里也感觉后背发麻,他硬着头皮将门推开,做好看到任何惊恐的准备,屋内除了没有人外一切正常。他挨家挨户寻遍也没找到另一个活人,忽然一道白影从他眼前飞快地闪过,他赶忙抬步要追,忽然觉得不对劲,那道白影仿佛在诱惑他,让他跟着走,恐怕是奸计。 他拿出传音符,打算打给师尊,传音符闪了半天,也没人接,他只好退出房间,回到王老那处,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危险。 他很想问问王老其他人都去哪了,但不知怎么开口,只好试探地问:“村长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王老笑了:“怎么会,你们来的那日就已经见过了,你忘了吗?” 顾锦城顿时觉得浑身一凉,心脏都仿佛凝固了:“啊…我记性不太好。”他又试探性地开口,“师尊走了感觉过得好慢,我都忘了我在这呆了几天了。” 王老说道:“你这孩子记性比我这老头子都不好,林仙尊走了得有三天啦。” 顾锦城心情已经平定下来了,师尊不在,他得靠自己,他可以替师尊分忧。 第一十四章 广九庄 结束篇 夜晚降临,顾锦城倒是不敢休息,也怕恶鬼看出来不对,他躺在床榻上假寐,也不知过了多久,依旧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半睡半醒间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走路声,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动不了,一瞬间大脑清明,闭着眼睛却能看到周围的一切!他看见一个黑色高高瘦瘦的人影,瞬间移动般就到了他的床尾!虽然看不清它的五官,却知道那‘人’在看着他! 顾锦城用力咬住舌尖,口腔里传来阵阵血腥味。 “我饿…我好饿啊…” “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影’越说越激动,冲顾锦城大吼。 ‘人影’见顾锦城动不得,放肆地抚摸他的后背,指尖又从顾锦城的肩膀移到喉咙。 顾锦城咬牙切齿,就在这时,身体终于能动了,正欲跟它大战,却发现自己看不到它了。 顾锦城呆愣坐在床榻上,周围寂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不是肩膀上依稀还能感觉到‘人影’的触摸,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他的一个梦。 一夜无眠。 等到了天光大亮,顾锦城仔细地检查屋里的每一处地方,却没有任何的不妥,他对王老低声说道:“昨日晚间休息可把门关上了?” 王老纳闷:“定然是关上了,我还上了好几层锁,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随便问一下。”他并不打算说实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那鬼修为何能无视门神,难不成修为高深打败了门神? 顾锦城出门查看,发现门神并没有被破坏。 那就奇了怪了,那不是他的错觉,恶鬼绝对是进了他的屋里,房门也锁上了,门神也没有被破坏,除非…除非它本来就在屋内! 顾锦城心下震惊,却不形于色。 王 老身上没有鬼气,是人没错。那问题出在哪里?鬼又藏在哪里? 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他的心头:那两个孩子! 联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怪不得这两个孩子从来不在白日里出来!鬼虽然也能白日出现,但厌恶阳光,能不出则不出。 这只是他的猜测,虽然力度不够,但他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碰巧王老出去了,他打算去孩子那屋试探。 王老那间房门并没有锁,顾锦城轻轻打开房门,却没有看到那两个孩子。 “你在做什么?”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顾锦城并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鬼存心不想让你听到的时候,你是听不到的。 顾锦城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不看脸只听声音,他瞬间就明白是昨夜里那道声音的主人! 那小孩也看出来顾锦城的僵硬,冲着顾锦城露出雪白的牙齿,森然一笑:“大哥哥,我好饿…” 不待顾锦城反应,那鬼修嫌弃小孩的身体不好进食,摇身一变恢复原貌,张牙舞爪地朝顾锦城冲去。 顾锦城连忙抬剑格挡,没发现从脚下伸出一只枯手,狠狠地抓在了他的脚踝上,他痛地闷哼一声,刹那间脚踝的皮肤失去血色,一大片的皮肤呈现黑紫色,已然是中了尸毒的模样。 正是生死存亡的一刻,顾锦城顾不了那么多,左腿一用力硬生生将那枯骨踹碎。 “哈哈哈哈,你那师尊明知道恶鬼未除,却还是将你扔在这,不正是想将你献祭给我吗。”恶鬼一边出手,一边用言语激怒顾锦城。 “你放屁!”顾锦城抬手就是一剑刺向恶鬼,脚下一痛,步伐有些不稳。 那恶鬼想趁机快速出手将顾锦城心脏捣碎,想象中顾锦城的哀 嚎并没有传来,一道炽烈的白光击中了他的胳膊,“啊———”恶鬼抱住自己的胳膊扑倒在地。 “想挑拨离间?你的道行还是低了些。”正是林苍术三人。 林苍术出现在顾锦城身边,三下五除二迅速点了几个穴位,防止尸毒扩散。 “师尊…”顾锦城喃喃道。 “你们不是回卫道宗了吗?”那恶鬼反应过来,“你们骗我!” 林苍术笑了:“不是你先骗我们的吗?” 恶鬼磨牙冷哼道:“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那你好奇着吧。”林苍术没废话,一道蓝光就打了过去,那恶鬼连忙闪躲,墨净也持剑欺身而上。 林苍术担心打斗将房子震塌,只好将恶鬼引了出去。 恶鬼伤势未好,又一打二,双拳难敌四手,一盏茶的时间未到就败下阵来。 墨净将法力凝聚在剑身,那剑带着净化一切的仗势,他抬剑一挥,恶鬼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嚎,如过往云烟般从这个世界消逝。 一战结束,齐南云带着王老回来。 林苍术低头查看顾锦城的伤势:“并无大碍,只不过有时会疼痛难忍,本尊教你一套功法,你打坐三个时辰将尸毒排出就好了。” 顾锦城低头说道:“多谢师尊。”他其实很想问问师尊为何这么安排,他并没有怪罪的师尊的意思,只是不喜欢被‘隐瞒’。 这时王老匆匆走来,着急问道:“林仙尊,墨仙尊,我的孙子孙女呢?” 林苍术等人沉默不语,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踌躇片刻还是开口:“他们已经…被鬼修…”他并没有说下去,一是没法说,二来他知道王老会明白的。 王老颤颤巍巍地倒在地下,依旧是呆愣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齐南云皱眉 问道:“师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苍术叹气:“刚到广九庄,本尊发现了村庄很不对,周围根本没有人气。仔细想想疑点很多,一是刚进王老家,就有鬼修敲门,好像早就知晓我们到了。后来想想,应当是试探我们的能耐。二来王老家屋内的窗户皆用破布遮挡住,很是古怪。王老身上没有鬼气自是不必说,那两个孩子从不正面接近我们,不过让本尊真正怀疑那两个孩子,是他将门打开,放鬼修进门。”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从王老那处得知,少部分村民上山讨伐妖兽,都全军覆没。后来王老独自一人上山,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事都没发生,本尊猜测,鬼修那时选择下山屠杀,王老上山不同路而逃过一劫…” 林苍术停下不语,接下来的真相对一个老人打击很大,他不忍开口将伤口撕开。 这时,谁也没发现王老的不对。他的衣袖里藏了把刀,憎恨的情绪,令他在无数个日子里,将刀磨得锋利无比,那是他用来跟恶鬼拼命的刀,现在,他打算用这刀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突然噗嗤一声惊到了四人,那是利刃割肉导致破血而出的声音。 墨净反应过来,迅速割袍按住源源不断喷血的脖颈。 利刃割断整个颈动脉,再厉害的治愈仙法也没办法将劲动脉接上。 王老的喉咙不断咳出献血,濒临死亡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大脑急速缺氧,往昔一幕幕闪过:他看到儿媳妇在灶台旁做晚饭,儿子在院外挥着汗砍柴,两个小孩子在旁嬉戏打闹,他笑着招呼别摔倒了… 记忆很快到了他上山寻人的那天,他叮嘱两个孩子切莫擅自出门,急匆匆地把门关上,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拿 武器,折回扛着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老的心都死了,因为他看到那时他急匆匆出门,并没有把门关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有门神还会出事!那门神是儿媳妇从集市买来的,救了他们的性命,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了两个孩子,是他亲手害死他们的,他才是罪人。 大脑持续不断的缺氧,他的眼睛被献血糊住了,却依稀看到四个人影,他们冲着他笑,仿佛在说:爹,我们一家人又重聚啦。 大量的鲜血呈现喷射状,甚至有些沾到了树木上,林苍术看着一地刺眼地鲜红血液,知晓王老已然是没了呼吸。 顾锦城心里很是复杂,他不知道他在嫉妒什么,王老一家四口有过最温馨美好的时刻,他们团圆欢聚。哪怕结局不好,他们也会幻想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但事实上真正能入轮回的只有王老,夫妻俩包括两个孩子,他们的灵魂被鬼修吞噬,随着鬼修被消灭,他们的灵魂也随之消逝。就算灵魂没被吞噬,投了胎入了轮回,他们也会变成真正的陌生人。人活这一世,当真困难,人死这一生,也并不容易。 林苍术等人将山上了尸骨掩埋,又从王老屋内床下找到了鬼修藏着生吞活剥的小孩尸骨,将王老埋在了亲人附近,灵魂不能被慰藉,最起码尸骨相伴。 一时气氛很是凝重。 齐南云往常欢快的声线也低了下来:“王老不会想到他的孙子们离他那么近…” 林苍术拍了拍齐南云的脑袋,“逝者已逝,我们已经把能为他们做的都做了,不必愧疚。” 顾锦城见师尊拍了齐南云的脑袋,他也伸长了脖子,等待师尊拍他的脑袋。 等了半天师尊也没过来,他垂着个脑袋,闷闷不乐。 第一十五章 教训 墨净仿佛看透了他的小九九,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 顾锦城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卫道宗流水峰清凉殿。 “师兄,事情就是这样,总之恶鬼正准备食人,我们就来了,无意间救了老人家,恶鬼将计就计扮成孩子…后来老人家接受不了事实自戕了。”林苍术很是悲伤,“我第一次出任务,竟然一个活人都没救下来。” 墨轩忙着批改宗内事物,闻言抬头看了眼林苍术:“不怪你,广九庄地势偏远,等传来消息时,就已经出事了,至于那个老人家…那是他的选择。” 林苍术心底嘀咕墨轩看的很开。 “你一定会觉得我冷血可怕,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你救得了一时,救不得一世。”墨轩说道。 林苍术沉默点头,的确是这样。 “过几日师尊出关,你的…神魂还未全好,又步入了化神期,所以造成你的修为会不稳定,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是个问题,你找师尊替你梳理经脉。”墨轩低头写字说道。 林苍术说:“好的师兄。”顿了顿说道:“师兄,将幻境之初提前开放吧。” 墨轩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林苍术叹了口气,没打算瞒着墨轩,他化作姜一暗中保护顾锦城,师兄是知道的:“之前在幻境之初,城儿被人陷害,遭到 七睛青莽的追杀,如果不是我在那,他怕不是已经入了蛇口了。”林苍术的眼眸已然是有了杀气,如若他的徒弟丢了性命,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那人,挫骨扬灰! “此人心肠的确歹毒,不过顾锦城是怎么惹到他的?” “锦城虽不合群,他平时也只在源九溪谷出入,并未得罪什么人…”林苍术心思细腻,这时心中闪过一个人影,他沉吟片刻,心下已经有了疑虑。 “师兄,我知道了。”说罢不等墨轩反应,转身大踏步离开。 墨轩知道林苍术不会太过火,便由着他去了。 林苍术手中掐诀,仅凭着印象中那人神魂的味道,一只灵力幻化的寻灵鹊缓缓飞起,叽叽喳喳地朝着北面飞去。 林苍术连忙跟上,过了不久,寻灵鹊挥舞着翅膀飞到了供外门弟子居住的皋峰。外门弟子只能住在一起,林苍术也无法确定人到底在哪。 “林…是林仙尊吗?”一个弟子试探地问。 林苍术向那人望去,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弟子。 还没等他说话,那清秀弟子就开口了:“您是来找高才英的吗?” 林苍术面无表情,“何出此言?” 清秀弟子的语气带着羡慕:“他整日在屋内宣扬林仙尊您只是一时被…” 林苍术皱眉,“你说就是了。” “被…小杂种迷惑,早晚会知道他的好,收他做亲传弟子。” 林苍术心下的疑虑也已经被证实了,高才英搞鬼 的嫌疑最大,杀人动机已经有了。 “他在何处。” “现下应该在绥封剑崖打坐。” 那弟子话音刚落,林苍术就闪身没了人影。 清秀弟子没看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羡慕,以为高才英说准了林仙尊回心转意,他跑回屋内,将此事当作八卦告诉室友们,引起了一群外门弟子的嫉妒。 林苍术一瞬间就到达了绥封剑崖,远远就看到一人在崖边运功打坐,“高才英。”他率先开口。 高才英打坐并未封识六感,他连忙起身,由于内心心虚,一双眼睛乱瞄,语气带着期待又磕磕巴巴地说:“仙尊…仙尊是专门找弟子来的吗?” “是啊,本尊的确是‘专门’来寻你的。”林苍术面无表情,语气着重强调专门二字。 高才英感觉到阵阵心慌,心中莫名涌上冷意,他的双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林苍术未等高才英回话,他踱步来到高才英面前,“本尊正调查爱徒被暗杀事件。” 高才英大惊失色,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仙尊这是何意?您是在怀疑我吗?”不可能,他是如何知晓的。“我…我怎么会加害顾师兄呢!” “是或不是,本尊自己查看。”他抬手一道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中发出,高才英发出一道尖叫。与此同时,林苍术寻到幻境之初的记忆,他看到高才英提前预谋在顾锦城身边,顾锦城正好现在七睛青莽的附近,高才 英逮到机会,抬手朝顾锦城脚下射了一箭,这才引起七睛青莽的追杀。 林苍术大怒,将法力收回,高才英抱着脑袋,还沉浸在记忆力未苏醒,导致记忆混乱,他大叫:“算你这个杂种好运!” 林苍术眸子闪过杀气,这时高才英记忆逐渐恢复,他瑟瑟发抖地连忙匍匐在地,拽着林苍术的衣摆,“仙尊,仙尊,弟子错了,弟子一时糊涂,您饶了弟子吧,弟子再也不敢了!” 林苍术一脚踹开高才英,他眯起眼睛,缓缓蹲下,捏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了森冷的表情:“你说谁是杂种。” 高才英被林苍术的眼神震惊到了,他印象中的林仙尊温文尔雅,绝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林苍术站起身,“你是我宗门弟子,本尊不会对你动用私刑,本尊会将你送去戒律堂,全凭宗法处置。”说罢转身离开,通知弟子将高才英押送戒律堂。 高才英如同死狗般趴在地上,大脑疼痛欲裂,那是因为被强行读取记忆造成的遗症,他满脸泪痕地死盯着林苍术的背影,恍然觉得有人将他的胳膊抬起,大力地将他拽走,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 林苍术解决了一大心事,心情很是复杂,他没想过,一个人能因为嫉妒而变得机关算尽,面目可憎。 林苍术回到源九溪谷,即将入冬的溪谷, 空气都是新鲜的,不知不觉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 回到屋内,林苍术疲惫地倚在床榻上。 “咚咚咚。”一道敲门声响起。“师尊,您在吗?”是顾锦城。 林苍术换了个姿势,侧身倚在床榻上:“进吧。” 顾锦城打开门就看到‘美人倚床榻’这等奇景。“师尊…”他赶忙将直勾勾地目光移开。 他赶忙转移注意力,一把将睡得迷糊糊的醉梦薅起来。“师尊,他饿了。” 醉梦被搅了睡眠也不恼,它慢悠悠地爬向林苍术,它试探性地往胳膊爬去,见林苍术没有反应,便大胆的盘在林苍术的胳膊上。 这几日他总是犯困,可能是因为冬天的缘故,作为龙虽不用冬眠,但他就是犯困。这般想着,困意又袭来。 醉梦的小脑袋逐渐长出来龙角,那龙角小小的,十分戳林苍术的萌点,他抬起手指,轻轻戳了下龙角,醉梦的小脑袋被戳地一晃,竟然也没醒。 顾锦城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告诉自己不羡慕,他羡慕一条小蛇作甚? 林苍术手中变出一颗灵果,那灵果名叫雪莲果,呈现透明状,果体周围充满灵气,香味扑鼻。 他坏心眼地把雪莲果放在醉梦鼻子处。 醉梦的鼻子一抽一抽地闻着,大脑还没回神,眼睛还没睁开,张嘴就吞了下去,给林苍术看的忍不住直笑。 顾锦城在一旁看着,心里涌上一股舒适,那种舒适很奇妙,就好像他们合该如此。 第一十六章 回溯剑 林苍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洗漱过后,回到床榻万般无聊地坐着,解语峰的事物并不需要他处理,倒不是因为处理不明白,原主昏迷不少年,那时候也没收弟子,这偌大的峰内满打满算才五个人,这还得是把两个不算人的大花和醉梦都算上。 他决定带着他的两徒弟出宗走走,算是团建。 说走就走。三人不消一会儿就到了繁华的街市,周围都是普通人家做的一些小本买卖,一时间林苍术竟觉得有些热闹。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卖瓜子了哎,不香不要钱~” “大了马的褂儿啊…” 齐南云还是那傻乎乎的样,屁颠屁颠地跟在林苍术的身后,四处张望。 顾锦城倒是老实本分,同样亦步亦趋跟在林苍术身后。 这三人组合,走到街上很是引人注目,群众倒是不敢直视,他们哪里见过面目清冷,周身又莫名平易近人的俊美男子,俊美男子身后又跟着两名俊俏少年,这三人皆是仪表不凡,都拿余光瞄着三人。 街边有卖糖炒栗子的,那栗子皮薄馅大,爆开的板栗仁香甜扑鼻,“老板,来三袋板栗。”大冬天和糖炒板栗最配了。 “您拿好。”老板满脸笑意,他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快了些。 林苍术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板栗,将手里的铜板递给老板,转身道:“一人一袋,拿好。” “多谢师尊。” 林苍术将一 袋板栗全部捏开,一颗一颗的吃着。 三人越走越远,没注意到板栗摊子瞬间顾客爆满。 顾锦城边走边记:师尊爱吃+1:糖炒板栗… 栗子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干,林苍术正感觉有些渴。 “师尊,给您水。”顾锦城将手里的水壶双手递上。 不错不错,养徒弟能防老啊~ 林苍术接过水壶,喝了几口,将水壶还了回去。 三人路过一家商铺,林苍术停住脚步,他看向商铺,那商铺的牌匾上,龙凤凤舞写着四个大字:“天上人间”。 林苍术嘴角一抽。 “师尊,这名字起的好!这个店铺的掌柜的,一定是个儒雅的人。”顾锦城正色道。 林苍术看着顾锦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店铺的外墙不是用石砖搭砌的,那材质像是玻璃,却看不清屋内。 林苍术心中惊奇,抬步就进入了商铺。 “掌柜的。”齐南云四处张望,“有人吗?” 一男子迎了上来,此男子身着白色衣衫,一头乌黑的发丝,有双清澈明亮的凤眼,耳朵上挂着一枚银线紫宝石,此时一张俊脸带着笑意,热情地开口:“顾客们您好,我叫秦佐,由我来给接待您三位。”他抿唇笑了一下,“不过我们店有个规定,但凡有人进店,我们都会询问,您三位回答一个问题,如若答得上来,我们店可以免费赠送一件仙器。” 还有这好事?林苍术心下疑虑,试探开口,“ 一共有多少人答上来了?” 秦佐微笑道:“一个都没有。” 林苍术:“…”那得是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啊。 顾锦城看了看林苍术,眼神中带着鼓励和信任,“师尊,我们相信您。” 你哪来的自信哇,我都不信我自己… 秦佐在一旁看着,这才开口,“这个问题是…”他顿了顿,“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林苍术脱口而出,他随即又激动起来,难不成也有人穿越了! 顾锦城和齐南云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问题,这是什么酒? 秦佐神色一亮,“恭喜您,答对了。” 顾锦城和齐南云好悬没惊掉下巴,回过神,皆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师尊。 林苍术赶忙问道,“掌柜的,这是你出的题吗?” “非也,是我们前掌柜,他只留下这个问题,就飞升了,”秦佐眸光暗了一下,神色有些想念。“既然您答上来了,我带三位去挑选仙器,这边请。” 林苍术觉得白白激动一场,以为可以找到老乡叙叙旧,倒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苍术等人立即跟上,秦佐将他们带到后院,那后院有一处假山,假山周围有个水塘,秦佐用眼神示意水塘,“您三位放心同我跳下去。”说罢,他转身立即跳下。 林苍术用神识扫过,确认没有危险,朝他们两个点点头,率先跳了下去。 跳下水塘,奇迹般竟然没有窒息感,甚至不用浮潜,便双脚落地,秦佐早早在此处等 候。 待到顾锦城和齐南云也跳了下来,秦佐将他们带到洞门口,那洞门口有结界,他伸出五指按在结界上,那结界自动打开一个可容成年男子随意进出的口子。 “请。”秦佐道。 顺着结界走了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成排成排的弩,那弩浑身散发着寒气,一眼就能看出来绝非凡品。再往后是各式各样的剑与刀,剑身与刀身皆寒冽刺骨,当真人间难得。 “我家掌柜是收藏家,他酷爱收集绝世武器。”秦佐想起那人,语气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您可随意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器。” “秦掌柜,我有两个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不给谁都不好,想必你也是不在乎金钱的,我可以付给你灵石,让他们选两件吧。”林苍术只往洞内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仙器,没有任何一家武器铺,甚至是任意一家宗门,能做到如此地步。 “规矩就是规矩…”秦佐顿了顿:“罢了,左右您是第一位答上来的,与我们有缘,赠与你们两件罢。” “不可,灵石还是要给的,无功不受禄。”林苍术微笑回道。“这洞内大部分的武器都是出自你手,可当真是杰出的炼器师。” 秦佐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如何知晓。”随即他也反应过来,看着林苍术了然的神色,他噗嗤一笑,“你诈我?” 林苍术一脸无辜,“并未,我也是猜到的。” 秦佐气极反笑 :“那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你说前任掌柜飞升,但近期没有传过有修仙大能飞升,那就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有些武器的新旧程度不一,有些是近期才制作的,那定然不是前掌柜所制作。”林苍术站在那里,手抵在下巴上缓缓说道。 “那你如何确定是我?” “诈的呀。”林苍术一脸无辜的样子。 秦佐一噎,他还是不说话了,说多错多。 其实不然,林苍术发现大部分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紫宝石,与秦佐耳饰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就好比有些画家绘画完毕会落个款,雕刻家会留下个痕迹,来表示是自己所出一样。 顾锦城那边。 他一直想寻一把剑作为武器,他走到剑架旁,细心查看。可惜没有一把他入得了眼,他的目光从架底闪过,一把通体藏蓝的佩剑入了他的眼,那剑身花纹复杂,微微冒着寒气,被顾锦城拿起后,剑身瞬间寒气逼人得发起振动,那振动愈来愈大,顾锦城险些将它扔了。 那剑好像知晓自己吓到了他,不再振动,剑身也不再发寒,好似亲昵的讨好顾锦城。 秦佐看到这一幕被惊讶到,但随即礼貌笑道:“此剑名为回溯,已修炼出灵智,攻击敌人时会随主人意动。” 顾锦城眼眸一亮,他选择这把剑,不单单是剑好,这剑有三分像师尊的昆吾,师尊不常使用佩剑,但他有幸见过一次,虽然回溯只有三分像昆吾,他倒也知足。 第一十七章 司徒翰 这时只差齐南云没找到趁手的仙器,他有些选择困难症,他在各种武器架上来回踱步,“选什么呢?佩剑很常见,大刀霸道,长枪英气,选什么呢?” 那磨叽的模样,在场的人都想上去给他一脚。 此时,一个武器自告奋勇地飞到齐南云的面前,摇头晃脑、搔首弄姿般在众人面前晃悠。 林苍术和顾锦城不约而同地看向秦佐。 那表情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练出来的仙器? 秦佐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说话。 “我不要,我不要你。”齐南云只见一只毛笔在他眼前直晃悠,险些没给他晃吐,他面带嫌弃地撇撇嘴,“你能干什么啊?” 那毛笔闻言飞起就是一笔杆敲在齐南云头上,疼地齐南云龇牙咧嘴。 林苍术和顾锦城面无表情地再次看向秦佐。 那表情好像再说:你这仙器脾气还挺大。 秦佐嘴角一抽,强忍着开口:“好了,分水,强扭的瓜不甜。” 分水闻言,叛逆期上来了,趁着齐南云不注意,顺着他的袖子进入衣衫,在衣衫里乱窜,丝毫不管齐南云的大叫拍打。 “林仙尊,既然你的二位徒弟已经选完了仙器,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我送你们出去。”趁没反悔赶紧送客,可算把那傲娇的破笔送出去了。 林苍术丝毫不奇怪秦佐为何认得他。 齐南云还在那大叫:“师尊,快让他滚开,我不要这个。” 林苍术汗颜,你师尊我可没办法,被敲个脑袋多掉价。 ————————————————————————————————————— 林苍术想请秦佐吃顿饭,无奈店中不可缺人,秦佐婉拒之后,三人与秦佐告辞,寻得一酒楼,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听闻此 处的糖醋排骨一绝,吃上发现果真如此惊艳。 “这是林仙尊?”一道磁性地男声响起。 林苍术放下筷子,抬眼向那人看去:“司徒宗主,好巧。” 司徒翰邪魅一笑,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林苍术对面:“的确有缘。”一双眼睛带着些许玩味,“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不介意,小二,再加双碗筷。” 坐在司徒翰旁边的顾锦城心中反感,面色却不改:“见过宗主。” “见过宗主。”齐南云也连忙开口。 “林仙尊,你这两位徒弟,当真是后起之秀。”司徒翰眯起眼睛,看向林苍术。 “哪里哪里,只不过算是聪明绝顶,颖悟绝伦罢了。”林苍术嘴角上扬,不客气道。 司徒翰没忍住眼角一抽,说你胖你丫还喘上了? 司徒翰明显被林苍术的话刺激到了,语气有些凝滞:“不知林仙尊为何会在涞阳城?” 林苍术觉得司徒翰有些莫名其妙的质问,他为何在此还得向你报备? 林苍术收起玩笑意味,皱眉道:“来为徒弟寻得趁手兵器,你这是何意?” 司徒翰的脸上有着太监一贯的阴沉,但嘴角邪肆上扬,又平添了几分狂野,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很狂妄,他闻言松了口气,“林仙尊勿怪,说实话,怕你这卫道第一大宗抢活。”他打趣道。 林苍术一贯温柔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什么大活需要宗主您亲自出马?”他忍不住嘲讽一波。 司徒翰叹了口气,“此处名叫涞阳城,皇城脚下,龙威中镇,又是三条龙脉交汇之处,本应洪福齐天,近日却出了个大问题,一切得等进了皇宫,才知晓。”他明显不愿意多说。 林苍术听墨轩道司徒翰是个太监,以前定 然是在宫里当职,听到最后一句话,没忍住朝司徒翰下身瞥了一眼。 司徒翰一直观察着林苍术,没错过林苍术一晃而过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阴沉的眼角微眯起来,嘴里邪笑的更厉害。 林苍术眼角直抽,自然知晓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可他的眼睛不听话了一秒钟! 司徒翰改了主意,他抬手拍了拍林苍术的手,“苍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座人手还没来得及调,你随本座走一趟任务吧,皇宫一定不少好处,本座与你五五分,如何?” 顾锦城强忍住没把司徒翰放在师尊手上的爪子拍掉,他迅速倒了杯茶,递给林苍术。 林苍术连忙挣脱接过,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那句‘苍术’还是被摸了一下手。 林苍术自然是想去分一杯羹的,待在源九溪谷也是无聊:“那自然是好的。” “我也去。”顾锦城连忙开口,他不放心司徒翰这个变态单独同师尊待在一起。 司徒翰闻言嗤笑一声。 醉梦在衣袖里悠悠转醒,我也去,带我一个。 齐南云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师尊我就不去了,我突破在即,不宜出任务。” 林苍术哈哈一笑,“不愧是本尊的徒弟,一个两个突破跟吃饭似的。”他一口将茶饮尽:“没有把握突破,就找你师叔。” 司徒翰一年抽搐的眼角,都没有今天的多。 巨婴吗你,突破个金丹还得找大人替你保驾护航?! 突破化神期师尊在身边的巨婴林苍术有被刺激到… “嗯嗯师尊。”齐南云像个小鹦鹉不断地点头。 一顿饭渐渐吃完,司徒翰看了眼即将落山的太阳,“事不宜迟,先到宫中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觐见老皇帝 。” 等到了皇宫,已经是天黑了。大内总管安维将他们安排到了一处宫殿,殿内正好三间屋子,偏殿有一处温泉池。 一切安排妥当,安维带着尖细的嗓音开口:“您三位有什么需要的呀,就随意使唤这些奴才们,咱家就先告退了。”这几位都是修仙界的高手,自然不能怠慢了。 林苍术看着低头站在两旁的太监和宫女,点头说道:“好的公公。” “师尊,您早些休息。” 林苍术嗯了一声,转身回屋。 屋内设施齐全,打眼一看金碧辉煌,到处透露着专属于皇宫的富丽堂皇。林苍术不禁心想,再豪华的别墅他也设计过,果然还是古代建筑最舒他的心。 林苍术突然想到侧殿有一处温泉池,自从看到岑沽师尊的温泉池,他一直想在源九溪谷的偏殿也设计一个,可无奈这些日一直在忙,再加上一时也忘了,正好皇宫也有温泉池,天色已晚,应当不会有人。 他推门出去,门外的两名宫女在守夜,宫女说道:“仙尊这是要去哪?奴带您去。” 这俏丽宫女明白到这里的人身份尊贵,所以早早就打听出这几人的身份,修仙人士多是虚伪奸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攀上高枝也能让人尊称一句夫人,况且面前这人容貌俊美,气质不凡,让她白搭也不亏。 林苍术哪里知道这宫女心中的弯弯绕绕:“本尊去趟温泉池,不必跟着。” “是…” 话毕人已走远。 林苍术到了发现果然没有人在,他飞快地将衣衫脱下,一步就迈进了泉水里,他坐在泉水里舒适地叹了口气。 过了没一会儿,他感觉很是犯困,他任由困意袭来,因为就算他不慎跌入水中,身体也会自动调节到龟息 ,保证他的安全。 突然,泉底冒出大量水泡,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吓了林苍术一跳,睡意全无。 他打起精神正准备查看,一道人影从水中闪了出来,此人的头发被水黏在脸上,他不在意的抬手往后一捋,漏出了那张邪肆的脸庞。 “林仙尊,大晚上不休息跑到这泡温泉了。”司徒翰那张狂妄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 “你不是也在这。”林苍术实在是没感知到水下有人,可能是他用了龟息术的原因。 他想起身穿上衣服离开,正欲动作,司徒翰挑了挑眉,好似猜到了他的想法,“泡的好端端的,林仙尊跑什么?难不成是害羞了?” 还真没有害羞,他前世,应该算前世吧,他前世是个北方人,大众澡堂也不是没去过,光着身子满地走的男人他见的多了,要是因为这个害羞,就不算北方爷们了。 “呵,宗主真是说笑了。”他尬笑一声,欲往泉岸边走,浴池底部是一种上好的平滑的石砖,他一时不察,一头扎进了水里,就这一眼,看到了此生他都以为司徒翰没有了的东西,尤其是那东西还挺大。 司徒翰大手拽住林苍术的胳膊,一把将他薅起来,“苍术,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苍术一时没控制表情管理,满脸的不可思议。 司徒翰自然是知晓林苍术看到了什么,他挑了挑眉,装作无辜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不是那个…” “啊,那个啊。”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从来没说过我是。” 林苍术这时也恢复了表情管理,见司徒翰并没有对这个问题的抵触心理,心下也起了好奇心,北方的男人直爽,嘴一时也没个把门的:“难不成是因为你不行?” 第一十八章 我伟大的光啊,你一定会赐予我 司徒翰一愣,眼角的邪肆更加旺盛,大手一把抓住林苍术的胳膊,咬牙切齿道:“苍术,你可要亲自试试?” 说一个男人不行,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比杀了他都严重,林苍术暗骂自己嘴欠,他尬笑道:“不用了不用了。”说罢想挣脱司徒翰的束缚转身上岸。 这时,那俊俏宫女起了歹心,悄声来到侧殿外,想跟林苍术来个露水情缘,好一步登天,二人一时不查,让那宫女入了屋内。 他俩,一个说出那话无地自容,一个被说不行怒火中生。 那宫女身着露骨薄衫呆愣在原地,被这眼前一幕惊呆。她实在没想到二人衣衫尽褪,你推我搡的暧昧至极,早知性别不适,她也不自找无趣了。 林苍术扶额,想开口让她出去,司徒翰早他一步:“滚出去!”他皱着眉吼道。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压低嗓音的男声:“师尊,您在里面吗?” 是顾锦城,林苍术抬手扶额,忍不住在心里朝天吐槽:这是怎么了,啊?我泡个澡怎么了?泡个浴池八百个人来,这是要在浴池开会吗?啊? 还没等到回复,顾锦城已经抬步走了进来,可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令顾锦城不可思议。 他最敬、最爱的师尊,光裸着身子同另一个男人在泉水里拉拉扯扯,这个男人在外的风评还差到极致!一个女人身着透明到能直接看到皮肤的衣衫,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传唤。 那一刹那,愤怒,痛苦,悲伤都涌上了他的心头,他颤抖地张口却无声发出,他 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那宫女哪里知道能在这么多男性面前‘坦诚相见’,连忙捂着脸抬腿跑了出去。 司徒翰眯着眼睛,看着顾锦城仿佛被绿的神情,他突然笑了一下。 “出去,都滚出去。”林苍术无语开口。他不明白泡个澡为何都来参观,他也不想继续泡了。 他从储物空间掏出一件湖蓝色衣衫,一瞬间就穿戴好了,整个人虽然泡在水里,那水却仿佛避着他般,没沾染他丝毫。 司徒翰狂妄的嘴角上扬,此刻也没了心思泡温泉,他丝毫不介意袒露身体,邪笑着当着顾锦城的面,迈着长腿缓步从水中走了出来。 顾锦城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司徒翰邪肆一笑,“苍术啊,你这徒儿当真有趣。” 林苍术撇了他一眼:“哪有在外谣传自己是个太监的你有趣。” 司徒翰嗤笑:“本座可没有谣传,不过总有那不怕死的女弟子,往本座床上爬,本座次次都将她们扔了出去,后来还是有人不怕死,本座就定下了一条规矩,但凡有爬床的女弟子,本座就将她们逐出宗门,不知怎么传着传着,本座就成了断袖。”他眯了眯眼睛,磨牙道:“可能是这么些年,众人见本座身边男人女人都没有,便以讹传讹本座是个太监,之前有过辟谣,但那群糊涂东西当本座欲盖弥彰。” 林苍术深表同情,同时也大惊,他也单身很多年了,万一有这种谣传… 其实他并不知道事情比这严重,自从大会上司徒翰冲他‘暧昧一笑 ’,众人都觉得他被太监盯上了,正眼巴巴的准备看热闹呢。 同司徒翰分开之后,林苍术打算去找顾锦城,刚才的视觉冲击太大了,他怕给孩子的心理造成阴影。 “锦城,你睡了吗?”林苍术试探性温声开口。 屋内寂静无声,半晌顾锦城开口,“师尊,我要睡了。” 听着顾锦城闷闷的声音,林苍术不知怎么的,觉得他在闹别扭:“锦城,把门打开。” 林苍术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顾锦城走过来把门打开,林苍术走进了屋内。 林苍术看向床铺,哪里是睡了,被子还平整的铺在那。 果然是闹别扭了,林苍术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揉了揉顾锦城的脑袋,温声细语道:“锦城,你怎么了?同师尊说说。” 顾锦城低垂着脑袋,方便着林苍术的蹂躏,往常最喜欢师尊的揉脑袋,此刻也觉得索然无味。 他支支吾吾的,林苍术也不觉得烦躁,静等着他开口。 顾锦城踌躇片刻,他抬起脑袋,决定试探性地问:“师尊,您觉得…司徒宗主这个人…怎么样?” 嘎?司徒翰这个人怎么样?你就是因为这个烦恼的? “他这个人,跟传闻中的很不一样。”那是相当不一样了,谣言不可信啊! 顾锦城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苍术,林苍术眼中还带着温柔,仿佛提起那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顾锦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林苍术看着顾锦城逐渐凝固的表情,他不禁猜测,是不是他崇拜司徒翰,而他的一句跟传闻中很不一样 ,打碎了他对司徒翰一贯的印象。 “其实也不是很不一样,他还是很好的。”林苍术可以说是为了自家徒儿,昧着良心开口,不由得捂着胸口痛心道。 顾锦城紧紧抿着唇,看着他放在胸口的手,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的紧紧的。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在他的心口狠狠扎刺了。 他勾起嘴角勉强地笑着,“师尊,您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林苍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抓起他的手,他不禁惊讶,少年的手,快要赶上他的了。 他这才目光仔细地看过顾锦城每一处地方,发现他的个头也快要赶上他,如若他不低着头,定然是得抬手才能摸到。少年的脸庞白皙,没有一丝瑕疵,一双上挑的星目正泛着红,眸中神色有些委屈,他竟然从中察觉出一丝…自卑? 他认真地看着顾锦城的眼睛:“锦城,师尊不会不要你,师尊会一直同你在一起。” 顾锦城闻言呆愣在原地,两人相握的手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温度。他的师尊,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他湿润着眼睛,猛地扑进林苍术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光,一如往昔。 …… 第二日一大清早,三人觐见皇帝,皇帝隔着帘子坐在龙椅上,由于是请来的仙尊,三人并未行跪拜礼。 林苍术是第一次见古代的皇帝,心下不免有些激动。 “给三位仙尊赐座。”这是种专属于老人的嗓音,却带着一些威严,仔细听着有些虚弱不堪。 “是,皇上。”安维公公尖锐的说道,挥了挥手,走过来 三位奴才将椅子放在他们身后。 司徒翰皱眉,并未坐下,低声道:“皇上,可否将帘子拉开。”据他所知,当朝的皇帝而立之年,为何声音如此老态。 那头静了静,随后抬手示意人将帘子拉开,太监们将帘子拉开后,纷纷将头转了过去,不敢直视龙颜,安维公公示意众太监退去。 林苍术等人震惊,昨日他们在来的路上也做了功课,这皇帝是三十的年纪,此刻望着靠在龙椅上老态龙钟的男人,他满头白发,面色蜡黄,身体瘦弱到眼窝深陷,唇色惨白如雪,一双眼睛无神的睁着。 林苍术开口问道:“这是为何?” 司徒翰沉吟片刻:“应当是被人动了龙脉,遭了龙脉的反噬。” 那皇帝仿佛开口说话都成了累事,他撇了安维一眼,安维公公得令立马开口:“皇上的意思是,人们都以为三条龙脉交界之处是在涞阳城,其实不然,真正的龙脉交界之处,正在我们脚下。皇上找您们过来,正是希望能找出破坏龙脉的罪魁祸首,不要再让这龙脉反噬皇上了。”说完吸了口气,抹了抹眼泪。 林苍术被安维公公戏精的样子雷了一脸,也明白此事并不容易。 他清冷的嗓音问道:“我们需要龙脉具体的位置。”龙脉不是一条小小的线,相反龙脉很大,他用神识感应到,在此处龙脉的磁场比较微弱,不过这种感应很耗神识,如若他们能提供具体的位置,会方便很多。 “呃…这个。”安维公公迟疑地开口。 得,算他白问。 第一十九章 小皇帝之死 事不宜迟,司徒翰感知后,三人御剑朝着皇宫背后的大山飞去。 林苍术的佩剑昆吾很久没出现了,它兴奋地嗡嗡直响。 顾锦城脚下的回溯也仿佛套近乎绕着昆吾转圈飞。 昆吾嗡嗡响,闹的林苍术有些站不稳,他一脚踹在昆吾的剑柄上,昆吾立马老实了。 而一旁的回溯也仿佛害怕被踢,也老实地载着顾锦城,跟在林苍术剑后。 司徒翰在前面带路,自然是没看到这一幕。 三人找了一处平坦的山路,山内烟雾缭绕,犹如仙境。打远处一看,有一座单独的高峰高高地耸立着,他们皆能感应到孤峰突起的那座山,龙脉的气息最重,他们连忙赶往。 三人到了孤峰山觉下,明显能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这种气息令人很不舒适,龙脉是祥瑞的,但绝不是如此的。 司徒翰紧紧皱眉,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不乐观。 “师尊,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顾锦城向前走了几步,动了动御剑时逐渐僵硬的腿。 “找。”冬日的山内很是严寒,他说话带着热气,“既然选择在龙脉上搞鬼,离开会导致前功尽弃,那么他一定还在这座山上。” 司徒翰点头:“的确是这样,一起找效率太低,不如我们分开行动,尽最快的速度将那人绳之以法。” 顾锦城皱眉,却没说什么。 林苍术看了一眼顾锦城,转头对司徒翰说道:“司徒宗主灵力高深,遇到搞鬼之人定是能及时制服。不过我那徒弟得跟在我的身边,毕竟那人的修为我们并不清楚。” “…行,你们师徒一心。”司徒翰转身朝东面去了。 林苍术耸肩,就算顾锦城天赋异禀修炼到金丹,但他缺少实战演练,如果遭遇不测…他实在难以想象。 司徒翰孤身朝东面出发,他们只好往西面去。 走了有一会儿,大雾渐渐浓了起来,山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在这山间啼叫,属实有些令人害怕,他开始没话找话,“锦城,你跟在本尊身旁,山中雾大,莫要走丢了。” 等了几秒也不见顾锦城回话,他向身旁看去,一眼望去全是雾,根本没看见人! 林苍术大惊,这山中古怪至极,他实在想象不到,到底是什么人,能在他们刚进孤峰就遭遇此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蒙了他的眼。 他拿起传音符,给顾锦城传音,等了半晌那边终于接起:“…”什么声音都没有。 林苍术正准备开口,传音符传来声音:“锦城,这山中古怪得很,你跟好本尊。” 这一句话,惊的林苍术通体一凉,浑身直冒冷汗。 那正是他的声音! 此时他的徒弟面 前有一个冒充的他! 那顾锦城呢?他可相信了那个冒充他的人?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寸步未离。 顾锦城神色如常:“嗯!我会跟紧师尊的。” 那边的顾锦城话音刚落,林苍术这出现了状况。他看到了‘顾锦城’模糊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师尊,我差点走丢了,幸好找到您啦。” 林苍术听到传音符里的正牌顾锦城呼吸一窒。 那边盗版林苍术也没听出不对,没开口说话,仿佛在维持他高贵的姿态。 林苍术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顾锦城’,“乖徒儿,过来。” ‘顾锦城’莫名浑身打了个冷颤,却还是维持人设,慢慢地走了过去。 林苍术不想同他磨盘,他忽然出手攻向‘顾锦城’上身,招招往死穴上打。 ‘顾锦城’没料到他贸然出手,一时躲闪不及,他只好扬手撒出粉末,他没想使暗招的,他也没有恶意的,只是同这人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人下手这么黑。 林苍术被迫吸入那粉末状的物体,他直接陷入了昏迷。 ————————————————————————————————————— “爹爹,娘亲总是让我穿裙子,您管管娘亲吧。”孩童脆生生地嗓音带着哭腔,他穿着粉色的裙子,迈着小短腿,一步一踉跄朝男人跑来,一双小手死死的抱住男人结实有力的大腿。 男人站在廊下,爽朗哈哈一笑,抬手将孩童抱了起来,一张绝美无双的脸,带着些许无奈,“你娘就这点喜好,你就当让让她。” “不,爹爹坏,我年纪这么小,应该是娘亲让着我。”说罢小胳膊一抹眼泪,蹬着小腿,死活不在男人怀里待着。 男人被踹了几脚,快要抱不住了,又怕他摔了,只好将他放下。 小孩哼唧一声跑远了。 “郎白。”一道悦耳动听地女音响起。 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上身穿着暗紫色衣衫,乌黑乌黑的头发随意散在身旁两侧,不过耳上挂着白玉珠坠,她有着白皙的脸庞,眉下是乌漆漆的凤泪眼。 男人看到她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眼中带着浓浓的幸福。 她看着小孩越跑越远的背影,叹了口气,回过头朝着男人说道:“越大越不听话了。” 可以看得出男人此刻心情大好,他上前几步,将女人搂在怀里,低声地在她耳边温柔说道:“不用逼迫大宝,你若是想要个女孩,我努力就是了。” 女人红着俏脸一言不发,轻捶了锤他的胸口。 男人轻笑两声,结实有力地胳膊一把将女人抱在身前,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 师尊,师尊…” “你醒醒师尊…” 林苍术被人唤醒,大脑一时没从梦中清醒,他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顾锦城。 顾锦城转头死死地盯着旁边的人。 “你你你别看我啊,给他一点时间就好了。” 林苍术逐渐恢复神智,他抬手捏了捏鼻梁,他这是做梦了吗,梦里的一家三口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师尊,你感觉怎么样?”顾锦城紧张地问。 “我发现您那边突然没了声音,连忙找您,找到您之后,发现我们离得并不远,那鬼东西就站在您面前。”他急得将鬼东西一顿暴揍,那鬼东西被揍得找不到北后才说了实话,得知并无大碍,他才轻声将师尊叫醒。 林苍术这才看向顾锦城,“为师没事。” 他看向坐在地上的那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那鬼东西被揍得鼻青脸肿,嘴唇有个血口,正往外冒着血。 “这位仁兄,走道撞树上了?”林苍术开口嘲讽。 那‘鬼东西’怒了:“你丫才撞…”话未说完,被顾锦城一脚踢在了屁股上,他虎着一张破脸,不吱声了。 “你就是魇兽?” 魇兽面无表情,不让他说话,那他就不说。 顾锦城抬腿狠狠又是一脚。 “嗷!我警告你,你够了啊!”魇兽傲着一张脸大吼。 林苍术不小心着了小小魇兽的道,本就气愤,他还如此不识趣,一张俊脸也沉了下来:“你可以不配合,但本尊可以选择把你做成魇丹。” 魇兽是个欺软怕硬的,这时语气也软了不少:“那你倒是问啊…” “你叫什么?在此作甚?为何冒充我们?” “我叫都为,我从出生就在这里了。”都为撇嘴,“我从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几个人类,看到你们,一时新鲜,分饰两角…就起了作弄的心思…” 顾锦城眯眼,对都为问:“哦?你还见过哪些人?” “就,一些宫女太监…” “撒谎!后山对于皇宫内的宫女太监是禁地,他们根本不会进后山!”顾锦城厉声呵斥道。 都为吓得浑身一哆嗦,半天也没回话。 林苍术挑眉,沉声道:“你倒是对皇宫挺了解的。”他突然话风一转,厉声质问:“龙脉反噬跟你有没有关系!” 都为瞪大了眼睛,他谨慎环顾四周,然后拘束紧张地说明道:“我只不过是吸天地灵气自然诞生的魇精,哪有这本事改变龙脉啊。” “你说还是不说,不说本尊直接查你记忆。” “别别。”他知道被查记忆是很痛苦的事。“你、你让我怎么说啊,你还不如直接问老皇帝,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果 然,那皇帝有事瞒着他们。 都为肿着一张脸:“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先走了啊。” “不行,你得跟我们一起。”林苍术心下自有判断。 都为哭丧着脸:“啊?” 二人带着都为回到皇宫,心知就算当面去问,皇帝也不一定会如实交代。 只等夜晚皇帝入睡后,让都为使用魇术,他只要用灵力入梦,就可以得知一切了。 到了晚上,皇帝的寝宫已经熄灯,林苍术带着都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寝殿,那皇帝身体疲惫不堪,早早就入睡了。 都为的魇术打进皇帝的脑上,林苍术趁机施法进入,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整个事件。 都为的魇术很是精进,直接跳转到重要的一段。 林苍术在皇帝的梦境中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身披盔甲却身姿挺拔,正坐在帐篷中,指挥将领。 “报——启禀将军,虎啸军正朝皇城东门大肆进攻!” “报——龙吟军已成功攻下皇城南门!” 那男人大掌重重拍在桌上:“好!集结人马,孩儿,随本将军打最后一场仗。” “是,父亲!”那少年身姿卓越,一身的傲气十足,随着将军大步出帐。 林苍术瞧着这年轻人,依稀还能看出正是当今皇帝,原来这皇位,是从他人手中夺来的。 画面一转,果不其然,将军旗开得胜,手中拿着沾着血的长剑,浑身鲜血地一步一步向皇位上的那人走去。“皇兄,别来无恙啊。” 他的身上依旧带着厮杀后的杀气,那皇帝瘫坐在龙椅上瑟瑟发抖,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哽咽:“弟弟…啊弟弟,别杀朕,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将军嗤笑一声:“我的皇兄还真是单纯的要命。”那长剑从地上划过,发出瘆人的声音。他眯着眼睛,“我要你屁股底下的皇位,你肯给吗?” “给,朕这就写诏书,昭告天下,将皇位名正言顺传给你,你…你别杀朕。”小皇帝年纪只有二十出头,人头悬在脖子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还不快写!”将军森然的语气中带着憎恨。 他这皇兄,懦弱不堪,难成大业,老头子失了智将皇位传给一个废物,他还不如一个废物么! 合该属于他的,他会亲手拿回来! 小皇帝颤抖着手将诏书写完,将军走上前拿起仔细查看,没有发现问题后,将诏书递给了儿子,示意儿子出去。 “你…你放过我吧。”小皇帝不敢看他,头低低地垂着,不断地颤抖。 将军一看他这样,心里的火就忍不住,他邪笑着拎着剑,“皇兄可知斩草要除根?” “你…你不能这样!”他感知到危 险即将来临,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如同蝼蚁般想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他冲着即将走出门地少年喊道:“侄儿!救救叔叔…” 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他的余光看到一道凌厉的剑光,疼痛感也随之到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前的剑。 他终于抬头看向持剑那人,那人的脸上带着憎恨和疯狂,正一脸狞笑地死死盯着他。 他抽出寒剑,没了支撑的小皇帝的身体,狠狠地压在地面上,鲜血立马晕染整片地砖。 小皇帝倒在地上,他感觉大量的力气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他最后只听到那人残酷地声音:“扔到后山,不必掩埋。” 少年站在门后,紧紧地握住拳头,虽然皇帝在他儿时待他不错,可父亲的命令不可违。 他松开拳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苍术看到少年到后山找到了小皇帝的尸体,将小皇帝埋在了一处孤峰上。 后来将军坐上了皇位,却也在五年后离世。 林苍术从皇帝的梦中醒来,都为早早没了身影,他咒骂一声,回到了屋内。司徒翰也空手回来了,林苍术将此事全部告知他们。 “这将军当真心狠,自己哥哥说杀就杀。”林苍术感叹道。 顾锦城闻言垂眸,喃喃道:“还有更心狠的…” 他的声音太小,林苍术没听清:“你说什么?” 顾锦城抿唇:“没什么。” 林苍术看了他一眼,没多想,“这件事可以往后推理,能猜出个大概。”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皇上…也就是当年的少年,一时好心将小皇帝埋在了孤峰,不料小皇帝怨气极深,这才造成了不好的结果。” 司徒翰皱着眉头,接过话,“龙脉是祥瑞之征,怎会在此处产生邪物?就算产生了邪物,那小皇帝的道行,也不至于能反噬龙脉。” 顾锦城斟酌开口:“会不会有人暗中帮助小皇帝?” 林苍术点头,这是唯一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了。 有没有幕后黑手还不确定,现在的任务是找到小皇帝的尸骨,这样才能找到他藏在哪里。 只能第二日亲自去问皇帝了,商量以后三人皆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三人来到皇帝寝殿,安维公公告知皇上还未起床。 三人只好等在门外,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屋内传来些许咳嗽声,又过了许久,皇帝坐在木制轮椅上,由宫女推了出来。 在场的哪个人也没等过一个人这么久。 虽然这个人是人间帝王,修仙之人也不畏惧,尤其是到了司徒翰的这个位置。他的眼角邪肆扬起,仔细看能瞧出多有不耐:“皇上,你恐怕有事情没对我们说吧。” 第二十章 鬼修和怨修 顾锦城也懒得多费口舌:“麻烦将你叔叔被掩埋的具体位置告知我们。” 那皇帝眼睛瞪大,随即又想起什么,倒也淡定了起来。 “朕将他,咳咳,埋在了孤峰山脚处。”说完这句话,他又咳嗽了几声,后艰难开口:“几年前,涞阳城发生过地陷,孤峰,咳咳咳…也震塌过。”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成想如此艰难,天不时,地不利。 顾锦城看了一眼司徒翰,人也不和。 他们三人还是决定去一趟孤峰。 峰内没了人捣鬼,山脚下也自然没了浓雾。 “对了,林仙尊,这是我的传音符,这样方便些。”司徒翰将手中的传音符递给林苍术。 林苍术接过,也从储物戒中,拿了一张他的传音符递给司徒翰。 司徒翰邪笑挑眉看向顾锦城。 顾锦城仿佛没接触到他的眼神,跟着林苍术走了。 司徒翰挑衅无果也不恼,收敛了笑意,也漫步跟了上去。 他们在山脚下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线索,他们决定上山查看。 越往山上走,越是烟雾缭绕,不过没像之前那样,周围可见度还是不低的。 天空依稀下起了小雪,后来越下越大,空气清新冷冽,没过几分钟,地上便积了一层薄雪。 林苍术依稀可以看见前面有一处并没有裹上银白的素雪,他上前查看,那是一个往地下延伸的洞口。 他拿出照明符扔下洞口,可以清晰地看见几节往下延伸的石台阶。 顾锦城惊讶地看着石阶,不禁感叹这场大雪下的及时。 “下去看看。”司徒翰率先从洞口跳下。 林苍术伸出手想拦,后又想起他们是修仙之人,就算地下没有空气也无大碍。 “为师先下。”说罢,他也跳了下去。 顾锦城紧跟其后。 照明符渐渐没了光亮,林苍术拿出三个照明珠,递给他们。 那照明珠经过林苍术的改良,可以不用拿在手上,直接粘在胸前的衣服上。 司徒翰颇为有趣地看着胸前的照明珠,但也没忘了提醒他们:“隐藏气息。” 林苍术点点头,这才借着光亮看向周围。 周围传来阵阵土腥味,越往前走空间越大,整个空间给林苍术的感觉,就好像进入了某个皇室的陵墓。 他不禁大胆的猜想,莫不是小皇帝成怨修后,给自己修砌的陵墓? 怨修同鬼修一脉,鬼修是靠吸收鬼气修炼,而怨修不同,怨修靠着大量自身的怨气,凝结而成,后靠吸收他人的 怨气修炼。 林苍术从跳进来后就感觉出了大量的怨气,压的他也有些费力。 林苍术听到沉重地呼吸声,他回头看去,发现顾锦城脸色发青。 “师尊,我感觉不安…”顾锦城紧紧皱着眉,粗喘着气。 这怨气冲天,化神期初期的他都有些不适,更别提金丹期的顾锦城了。 林苍术走向顾锦城身边,他伸手拉住顾锦城的微凉的手,灵力从手传递过去。 顾锦城顿时觉得好受多了,他这才能感知到师尊正牵着他,红着脸哆哆嗦嗦地就想将手抽出来。 洞里漆黑,幸好没人能看见他犹如熟虾般红彤彤的脸。 “锦城,洞内危险,你先回皇宫,等为师解决了去接你回去。”林苍术叹了口气,他不是嫌顾锦城麻烦,这还未到达深处,怨气就颇深,事情多有些棘手。 顾锦城攥着林苍术的手紧了紧:“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林苍术看着逐渐高于自己的顾锦城,眉头苏展:“是啊,锦城长大了。” 顾锦城的衣袖窸窸窣窣动了起来,醉梦这些日经常嗜睡,他感受到大量怨气也不安了起来。 相反,他的佩剑回溯反倒兴奋起来,拔剑飞起,顾锦城顿觉没有一丝压力,回溯竟吸收了空气中的怨气! 司徒翰挑眉看向藏蓝色的佩剑,那剑身因为吸收了怨气成了墨黑色。 林苍术看到此幕冷了脸,他居然没看出回溯是一把吸收怨气的邪剑。 绝对不可以让顾锦城使用邪剑,邪剑吸收大量怨气会失去灵智导致噬主,后果不堪设想! “将回溯给本尊。”林苍术一旦冷脸,会让人觉得打心眼里恐惧,此刻声音一冷,更是令人脚底发凉。 顾锦城不敢违背师命,他低着头将手里的回溯双手递给林苍术。 回溯灵智不低,他察觉到林苍术身上的杀气,它更是瑟瑟发抖,剑身也从墨黑色恢复成藏蓝。 林苍术手中暗自凝结灵力,正抬手欲将回溯震碎。 “慢着,苍术。”司徒翰沉声制止,“此剑并非邪剑。” 林苍术松手,眯眼看向司徒翰。 司徒翰学识渊博,对剑也算是颇有了解:“此剑唤做回溯?” 顾锦城在一旁点头。 “那就对了,回溯剑通体藏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传闻,回溯剑是昔日魔主的趁手兵器,于百年前同魔族销声匿迹,不知你们是如何得到的?” “买来的。” 司徒翰倒是信了,人界有不少黑市 ,兜卖大量稀奇古怪之物,他以为是在黑市淘的:“虽是魔主之物,但绝不是什么邪剑,相反此剑能吸收怨气,将怨气转化成修为,赠与其主一同修炼。” 林苍术闻言逐渐松开手,回溯连忙飞回到顾锦城的身边,发抖般用剑柄蹭着顾锦城,仿佛在撒娇。 三人这一打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石门前,那石门得有皇宫城墙那么高,得有一拳那么厚,光靠蛮力根本推不开。 林苍术正想着办法,司徒翰手中已经凝结出土灵力,将那石门硬生生掏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林苍术嘴角一抽,我靠,以后他家房子装修都不用找瓦工了。 从门洞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室,石室中间摆着一道石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林苍术上前查看,那石棺并未盖盖,里面赫然躺着一副尸骨,那尸骨身着白色里衣,那里衣崭新如初,胸口处有一道撕裂的口子,初步判断是被人用利器刺的。看来是小皇帝的尸骨没错了。 顾锦城正在四处观望,忽然墙上投射出一道人影闪过,他迅速回头:“谁!谁在那!” 这个情节林苍术太熟悉了,“别追!” 都是为了让他们分开,然后逐一击破。 林苍术的手指从石棺划过,走到他们面前:“听着,在地底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分开。” 顾锦城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司徒翰一直在石棺附近,观察尸骨,他发现了新的线索:“不对,这个尸骨不是小皇帝的。”他仔细的目光扫过尸骨,“这尸骨的主人是个小孩。” 林苍术仔细辨别:“的确是这样,这具尸骨的骶骨和尾骨连在一起,况且照比小皇帝的身高差了太多。”刚才灯光比较暗,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心理,一时竟没发现不对。 司徒翰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师尊,什么是骶骨和尾骨?”顾锦城不懂就问。 “啊…”不好,暴露现代医学了,“就是人体上的一些骨头。” 林苍术不欲多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小皇帝。”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找朕作甚?”这道声音怪声怪气,夹杂着数不尽的怨念。 林苍术连忙转头去看,墙角赫然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身上仿佛穿着龙袍,头戴玉旒皇冠。 “找朕作甚?”冷冰冰地声音重复响起。 林苍术皱眉,拦下欲上前的顾锦城。 “我有一物献给圣上。”林苍术扬 声开口,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之前来试探的黑影,和此刻的黑影,根本不是小皇帝本尊。 “允…”那冰冷地声音响起,东面的墙发出轰隆地声响,逐渐打开一道石门。 果不其然,这是一道机关! 林苍术上前查看,面前赫然出现往下延伸的石阶,三人谨慎地顺着墙壁往下走。 林苍术走在最前,依次是顾锦城,司徒翰殿后。 林苍术依稀可见前面有个人影,走近了发现竟然是都为。 “你怎么在这里?”顾锦城皱眉,他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师尊因为这人差点陷入梦魇醒不来。 “啊?你们怎么在这?”都为微惊,右侧的脸有些发肿,导致说话有些不清晰。“我一直都住在这。” “那你可有见到什么人?” “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没见过有别人,你们为什么这么问啊?难不成…这里有鬼?!” 林苍术看着都为的一脸惊恐不似作假,“带我们在洞内走走吧。” 都为躲在石门后面,闻言颤抖着走了出来。“仙尊,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司徒翰撇了他一眼,你一个魇兽还怕鬼? 都为仿佛看透了司徒翰的想法:“鬼都可坏了,烧杀淫掠,他们都不是好鬼。” 都为跑到林苍术面前:“仙尊,您觉得呢?” 林苍术倒是仔细思考了半晌:“人就全都是好人吗?不见得,鬼也有好鬼。” 前世的他特别喜欢灵异事件,一个最令他记忆深刻的故事:有一个男孩,外出打工没钱租房,恰巧看到一个中介处,有便宜出租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他图便宜就住了进去。 他一天晚上被渴醒,去客厅拿水喝,正喝到一半,他听到旁边的屋子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吓得他赶紧跑回屋里。 后来的几天都是如此,但男孩艺高人胆大,等再出现这情况,他直接在他的屋内大喊:“我不惹你,你也别惹我,咱们相安无事。”那鬼果然就老实了。 再后来他们相处很融洽,鬼也在夜里入了他的梦,是一个很漂亮的女鬼,他从女鬼口中得知,她因为失恋而选择了轻生,被困在了旁边的卧室。 再后来这个女鬼保佑了男孩的事业,却也遭到了反噬,女鬼也在梦里跟男孩说了再见。 林苍术自从听到了这个故事感受颇深,世界上没有很多绝对,事没有绝对的完,人也没有绝对的成。 都为听到林苍术的话,笑了一下,眸子闪过微光。 顾 锦城反感此人离师尊太近,不令人察觉地将他越挤越远。 都为这个当事人感觉出了,微诧异地看向顾锦城。 “仙尊,我可以跟您去修仙吗?”他眨了眨眼睛,“我以前特崇拜修仙之人。” 还没等林苍术开口,司徒翰俊脸充满邪肆的笑容开口:“以你的资质,恐怕一辈子都筑不成基。” “啊?那真是好可惜。” 林苍术微笑道:“寻常人类修道为了延年益寿,你生来就有千百年的寿命,没什么可以的。” 都为噗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忙碌了一天,林苍术也渐渐感觉到累了,以往这种乏累出现在凌晨,可见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都为,这里除了这一间石室可还有其他的屋子?” “我想想,这间石室后面还有个小屋子。” 林苍术看到那间屋子眼角直抽,他尝试地从储物戒变出一张床,所幸房间虽小,却正好能放下一张床。 他回到石室,变出了张软塌,“观主,就牺牲你睡这个了。” 司徒翰倒是不矫情,有的睡就不错了。 都为眼巴巴的看着,还是没忍住开口:“仙尊,我也想睡这个。” 林苍术又从储物戒拿出一张软塌,看着都为爬了上去,盘着腿冲他傻笑。 “晚安。” 顾锦城正眼巴巴等着软塌,突然被林苍术拉走。 他傻眼看着面前的双人床。 什…什么? 师尊要跟他睡在一起?! 林苍术将外袍扔在空间里,爬上了床,将被子盖在身上,惬意地躺在软床上,只这一会儿,便有了睡意。 他半天也没听见顾锦城上床的声音,珠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他微眯眼睛,发现他还站在那:“怎么了锦城,上来睡啊。” 要命!借着微弱下来的珠光,他能看到师尊凌乱的衣襟,漏出些许雪白的皮肤,泪眼朦胧地微眯着双眼,那双眼睛犹如水汪汪的清泉,此刻他就像泉水里的鱼… “这就…上来。” 他微颤着手,轻轻将外衫脱下,这个行为特别像… 他不敢乱想了,此刻有些心浮气躁,身体也有些气血翻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时心理奇特,他连忙躺下摒除杂念。 林苍术等顾锦城上床,他抬手在床上设了个小型结界,防止外界偷听。 “锦城,小心都为。” 顾锦城也察觉出都为不对,他不敢说话,怕师尊听出他的不对,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林苍术说完这句话,便睡了过去,独留顾锦城辗转反侧。 第二十一章 师尊心疼锦城吗 林苍术第二日醒来,发现自己的胳膊搭在顾锦城的腰上,他连忙起身穿衣。 “锦城,该起床了。” “唔…嗯…”顾锦城昨夜睡得太晚,此刻还有些困倦。 二人收拾妥当,回到司徒翰和都为待在的石室。 四人集合在了一起,司徒翰开口道:“昨夜本座用神识寻扫了周围,发现北面有一处强大的灵力圈,初步判断应该是法阵。”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他们沿着甬道往北走,灵力的冲击越来越强,甬道的尽头天光大亮,出了甬道,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天然形成的石壁围绕在四周,而顶上的石壁镂空,一颗参天大树在底部拔根而起,给人的感觉直上云霄。而天空中有着一个法阵,冒着金光。但如果仔细看,不是法阵冒着金光。而是法阵当中的一条金色的龙。依稀可见黑色的线缠绕在金龙的身上,使它动弹不得。 “摘血阵?”司徒翰不可思议地开口。 都为地眼底闪过微光。 林苍术也有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他开口向其他两人解释道:“摘血阵是上古凶阵,虽叫摘血,但他摘的是精气,法阵只对人有效…”他顿了顿,“这阵居然可以用在龙脉身上?” 顾锦城皱眉:“那我们应该如何毁去此阵?” “此阵忒邪乎,贸然地出手,不知会不会造成此阵向其他的生物摘血。” “那没有办法了吗?” “有。”司徒翰接过话,“找到阵主,杀了他。”话毕,他转身看向都为。 “嘿嘿。”都为发出两声清脆的笑声,“看我干嘛呀?”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司徒翰微眯着眼睛,沉声质问:“小皇帝。” 都为眨了眨眼睛,他倚靠在墙上,“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真正的都为呢?”林苍术分析之前的都为被掉包了,因为二者前后性格太不一致。 小皇帝发出啧地一声:“他是朕养的小宠物,朕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说罢,他摇身一变恢复了原身。 小皇帝还是身着龙袍,只不过龙袍中带着些许斑驳的血迹,他的一张脸有着病态的白皙,给人一种羸弱少年的韵味,如果忽略他身上的威严。 “将法阵收回,本尊饶你一命。” “仙尊啊,开弓没有回头箭,朕如果收回法阵,这上古邪阵,就会将朕反噬,朕会魂飞魄散的。”小皇帝的语气没有波澜,仿佛在讲一件跟他无关紧要的事。 他接着说道:“等大仇得报,朕自然会收回摘血阵。”他望向北方,那是皇宫的方向,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因为你擅动邪阵,涞阳城的恶鬼借 着龙脉的灵气,闹的百姓沸沸扬扬,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司徒翰敏锐地盯着小皇帝。 小皇帝一双朗目淡然,神态冷漠:“朕也不想啊,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就废话少说。”司徒翰突然向小皇帝袭去。 那小皇帝早有准备,忽身暴起强大的怨气,一把由怨气凝结而成的大刀,从土里拔地而起。那刀与主人心灵相通,就向司徒翰袭去。 林苍术和顾锦城也掏出佩剑朝小皇帝飞去。 一时间灵力、剑气在空气中不断冲突,好似要打个天崩地裂,誓不罢休。 那小皇帝不善用兵器,只好使用怨气向两人进攻。 一口牙被他咬的滋滋作响,“仙尊,朕只是想报仇,何必如此步步紧逼。” 林苍术抬手一剑向小皇帝挑去,“逝者已逝。”不能允许杀戮继续下去,况且小皇帝的死,与少年并无多大关系。 “好一个逝者已逝!”小皇帝的眼睛暴红,体内的怨气又升了一个高度,他嘶吼着砸下一个又一个怨气凝结成的爆炸球:“朕死了就死了吗,凭什么朕像个死狗被随意扔在道边,凭什么他坐在朕的位置上高枕无忧、妻妾成群!” 林苍术应接不暇,这才明白小皇帝身上的怨气有多重,但他也明白,这种怨修根本无法感化,只能彻底杀死。 顾锦城被小皇帝从空中打了下去,倒在地上吐了口血。 眼看就要抑制不住小皇帝,林苍术大吼一声:“太和!” 太和是他的本命法器,上古邪龙的护心鳞片制成,寻常时候就没召唤过,此时情况危急,只希望可以以毒攻毒,以邪致怨。 太和的形状恰似一面盾牌,那盾牌呈现整体黑色,此刻正挡在林苍术的面前。 发疯的小皇帝正胡乱地打出怨气,林苍术眼尖地发现,一道怨气冲着躺在地上的顾锦城袭去,这道怨气冲天,打在顾锦城的身上,非死即伤。 来不及多想,他咬牙用力地把太和盾扔向顾锦城,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地插在地面上。 那道怨气打在盾牌上,很快就被太和盾吸收殆尽。顾锦城看见眼前一幕瞪大了双眼,可下一刻发生的一幕,令他呼吸窒停。 林苍术眼看致命一击被太和盾挡下,还没来得及放松,一道带着杀气掌风,冲着林苍术的胸口袭来,他一时来不及躲闪,只好眼看着自己硬生生接下这一招。 “师尊!”顾锦城顾不上自己咳出鲜血,他抬手用力把太和盾从地面上拔起,冲着小皇帝就扔了过去,他拿起掉在地上的回溯,也砸了过去。 小皇帝没注意顾锦城的动作,被那一盾一剑砸的懵 了一下,随即他感觉身体力量大失,怨气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失。 什么情况,他的怨气呢! 顾锦城连忙跑到林苍术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随即司徒翰发现破绽,一道法决缠绕在小皇帝身上,令他动弹不得,太和盾和回溯剑拼了命地吸走怨气,仿佛饿了许久,大快朵颐。 “师尊…你没事吧。”顾锦城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像不要钱拼命往下砸。 师尊为了他受伤了,是他害师尊受伤了… 他真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这般想着,抬手竟是要扇自己。 林苍术胸口实在是太疼,他正想故作轻松的安慰顾锦城,就看到顾锦城即将打在他自己脸上的巴掌,他连忙擒住顾锦城的手,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顾锦城被吓了一跳,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下。 林苍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带动着五脏六腑的疼痛,他突然感觉自己对顾锦城根本就不熟悉,顾锦城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性格,他用懂得不多的现代心理学,很清楚的知道顾锦城的心理有问题,可能是因为他童年的阴影,可气的是他作为师尊现在才看出来! 他缓了口气,借着顾锦城的力量站了起身,声音温柔了下来,“锦城,不怪你,师尊根本不疼。你先打坐将你身上的伤处理好,师尊先去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你乖乖听话。” 顾锦城将眼泪含在眼圈,听话地点点头,盘腿打坐。 林苍术忍着不适,走向司徒翰。 那边的小皇帝还在骂骂咧咧,随着怨气越来越淡薄,他逐渐也淡定了下来。 他看到林苍术走了过来,他微微笑了下,带着些许歉意,“不好意思啊仙尊,朕并不想伤害你们的,怨气太重,有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小皇帝索性坐了下去,丝毫不介意地上的尘土。 林苍术轻轻咳了一下,不让顾锦城听见:“无事。” 司徒翰担忧地看向林苍术。 林苍术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小皇帝平定下来,一时也起了话头:“距离朕的死亡,大概过了五六个年头吧。”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好玩的事,嘴角带笑,“从小父皇最宠爱我,他带我出宫玩,他带我在马场策马奔腾…” 小皇帝低下头,玩了玩手指,“那样好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他不说话了,静静等着怨气从他身体里流失,等真正流失之后,就是他魂飞魄散的时候。 过了不久,他感觉到沉重的气息遍布他的身体,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林 苍术,用尽所有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便彻底消失在人世间:“仙尊,你看,朕能死两次…” “本尊不会让你再死一次的。” 林苍术正认真地盯着小皇帝的身体状况,等到最后一刻,他把变小后地太和盾扔在空中,太和盾将小皇帝的鬼魂吸附在盾中。 “你就在太和盾里休养生息吧。”林苍术终究还是不忍心小皇帝的一生如此悲惨,只不过他再次苏醒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也许三年,也许十年百年,都说不准。 林苍术将太和盾收入空间,走向顾锦城。 顾锦城感知到林苍术的靠近,他赶紧起身,“师尊…” 林苍术揉了揉他的脑袋,余光却发现树后站着个人影,他心下大惊:“谁在那里!” 那人影的面上罩着蜘蛛面具,那蜘蛛漆黑一片,仿佛将整个人脸都挡上了。 “呜呵呵…”那蛛脸面具人发出阵阵调笑。 林苍术心下直觉,此人才是盗取龙脉的主使者,可小皇帝灵魂未聚,没法询问。 那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林苍术的心紧紧崩着,终于忍受不了伤痛,晕了过去。 ————————————————————————————————————— “唔…”林苍术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仔细一看屋内陈设,是在岑沽仙尊的寝殿。 胸口处传来阵阵的刺痛,他将里衣拉开查看,胸口的正中央有一处陈年旧疤,他之前就发现了,但不清楚是怎么弄的。这道疤痕不大,但是却微凸了起来,在整个皮肤上显得特突兀。 除此之外,胸口上并没有其他的疤痕,他不明白,阵阵的刺痛是哪里传来的。 他只好将衣服穿好,从寝内出去,一眼看到了岑沽仙尊正坐在软塌上喝茶下棋。 “师尊…”林苍术揉了揉鼻梁,倒是很不客气地坐在了岑沽对面。 岑沽仙尊撇了他一眼,继续研究棋盘:“伤口还疼吗?” “还有一些疼。” “娇气。” 林苍术撇撇嘴,不语。 “你当年晕倒后,是顾锦城将你背回来的,一身的伤,本尊正好将你的神魂彻底修复了。” “多谢师尊…”之前墨轩师兄是告诉他,让他找师尊替他巩固神魂…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里有些不对:“当…当年?” 林苍术大惊,错过了岑沽仙尊眼底一闪而过的揶揄。 “你晕倒后替你疗伤,外加巩固神魂,已经过去了六年了。” “什…么!”林苍术一脸的不可置信。 岑沽仙尊没忍住轻笑一声,一张冷脸也带上了些许颜色。 林苍术看到这一幕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师尊 是在耍他。 “师尊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他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才过去两个月罢了。”岑沽仙尊贴心的提醒道。“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 林苍术思索了片刻,这是他来到这里过的第一个年。 他从岑沽仙尊那处离开,天空中依稀下起了小雪,没过几分钟,地上便积了一层薄薄雪。 林苍术回到源九溪谷,他搬出一个躺椅,放在门口处的廊下,又从空间拿出一个桌子,点上熏香,坐在廊下欣赏大雪。 这种安逸的感觉,是林苍术一直追崇的,他有时会陷入沉思,一想就是一下午。 周围很安静,他闭上眼睛享受此刻。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林苍术并未睁眼查看来人是谁。 待那人走进,“师尊…”顾锦城拉起林苍术的手,“外面寒冷,师尊莫要待久了。” 顾锦城滚烫的手贴在他的皮肤上,他仿佛被烫了一下,却并未收回手。 “锦城啊…” 林苍术睁开美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上辈子也没养过孩子,他甚至连女生的嘴都没亲过。 “陪师尊坐会儿。” 闻言,顾锦城只好老实坐下。 “不知是不是为师经常闭关的原因,对你和南云少了关爱。但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为师说。”林苍术可以说是苦口佛心。 顾锦城抿唇点点头,没说话。 林苍术心想,这也没有要跟他倾诉的意思啊。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伤害自己,上次那一巴掌打下去,你不疼为师还心疼呢。”林苍术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一拳头打了下去。 顾锦城条件反射地一低头,随即猛的抬头,一双朗目冒着些些微光:“师尊心疼锦城吗?” “废话,师尊一共就这几个徒弟,不心疼你们心疼谁。”林苍术抬手又是要打。 顾锦城抬头将毛绒绒的脑袋蹭在林苍术的手心。 林苍术被他这一动作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他养了只蓝猫,顾锦城就跟猫一样蹭他的手心,他感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仿佛看到什么他都会爱心泛滥。 林苍术摸了一会儿将手放下,“醉梦呢?” “他这些日子爱睡觉,弟子将他放在屋里了。” 林苍术哦了一声没说话。 “弟子将它拿来。”说罢顾锦城就要起身。 “不必了,让它睡吧。”林苍术看向顾锦城,这小子是越来越帅了,“今年过年想要什么礼物?” 顾锦城眯着眼睛甜甜笑道:“只要是师尊给的,弟子都喜欢。” 林苍术微勾起嘴角,笑了笑。 “师尊,天凉,还是快些进屋吧…” 第二十二章 皇位一梦(小皇帝篇) 此章是小皇帝篇 ————————————————————————————————————— “皇儿啊,看父皇给你带什么啦。” 闻人儒抬起肉乎乎的小胳膊,捂住自己的眼睛,“是南街铺的糖人。” 一个年仅三十的男人,满眼笑意地看着孩子:“不对,皇儿再猜猜。” 闻人儒语气依旧很高兴,“是鲁班锁嘛。” “哟,朕的皇儿真聪明。”男人将手中的小型鲁班锁递给闻人儒,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啊,父皇万岁!”闻人儒眸光发亮,漏出八颗白白的小牙。 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温馨:“哥哥。”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弟弟呀,快过来,你看这是什么好玩的。” 闻人蛊踌躇片刻,鼓起勇气轻声走了进来,他不敢直视那个男人,虽然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儒儿,你玩吧,朕还有政务处理,先走了。”男人在闻人儒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抬腿就走出了屋子。 闻人蛊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来,他低着个脑袋,一双小手紧紧地握着衣摆。 闻人儒将手里的玩具塞到他的手里,他愣愣地看着半晌。 他的表情呆呆的,闻人儒以为他很喜欢这个鲁班锁:“你很喜欢嘛?” 闻人蛊的小脑袋点了点。 “那送给你好了。”他是哥哥,肯定会让着弟弟的! 闻人蛊轻声细语:“谢谢哥哥。” ————————————————————————————————————— 时光过得飞快,一转眼他们已然年十六。正值青春年华。 九月里的太阳,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宫内举行了一次围猎比赛,闻人儒和闻人蛊骑在马上,少年们英姿飒爽,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飘动。 参赛选手皆骑在马上,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冲进森林,驰骋马背,捕杀猎物。 “众爱卿,年轻人们,朕举行这一次围猎,是想看看我们的国家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少实力!”皇上的声音雄伟有力,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今日猎得最多猎物的榜首,可获得一把绝世好弓。” 底下欢呼雀跃,摩拳擦掌。 “开始!” 一时间马蹄声络绎不绝,每个人争先恐后。 闻人儒不善剑法,但骑射却是一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猎了个盆满钵满。 中场休息时,闻人蛊注意到他的猎物并没有闻人儒的多。他很想得到那把弓,他很想得到父皇的赏识。 下半场开始了,闻人蛊快速寻找猎杀猎物,越是急越是差,他的猎物总是照比闻人儒少。 闻人蛊咬牙,只能铤而走险,他当下做出决定,要猎得一只大型猎物。 一开始进森林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豹子的踪迹,他一开始不敢招惹,如今不敢也得敢。 他赶到印象中的地点,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只豹子还在。 闻人蛊重重的缓了口气,拉开手中的弓,朝着豹子就射了过去。 不知怎么回事,那箭像拐了弯,射在了豹子的旁边,丝毫没有伤害到它。 这一箭吓了豹子一跳,更是激发了它的攻击性,它大跑几步,朝着闻人蛊的喉咙咬去。 闻人蛊条件反射后退一步,被树枝绊倒在地,那豹子趁机咬向他的喉咙,他抬手格挡,被豹子的厉牙咬了个对穿。 闻人蛊疼地直冒冷汗,强大的求 生本能使他快速摸到一把锋利匕首,他抬起右胳膊,狠狠地朝豹子的喉咙刺去。 “殿下!殿下!”侍卫姗姗来迟,他们将不断抽搐的豹子,从闻人蛊地身上推下去。 “无事。”他咬着牙说道。眸光看向倒在血泊的豹子。 终于猎到了豹子!他终于可以得到那人的认可了! 这般想着,甚至胳膊上伤口传来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 侍卫将闻人蛊带到随行的医师处,医师将他的胳膊撒药包上医布。 伤口传来的阵痛,刺激着他额头冒着冷汗。 …… 围猎大赛落下了帷幕。 闻人儒和闻人蛊站在一众参赛者的中间。 很快侍从将他们的猎物统计完成,一个太监将手里的名单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手里的名单,查看后,笑容满面。 “今日围猎大赛夺得榜首的是——” 闻人蛊的脚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他终于可以迎来那人的青睐。 闻人蛊的眼睛闪着光,用衣袖遮住的伤口,传来阵阵的疼痛,这些他早已顾不上。 “闻人儒!”皇上哈哈一笑,赞赏地目光充斥在闻人儒的身上。 闻人蛊浑身一僵,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一地的猎物,那只他拼命猎到的豹子出现在闻人儒的猎物堆。 大喜和大悲一时间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互相乱撞。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皇宫寝殿的。 他发了疯地把药布拆掉,一拳一拳地砸在墙上,血肉模糊也不停手! 多么可笑啊,上天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他闻人蛊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他在那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 不知过了多久。 “殿下。”大殿外传来一个太监说话尖细刺耳的声音。“大殿下找您过去。” 殿内寂静无声。 半晌才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闻人蛊红着一双血眼从殿内出来,胳膊上充斥着大量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儿,顿时冲进了太监的鼻腔。 “您…您您…这是怎么了?” “快来人呐,还不快给殿下包扎一下。” 闻人蛊任由人将他的胳膊包扎起来。 包扎完毕,他抬身前往闻人儒那处。 …… “阿蛊,你来啦。”闻人儒的声音清脆悦耳。 闻人蛊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弓箭,那弓箭不愧为绝世好弓。 他抬眼疑惑的看着闻人儒。 “阿蛊,你看这弓怎么样?”闻人儒是个神经大条的,丝毫没发现闻人蛊的异常。 闻人蛊抬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很好。”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入耳。 “阿蛊,你最喜欢收集好弓了,我都知道的,送给你啦。” 闻人儒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悦耳。 可听在他的耳朵里,仿佛像是催命的钟声。 这句话仿佛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他紧紧咬牙。 那本就是属于他的弓! 他拂袖而去。 闻人儒不明事理地无辜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打那之后,闻人儒想要的东西,闻人蛊都会参上一脚。 越是得不到那人的赏识,越是逼自己,所以他拼了命的努力,他在朝中设立眼线,拉拢大臣,甚至不惜与大臣之女联姻生下孩子。 可是他没等到那人的赏识,那人就得了场大病,太医说那人的时日无多。 得知这个消息 ,他心里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 不过,他还是想夺得皇位,他想在最后的关头,最后一次证明给那人看。 经过他那么多年的努力,朝中的大臣多大半都是站他一队。 大臣们上书为他进言,他自信满满。 可终于到了那一天,上天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个废物兄长,再一次得到了他想得到的。 而他这前半生,终究是求不得也求不到。 那人驾崩走后,他在那人的棺椁面前,痛哭流涕。 他在哭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从未得到那人的认可,也或许是因为可笑的自己。 打那天以后,他告诉自己,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落泪。 他无法再留在宫中了,无论是为了闻人儒,还是为了维护自己可笑的尊严。 他并不想做一个闲散王爷,自发请命入了军营。 这一去就是十年。 他与大臣之女联姻生下的男孩也在军营中长大。 有时这个男孩会眨着眼睛懵懂地问他:“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家,什么是家。 他好像从来就没拥有过。 …… 这十年风餐露宿,在军营的每一天,没有一天不在不甘心中度过。 那人从皇宫传来的书信,也被他随手碰在一旁,压了箱底。 可也会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抑制不住眸光看向木箱… …… 儒定十年春。 皇上宣他回朝。 他带着年仅十岁的孩子回到了皇宫,十年未踏入这寸土地,一切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参见皇上。”闻人蛊低头下跪行礼。 闻人儒从龙椅上跑了下来,“快快快,起来,没外人,咱们兄弟二人客气什么。” 闻人蛊淡笑:“如今您是皇上了,自然是不同的。” 闻人儒一愣,笑了笑不甚在意:“这是你的儿子?” 孩童胆怯地转头看了眼父亲,父亲眼中的意味深长,看不分明。他抬腿跪下:“参加皇上。” 闻人儒将孩子抱起:“哎哟朕的大侄子,你叫什么啊?” “闻人政。” “真是个好名字,军营不比皇宫,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下人。” 闻人政乖巧地点了点头。 闻人蛊的目光一直在闻人儒身上,严谨的说,是一直盯着他身下的龙椅。 没人知晓此刻他在想什么。 那日过后,闻人蛊假意回军营,将孩子留在皇宫,秘密在京城待了三四年。 这四年来他从未歇着,盘算着,抢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 儒定十四年秋。 闻人儒接到闻人蛊和闻人政带着军队打到皇城的消息的时候,已然是晚了。他瘫坐在龙椅上,精神恍惚,此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愣神中他恍惚看到了他弟弟的身影。 耀眼的阳光使他眯了眯眼睛。 “皇兄,别来无恙啊。” 闻人儒不敢相信眼前一幕,他颤抖着声音,质问道:“闻人蛊,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人蛊将染了鲜血的外衫脱下,扔在一旁,“皇兄怎么不叫我弟弟了?” “你你…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父皇和列祖列宗!” 闻人蛊身上的杀气并未消散,他紧紧拎着剑,闻言冷着声道:“我在父皇的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又何必要对得起他。”冷嗤一声,“至于列祖列宗,那便等我入了土再找我算账吧!” “那你对得起我吗?!”闻人儒站了起来,鼻翼间被那血腥味刺激的想吐, 险些一个踉跄。 “对得起你…你对得起我吗?!”闻人蛊大吼道。 他周身布满杀戮,拎着剑朝闻人儒越逼越近,锋利的剑划过地面发出恐怖的声音。 “从小到大,我都是活在你的身影下,你不要的玩具,你以高贵的姿态赏给我!那把弓!”闻人蛊狠狠吸了口气,逼自己说下去,“围猎大赛的魁首是我!不是你闻人儒!连下人都知道我在那人眼里,我不如你。所以他偷换了我的猎物,讨好于你!” “而你,捧着那把本属于我的弓,扬言要送给我,可笑吗?我拼了命争取的东西,你甚至都不用伸手,就有人送到你面前。” “闻人蛊…那人就连给我起的名字,都是虫子!恶心的,令人作呕的虫子!” “我算什么?我他妈算什么?!” “你个废物,你凭什么当皇帝。” 闻人蛊的表情愈发狰狞,持续不断地大吼,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狰狞可笑。 闻人儒浑身颤抖瘫软在龙椅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弟弟的关爱,成了致命毒药。 “阿蛊,朕将皇位传给你,你别杀朕。”他想补偿,他想对他从前做的事做一个弥补。 “还不快写!”闻人蛊大吼,他真怕控制不了自己,将手中的剑狠狠插进这个懦弱无能的人的胸膛! 闻人儒发抖地写下禅位诏书,闻人蛊接过扫了一眼,扔给闻人政,命闻人政出去。 闻人儒瘫坐在龙椅上发抖,闻人蛊最嫌恶他这幅德行,心中“噌”的涌起一团火,他狞笑着靠近闻人儒:“皇兄,你听说过,斩草除根吗?” 在那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颤抖着,一剑刺进闻人儒的胸膛。 …… 闻人儒倒在血泊中。 “来人,扔到后山,不许掩埋。” 躲在门外窥探的闻人政,清晰的看到他的父亲布满血污的脸颊,滑下一滴清泪。 ————————————————————————————————————— 闻人儒死亡后,横死后强大的怨气导致他部分意识还在尸体中。 他被扔在了山脚下。 上一秒还龙袍加身坐在龙椅上,下一秒连个起狗都不如,躺在土坡中。 天空亮了又暗。 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个人,他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只当是哪个不怕死的太监,不顾皇命,将他掩埋。 连个草席子都没有,土里潮湿阴暗,甚至有蚂蚁啃食他的身体。 对于他来说还不如尸横遍野。 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身体布满了蛆虫啃食。 渐渐化作了白骨。 有人将他从土里挖了出来。 将他彻底变成怨修。 强大的怨气使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复仇的心理。 他找遍了整座皇宫。 他的弟弟呢?那个人呢? 寻便了全宫,问遍了所有人。 这才得知那人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得知这个消息,他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是他的报应吗?这算大仇得报吗? …… 后来,将他救出的那个人,教给了他一种法阵。 那是一个可以将自己想杀死的人,彻底消灭的法阵。 我没有想杀死的人啊… 可为什么他脑中充满了杀意? …… 皇宫里的异样,将修仙界的仙尊引了过来。 他化作一只魇兽。 他很想问问他还是不是一个好人,但是这么问好像不对。 但是他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鬼都 可坏了,烧杀淫掠,他们都不是好鬼。” “仙尊,您觉得呢?” 他眨着眼睛依旧像之前一样懵懂。 “人就全都是好人吗?不见得,鬼也有好鬼。” 啊,这样啊。 他也想做个好鬼。 …… 他从仙尊口中得知真相,那不是普通的复仇阵法,那是吸取龙脉的邪阵。 他做了坏事了。 他成不了好鬼了。 当那仙器吸取了大量他的怨气,他恢复了神智。 得知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他竟然感受到了浓浓的洒脱。 …… “我将此生的爱都给了你,你却觉得我的爱是一种慢性毒药。” “阿蛊,我没对不起你…” …… 云仇年武帝二年春。 新帝宫殿。 “你夺走了不属于你的皇位!杀死了自己的亲皇兄!你不得好死!”老太监尖细的声音欲穿透众人耳膜,三四位宫女太监死死按住他的嘴,防止他继续说下去,众人因为他的话而丢了脑袋! 早知道早在皇上登基之时,就下令不许提起上一位皇上。在如今的皇上面前再次提起,无疑是找死,嫌命活得久! 坐在高位上的俊美男人沉着脸,看不清神色。身旁站着的小太监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喘,生怕皇上的怒火转移到他的身上! “让他说!”俊美男人周身阴鸷森寒。走近了看,能看到男人的额角直抽,已然是到了临近爆发点! 宫女太监们连忙松开手,退到一旁,老太监挣脱束缚,一张老脸如同皱巴巴的纸,大声道:“你不配坐在不属于你的皇位!” “大、大胆,你你你简直放肆!”另一位审时识度,左右逢源的老太监开口怒斥道。 闻人蛊周身杀气腾腾,缓缓站了起身,一步一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他走到面红耳赤的太监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他不语。 老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梗着脖子道:“枉为人子,愧对圣上!” 闻人蛊眼神一冷,一字一句道:“枉为人子?愧对圣上?”他的表情有些作呕,仿佛想起了恶心的事物,“这本来就是朕的皇位,本来就是朕的江山!” 不想再找不快,也有些无趣。他衣袖一挥,转回身,轻而易举就判了死刑。“砍了吧。” 瞬间涌上来两名护卫,欲将老太监押下去。 老太监梗着脖子怒吼着道出一段皇族密信:“你杀死了大行皇帝唯一的儿子!你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你死不足惜!不得好死!” “你胡说什么!”闻人蛊转过头,咬牙切齿怒斥道。 “你的母亲与大行皇帝的皇叔通奸!皇帝没杀了你那荡妇母亲,反而惦念旧情,只将她送去寺庙!” “至于你,若不是你的母亲以死相逼,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闻人蛊顿时觉得耳边嗡嗡,周身发冷,腿脚发麻,愣在原地。 殿内的太监宫女登时觉得冷汗直冒,他们知道了皇族机密,今天很大可能除了皇上,没人能走出这个宫殿! 老太监还觉得打击不够,更多刺耳的话如冷箭般刺向闻人蛊。 闻人蛊只觉得耳边嗡嗡,周围人的脸和窃窃私语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仿佛看到了那人面无表情,却充满着失望地看着他。 他依稀看到了哥哥站在他面前,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他本以为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原来一切都是笑话。 他的这一生,从来都是笑话。 完。 第二十三章 天命镜 新年即将来临。 大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两边也支起了不少摊子,每个人的眼里都洋溢着幸福。 林苍术这才感觉出新年即将到来的气息。 今日倒是无事,寻得溥尊出来品酒。 林苍术到了酒楼,发现溥尊早早等候在此,“溥兄倒是来得早。” 溥尊一袭紫衣仪表不凡,淡薄的红唇此时勾出一抹微笑,一张狭长的冷眸神色不变:“刚到不久。” “走,去包间。” 二楼包间空间很大,中间摆放了一个大圆桌,靠墙的那边有一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门却未关上,能很清晰地看到楼下的木台,木台周围是散座,此刻依稀坐着几个人。 小二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包间,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位歌女,歌女面上罩着白纱,只能看到一双秀目闪闪,一个手中操着古琴弹奏,一个低声婉转唱了起来。 圆桌上有十几道菜,香气扑鼻。酒盅也传来香气浓烈的酒气。 “这里跟普通的酒楼不太一样。”林苍术抿了口酒道。 他能看出来此处跟普通的酒楼不同。 与其说是像酒楼,倒不如说是像拍卖楼。 “听闻今日有稀奇的仙器拍卖,来凑个热闹罢了。” “民间也会拍卖仙器吗?” 这个他倒是没听说过,大部分仙器,寻常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是没办法操控的。 “所以参与拍卖的人并不多,很多人只是图个新鲜。” 林苍术了然点头,“那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拍卖什么品阶的仙器了。” 他们没聊几句,便有俩人走向木台。 “今日很荣幸我们大家在此相遇,那么今天就由我来担任此次拍卖活动的拍卖官。” 拍卖官脸上笑意盈盈,冲着底下为数不多的散座频频点头,一副场上很热闹的样子。 林苍术默默数着,在场算上拍卖官一共不到十个人,他不禁沉默了。 戏精啊,真是戏精啊。 那边还在说着,直奔主题:“今日我们拍卖的第一件物品。”他顿了顿,一把将红布扯了下去,“兽王根!” 林苍术一时感到稀奇,瞅着不是仙器,倒是有点像中草药。 但他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此物最大的作用便是补充精血,对腰膝酸软有很大的帮助,甚至还能防止衰老哦~”拍卖官一脸猥琐,“现在开始起拍 !” “二两银子。” “五两。” “…” 林苍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之前受过伤,确实该补充精血,倒是对他有帮助。 “这倒是个好东西。”他扬起手中的拍卖牌,“二十两。” 溥尊放下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喝到口中的酒,令他呛到咳了一声。 林苍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弹琴唱歌的两位女子眼里闪过笑意,出于职业素养,都没作声。 兽王根叫卖到十五两就没有人跟了。 如愿以偿到了林苍术的手里。 拍卖楼里的人很快就将兽王根送到了林苍术的包间。 小二抬着手里的托盘,看了林苍术好几眼。 林苍术以为他被自己的容貌所惊叹,他礼貌地冲着小二微笑。 小二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给到林苍术,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林苍术:“…”什么意思?你懂什么了? 溥尊张嘴欲说话,想了想又闭上,随后又张了张嘴。 林苍术注意到了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溥兄有什么疑问吗?” 溥尊仿佛被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用?” “泡药酒啊。”林苍术了然于心,“放心,到时一定给你送一杯。” 溥尊不禁咳了几声,“不必了。” “你看你,今天都咳嗽好几声了,定然是得补补。” “真的不必了…”他连忙低下头夹了口菜,却没吃下去。 他没想到林苍术这么不在乎对外的形象,身体状况也不在乎让外人知晓。 “溥兄,你是不喜欢喝药酒吗。”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溥尊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怕送给他,昧着良心说道:“不喜欢。” “哦~”林苍术了然,倒也没坚持,转头继续看拍卖物品了。 溥尊松了口气,这一茬算是过去了。 拍卖不知过了多少个,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件。 拍卖官正在台上兴奋地介绍,“此品是正经的仙器,名叫天命镜,将灵力输入镜内,可以知天命,晓今古,最神奇的是,您只要想着一个人,便能清楚地看到那人过去的一切。”他将红布拉下,“怎么样,心动了没有?!” 红布被扯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灰蒙蒙的镜子,那镜面模糊根本照不出来人像,就是人站到镜前,它都能给你照出来一鬼样。 “嘁…” 大厅内发出一阵唏嘘声。 “哎哎哎,别嘁啊,仙器有灵智,自然是怕被贼人夺走,它…它…” 它了半天,也没它出什么。 “它这是自我保护。” 大厅内嘁声更大了,显然是不相信这一说辞,只觉得买了便是上当受骗。 林苍术放下手中筷子,对着溥尊问道:“当真像他说的如此神奇?” 这天命镜并未产生灵智,他是能看出来的,他比较在意的是能不能看到过去。 溥尊摇头:“晓从前是真的,却知不了天命,能知天命的,只能是神器。” 林苍术笑了笑低头吃饭。 台上的拍卖官见没人起拍,急得头上直冒冷汗,他本以为仙器会被大家疯抢,谁知竟是如此状况。 “起拍价五十两,今日特价起拍二十两!” “咦~谁花二十两买一个破镜子啊?” “就是,谁傻啊,根本照不出来人好不啦。” “就是就是…” “我要了。”一道磁性地声音从二楼雅间传来。 大厅突然陷入寂静,这道悦耳的声音,听到他们耳朵里突然带了些傻气,随即爆发讨论的热潮,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是有钱没地花啊。” “你懂什么,这种有人钱出门都撒钱的。” “唉呀,我什么时候能这样啊。” “你想得美…” 修仙之人耳力好,林苍术倒是毫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倚在椅子上,静静等着小二将镜子拿上来。 台上的拍卖官重重呼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心中暗叹好悬没砸手里。 还是之前的那个小二,他将天命镜恭敬地呈上。 林苍术接过手中验货,无误之后将天命镜存在空间里。 林苍术抬头眼角闪过小二的表情,他仔细一看,发现小二看他的眼神带着同情。 小二的确是有些同情,这位爷看着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实则身体不行,脑子也不行。 林苍术眼角一抽,倒也没解释什么。 待那小二走后,溥尊问道:“为何不解释?” 林苍术摇着头,晃悠着酒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溥尊愣住,随即笑了笑,他拿起酒杯敬向林苍术:“好一个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当真豁达!” 林苍术也拿起酒杯:“敬溥兄,提前祝你新年吉祥。” 他们喝下杯中酒,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将近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一时间屋内酒气熏天,二人皆是没少喝。 林苍术喝酒从不用灵力逼走酒气,溥尊发现后,倒也学起了他。 林苍术白皙稚嫩的皮肤泛起红晕,一双眸子也弥蒙了起来。 溥尊倒是正常,丝毫看不出醉意,如果忽略掉泛红的耳朵… 这时,林苍术腰间的传音符亮了起来。 他缓缓伸手接起,那边传来兴奋的声音:“师尊,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南云突破金丹了!” “哦?啊…好,好小子。”林苍术此刻说话有些磕磕绊绊。 “您…”传音符里顾锦城兴奋的声音突然变得迟疑,“您在哪里喝酒,徒儿去接您。” “啊…我同溥兄喝酒呢。” 林苍术喝醉后,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还是溥尊道出地址,顾锦城留下一句‘等我’便灭了传音,往这边赶来。 “溥兄…人生难得一知己,喝!不醉不休。”林苍术哈哈大笑,拿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喝到麻木根本不知嘴在哪里,这杯酒顺着嘴角就往衣领里灌。 “唉?怎么下雨了?”林苍术抬头望向屋顶。 “胡说,明明下雪了。”溥尊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二人正犟着,顾锦城匆匆赶到,他朝溥尊抬手行礼后,径直走向林苍术,他一只胳膊搂住林苍术的腰,那手将林苍术架起,这才对溥尊说道:“仙尊,师尊喝醉了,晚辈先带师尊回去了。” 溥尊抬起冷漠的眼睛,看了眼顾锦城,点了点头。 林苍术恍然被架起,眯着一双迷蒙美目,看清楚来人后,心安理得将全身力量靠在顾锦城身上。 顾锦城紧了紧握住的胳膊,抬步离开。 溥尊愣坐了半晌,待酒气消散,起身在桌上扔了一袋银子,也转身离开。 考虑到林苍术醉酒,并不适合御剑,顾锦城寻了处整洁的客栈,开了间雅房,进入房间后,将林苍术轻柔地放在床上。 林苍术这顿饭吃到了下午,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苍术倒在床榻上,立马就进入了梦乡。 顾锦城站在床前,看着师尊毫无防备的睡颜,一时挪不开视线。他借着月光,目光如炬般肆意地从上到下扫过林苍术身体的每一处,视线最终落在他的脸上。 他慌忙站 起身,想去洗把脸,突然听到林苍术躺在床上轻声地呢喃:“锦城…” 顾锦城嘶哑着声音,也不管那人听没听到:“嗯…” 林苍术躺在床上,自顾自地说着:“锦城,你不要害怕…” “你已经够好了,不要自卑…” 顾锦城顿时愣在原地,红唇微启没发得出声音,一双眼睛顿时通红,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藏在、压在心里的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但又想让人察觉,突然被人说了出来,突然被人安慰到,那一瞬间的委屈和心酸,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心里一直藏着浓烈的自卑。他很怕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很担心老天不向着他,有朝一日将赐予他的一切收回,他一直觉得能遇到林苍术,是他用这辈子幸运换来的。 如今,他眼前的光,告诉他,你不要自卑,你已经够好了。 这就足够了。 他红着眼睛,将被子轻柔地盖在林苍术身上,缓步轻声走了出去。 他下楼借用厨房,做了些醒酒汤,回到房间,放到桌子上,又在醒酒汤周围设置了一道结界,保证师尊醒了就能喝到新鲜的汤。 他站在床前犹豫了半晌,使了个净身术,终于脱下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他不敢碰林苍术,甚至于不敢看,同床共枕已经是做出的毕生最大的勇气。 宽大的床榻躺了两人也不费力,顾锦城紧紧闭着眼睛,同林苍术同床共枕令他心理极度舒适,却也在担心明日师尊的反应,不过就算挨顿打,也值得。 林苍术睡着后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现代,回到了一开始等红绿灯发生车祸的地方。 他半睁着一双因为早起而迷茫的双眼,仔细地看着信号灯,丝毫没注意左侧疾驰而来的轿车。 随着砰地一声,他看到自己的身体飞起,伴随着车辆极大的冲击力,将他和其他受害者撞飞,车辆从他破碎的身体碾了过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仿佛看到了车内那人狰狞地脸庞,一种莫名的熟悉充斥在心中,此刻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腰也沉了起来… 林苍术气喘吁吁的醒来,只见一只手搂在他的腰上,他正躺在此人的怀里,怪不得感觉呼吸不畅。 他一把将顾锦城推开,顾锦城被他一推,自然醒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他可是你师尊! 顾锦城睁开迷茫的双眼,一眼便能看见林苍术满头大汗。 “师尊做噩梦了?”顾锦城连忙起身问道。 “你为何同我睡在一起?”林苍术揉了揉宿醉后头痛不已的大脑,并未回答。 顾锦城撇了撇嘴,很是委屈:“师尊,弟子只有灵石,没有银子。”他顿了顿,表情更加委屈巴巴,“弟子的银两只够开一间,难道师尊不喜欢跟弟子一起睡吗?” 林苍术看着他的表情,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反驳,说喜欢也不对,拒绝的话又怕他自卑多想。 空气一时倒有些沉默。 顾锦城眼眶顿时有些红,唇珠紧紧地抿着下唇,只留下一句:“弟子懂了。”说罢就利索下床穿鞋欲走。 林苍术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顾锦城的胳膊,轻声安慰他:“锦城,你是为师带大的,为师不会讨厌你,但有时为师也会猜不到你心里怎么想的,这次你能说出来,我很高兴。” “师尊…”顾锦城垂下头,喃喃低语道。 林苍术心里很欣慰,顾锦城这个孩子,总是将心事压在心底,你不问,他不说,也许是因为对他教育的少,性格总是闷闷的,也不爱说话,从不跟其他师兄弟有过多接触,除了齐南云。 “锦城,为师看你与南云相处的很融洽,性子并不冷淡,却与其他内门弟子相交甚少,你能跟为师说说,因为什么吗?”林苍术温声开口,一双美眸尽力透露出柔和,他不想让语气带着教育,只想身为师友的角度,与顾锦城聊聊天,顺便开解他。 “我…”顾锦城心中波涛汹涌,脑袋垂的更低了,他顿时觉得嗓子卡住,不知如何开口。 林苍术并未开口催他,有些事得让他自己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空气都仿佛凝滞了,顾锦城握紧拳头,微启红唇,嗓音不知何时变得低沉磁性,令人感觉如沐春风,少年清晰的嗓音带着犹豫,断断续续地道:“有人说,我的声音不悦耳,像…鸭子叫唤。” 林苍术心情犹如五雷轰顶,这还不好听,那什么叫好听? 林苍术大脑隐隐作痛,一张俊脸不由得冷了下来:“谁说的?” 林苍术平时的脸总是带着笑意,哪怕他平淡着一张脸,总是会被本身就上扬的嘴角,平添几分温柔,总是让人忘却他是化神期的仙尊,可此时俊脸冷了下来,竟十足十的威严。 顾锦城觉得师尊生气有些可怕,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齐南云说的。” 林苍术暗自磨牙,小兔崽子不尊敬兄长,回去定然好好收拾收拾他。 在卫道宗堂食的齐南云不明所以打了个冷颤。 顾锦城连忙转移话题:“师尊,弟子知晓师尊宿醉头痛,特意在昨夜做了碗醒酒汤,您睡着了没叫醒您,弟子以灵力维持新鲜。”他连忙下床将醒酒汤端给林苍术。 林苍术接过醒酒汤,那醒酒汤还冒着热气,他抬手喝下,温热的汤顺着食道流入胃中,舒适得林苍术发出一 声喟叹。 顾锦城缓了一口气,暗道师尊生气真好哄。 林苍术将手中碗递给顾锦城,他从储物戒拿出一套干净的玄衣,穿戴完毕后同顾锦城回到了源九溪谷。 许久未见的大花,正以虎身趴在殿门口,她浑身皮毛浓厚锃亮,就连冷风刺骨的寒冬也奈何不了她,大花体热,殿门四敞大开,殿内丝毫没有暖意。 林苍术黑线,忍住想将大花扔出去的冲动,率先走了进去,顾锦城跟在其后,将殿门关上。 没有冷风进门,大花疑惑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疑惑,随即看到了林苍术,她踏着优雅猫步迈向林苍术。 林苍术坐在软塌上,微抬起手,殿内瞬间上升到人体舒适的温度,他示意顾锦城坐下后,倒了两杯茶,从桌上递给顾锦城。 大花走过来趴在林苍术的腿边,讨好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林苍术喝了口茶,‘慈爱’地摸了摸大花的虎头。 突然想起昨日拍卖得来的药材,他将兽王根从储物戒拿出,将储存药材的盒子打开,递给顾锦城:“锦城,这是本尊昨日买来的药材,你将它与红花、当归等药材泡作药酒。” “是。”顾锦城接过药材。 大花闻言只是无意间扫了一眼,顿时震惊,一张虎脸透露出恐惧,她‘嗷’一嗓子,退出半米远。 林苍术和顾锦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他们看向大花,大花一张虎脸竟然能从中看出惊恐,她调转虎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怎么了?”林苍术黑人问号脸。 顾锦城摇头,亦是一脸疑惑。 他把盒子拿在手中,转身离开去泡药材了。 林苍术将茶盏放下,手心往上一翻,太和盾出现在手中。 太和盾保留住小皇帝破碎的灵魂,仙器周身散布灵力,正运作修复灵魂。 太和盾暂时不能使用了,它最大的功效是挡住高等灵力的攻击,若是强制使用,会导致暂住在盾内的灵魂彻底消散。 林苍术将它存放在窗前桌上,用灵力加持太和盾的运作,并将盾身周围设置了隐形的结界,防止被人误碰。 布置好一切,他又将大愚若智的天命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却不知该如何操作,他一直很好奇原主的经历,想搞清楚为什么会穿到与他同名同姓的‘林苍术’身上,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想搞清楚这件事,就得靠这面镜子。 林苍术试探性将灵力输入镜内,天命镜却连光都没闪一下,以为是镜子反应慢,他盯着天命镜半晌,直到他额头上布满黑线,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弱智’。 他竟然妄想相信民间二十两买来的连人都照不清的破镜子,他真是脑袋秀逗了。 林苍术面无表情地将镜子随手扔在床头,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正好碰到一人,“师尊,您这是要去哪儿。”齐南云恭敬地问道。 少年步入青春期已久,却迟迟没到变声期,声音总是脆脆的,此时声 音却十分暗哑,声硬哑嘶到想让人立刻让他住嘴歇歇。 林苍术感叹,原来不是不到,时候未到,如今时候正好。 林苍术抬手向齐南云打了道禁音术,齐南云正巧张口欲说话,发现发不出声,他慌忙地用手势比划。 林苍术了然,他抬手作咳嗽状:“南云啊,你要少说话,变声期话说多了,会导致以后的声音嘶哑。” 齐南云孤疑的看着林苍术。 林苍术眨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师尊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他顿了顿,语气中也带了些恶作剧的意味,“七日后,本尊会给你解开的。” 臭小子,让你打击你师兄,给我谨言慎行吧你。 说罢不等齐南云反应,林苍术装作没看到他的欲哭无泪,背过手转身越走越远。 …… 林苍术离开源九溪谷,打算去集市购买送给徒弟的新年礼物。 大街上熙熙攘攘,一时间热闹非凡。 林苍术设了个小法决,令过路的人们对他的关注度降低,在人们的眼中,他只是容貌平平的过路男子。 逛了一圈并没有寻到什么称心的礼物,恰好街边有一个玉器铺,林苍术走了进去。 一位男子迎了上来:“客官,您需要什么。?” “你们这里有哪些上好的玉器?” 男子看向林苍术,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再想仔细看,眼睛突然刺痛,心知此人非富即贵,他低下头恭恭敬敬请人入了屋内:“您这边请。” 林苍术一眼便相中了一块平安扣,在店内又逛了一圈,并没有其他想要的。 “那块平安扣,拿过来我看看。” 男人将平安扣放置在一块锦布上,林苍术从桌上将平安扣拿起查看,那翡翠平安扣呈现淡绿色,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祥云图案,颜色分布自然均匀,触之温润,轻击声音清脆入耳。 林苍术道:“就这个了。” “这就给您包起来。” 林苍术交过银子,将平安扣收好,离开了玉器铺。 林苍术并不着急回去,继续寻找合适的东西。 他沿街买了一大堆东西,幸好不需要用手拎着,直接扔进了储物空间。 林苍术突然七扭八拐转移沿街绕弯,他感觉出有人在他身后跟着他,恰好面前有一商铺,林苍术迅速闪身进去了商铺。 那人也跟了进去。 半只脚还未踏入门内,林苍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手迅速抓住了他的肩膀。 “司徒观主,别来无恙。” 司徒翰回头,印入眼帘的,是同他一样平平无奇的脸颊。 “小竹子,你还是那么警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勾起了邪肆的笑容,平添几分俊气。 林苍术被那一声‘小竹子’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满脸黑线,转身欲走,司徒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别走啊,还没给你灵石呢!” 林苍术闪身挣脱束缚,“什么灵石?” “任务完成,皇宫那位给的酬劳。” 林苍术倒是忘了这一码事,他伸出手:“给我 吧。” 司徒翰却将爪子伸向林苍术,林苍术一把将他的手拍掉,用尽毕生修养,皮笑肉不笑地说:“司徒观主怎么一点儿观主的气质都没有…” “苍术,我们也算同甘苦,共患难,一个泉水里泡过的仙友了,你这么矜持做什么?”司徒翰眼角挑起,嘴角邪肆地道。 林苍术咬牙切齿的建议:“司徒翰!你若是不要脸,那就让我当众把你裤子扒下来。” 大街上的人,不断地把目光聚集在,样貌平平,声音却宛如天籁的两个男子身上,此刻听到林苍术这么说,好奇地看向那人的裤子。 司徒翰眼角一抽,嘴角邪肆的笑容却上扬的更大:“咱回家扒,想怎么扒,就怎么扒。” 林苍术懒得看他,转身走了。 突然他感觉有东西朝他飞了过来,他没回头,一把抓在手里,是一大袋沉甸甸的灵石,他回头看向司徒翰,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只传来司徒翰的传音,他的语气暧昧:“本座等你。” 林苍术不察觉地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 林苍术回到卫道宗,朝着源九溪谷的方向走,走近后,溪谷传来阵阵水声,听得他心情愉悦。 顾锦城等在林苍术的殿门外,手里捧着泡好的药酒,与师尊问号后,同师尊进入了殿内。 “师尊,药酒已经泡制好了,但还得等十五天才能喝。”他将药酒瓶放在桌子上。 林苍术看向桌上的酒瓶,心中感叹只能看不能喝,当真折磨。 顾锦城踌躇地站在一旁,好似有话要说。 林苍术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怎么了?” “师尊,南云今日突然说不了话,是…” 林苍术点头不语,大方承认,他冲着顾锦城眨了眨眼。 顾锦城没忍住笑了一声,一双美眸发亮,林苍术看的他的笑容呆了一下,心下不由得感叹,小孩子就应该多笑笑。 “锦城,你一会儿有事吗?” “师尊有什么吩咐?” 林苍术低头沉吟:“本尊想将源九溪的布局更改一下,在殿外院中种一颗树,树下建一个水潭,用灵力维持着,冬日可泡温泉,夏日可做冷谭。你可有什么建议?” “师尊这个想法极好,不如我们在水潭前面设立一座假山,可让水从假山滑下,景色定然好看。” 林苍术眼中一亮,心中想见成果的欲望更甚,说干就干。 顾锦城随着林苍术前往院内,林苍术估算了一下位置,发现可行性很高,他大手一挥,一颗种子落入泥土中,用灵力加持,保证不被严寒入侵。没一会儿,大树越长越高,已是成了参天大树的模样。 水潭的位置确认好后,灵力从手中发到土地,渐渐形成一大片土坑,将上好的砖石砌在各个面,又在圆形水潭的四周堆砌干净的观景石。 林苍术抬手掐出法决,冰灵力顺着他的指尖进入水潭。 顾锦城了然于心,抬手出现一戳火苗,他将火苗打在谭中的冰面上,不消一会 儿,冰就融化了。 “现在就缺假山了,弟子这就去买。” 林苍术道:“不用。” 他从储物空间变出,把假山移到水潭的后面。 “今日逛街刚买的。”他朝着顾锦城笑道,“多巧啊。” 顾锦城微笑:“还真是巧,同师尊想一处了。” 很快院中景就已经呈现最终结果了,二人满意地看着。 林苍术在前世就喜欢泡温泉,如今看在眼里更是眼馋。 他抬手往院中布下结界,防止有人入内,顾锦城看着他的举动,似是能猜到他的行为,不由得瞪大了一双眼睛。 顾锦城支支吾吾地出声想走,这时林苍术已经退却了一身玄衣,身着内衣入了冒着热气的泉水,背对着顾锦城道:“徒儿,替为师擦擦后背。”他好似嫌弃身着衣服入水,衣物都黏在身上,他在水中将衣裤尽褪,此时身上一丝不挂。 顾锦城看着眼前这一幕,师尊拢着墨发,优雅地将衣物脱下,水中雾气大,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白皙有力的肩膀,他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下望去,雾气腾腾,什么也看不清。 林苍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出声,以为他招呼不打地出去了,皱着眉转过头,发现他傻站在原地不动。 “锦城?” 顾锦城回过神立马低头,声音宛如蚊鸣:“师尊…这样不好吧?” 林苍术皱眉:“有什么不好的?”他认真思考,身为北方人,从小到大没少去澡堂,都是男人,泡澡难免会坦诚相待,被看一眼又不能少块肉。 “你是本尊的徒弟,师父如父,你又是本尊带大的,替父亲擦擦后背,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林苍术不解道。 顾锦城愣在原地,一张俊脸铁青,此刻若是不擦后背,会让师尊看出问题。 他缓步上前,顾不上自己即将爆发的鼻血,拿出锦帕想蘸湿,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 这不应该叫水潭,应该叫水池! 林苍术也发现水潭挖的深了,“锦城,你下水一起泡吧。” 顾锦城颤抖着身子,将外袍褪去便下了水,他发现师尊总是喜欢和别人共浴,上次同那个司徒翰,这次又叫他… 泉水内暖气很大,即便是在室外,二人也不觉得冷,顾锦城泡在温水中,他拿起锦布擦着林苍术白皙娇嫩的后背,他这才发现小时候一双手都抱不过来的宽厚臂膀,如今他能轻松的抱住。 林苍术趴在一颗圆滑的大石上,大石被温泉水沁的温润,丝毫没有凉意。 顾锦城心心念念的师尊,正浑身赤裸,衣衫尽褪的在他面前休憩,他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锦布,颤抖着手伸向林苍术。 林苍术闭着眼睛休憩,只觉得一双带着温度的手,伸向他的肩膀,温柔地按着。他的身体被温泉水包裹着,肩膀酸爽的感觉传来,舒适的脚底发麻。 墨净气的脸色发红:“顾锦城你要死吗!他可是你师尊!”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事!” “林苍术,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二十五章 师尊,我做了噩梦 二人被一通痛骂,顾锦城连忙将手放下,就要起身出潭。 这一举动放在墨净眼里,那是纯纯的欲盖弥彰,他张口就要骂,林苍术赶忙开口:“师兄,你误会了。” 林苍术揉着眉心,墨净张口就要反驳,眼角发现顾锦城身着白裤上了岸,不由得沉默一下。 林苍术叹气,伸手将衣服穿上出了潭水。 “你们大白天泡什么澡…” “有哪条规定白天不能泡澡。” 墨净气急,抬手就要敲向林苍术的脑袋,顾锦城连忙拦住开口:“师叔,师尊身体不适,便让弟子给按按。” 墨净并未看向顾锦城,朝着林苍术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设置结界?”像是做什么龌龊的事,怕让人看一样。 林苍术撇了他一眼,不让人察觉细微地翻了个白眼:“为了防止有贼人闯入。” 墨净哪里没听出这是在说他,他的额角直抽。 “我还没问师兄为何私自闯入。”他特地强调‘私自’二字。 墨净缓了口气,压下愤怒:“师尊传纸鹤给你商讨宗门新年晚宴,你却迟迟没回复,师尊担心你出了事,令我前来查看。” “师尊真是多想,我一个化神期修士,哪能让人轻易害了我。” 墨净大吼:“这话你同师尊去说,三天两头出事,还好意思说你是化神期大能!”说罢直接挥袖走了。 林苍术满头黑线,想一拖鞋飞过去,可人早已越走越远。 “师尊…对不起。”顾锦城垂下头,双手交叉在前,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林苍术最受不了他这样,他揉了揉顾锦城的脑袋,“不怪你。” 要怪就怪墨净那个王八蛋上来就胡乱污蔑人。 平白挨了一顿呲,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林苍术想起岑沽师尊找他,将头发用灵力烘干,抬步就朝主峰去。 …… 入了主峰殿内,发现墨轩和墨净都在,墨轩朝他温和笑了一下,墨净铁青着一张脸,活像个怨种,死活不看林苍术。 墨轩温和地问道:“他自从找你回来就是一副这个表情,问他也不说,他怎么了?” 林苍术假笑两声:“可能是出门被石头绊倒了吧。” 墨净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林苍术,林苍术仿佛听到了磨牙声。 “好了,别闹了。”岑沽冷淡地声音响起。“本尊找你们来,是商讨晚宴一事的。” “是…”三人恭敬回话。 …… 商讨结束,墨净负责晚宴的一切承办,墨净领命欲走,想了想还是对着林苍术嘲讽开口:“你倒是悠闲,峰中事物全交给大师兄,你倒是同弟子在潭中戏水,” 林苍术啧了一声:“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墨净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墨轩听到了墨净的话,一双温润的眼睛看向林苍术,脑中不知思考着什么。 …… 新年到来,整个宗门喜气洋洋,到处都能看到弟子为迎接新年做出的吉祥物。 外门和内门弟子有专属于他们的食堂,由于新年的到来,每个人都可以点菜,想 吃什么吃什么。 墨净正在指挥弟子布置晚宴,晚宴是专属于亲传弟子的,人数不多,倒也不忙。 …… 很快就到了晚上,晚宴即将开始,林苍术带着顾锦城和齐南云也入了席。 桌上的菜系丰富,足足十六道,每道菜都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宴席中有两个大圆桌,他们入了座,岑沽仙尊还未到。 林苍术与墨轩、墨净坐在一起,小辈与小辈坐在一起。 林苍术看向齐南云,他早早将齐南云嘴上的禁言术解了,这傻孩子以为还不能说话,正襟危坐在那扮高冷。 林苍术转过头倒了杯酒喝,“师尊怎么还不来?” 墨轩道:“师尊怕小辈们拘束,特意晚些来。” 林苍术点头,与他们两人闲唠着,耳朵却在那桌,他听到有人同顾锦城和齐南云打招呼,顾锦城倒是真的懂事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人见齐南云一直不开口,搭话道:“新年快乐。” 齐南云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人朝着顾锦城低声问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是哑巴吗?” 林苍术噗的一声,嘴里的酒差点喷到墨净身上,墨净皱着眉拿帕子擦了擦,林苍术连连道歉。 顾锦城不着痕迹地笑着看了眼林苍术,不语。 那人迟迟等不到回答,不由得声音有些大:“小哑巴,你用手语跟我比划也行。” 墨轩也听到了,斥道:“韶志,不可无礼。” 韶志被骂,语气也软了下来,“我错了,师尊。” 林苍术这才看向韶志,他认人一绝,认出此人给他送过书籍。 林苍术朝着齐南云道:“南云。” 齐南云下意识嗯了一声,这才知道自己可以说话了,他委屈地看向林苍术,“师尊莫要再禁言南云了。”他不傻,自然是知道自己得罪了师尊。 林苍术忍笑点头。 墨轩挑眉:“你倒是偏心,两个徒弟,一个禁言,一个陪你下水沐浴。” 林苍术登时觉得我焯了,没完了。 “大过年的,你想打一架吗?” 还没等墨净应战,墨轩机不可闻地皱眉问道:“苍术,墨净说得可是真的?” 林苍术吸了口气,大方承认:“是。” 墨轩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以后莫要在做了。”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硬,他刻意将语气软了下来,“我知你不在意这些,但总归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林苍术神色自若地点头。 墨轩也知道林苍术这副模样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他抿唇不语。 …… 齐南云解了禁言术,那嘴就像开洪泄闸,叭叭个没完,韶志的嘴巴微启,一副震惊的样子,他恨自己嘴巴大,这才让齐南云知晓禁言术已解。 晚宴进行到一半,岑沽仙尊身着白衣锦服入了座,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月明仙尊新年祥瑞,福泽安康。” 岑沽点头示意大家入座:“不必拘束。” “今日是新年,本不应该说些题外话,但早晚都要说,新年转眼即逝,三月后便是整个修仙界 的大比。”岑沽仙尊顿了顿,“我卫道宗是修仙界第一大派,每个宗门都会派人,皆是门派弟子的佼佼者,无论在座的选谁去,你们可有信心?” “有!”小辈弟子们齐声道。 “好!”岑沽仙尊满意地点头。 …… 晚宴结束后,林苍术带着两个徒弟疲惫地回到源九溪谷,二人已经回到屋内休息,林苍术也倒在床铺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被随手丢弃在床榻最里面的天命镜,雾蒙蒙的镜面闪了闪,又归于平静。 …… 午后时分,天空中乌云密布,却依稀下起了小雪,空气中弥漫着冷肃的气息,一道高大的玄衣锦袍男子,孤身持剑立在天空中,对面是手持各种兵器的修士。 他望向天空,伸出手欲接住雪花,雪花在接触到手心的那一瞬间,便融化成水滴,从掌心溜走,他握紧拳头,终于抬头看向众人。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大战一触即发,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男人面前。 他依旧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的主人终于动身,他的右手拿着剑,左手不知捧着什么东西,他抬手一剑刺向玄衣男子的胸膛正中央… 林苍术猛地坐起身,心脏正因梦境而砰砰乱跳,他揉了揉额头,缓了好几口气。 他居然梦到自己一剑刺向梦中人,林苍术扯开衣襟,摸向胸口正中央的陈年旧疤,难不成这是之前发生过的事,其实被刺的才是他? 林苍术擦掉额头上的汗,使了个清洁术,转头看到外面天空还未亮,重新躺下准备睡个回笼觉。 突然他察觉到门外的结界有异常,正准备起身查看,一道身影抹黑推门走了进来。 “锦城?”林苍术夜间视力也极好,一眼就看出来是他。 顾锦城红着眼眶,没料到林苍术醒着,身着单薄的寝衣,站在门口。 林苍术连忙下床,轻声道:“怎么了锦城?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话说着,引着顾锦城坐到床上,用被子包裹住他。 顾锦城老实的任由林苍术动作,他抓住林苍术的衣摆,红着一双眼眶,声音略微颤抖:“师尊,我做了噩梦,一个人不敢睡…”声音越说越低,低至不闻。 林苍术拿出另一个枕头,示意顾锦城睡到里面。 顾锦城了然,脱了鞋袜躺到了最里面。 林苍术也翻身上床,好在床够大,被子也是双人的,他将胳膊伸出被子外,轻轻拍着顾锦城的身子,柔声笑道:“都多大的人了,做了噩梦还要找师尊一起睡。” 顾锦城拱进林苍术的怀里,“师尊是全天下对弟子最好的人了。”他的脑袋蹭了蹭林苍术胸口。 林苍术闷笑,这一撒娇就往人身上拱,特像他养的猫。 林苍术身上清冽的淡香充斥顾锦城的鼻腔,他缓慢的呼吸着,渐渐有了睡意。 林苍术揉着他的小脑袋,也是渐渐入了梦乡。 …… 第二日一早,林苍术是被热醒的,他不知何时钻进了顾锦城的 怀里,昨晚发生的事渐渐回归到他的大脑,明明是顾锦城在他的怀里,醒来倒反了过来。 顾锦城在林苍术醒之前就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朝林苍术笑了笑:“师尊,早上好。” 林苍术道:“早上好。” 这突如其来的早安问话… 顾锦城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完毕后问:“师尊,您要吃着什么,徒儿给您做。” 林苍术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想吃瘦肉粥!于是他就说了出来。 “麻烦了。” 顾锦城利落出门,只留下一句:“不麻烦。” 没过一会儿,林苍术正坐在桌前喝茶,顾锦城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盛着一大碗瘦肉粥,几碟小菜,和茶叶蛋。 顾锦城盛了碗瘦肉粥递给林苍术,瘦肉粥热气腾腾,里面除了瘦肉还有虾仁和青菜。 林苍术接过道:“你也同为师一起吃吧。”盘中没有多余的餐具,他从储物戒拿出一套干净的餐具递给顾锦城。 顾锦城接过餐具,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他和师尊第一次一起吃早饭,也是师尊第一次吃他做的饭。 他盛了些粥,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林苍术咽下粥,说了句:“不错,很好吃。” 顾锦城眼里闪着光:“那师尊就多吃点。” 林苍术点头,就了些小菜,渐渐一碗粥就见了底。 二人吃完之后,顾锦城将碗筷收了下去。 林苍术坐在一边消食,突然想起什么,他走过去将天命镜拿在手上,使用灵力仔细查看。 却没有查出使用过的痕迹,昨晚也许是碰巧也说不准。 林苍术将天命镜放在床头,一切等今晚入睡就知晓了。 …… 林苍术走出门,来到院外,打算在院子右侧设计一个凉亭。 修为高深有一点特好,动手能力超强,没一会儿,凉亭的结构就出现了,他还打算在凉亭的一周种上竹子,还可以吃竹笋。 他下山买了些竹苗,又买了一套的石桌石凳,他是冰木双灵力,自然是做不到凝结石桌石凳。不过搭一个木制凉亭还是很轻松的。 很快凉亭就布置好了,林苍术将竹苗种下,催动木灵力,竹苗渐渐长成一节一节的竹子。 他在竹子周围设置结界,保证空气的湿度和温度,以供竹子的生长环境。 天空中依稀下起了雪,林苍术坐在凉亭中,点燃了熏香,又烧了壶水泡茶,享受起此刻的宁静。 恰好此刻院外有弟子通报,来了位不速之客。 司徒翰坐在林苍术对面饮茶,林苍术一脸麻木。 “观主观中事务当真不多,竟如此悠闲,不知观主此来何事?” 司徒翰挑眉,“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来人,送…” “等等,等等,别急着送客啊,本座来是履行承诺的。” 果然不应该让他进来。 “送客!” 顾锦城在比武场练剑,为各宗门大比做准备,偶然听到其他弟子八卦,山建观观主来源九溪谷,他连忙拿起剑回到师尊那处。 他 刚到,便听见司徒翰以调戏的口吻说:“你说你要扒本座的裤子,本座应约了,你怎么不守信用啊。” 顾锦城的出现打破了奇怪的话题走向,林苍术感激地看向顾锦城:“锦城,你拎个剑站在那做什么?快过来。” 顾锦城恭敬地抬手作揖:“师尊好,观主好。” 此时院中不止司徒翰和他俩人,林苍术顿时就有了底气,他挑眉道:“行啊司徒观主,本尊现在可以扒了吗?” 司徒翰神色自若,语气轻佻地说道:“闺房之乐,当然得你我二人才有意思。” 顾锦城眯起眼睛,一口牙咬得死死的。 林苍术看向顾锦城:“锦城,你先出去。” 顾锦城顿时握紧了拳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苍术。 林苍术面色如常,看着顾锦城的眼中带着坚定。 顾锦城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终于松开了拳头,红着眼睛转身离去。 待顾锦城走远后,林苍术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徒翰:“观主是认真的?” “当然,本座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司徒翰高声道。 林苍术并未直接回答,扬声道:“观主愿意主动承欢吗?”他拿起酒杯浅抿一口,“虽然本尊不好男风,若观主背对着本尊,想来应该同女人差不多。” 司徒翰嘴角一贯邪肆的笑容僵住了,一时不知还说些什么。 “看来观主接受不了,那恕苍术无法回应观主了。” 司徒翰笑了笑,他站起身靠近林苍术,低头沉声道:“苍术,其实你应该试试在下面,本座保证让你一回舒坦,二回着迷。” 林苍术没避开,抬头迎上司徒翰如狼的目光:“哦?司徒观主怎么会知道在下面舒坦呢?难不成观主享受过?” 司徒翰眼角的邪肆更甚,他森然道:“苍术,你知道本座享没享受过,本座不欲跟你逞口舌之快,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本座。” 林苍术暗骂司徒翰神经病,他拢了拢衣袖:“观主恐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司徒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顾锦城站在院外默不作声,院内有师尊设下的结界,他什么对话都没听到。 司徒翰面色不虞地从院内走出。 顾锦城盯着司徒翰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面无表情地回到院内。 顾锦城站在林苍术的面前,小声问道:“师尊,您同司徒观主说什么了,司徒观主臭着一张脸就走了。” 林苍术面色如常地看了眼顾锦城,示意他坐下,“你还小,大人的事不要插嘴。” 顾锦城眼角一皱,藏在石桌下的双手紧紧握住,面色却未变,委屈道:“弟子今年已然十七,不是小孩儿了。” 三年前,他带走顾锦城,也将年仅十二的齐南云一同带着,他没问过顾锦城,自然也就觉得他们同岁,想来是因为那时他们经常挨饿,营养不良造成身体的瘦弱矮小。 林苍术点了点头,笑道:“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十五岁便能娶妻了,如此想来,锦城也算是大孩子了。” 第二十六章 让他遛了 顾锦城眨了眨眼,委屈道:“怎么还是孩子啊…” “对于为师来说,你一直都是孩子。”林苍术揉了揉顾锦城毛绒绒的脑袋,将他束好的头发弄乱。 顾锦城舒服地眯起眼睛,他很喜欢被师尊摸头发,那种感觉很细微,让他莫名觉得岁月静好。 林苍术收回手,说道:“不到三个月,就是修仙界大比,不出意外你和南云都要参加,修为上有什么不懂,随时来找为师。” 顾锦城坐直身体:“的确有问题问师尊。”他拿出回溯,“回溯有灵智,在打斗中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弟子应该怎样才能与回溯意动合一?” 林苍术接过回溯,回溯到了他的手中,剑身兴奋的嗡嗡响,林苍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过剑身,回溯顿时乖巧不动,“回溯有灵智是件好事,他可以跟随剑主的意念行动,它之所以挣脱你的控制,是因为它不服你,这件事为师帮不了你,你得靠你自己获得它的敬佩。” 顾锦城沉重地点头,却不知该如何让回溯彻底服从他。 林苍术仿佛看懂他了心中的疑问,他微微一笑,暗示道:“有时,可以不那么文明。” 顾锦城在心中默念此话,突然眸中一亮,他接过林苍术递过来的回溯,一拳挥向回溯,拳中夹杂着雄厚的灵力,回溯欲跑,顾锦城却固定住剑身,一拳一拳的灵力不珍惜地砸在回溯剑身。 林苍术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跟聪明孩子沟通就是轻松。 回溯虽是佩剑,灵力打在身上生出了灵智却也知痛,它嗡嗡振动,仿佛在强烈抗议。 “服不服?”顾锦城手中不停,抽空问道。 回溯藏蓝色剑身通体发光,依旧拼了命的要跑。 顾锦城指尖升起火苗,竟是要烧煅佩剑。回溯感受到浓浓热气,终于有了些恐惧,它是从强烈炙热的仙火中诞生,被炙烤锻炼的滋味,虽然对它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却不想再体验! 回溯剑身蓝光一闪一闪,显然是选择了臣服。 顾锦城额头上出现冷汗,嘴唇有些干,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林苍术皱眉,他知道顾锦城害怕火焰,也可以说是畏惧,之前设计温泉时,顾锦城使用过火焰之术,却没有异常,他也就并未多想,此刻倒是能看出顾锦城的恐惧。 “锦城,你对火…” “没那么害怕了。”他顿了顿,朝着林苍术笑道:“有师尊在的话。” 林苍术说道:“有为师在,你不用怕。” …… 距离宗门大比只剩两个多月,卫道宗已经决策派出顾锦城、齐南云、韶志、江盂和饶文等人参加。 林苍术收到消息时,正在与墨轩下棋,“师兄,宗门大比几年一办?” 墨轩将手中的棋子落下,闻言看向林苍术:“十年。”他顿了顿,“宗门大比明面上是比试,实则是为了向各个宗门展示门下弟子有多么有能耐罢了。” 林苍术笑道:“前江后浪拍前浪?” 墨轩淡笑:“后生可畏。” 二人正下着棋,一道传信 纸鹤飞到墨轩的面前,墨轩毫无隐瞒将内容展开,灵力化作文字,在空中显现:芜木峰出现魔族身影,速速前往查看妖族现身意图。 墨轩脸色大变,他看向林苍术。 林苍术说道:“师兄,我也去。” “不必,你留在卫道宗,宗门还有事务,不可无人。” “还有墨净,交给他就行。”林苍术皱眉,他能看出来墨轩非常不想让他去,这种感觉,好像有事瞒着他。 林苍术能看出墨轩暗叹了口气,墨轩说道:“那你便跟我来吧。” 林苍术如愿和墨轩一同前往芜木峰,此地位于天道宗山下西行十里,重山环绕。可以说是在天道宗的脚底下公然挑衅。 二人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峰中草木皆是大火烧过的痕迹,遍地骸骨,一声声尖利的鸟鸣,令人莫名心惊,心神俱颤。 墨轩沉吟道:“竟然如此的严重。” 林苍术:“我们收到消息怎么这么晚?” 墨轩眯眼:“挑衅。”没错,的确是挑衅。如果此事卫道宗处理不当,不需三日,全修仙界就会传开卫道宗脚底下出现魔族,却任由魔族大肆破坏的消息。 他们放出神识遍地搜寻,却发现大量的妖气从地面深处传来。他们对视一眼,使用遁术前往地下。 地下出现大量隧道,错综复杂,传来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臊味,就好像进入牲畜圈里一样。他们不由得摒住呼吸。 “老大…” 隧道空荡,些微声音都能传出很远,远处传来些些低语,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们在身上贴上隐身符,只见一只头上有角,浑身发黑的人形小兽,朝着脸上身上布满鳞片,一副趾高气昂样子的妖兽谄媚说道:“老大,如果有伪道仙人来救他们,您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妖兽老大哼道:“那是当然了,那些人都不够老子一手戳的!” 此刻他们离林苍术二人只一步之遥。 犀角小兽嘿嘿一笑,随即耸动鼻子吸气:“老大,您有闻到什么味吗?” 妖兽老大一锤头狠狠打在犀角小兽头上:“尽是你身上的腥臊味,哪有什么别的味!” 眼看就要撞到他们,墨轩这时豁然出手,旺盛的灵力击在妖兽老大的身上。妖兽老大‘嗷’一嗓子,身形如同破烂般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林苍术也显出身影,他一把薅住犀角小兽:“你们在这里的目的。” “…”犀角小兽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 见它不配合,墨轩眯眼,平时温润的嗓音有些阴沉:“你已经看到它的下场了。”他看向妖兽老大,示意犀角小兽说谎的代价,此刻妖兽老大已经现出原型,竟是一只鳄鱼!墨轩冷道:“你也想同它一样吗?” “别、别杀我,我说,我都说。”犀角小兽终于缓过神,哀嚎着开口:“我只是一个打杂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苍术笑道:“看来你还是没看清楚形式。”他掌中凝结出冰刃。 “我想起来了!有人在蛮荒雇佣我们, 在此处替他做事,其余的事,我都不知道啊!”它哽咽,为了食物和生活,他实在没别的办法。 “他长什么样?让你们做什么事?” “他是只狼妖,他命我们在、在山中点火,将村子里怀孕的孕妇带到此处…”完了,彻底完了,他将实话都说了出来,肯定离死不远了。 他们连忙问道:“孕妇们都在哪?你们一共带走了多少人?” 见犀角小兽支支吾吾不愿开口,林苍术道:“你若是说,我们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犀角小兽咬牙:“一共二十三名孕妇,你们沿着隧道一直往前走,有一个密室,那里关押着十三位” 林苍术着急道:“其他的十名孕妇呢?” “她们…都被那人吃了…”犀角小兽低着头,声音微小。 墨轩瞪大眼睛,立即起身前往密室。 林苍术回身看向犀角小兽,一道灵力打向它,犀角小兽惨哼一声,痛苦的晕倒在地,显出了原形。林苍术将它的妖力收回,在修炼出人形之前,它每日都会承受着常人无法接受的痛苦。 他们迅速来到密室,孕妇们虚弱的躺在坚硬的地上,其中一名孕妇倚在石头上,看到来人身上的派服,她虚弱不堪地捂着肚子道:“是仙尊吗?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一阵阵的剧痛传来,她的脸上含着泪水。 看到有人来救援,其他孕妇忍不住脸上流的泪水。 早在他们来之前,林苍术早早通知了门下弟子过来支援。 墨轩用灵力缓解孕妇的疼痛,他道:“不用担心。你们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门下弟子来的迅速,将二十三位孕妇集体互送走。 其中另外一名孕妇的生理心理皆算稳定,她将脸颊上的泪水擦拭掉,主动配合他们:“二位仙尊,有个吃人的怪物,每隔三天便会来吃人。”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令人惊恐的事情。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继续开口:“他将孕妇肚子里成型的婴孩徒手挖出吃掉,任由孕妇失血过多死掉。”孕妇终于没忍住,频频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墨轩从孕妇口中得知明天就是第三天,安慰她:“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那孕妇颤抖着身子被弟子扶走,林苍术恨声开口:“我们扮作那两个妖兽,明日将这个畜生一网打尽。” 他们将隧道中人的气息抹掉,用灵力凝聚出二十三位孕妇,所幸孕妇们因为疲惫倒在地上,不细看定然不会穿帮。林苍术化作犀角小兽,墨轩化作妖兽老大。只等明日幕后主使出现,来一个瓮中捉鳖。 …… 隧道内传来脚步声,林苍术和墨轩对视一眼,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墨轩化作的妖兽老大,一张兽脸堆笑,很是谄媚:“大人您来啦,孕妇们的状态很好,就等您来了!” 那人容貌被一张大地色的面具笼罩,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他的嗓音很是模糊不清,开口道:“难山北?” 完了,要遭!这是在同他们对暗号,那犀角 小兽没说全话! 面具男眯眼,等了半天也没见回复,他脚步一退,竟是要跑! 他们连忙追了上去,那面具男在隧道内快速躲藏,他们终究没面具男对隧道熟悉,追赶了半晌终于还是跟丢了。 “该死,跑得真快。”林苍术掐了跟踪法决,却一无所获。 墨轩也是尝试搜寻无果,他们只好离开。 在回卫道宗的路上,林苍术一直在想,既然幕后主使让小喽啰在峰中大肆放火,显然是有恃无恐,可见了他们就跑,显然不是一个行事风格。难不成,幕后真凶另有其人?这次出现的面具男,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小弟,而真正的大Boss,并没有露头。 墨轩去向岑沽仙尊禀告芜木峰所发生的事,林苍术则回到了源九溪谷。 走过偏殿,他突然心血来潮,侧身走进院外,屋内红光大盛,隐隐传来丝丝魔气。 林苍术心中咯噔一跳,来不及多想,连忙进入屋内。 只见顾锦城盘腿坐在床榻上,一双剑眉紧紧皱着,大滴大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红唇已经让他咬出了血。林苍术连忙上了床榻,抬掌将灵气灌注顾锦城体内,替他梳理紊乱的经脉。 顾锦城在林苍术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刹那,就睁开了赤红的双眼,他的内心跟经脉一样紊乱,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沉吟:“将你的身体给我吧。我会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顾锦城在心中奋起抵抗:“你休想!” 那声音不恼,继续诱惑他:“包括你的师尊哦!” 顾锦城一愣,那声音眼看有门,嘿嘿一笑,趁热打铁道:“以你自卑的心,是永远得不到他的,你连亲他都不敢,还不如将身体交给我…” “你少胡说八道!” 顾锦城红着眼睛挣脱桎梏,这时林苍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顾锦城凶狠地扭过头,那道声音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地从他的脑中闪过。 “以你自卑的心…” “是永远得不到他的…” “你连亲他都不敢!” 林苍术想固定住顾锦城,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过来,一双温热柔软的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顾锦城紧闭着一双星目,只觉得嘴唇上的东西异常美味,不由自主地大肆啃咬起来。 林苍术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心中大怒,他一掌想劈晕顾锦城,残存的理智却告知他,走火入魔的人被强制当机会导致情况严重。 他拎着顾锦城的脖颈,像拎猫一样拎起来,顾锦城品尝着嘴前的美味,骤然被打断,不满得睁开猩红双眼,他此刻失去了理智,张口就又要咬。 林苍术被啃到嘴角破皮出血,哪里肯让逆徒再次冒犯,他吼道:“老实别动!” 顾锦城被吓了一跳,他呆愣地看着林苍术,走火入魔后竟然也听师尊的命令,让他别动,还真不动了。 林苍术一手掐着顾锦城的脖颈,一手抚着他的后背传入灵力。顾锦城坚持了一会儿,便像打了麻药般倒在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 顾锦城睁开双眼 醒了过来,身体宛如被狠狠打了一顿,他艰难地坐起身。发现林苍术正坐在床榻边上。“师尊…我这是怎么了?” 林苍术道:“你练功太过急切,险些走火入魔。”他抬手狠狠敲了顾锦城一下,“若不是为师心血来潮给你一个突击检查,你今日就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 顾锦城垂下脑袋:“对不起,师尊。” 林苍术正欲说话,却发出“嘶”地一声疼痛。顾锦城连忙看向林苍术,“师尊,你的…嘴怎么了?”林苍术面色一僵,整张脸都绿了。 还能怎么了,让小狗咬的! 林苍术别扭的转过头,他的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 顾锦城脸色苍白:“是、是弟子做的吗?” 逆徒别问了!住嘴!住嘴! 林苍术斥道:“瞎想什么,以你的身手,碰不到为师一根手指。为师…磕到茶杯上了。” 顾锦城缓了口气,幸好不是他伤害的师尊。 这是什么鬼理由啊!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信了。不过他这一副‘不是他亲的,他松了一口气’很让人生气啊喂。 林苍术转过头不看他,使用灵力修复好嘴唇的伤口,“不过两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你应当是参加不了了。” 顾锦城猛然抬头:“不,师尊,我可以的,我可以参赛的。” 林苍术怒斥道:“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察觉不出来吗?你若是恢复不好,强行使用灵力,浑身筋脉具断你还想体验一次吗?” “师尊,我为了这次宗门大比拼了命的修炼,弟子不能不参加。” “随便你。”林苍术只留下一句,便挥袖而去。 …… 顾锦城忍着一身的疼痛,去小厨房做了三菜一汤,端到了林苍术的寝殿。正要进入院中,却被结界挡在院外。平常这结界虽有,却并不拦他。师尊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顾锦城脸色苍白,走火入魔后本应该休息,随意走动导致一向红润的薄唇此刻有些苍白。他故意大声地咳嗽,走几步路就粗喘着气。 过了一会儿,他再试探走进院内,果然结界不挡他了。顾锦城调节好因为疼痛造成面部的扭曲,他笑了笑,端着盘子走进了屋内。 林苍术正在桌前喝茶,余光瞥到他进了屋,这才正眼望向顾锦城。“不老实在床上躺着,出来瞎走什么?” 顾锦城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冲着林苍术甜甜地笑:“想着师尊并未吃饭,做了几个菜,与师尊一起吃。” 林苍术叹气:“锦城,你何必糟践自己的身体,让为师担心。” 顾锦城跪下:“师尊别生气了,弟子只是想替师尊争光。” “为师没生气。”林苍术梗个脖子犟。他一把将顾锦城捞起来,运起木灵力,仔细地修复缓解顾锦城身上的疼痛。 没过一会儿,顾锦城感觉身上的疼痛好多了,便招呼林苍术:“师尊快来吃饭,我做了您最爱吃的糖醋鱼。”他将菜盘一个个拿起,香味顺着空气溜进林苍术的鼻腔,他接过顾锦城递来的碗筷,二人吃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宗门大比 顾锦城和齐南云在源九溪谷的训练场练剑,为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做准备。正值五月,天气凉爽怡人。少年们练剑的身影倒映在溪水面,依稀能听见瀑布往下淌水的声音。河里肥美的鲤鱼争先恐后地抢食。林苍术坐在木椅上,时不时开口指导几句。 桌上的香炉焚烧围绕,伴随着少年们肆意挥洒的汗水,画面竟是出了奇的安逸。 中场休息,齐南云接过林苍术递过去的茶水,他一张略显圆润俊俏的脸蛋布满了汗水,正小口小口抿着茶水。 “师尊。”顾锦城将佩剑收好,朝着林苍术走来。同齐南云相反,他的脸颊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窝,高耸的鼻梁,磁性的嗓音,无一不彰显着高贵清冷。门派玄黑派服穿在他的身上,竟彰显着肃杀冷静。 林苍术看着他,明明只有十七岁,却像打了增高激素与自己差不多高的顾锦城,将茶水递给了他。 “南云出剑不够果断,容易被敌人钻了空子。”林苍术摇头,“为师说过,剑不适合你。” “锦城适合使用佩剑,但同回溯的默契还需打磨。”林苍术赞赏地说。 顾锦城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弟子会和回溯勤加练习。” 齐南云不满:“师尊,弟子就是不喜欢使用分水,若是让他们看到,定然会被笑话的。” 林苍术皱眉:“南云,修仙之人不在乎外表,你若是用分水打败了他们,他们一样会尊敬你,这世道,人们只会敬畏有实力的人。” 齐南云低头:“是,师尊,是弟子的错。” 林苍术哪里看不出来齐南云的心思,这孩子也是个倔种,分水强硬与他定了武契约,他便铁了心不与分水有交集。 他叹了叹气,决定不强人所难。转头对顾锦城说道:“锦城,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使用灵力还会刺痛吗?” 顾锦城握紧手中的回溯,说道:“有时还会,但好了许多了。” 林苍术从储物戒拿出一个药瓶:“每次运行灵力前服用一粒。”他求师尊得来的,但愿能药到病除。 “多谢师尊。”顾锦城双手接过,继续同齐南云练剑去了。 ……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训练中度过了,大比当天晴空万里,各个门派的代表人物皆现身宗门大比。 岑沽仙尊也来到了宗门大比监赛,卫道宗除了墨净都到齐了。司徒翰作为观主也早早入座,身旁跟着众多长老。天枝宗宗主易弘深协同座下弟子溥尊到场,柳韵倚在高位上,身后是眉清目秀的女弟子。 柳韵娇红着一张脸,手中捏着一把美 人扇,朝着岑沽仙尊娇媚开口:“月明,往日你都不愿凑这个热闹,今日怎么舍得出山了?” 岑沽仙尊端坐在高位,闻言清冷的目光扫向柳韵,冷淡道:“总要露个面。” 柳韵柔声道:“上次我送你的茶饼,你可品过了?” 岑沽仙尊依旧面上淡淡:“并未。” 柳韵仿佛被冷拒了多次,却还是免不了伤心,她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 林苍术看的是目瞪狗呆,这就是所谓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师尊你这样让弟子很难有师娘啊! 林苍术碎碎念错过了溥尊眼底闪过的微光,那是一种失落的模样。 那边,易弘深在同司徒翰叙旧:“观主,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司徒翰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道:“好着呢,易宗主多要注意门下弟子的心思才是。” 溥尊失落的模样,他尽收眼底,不由得开口嗤笑。 易弘深恨铁不成钢看了眼溥尊,转头笑道:“感情这种事,哪里是注意便能躲过的。” 林苍术暗中偷听许久,分析半天也没明白溥尊到底暗恋哪个。 司徒翰闻言合目思考,抬头看向林苍术,似笑非笑地道:“易宗主说的是。” 林苍术躲过那炽热的目光,俊目望向擂台,端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司徒翰笑了笑,转头也看向擂台。 …… 这时,大比正式开始,柳韵起身宣布大比规则:“比赛启用抽签制,两两对决,失败的一方自动退出大比,成功的一方晋级。最后胜出者内再次进行对决。坚持到最后的五个人,比赛规则改成擂台赛,坚持到最后的人,便是本场大比的魁首。奖励龙吟魔丝、乾坤砂各一件。” 参赛弟子们欢呼雀跃,摩拳擦掌等待抽签。 林苍术朝着墨轩低声问道:“什么是龙吟魔丝?听着像个魔物。” 墨轩道:“的确是魔族之物,传说制作成丝衣,可保修士神魂俱灭后尸身不散。” 修士神灭后会如同泡沫般消失在世间,不留丝毫痕迹。 “人死都死了,就算尸身不散又有什么用,这奖品也太草率了。” “噱头罢了。”墨轩无奈摇头。 “那乾坤砂呢?” “一般用于制作神器。” 林苍术惊愕:“神器?康靖大陆还存在神器?”他只知道仙器,神器他只在书中见过。 “自然。”墨轩点头。“百余年前,前任天枝宗宗主便是修仙界有名的炼器大师,他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尊同称双神器师,突然有一天,不知为何,前任宗主突破飞升,带走了众多神器,只留下那位 仙尊一人和众多仙器。” 林苍术听完这个故事,莫名觉得耳熟,正待细细思考,那边的抽签已经结束。 …… 第一轮大比:天道宗韶志对战天道宗齐南云。 众人哗然,随即爆开一阵讨论,第一场就那么刺激,自己人打自己人! 林苍术不由得扶额,无奈的同墨轩相视一笑。 “师弟,虽然咱们是师兄弟,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韶志傲然开口。 新年晚宴这小子冷傲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同他说话也不理人。丝毫没有礼貌,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兄长的家伙! 齐南云拱手:“请赐教。” 他握紧手中的佩剑,一双敏锐的双眼仔细观察着韶志。 韶志一心想着速战速决,他拎起佩剑冲向齐南云,抬起胳膊就要刺。齐南云闪身躲开,挥武右手的剑奋起直追,韶志抬剑格挡,左手凝结出灵力打向齐南云。 二人交手了十几招都未看出谁上谁下,齐南云后撤一步躲开,韶志以为齐南云此招选择避战,他草率的冲上前,眼看攻击步伐紊乱,齐南云却没乘胜反击,错过一击制敌的机会。韶志也在迈出步伐的那一刻后悔,没见齐南云的攻击,心中一乐,唏嘘齐南云没策略。手下出招也轻浮了许多。 齐南云这时看准机会,凝结出灵力打在韶志的腿上。韶志一个踉跄,齐南云挥出剑风将韶志扫到台下。 “师兄,承让。” “第一局,齐南云胜。” 林苍术不可置信地看向齐南云,他的表情很是淡漠,同他以往撒泼的样子很是不同。 齐南云下了赛台,脚下一软扑在顾锦城怀里。顾锦城下意识般扶住齐南云,“南云,你受伤了?” “嘘!阿城别说话,我腿软了…” 顾锦城:“…” 你刚才的冷肃严静、雄姿英发,感情是装出来的?一言不发是因为腿软了走不动路? 顾锦城沉默片刻,低下身替他捶腿。齐南云“嗷”一嗓子想阻止未果。众人被这一嗓子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齐南云的腿。 齐南云被围观后,一向俊脸是黑了又红,红了又黑,他捶向顾锦城:“嗷!都怪你,所有人都知道我赢了比赛,却输了腿软。” …… 修仙之人听力一绝,尤其是各位宗主修为高深。此刻众人的注意都在胜了的齐南云身上。齐南云这一声哀嚎控诉,众人皆将目光看向林苍术,仿佛在问:“这就是你教的徒弟?” 林苍术嘴角一抽,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大家的眼神。林苍术此刻只觉得丢人,但事实上真的丢 人,他想在地上挖一个洞,将齐南云埋进去。赢了比赛,却输了尊严… 司徒翰不知是不是因为岑沽仙尊在,他只是笑着看了林苍术一眼,就转过头。并不像往常一样打趣林苍术。 接下来的比赛进行的很快,顾锦城顺利击败对手,一众参赛弟子只剩下十人进入第二赛制。 柳韵使用灵力让每个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第二赛制,十名参赛弟子分为两队,自行组队。场上有两个阵营,以占领对方领地,争夺对方旗帜为目的,分为三场,三局两胜。占领地盘胜的一方全员晋级,输的一方也不是全员淘汰,有两个晋级名额,条件是率先将胜的一方任意两个队员在争夺地盘中淘汰,而被淘汰的两个人,不能晋级。” 虽然规则很繁琐,林苍术却听明白了。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团队合作比赛,但团队也有淘汰机制,也就是说,就算你实力不济侥幸与实力强的队友一伙,也会有被能者淘汰的可能。这种规则,严格的把通过最后阶段大比的人数,规定在五人。无论你淘汰了几个人,哪怕你实力硬,将对面所有人淘汰了,规则也不认。 最后组队结果,一队:卫道宗顾锦城、齐南云。天枝宗江盂、聂鸿运。清婉宗姜芷珊。 二队:山建观饶文、荀子琪、史项明。天枝宗宋以。清婉宗唐姜。 大比中场休息,留给参赛弟子准备和互相了解的时间。 …… “溥兄,你之前酿的醉梦露可还有了?”林苍术传音给溥尊,不是他不敢直接开口问,此时弟子们正商讨对战攻略,他若是大张旗鼓地问了,有些觉得不合时宜。 溥尊亦是传音给他:“上次一次性都赠与你了。又酿了些还没成。” “那倒是可惜。”林苍术抿唇,仿佛那迷人的酒气还在唇边。 岑沽仙尊淡漠的眸子闪过微光。 “本座那倒是美酒众多,不如你跟本座走,本座带你喝个够。”司徒翰传音给林苍术。 “你是怎么听到的?!” “本座比你们灵力高,想听自然便能听到。” 林苍术封闭传感,拒绝接收一切传音。 司徒翰不恼,依旧朝着林苍术暧昧地笑。林苍术面无表情地扭头。 …… 很快,第二轮的大比即将开始。他们五人一组,目光死死盯在对面人的身上。二队的宋以先发制人,顾锦城紧随其后。众人连忙做出动作,抢夺在场上的旗帜。 一队的江盂率先争夺下一面旗帜,正待返航却被二队唐姜拦了下来,“江盂,将旗帜留下。” “自己来拿。” 江盂作势要攻击,唐姜闪身躲避,却被江盂突破了出去。再要起身拦截,已然是来不及,江盂将旗帜插在了自家领地上。“该死。”唐姜连忙去帮其他队友。 顾锦城和齐南云正与宋以、史项明、荀子琪做拉扯,那边一队的聂鸿运正与饶文对抗。一队姜芷珊趁机又顺利夺下一面旗帜。 宋以眼看情况不妙,命令史项明支援饶文。 顾锦城平淡地道:“别走啊。”说罢身形一动,一道灵力冲着史项明打了过去,拦住了去路。 齐南云眼疾手快拦住宋以,宋以气的牙痒:“顾锦城…” 二队荀子琪也加入了战斗,宋以频频抽身想支援饶文,却次次被顾锦城拦了下来。 一队聂鸿远比二队饶文灵力深厚,拿下旗帜不过去时间问题。一队成功拿下了两面旗帜。唐姜和姜芷珊也加入了战斗。场上一片乱斗,很快二队败下阵来,痛失领地。 “第一场,一队获胜。” 顾锦城在众多仙尊中,一眼看到了林苍术,他的眼里冒着光,仿佛在等待着夸奖。 齐南云也是目光灼灼看向林苍术,咧开嘴角,一副英气勃勃的模样。 林苍术赞赏地看着他们,手中做出大拇指点赞的动作,丝毫不吝啬于夸奖。 他们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大概能猜出来师尊很高兴。 宋以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中闪过莫名的意味。 很快两队人分开商量下一场的对策,第二赛段第二场即将开始。 二队屈居人下,依旧是率先行动争取行动率,他们根据修为高深将对面修为低的围住,宋以一个箭步攻向顾锦城。齐南云欲上面解围,唐姜冲上来阻挡:“你的对手是我。”说罢就朝他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齐南云迎上攻击,却被灵力箍住身体,唐姜掀起大风将他扇飞,想把他吹到台下,顾锦城姗姗来迟,挣脱宋以的纠缠,一把薅住齐南云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宋以并未多加纠缠,相反盯着这个空档,将对面的两面旗帜收入囊中。 台下观众一片唏嘘。 “遭了阿城,我们只剩下三面旗帜了!”齐南云着急道。 顾锦城紧皱眉头,“别急,先去帮聂鸿运他们。” 一队的五人守住三面旗帜很容易,但想夺走七面旗帜却很艰难。被二队抢夺走先机,此时场上一队的局面很是不利! 宋以大放厥词:“顾锦城,你输定了!” 顾锦城没理他的挑衅,脑中疯狂运转应对决策。宋以并未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趁士气大涨一举拿下一队的旗帜与地盘。 第二十八章 本座的情敌可真多 两个队伍呈现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之势,台下的观众这才被激得热血澎湃。由于各大门派宗主仙尊都在场,私下讨论还有些收敛。 “我觉得一队能赢,顾锦城有勇有谋,我看好一队!” “你没看到二队的宋以也不错吗?领导的真不错。” “嘿嘿嘿,我倒是觉得姜芷珊姜师姐不错。” “可得了吧你,我还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 “我劝你少把目光放在姜师姐身上,当心柳宗主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韵将目光放在胡言乱语的几名男弟子身上,降出神威,那几名男弟子被神威打压的呼吸不畅,登时不敢出声乱语。柳韵这才将目光收回。 岑沽仙尊注意到这一幕,朝着柳韵颔首:“回去本尊亲自责罚门下弟子不敬。” 柳韵抿唇:“那倒也是不必,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她的脸热如红苹果,低声婉转道。 司徒翰虽然见惯了柳韵的双面,此刻还是诧异地看了眼柳韵。柳韵察觉到司徒翰的目光,冷哼剜了他一眼。 溥尊低眉不语,手里紧紧握着的酒杯暴露了他的心情。注意到徒儿此刻心情的易弘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 顾锦城一直不敢看向林苍术,他怕师尊的眼里充满了对他的失望。想到这里,他的身上仿佛被虫子啃食一样令人坐立难安。制定决策时,队员们都发现了他的不对。 姜芷珊轻拧起好看的眉头,“你怎么了?” 齐南云熟悉顾锦城,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阿城,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是个比试,输赢都在所难免。” 江盂点头承认:“接下来的比赛,我们尽全力就好!” 顾锦城咬牙握紧了拳头,重新打起精神,仔细的将计谋传于四人。 …… 第二赛段最后一场比试正式打响! 一队此时占夺了先机,宋以暗骂一声不好!率先起身上去欲拦,一队计谋成功!聂鸿运瞬间抬起一道土墙将宋以团团围住。 二队没了主心骨,虽然还按计划行事,却因为少了一个人,被齐南云钻了空子。 唐姜想故技重施,掀起一道飓风直冲齐南云而去,齐南云早有准备,台上瞬间长出参天大树,将唐姜的飓风拦在外围。 那飓风无路可去,只在原地打转,树木调转生长趋势,将唐姜与飓风关在一处。 齐南云闪身到对面地盘,拿走了属于唐姜的一面旗帜。唐姜困在树木中一时半刻根本出不来,齐南云将旗帜插在一队的地盘上,转身去帮助队友了。 聂鸿运与江盂联手对付饶文、史项明。将对面不太强的荀子琪留给姜芷珊。 顾锦城正往土 墙中释放灵力,打乱宋以突破土墙冲出的节奏,宋以咬牙切齿,一时半刻却也无可奈何。 姜芷珊率先攻破荀子琪将旗帜夺到己方阵营。 台下发出一阵欢呼雀跃声。 “你看,我说的吧,一队全员晋级!” “你高兴的太早了吧,八字还没一撇。” “什么没一撇,现在一队已经拿下两面旗帜了。” “呼~顾锦城加油!” “一队全员晋级!” 宋以听到台下的欢呼雀跃,被土墙遮挡住的一张俊颜带着肆意的狰狞,他咬牙道:“顾锦城…”他瞬间爆发强盛的灵力,土墙应声碎裂出口子,顾锦城暗道一声:“不好!”闪身撤离土墙。 宋以突出重围眼看己方要输,他掀起灵力攻向顾锦城,要将顾锦城掀下擂台! 顾锦城反应迅速,早已避开。 宋以暗咒一声:“我一定要晋级!” 而那边的聂鸿远和江盂在姜芷珊的帮助下,顺利将二队剩余的旗帜全部夺走! 宋以瞪大眼睛,一击打向顾锦城,顾锦城被这一击阻挡住,宋以飞身赶到姜芷珊身边,抬掌就要将她打下台!一旁的聂鸿运离姜芷珊最近,他连忙抓住姜芷珊,而宋以真正的目标是他! 众人只听“轰”地一响,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场内陷入一片寂静,顿时气氛沉重了起来。 宋以竟为了晋级,将同门师兄弟重伤打下擂台! “第二轮赛制,第三场。晋级者:顾锦城、齐南云、江盂、姜芷珊、宋以!” 易弘深皱眉,大手一挥,灵力凝化出一双巨大有力的手掌,一把将擂台上站着的宋以扯到跟前。 强大的神威打压在宋以身上,他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宋以艰难地抬手将嘴角鲜血擦掉,“宗主,我何错之有?聂鸿运实力不济,根本不配晋级。” “放肆!”易弘深大掌一挥打在宋以脸上,这一张力道十足十,没有半点收敛力度! 台下的弟子见到这一幕,都不言而喻地转头不看。笑话,谁敢看天枝宗的笑话。 顾锦城皱眉看着宋以,总觉得这人莫名熟悉,实在是个小人。 林苍术将宋以的狠辣尽收眼底,低声提醒易弘深:“宗主莫要失态,按照规矩,宋以还需参加下一轮大比。”宋以这事做的确不道德,先是打算攻击姜芷珊,可能是看她是女人好欺负,没成想聂鸿运好心做了替罪羔羊。 易弘深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向宋以:“回去再收拾你,滚!” 柳韵也是皱着一双媚眉,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如若不是聂鸿远替她的宝贝徒儿挡了一招,此刻重伤倒地的就是珊儿了! “易宗主,这是化灵丹。”她从衣袖中拿出药瓶 ,隔空扔给易弘深,“多谢你门下弟子出手相救。” 易弘深接过药瓶,吩咐弟子将化灵丹喂给聂鸿运。 顾锦城和齐南云吃下林苍术事先给他们准备好的丹药,盘腿打坐抓紧时间休息。 …… 大赛很快进行到最终阶段,弟子将抽签箱呈上擂台,齐南云很不幸抽到第二个上台,他的对手是同样不幸第一个上台的江盂。 大比最后阶段采取的是擂台制,也就是说,第一个上台和第二个上台都需要打败五个参赛弟子。这次比赛可以使用自己趁手的仙器,江盂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大刀同体寒气逼人,显然已经生出灵智。而齐南云拿着一柄很普通的佩剑 “请赐教!”说罢,江盂抬臂挥武着大刀,刀刀砍向齐南云。 齐南云应接不暇,只听“当”地一声,佩剑应声碎到一地。 “废物!”宋以啐声道。 没了佩剑的齐南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只好凝聚灵力,用灵力对付江盂。 他运起灵力,炸起一片灵力球,天空中的球体呈现紫色雷电,江盂躲开攻击,随即闪身到了齐南云身边。 此时齐南云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遭了,不能跟他打近身!” 大刀挥到齐南云脸上,他连忙避开,眼看人已经被逼到了擂台边上!江盂将灵力凝聚在刀体,拼尽全力挥武出剑风,一剑将齐南云从擂台上吹了下去! “呜呼~” “干得漂亮江盂!”众人吹口哨地吹口哨,鼓掌地鼓掌。 “最终赛段,第一场比试,江盂获胜!” 齐南云灰头土脸从擂台下爬起来,顾锦城正在等待区,齐南云哭丧着脸:“阿城,我输得好惨。” 顾锦城在他身上使了个清洁术,拍了下他的肩膀:“这话你跟师尊说去。” 齐南云顿时哭了起来,不太敢看林苍术的目光。“南云,你过来。”林苍术传音给他。 该来的总会来,该丢人的脸总会丢。 齐南云认命地走向林苍术,“师尊…”林苍术抬手。齐南云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林苍术:“…”他有那么吓人吗?没想打你啊喂,让别人看到以为他平时有多虐待徒弟呢?! 林苍术尴尬地将手放下。“南云,你知道你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吗?” 齐南云低头:“不知…” “你最大的问题,不是灵力低,也不是不努力。相反你的天分极高,短短三年多从普通人修炼到金丹,多少人日夜修炼都只能停留在筑基。你的前途无量,可你的性格太倔。分水虽然是只毛笔,却是最适合你的武器。你若是这场比赛使用分水,将分水十分之三四的法力用出来,你今日未必能输给江盂。” 齐南云忽然抬头:“真的吗师尊…”他顿了顿,“可是比赛已经输了。” 林苍术抚摸着齐南云的脑袋,少年正值青春期,个子没有蹿太高,轻易就能摸到,他柔声道:“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你认识到错误就很好,为师以你为荣。” 齐南云终究还是个孩子,这些年被林苍术保护的很好,闻言红了眼眶,默默点点头。 “去休息吧。” 他哑着声音“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 众人听到林苍术的这句话,眼底纷纷闪过赞同。 司徒翰哈哈一笑:“好一个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苍术,那应该以什么论英雄呢?” 林苍术瞅着司徒翰一脸欠揍的样子,忍不住磨牙道:“审时识度,学会闭嘴。”他特意看了眼司徒翰的嘴,嘲讽他多嘴话多。 司徒翰嘴角一抽,喉中仿佛被酒水噎住。 岑沽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转瞬而逝。 …… 第二场比试,江盂对战姜芷珊。 江芷珊身着紫色薄衫,拥有一张白皙的鹅蛋脸,身材曼妙,气质优雅迷人,头发用簪子高高束起。手中拿着仙器长鞭,整个场面赏心悦目。 林苍术目光停留在江芷珊身上,不是因为欣赏美人,只是在思考江盂会不会因为是个美女就手下留情。 顾锦城的目光时刻关注着林苍术,自然是发现了他的目光停留在江芷珊身上。那浓情蜜意的目光,刺激着顾锦城眼睛,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林苍术的担忧,台下的弟子也在讨论。 “江盂会不会手下留情啊,哈哈哈哈。” “我看悬,你看他的表情,都红成什么样了!” 台下一阵哄笑,惹得江盂脸红更甚,他磕磕巴巴地道:“师妹,请、请赐教。” 江芷珊拧着一双细眉,道:“切勿手下留情。”说罢灵力灌入鞭子准备攻击。 江盂打起精神,握紧手里的大刀,准备靠近江芷珊。还未等他靠近,江芷珊挥武鞭子朝他袭来,随即一道灵力也打向江盂。 江盂堪堪避过长鞭,却硬生生挨了一道灵力。这道灵力正巧打在他的腿上,刺骨的疼痛感让他闪身困难。 他也凝结出火球,抬手挥向江芷珊。 江芷珊不躲不闪,迎着长鞭将火球改变了方向,那火球直直冲着江盂过去。 江盂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竟是连连挫败,眼看就要被一击必杀,江芷珊猛地收起长鞭夹杂的灵力,随后说道:“你输了。” 江盂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下擂台。 身边搀扶的同门弟子打趣他:“江师兄真是厉害,放水放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话听的江盂直皱眉,擂台 上站立的江芷珊也听到了,她的红唇微抿,已然是动了怒,介于良好的素养才没有大骂出口。 江盂皱眉,扬声开口:“我与江师妹的关系只是对手,她将我击败都是她的能耐,诸位不要恶意猜测、污损江师妹。” 江芷珊微启红唇,朝着江盂道:“多谢。” 江盂只微微点头,挥开搀扶者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了。 柳韵一双媚眼望向岑沽,转头又看向林苍术,浅笑道:“苍术,你觉得珊儿怎么样?” 珊儿?谁是珊儿?刚刚上台的小美女? 林苍术不知柳韵何意,他试探性地道:“灵力旺盛,仙骨极佳。” 柳韵眼角一抽,她本意可不是让你评头论足。果真是岑沽的徒弟,也是像他一样不懂风情!她娇媚剜了岑沽一眼,随即不死心的开口:“珊儿美艳绝世,苍术你也器宇不凡,二人真是很搭配呢。”她看向岑沽说道。 岑沽仙尊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满,面无表情不语。 林苍术再傻也听明白了,这是要利用他自己与他师尊亲上加亲。 柳韵的确有私心,但也是为了江芷珊。她这小徒弟她日日带在身边。自打参加了上次的大会,便对林苍术一见钟情。说来也真是可笑,她们师徒二人,都被他们师徒迷的神魂颠倒。 “正好珊儿缺少一位知心道侣,苍术你可看上了珊儿?” 林苍术嘴角带着一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原谅他上辈子太年轻没经历过催婚,不知道该怎么走流程敷衍她。 台下做准备的顾锦城和江芷珊都听到了,二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仙尊台上。 江芷珊红着脸是因为羞的,顾锦城红着一张是因为急的。 他害怕从师尊的口中听到同意的字眼,他的感情不能在他准备鼓起勇气想更近一步时,又狠狠给他打了回去,他会疯的。 司徒翰及时解了围,却也让林苍术更加尴尬,“苍术,本座的情敌可真多啊。”他的表情神秘莫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墨轩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此时却皱起眉头。 林苍术没理会司徒翰,他看向柳韵,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芷珊对我并不熟悉,您得给我们一个互相了解的时间。” 柳韵抿唇笑着连连称好,台下的姜芷珊红着脸,目光感谢般看向柳韵。 顾锦城松了口气,也紧到窒息,一口尖锐的犬牙不自主地咬在口腔内壁上,直到口腔传来阵阵血腥味。 司徒翰却拧了口气,阴阳怪气般暧昧地开口:“苍术,你我都坦诚相待了,为何还要同其他人接触?” 林苍术瞪大了眼睛,呵呵尬笑:“大太阳将观主晒傻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二十九章 是你害了他! 司徒翰满脸无辜,成熟中带着邪肆的面容勾起一抹邪笑。 林苍术从未想过修仙之人也有像司徒翰这么恶劣的人,活的当真肆意精彩。 “你怎么穿上衣服翻脸不认人啊。”司徒翰指控道。 柳韵惊道:“苍术…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认为司徒翰是个太监,那林苍术定然是上面的那一个了… 林苍术眼角一抽,司徒翰这一出,显得他多么‘渣男’一样。 顾锦城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他想开口替林苍术解释,林苍术却开口道:“当时我并不知观主在水下潜水,闯入也实属冒犯,随即也立马出去了。” “你要这么说,本座也没办法。”司徒翰垂下头,一副被伤害到的表情,隐去一张带着肆意笑容的面容。 众人顿时觉得林苍术穿上裤子不认人,他在欲盖弥彰,他在死不承认。 林苍术嘴角一抽。 我靠,我靠靠靠。他还解释不清了! “观主莫要污蔑我师尊,欲加之言。我也在现场,我替师尊作证,师尊所言非虚!”顾锦城冲到台前解释道。 … 你这解释为师很高兴,但好像哪里不对啊? 终于林苍术知道不对在哪里,墨轩神色奇妙,道:“师弟沐浴需要那么多人在跟前吗?可还有他人?” … 不瞒您说,还真有… 林苍术苦笑不语,众人恍然大悟。 林苍术没出声反驳,这是确有其事啊? “够了!”坐在一旁的岑沽仙尊终于开口,“大比还未结束,顾锦城回到台上,开始第三场比试。” 顾锦城松开握紧的拳头,道了声“是”便上了擂台。 …… “请赐教,师弟。” “师姐,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求之不得!” 顾锦城手中持一把通体藏蓝的佩剑,姜芷珊则收回长鞭,也拿出一把仙器佩剑。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顾锦城率先发起进攻,一道剑风朝姜芷珊打去,随即身影一闪,手持回溯迅速接近姜芷珊! 姜芷珊避过剑风,抬手接下一剑,但终归力气上比不过男人,尤其是带着‘脾气’的男人。她立刻决定不硬抗顾锦城,她闪身避过顾锦城的挥来的每一剑。采取了灵力进攻! 顾锦城想提剑接近姜芷珊,却发现寸步难移。突然一个水球接近顾锦城,他闪身躲开,没发现那水球竟然拐了个弯向他袭来! 回溯在神识中大叫:“主人!快躲开!” 顾锦城闻言下意识躲避,却已经来不及!那水球夹杂着凶猛的灵力,只听“哗”地一声,顾锦城被水球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水球并未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姜芷珊重新拎起佩剑,“接下来的,在这呢!”说罢,一剑刺向顾锦城。 顾锦城的视线被水流挡住,他凭借回溯的提示,抬剑格挡,随即也发起了反击!二人一时间打的是不可开交。 “这俩人交手,看得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学着点!” “不过,这顾锦城可真不怜香惜玉。” “你没听说么,姜师姐还有可能成为他师娘呢。” “这小子真不会来事儿。” 台下的议论内容如同刺耳的鸟叫声,流落进顾锦城的耳朵里,让他想骂人。不由得被打乱了进攻的步伐,一时间他防守和进攻都有些紊乱! 姜芷珊看出顾锦城的步伐十分紊乱,她趁机一剑挑向顾锦城,他没来得及躲避,随着一声利刃入体胜,一抹刺眼的鲜血映入林苍术的眼帘。 “锦城!”林苍术不由得握紧手下的木制把手。 顾锦城仿佛听到了林苍术的呼唤,隔空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立刻闪身避开姜芷珊源源不断的攻击。 这一剑挑醒了顾锦城,他迅速在身上点穴止血。脑中开始思考应对方法。 姜芷珊步步逼近,顾锦城不知不觉退到了擂台边缘。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决定冒险一搏! 姜芷珊正抬剑刺向顾锦城,他一个跳跃闪到姜芷珊的身后,随即一道火球打向姜芷珊。她堪堪抗住,擂台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大风,大风形成风龙的形状,直奔着姜芷珊而去! 她正欲往左侧躲避,却发现周围全部都是火球,她灵机一动想到头顶还有一条路,却没成想顾锦城就在这里等着她上钩。 又一条飓风形成的风龙在头顶等她,强大的风龙从天空中将姜芷珊狠狠拍下擂台。 这一场,顾锦城大胜。 齐南云调理完回来,眼看顾锦城大胜:“呜~阿城好样的!” 顾锦城看向林苍术,林苍术隔空递给他一个大拇指。 “承让!”顾锦城抬手行礼。姜芷珊点头,便回去调整状态了。 这边,柳韵娇媚开口道:“苍术师弟,你这两个徒弟,当真是年少有成。尤其是这个顾锦城。” 柳韵虽然是宗主,但她的辈分与林苍术一样,合该叫一声师弟。“哈哈,柳师姐所言极是,都是我教的好。”林苍术很是不谦虚。 各大仙尊嘴角一抽,竟没有一个接话的。 林苍术也不觉得臊得慌,他倒是有些担忧顾锦城身上的剑伤。仙器不同于普通兵器,它的伤害高出普通兵器一大截。 林苍术喝茶的手微紧,一张紧抿的红唇暴露了他的担忧。 顾锦城在台下迅速调整身体状态,准备迎接最后一场大比。宋以这个人,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必须想个办法,不能跟他硬碰硬! 因为比赛有规定,不能食用丹药。他只好半褪衣衫,将事先准备好的布条,紧紧缠绕在受伤的肩膀上。少年因为常年练剑的原因,身上全是结实有力的肌肉,浑身的肌肉却不突兀,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因为疼痛的原因,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整个过程他咬牙一声不吭。 因为没有给参赛弟子准备房间,他只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褪衣疗伤。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顾锦城皱着眉将衣服穿好。 林苍术也注意到了,场中的女弟子目光炙热地停留在顾锦城的身上。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不满,就好像属于他的东西,被人觊觎,时刻担心被他人拐走一样。 顾锦城注意到林苍术的目光,他朝林苍术笑了笑。 林苍术拿过茶杯轻抿一口,目光 并未在他身上多留。 师尊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吗? 他哪里惹师尊不高兴了吗? “最后一场比试,顾锦城对战宋以!” 顾锦城来不及多想,只能上了擂台。宋以站在擂台上,他眯着眼睛,“顾锦城,虽然你侥幸打败了他们,但你今天,注定会输在我的手里!” 顾锦城面色如常,仿佛他放了一个屁,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以前认识你?”他顿了顿,“你仿佛对我有恨意。” 宋以走近顾锦城,靠在他的耳边,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森然开口道:“你这个狗杂种,你不配知道。” 顾锦城眯起一双星目,也不恼,“你最好有这个实力来承担你说出的话。” 宋以嗤笑冷声没说话。骤然拎起手中的佩剑冲向顾锦城,顾锦城抬剑格挡,却因为力度导致虎口发麻。他不敢丝毫怠慢,宋以招招皆是杀招。一时间让人觉得这是生死之战。 易弘深的眉头紧蹙,宋以的杀心未免太重。 林苍术也是直皱眉头,时刻准备出手保护顾锦城。 顾锦城步步防守,宋以的攻击渐渐弱了下来。顾锦城手指微动捏了道土灵符咒,只见宋以身边突然出现土墙,将他环环围住! 宋以抽身未果,只感觉土墙内热气腾腾,身上瞬间大汗淋漓。他冷哼一声,剑身夹杂着灵力,一击将土墙击碎! “顾锦城,你就这点能耐?”宋以嗤笑。 顾锦城冷哼:“对付你,足够了!”他持剑靠近宋以,招招逼向宋以。 一时间擂台上狂风骤雨,吐沙漫天。突然众人看不见擂台上的两人,只能看到漫天的飞沙。 由于大比定下的规则,擂台外设立了保护机制,此时保护结界自动开启。里面的人能出来,外面的人靠近不得。 此时结界内。 “顾锦城,你死定了!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宋以狰狞着脸,一双瞳孔发红,显然是动了怒。 顾锦城接下杀招,“你搞什么鬼了!” “我不过是让你那宝贝师尊看不到也听不到罢了。”宋以狰狞一笑。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宋以!” 宋以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我的确不是宋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的,好师兄!” 顾锦城眯眼:“你到底是谁?”他实在想不到他到底得罪了哪个师弟。“你把宋以怎么了!” “他啊,吃了。肉质肥美,香醇可口。”宋以嘿嘿一笑,“你也应该很好吃。” 顾锦城浑身一凉:“你是妖兽?” 宋以闻言突然暴走,一张脸狰狞不堪,“都怪你!都是你那师尊!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挥剑砍向顾锦城,突然暴走下的‘宋以’战斗力非常,顾锦城防守吃力,身上顿时出现大批伤口。 刺红的鲜血仿佛刺激到‘宋以’,他反倒觉得佩剑碍事,伸出尖锐的狼爪直掏顾锦城的心脏! 顾锦城堪堪守住致命的心脏,却也被抓到胸口,那胸口的伤口冒着黑血,显然是有毒! “你哪点比得过我,你个废物!” “为什么他从不看我, 为什么!” 顾锦城倒在地上,他的口中呕出鲜血,那血隐隐冒着黑气! “到此为止了。”宋以狞笑着渐渐靠近顾锦城。“一切都结束了。” “高才英…”顾锦城又吐出鲜血,他此刻必须拖延时间,趁其不备。 “还不算太傻啊,这下你死也…”不待高才英说完,顾锦城拼尽全力凝结出风气法力,一股大风吹得高才英后退几步。那风越来越大,将高才英搞出的风沙吹散。 此刻众人皆看清结界里的一切,顾锦城浑身鲜血淋漓躺在地上!‘宋以’弯腰驼背,一双修长狰狞狼爪赫然在目! “锦城!”林苍术喊道。 “顾锦城!”宋以同时愤恨出声。他冲向顾锦城,伸出长爪狠狠掏在顾锦城的胸口! 顾锦城的胸口瞬间被掏出一个大洞! “锦城!” 林苍术迅速飞身上前,一掌拍在结界上,那坚硬的结界,瞬间应声破碎! 墨轩也第一时间赶到,他掌中凝结灵力,一掌拍在‘宋以’身上! 林苍术迅速将顾锦城抱在怀里。木灵力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体内。 “师尊…咳咳咳。”顾锦城呕出鲜血,胸前的血洞有笔筒那么大,正往外涌着血。 “别说话,锦城,先别说话,师尊不会让你有事的…”林苍术迅速脱下外衣,堵住血洞。木灵力迅速修复顾锦城的身体。 “师尊,我好累啊,想睡觉…” “阿、阿城…你别吓我啊!”齐南云跪在顾锦城的身边,眼泪从他的眼眶涌出。 一直缩在顾锦城衣衫里睡觉的醉梦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醒,只见顾锦城的衣袖里鼓囊囊地乱动。 “锦城,别睡!先别睡!”林苍术一双朗眸隐约能看到泪光,嗓音焦急又夹杂着颤抖,他颤抖手修复顾锦城的伤口,另一只手摸着顾锦城的头。 “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被这一嗓子吸引了目光,纷纷看向从顾锦城的衣袖钻出来的生物。 醉梦地鼻子拱来拱去,爬上顾锦城的胸膛,着急道:“主人,你怎么受伤了!” 突然,被众人遗忘掉的‘宋以’发出一阵哄笑,“真是一幕师徒情深啊。” 齐南云大吼:“你个滚蛋,我杀了你!”他持剑朝着‘宋以’冲去。 “来啊!废物,你敢吗?!” 溥尊迅速拦住齐南云。 他没再看向齐南云,朝着林苍术大吼:“林苍术,你可后悔了?我比他们都强!都强!” 林苍术将顾锦城抱起,轻轻放在软塌上,闻言看向他:“高才英,本尊最后悔的,就是没一掌杀了你。” “杀了我?你还不如杀了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我被你亲自送到戒律堂,他们出口侮辱我,说我痴心妄想!那群混蛋将我的灵根废除扔到蛮荒之地,没了灵根的我就是个废物,一只畜生都敢欺辱我!” 林苍术冷声道:“那都是你自找的,早在幻境之初你就对顾锦城下手,妄想置他于死地!” 高才英恨声道:“我哪里不如顾锦城!他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他凭什么抢了我的位置!” “你哪里都比不上 他,是不是本尊给了你莫名的自信,才让你觉得本尊会收你为徒。你这种人自私冷漠,狂妄自大。你不配做本尊的徒弟!” 高才英不断大笑:“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我们伟大的林仙尊。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顾锦城啊!” 林苍术不由得愣在原地。 “你XX妈少胡说八道,是你嫉妒别人,心思歹毒,少满嘴喷粪!”齐南云吼道。 岑沽冷声道:“将高才英带下去问审。”他看向易弘深,“易宗主,高才英混入天道宗,此事你得给我们一个答复。” 易弘深沉声道:“那是自然。” 高才英被押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林苍术!你不配做师尊,连自己徒弟都保护不了!” 林苍术一言不发,转身将人带走,一瞬间没了身影。 …… 林苍术将人带回了源九溪谷,顾锦城紧阖双目躺在床榻上,血洞已经被堵上了,却还是皮开肉绽。他的身体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顾锦城昏迷后,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林苍术颤抖着贴近顾锦城,“师尊…你在哪…弟子找不到你了…” 林苍术握紧他的手:“锦城,师尊在这,别怕。” 忽然顾锦城身体抽搐,大片大片的皮肤呈现出黑色。 不好!妖毒扩散了! 林苍术用灵力消散他身上的妖毒,却没有丝毫作用!顾锦城身体虚弱,药性太冲,不适合药物治疗。可如果任由不管,不死于失血,倒死于中毒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林苍术想起之前看过的秘闻。妖毒强横,轻微入体可用灵力逼出。若毒入全身,便只能换血了!将妖毒引去他自己体内,他再将妖毒逼出排走!这个方法可行! 林苍术迅速布了个结界,防止人来打扰。他迅速查阅秘术,待查阅后,他将顾锦城扶起,一道金光成球将二人围了起来… …… 顾锦城做了个梦。 梦里他走在大雾中,周围寂静一片,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师尊,您在哪里?” “南云!” 他跑了起来,周围依旧是虚无缥缈。呆的久了,渐渐的一丝恐惧涌了上来。 “有人吗?” 突然面前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师尊!”他朝那道身影跑了过去。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他淡笑道:“是锦城啊。” “师尊你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去吧。” 他淡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过来吧。” 顾锦城笑着跑向林苍术,可渐渐他发现了不对劲,无论他跑的多快,却还是追不上师尊。 “锦城,快来。” “师尊,我、我追不上你。”他跑的太快,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顾锦城连忙爬起来,再抬头却发现林苍术不在了。 “师尊!你在哪?弟子找不到你了。”他惊恐着环绕四周,依旧是虚无缥缈。 他瞪大眼睛,语气带着哭腔,颤抖着身子道:“师尊你回来,我害怕!我不奢求你的爱了!求求你回来!” 顾锦城感觉到呼吸不畅,像有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他只能拼了命地吸气。 第三十章 抬头仰望四十五度天空的悲伤 顾锦城猛地坐了起来,胸口传来阵阵疼痛,照比之前却好多了。他环顾四周,是师尊的寝殿。 师尊呢?师尊去哪了? 顾锦城挣扎着起身,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地走路声。一人绕开屏风走了进来。 “阿城,你醒了。” 齐南云见顾锦城下床,连忙将手中的餐盘放下,搀扶顾锦城起身。 “师尊呢?”顾锦城着急问道。 齐南云迟疑一瞬,说道:“师尊替你疗伤,灵力衰竭,去闭关恢复了。” 顾锦城眯眼,装作无意地问:“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月…” “我昏迷了半个月,师尊闭关了半个月!什么灵力枯竭需要闭关半个月?”顾锦城激动起来,牵动了伤口。 “刚醒,吵什么?”林苍术声线平稳,从屋外走了进来。 顾锦城起身朝着林苍术走过去:“师尊,你可有哪里不适。” 林苍术道:“受伤的是你,这句话应该为师问你。” “弟子已无大碍。” 林苍术摸了摸顾锦城的脑袋,“那便好,你灵力暂失,去吃饭吧。” 齐南云闻言将餐盘端了过来,顾锦城接过,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林苍术转身欲离开,顾锦城连忙问道:“师尊你去哪?” 林苍术并未回头:“你墨师叔找为师有事,为师去去就回。”话毕直接离去。 林苍术背对着他们,嘴角有血淌下,待走出源九溪谷,才没忍住咳嗽出声。 他将顾锦城体内的妖毒吸入自己体内,没料到竟如此剧毒。前七天他连床都下不来,后七天日日咳血,身体虚弱不堪。 走出源九溪谷,烈日炎炎似火烧,灼热着他的皮肤,他感觉身体虚晃,终于没忍住晕了过去。 在晕倒前,有人接住了他,他仿佛在耳边听到一声轻叹,随即深沉的晕了过去。 …… 林苍术悠悠转醒,他缓了缓神,身体并没有传来不适感,脑中记忆回笼。他担心顾锦城醒来见不到他会着急,所以他从闭关中出来,后来安慰好顾锦城,走出源九溪谷晕了过去。 “醒了?” 林苍术这才看向那边,墨轩坐在一旁的软塌,在同墨净喝茶。 他揉了揉眉骨,“师兄…” 墨净冷哼一声:“你倒是心大,在外面都能晕倒。” “是,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林苍术扬声开口。 “别介,可别谢我们,不是我们救的你,是师尊。” 是师尊,原来那道叹息声是岑沽。 那边一直沉默的墨轩有些欲言又止,“师弟…”他看向林苍术,斟酌片刻开口问道:“你可是喜欢顾锦城?” 闻言下床倒水喝的林苍术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好悬没在陆地上淹死,“咳咳,师兄何出此言?” “我听墨净说过,你们一起沐浴过。之前你们也承认在一起沐过浴,这次你又舍身救他…” “打住,师兄,我们只是正当的师徒关系。锦城是我的徒弟,他受伤我理所当然要救他。”林苍术满头黑线。 墨净冷哼:“恐怕顾锦城不这么想。” 林苍术啧地一声:“你成天像个长舌妇,胡乱猜测什么?” “你!”墨净一双俊眸带着恼怒,“蠢东西,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吗?” 林苍术连忙捂住胸口,墨轩见状斥道:“行了墨净,不要胡乱猜测。” 墨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林苍术嘀咕道:“像个小姑娘,不知道的以为你吃哪门子的醋。” 墨净的身形一顿,咬牙切齿地大步走了。 成功膈应到墨净,林苍术心中舒缓了一口气。 墨轩失笑道:“你非得刺激他一下吗?” 林苍术哈哈一笑,又往嘴里灌了一杯水。 从墨轩那处离开,林苍术回到源九溪谷。顺着阶梯型瀑布流下积攒成的河水正冒着冷气,岸边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花,河岸边堆积着各种形状的石头,成群结队的锦鲤在水中嬉戏。 一人从殿内中走了出来。 “师尊!” 林苍术走到树下,在老木矮椅上坐了下来。“锦城,过来坐。” 待顾锦城坐下,林苍术说:“身体可好些了?还疼吗?” “师尊,弟子真的好多了,倒是您…” “为师是化神期修士,不过是灵力暂时衰竭,能有什么事。” 顾锦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踌躇道:“弟子身上的妖毒…” 林苍术温柔笑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为师将你体内的妖毒排了出去。” 顾锦城闻言“哦”了一声,“高才英现在羁押在戒律堂,仙尊将他交由师尊处置。” 林苍术轻皱眉头:“他是怎么变成狼妖的?” “他被长老废除了 灵根赶下山,在回乡的路上碰到了危险,一只未化人形的狼妖见他周身并无灵力,欲将他吞入肚中。在吞噬过程中反被高才英吞噬了身体和灵魂。那狼妖也算有些道行,距离修炼成人形也不过几个月,白白便宜了高才英。后来高才英欲混入天枝宗,将外出历练的宋以杀害,披上了人皮混入了天枝宗。” “师尊,该怎么处置他?” 高才英这人心思歹毒,不走正路。若是心软将此人留下,他卷土重来,死的便是他们。 林苍术冷声道:“本尊不想在康靖大陆见到他。” 顾锦城道:“好的师尊,弟子明白了。” 此时一道传信纸鹤飞了过来,林苍术伸手接过,纸鹤在空中投映出字:清婉宗姜芷珊来访。 “请进来吧。”林苍术隔空转音到峰下。 顾锦城神色凛然,犬牙咬在红唇上。 林苍术回到凉亭内,准备好茶水点心。姜芷珊的身影出现在院内后,看到这样一副场面:男人身着玄衣锦袍,面容是气宇不凡,仪表堂堂。身形端坐在石凳上,一双朗目专注看着茶杯,正悠然自得地倒着茶。院内的大量竹林,成了那人的背景。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 姜芷珊被眼前的一幕惊在原地,一张白皙的鹅蛋脸透着薄红。 林苍术注意到来人,“坐。” 姜芷珊不知自己如何坐下的,她的少女心思不知不觉写在了脸上。“师、师叔,好雅兴。”她环顾四周,“这院子是您设计的吗?” “是啊,可好?”提到这他可就有说不完的话题了。 “您设计的真棒!” “可会下棋?陪本尊下几场。” 姜芷珊点了点头,在逐渐的聊天中,她慢慢没那么局促。“我的棋艺不精,恐师叔不能尽兴。” “没关系,本尊让着你。” 这话一出,姜芷珊的脸又粉里透着红。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坦然自若。 林苍术挑眉,手里温热的茶降温后从桌上推给她。 这孩子怎么总是脸红,从外面进来太热了? 姜芷珊的眉间带着些许稚嫩,林苍术心中有些好奇,但也觉得不能问女生年龄不礼貌。可即便是敷衍相亲,也是应该互 相了解一下对方。 “芷珊,你今年芳龄几许?” 师叔问她的年龄了! 姜芷珊红着脸,“今年十七了,我拜师尊已经十多年了。” 林苍术好悬没噎死自己。 乖乖,未成年! 原身差不多已经有百岁了吧,柳韵这婆娘可真下得去手,徒弟这么小就往外送! “师叔,你怎么了。”姜芷珊欲起身顺顺林苍术的后背,林苍术抬手拦住,姜芷珊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 顾锦城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他冷然盯着姜芷珊的手。 师尊同人见面他本不应该靠近,可他心中就是总想着,师尊会不会和姜芷珊私定终身。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院中。 林苍术呆愣间,姜芷珊连忙松开他的手,“师叔,我…下意识就…” 林苍术拿起茶杯掩饰尴尬:“无事。” 很尴尬的一幕,在顾锦城眼里,二人却是浓情蜜意,坐在凉亭中的两道身影莫名的融洽。这一幕在他的眼里刺眼极了。 待姜芷珊走后,顾锦城才走上前。他语气有些僵硬:“师尊,您同姜师姐聊的怎么样?” 林苍术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走向屋内,“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绷紧,能看出他结实的后背线条。 顾锦城站在原地,眼底透出几丝贪婪,转瞬而逝,随即跟了上去。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夜晚即将来临。林苍术瞧见桌上的拍卖得来的药材制作成的药酒,一时间也起了品尝的念头。 他拿出酒瓶倒了两杯,递给顾锦城一杯,“尝尝你酿造的药酒。” “师尊,宗规不许弟子饮酒。” “不让宗规知道就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师尊我又不会告发你。你受了伤,喝点药酒对身体好。” 顾锦城成功被林苍术洗脑,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实话并不是很好喝,但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俩人短短时间就喝了半瓶。 …… “这药酒的酒劲儿还挺大哈。” “是啊,师尊…我怎么感觉地在旋转呢?” “那你是醉了!” “这样啊…” “好像是在旋转…” 好困。 林苍术晃晃悠悠地朝床榻走去,一头歪在床榻上。 顾锦城睁着弥蒙的双眼,走向林苍术,“师尊,你怎么睡觉了,天还没、 没黑呢。” 此时天空蒙蒙亮,已经是后半夜了。外面依稀下起了小雨,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窗沿上。 顾锦城此刻也困得泪眼朦胧,将鞋一踢爬上了床榻。 ……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待顾锦城沐浴回来。林苍术臊的满脸通红,不敢看他,慌不择路大步朝院内的温泉水而去。 由于他做贼心虚,并没有发现顾锦城满脸通红,脸上的表情带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欲求不满。 而林苍术更不知道是,顾锦城的学习能力很强。他站在窗外,情不自禁学着他的样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亵渎了他。 林苍术在泉水下又舒缓了一次,顾锦城也在殿内同他一样。不同的是,顾锦城的脑子中全是他的脸。 林苍术回到殿内,两人相安无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苍术是个聪明的人,今日早晨的事,绝不是碰巧。他们昨夜喝完那药酒,就发生了这事,定然是跟这个酒脱不了干系。 林苍术捂嘴咳了一声:“锦城啊,这药酒你是拿什么泡的?” “枸杞、红花、人参,都是一些很常见的药材。还有师尊你拿来的东西。” 林苍术心中咯噔一下,那药材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苍术看向桌上那透明酒瓶,里面的药酒早就喝完了 “呕…” “师尊你怎么了!” “拿、拿走,把它扔了。”林苍术边干呕边指挥顾锦城将药瓶扔掉。 顾锦城闻言大步走过去将酒瓶收了起来,他缓慢有力地顺着林苍术的背。 林苍术想死的心都有了。 怪不得溥尊看他的眼光会是那样!还有那个来送拍卖品小厮!屋内好像还有两位‘声乐老师’吧! 他们一定以为他不行! “我可以死亡,但不可以社会性死亡!”说罢,他就要往殿内的柱子上撞。 顾锦城连忙拦住林苍术,他害怕地声音颤抖:“师尊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苍术目光呆滞,两眼无神。他这一世英名,毁在了兽王根根下。 他决定说出实话,这个打击他一个人承受不来,“锦城,之前喝的药酒,是虎鞭制成的。” 顾锦城闻言一愣,一张脸也绿了起来。 如果有人来,就能看到殿内有两个成型的雕塑一动不动,抬头仰望天空仿佛在思考人生。 第三十一章 异域风情 千年前魔族人丁兴旺,在魔主的带领下,魔族日渐昌盛。 每任魔主都会由魔印选择,魔印无识无感,没有人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得到魔印的青睐。魔印可以给魔带来至高无上的地位,可同样也会有利有弊。 “娘亲,求求你啦,让我出去玩吧,整天待在这里我都要疯了!”少年的嗓音清晰可辨,他的面容品貌非凡,精细的像个娃娃。 女人叹了口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不要给你爹爹添麻烦,好吗?” 少年失落地低下头。女人见状,摸了摸他的头,“娘亲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酒酿丸子好吗?” 少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那也行,谢谢娘亲。” “哥!我来找你玩啦!”远处传来一阵呼喊,人未到声先到。 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慢跑过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一串。“魔后安好!” 女人淡笑点头:“正好安宁来找你,你们先玩,我去给你们做丸子。” 少年接过糖葫芦,笑着点头。 …… 夜晚,少年捧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带上一些酒酿丸子,去往魔主殿。 爹爹近日繁忙,娘亲做多做了些丸子,给爹爹送去! 房殿闪过一个漆黑的人影,那人影越靠越近。 “呜!” 少年只来得及呜咽一声,手中拿着的盒子落在地上发出闷声。眼中一黑晕了过去。 …… “你就是他的儿子?” 少年悠悠转醒,他浑身无力。手脚被带有灵力的绳子绑住,他用力挣了挣,那绳子却越来越紧。 “别白费力气了。”那人将少年的脸抬了起来。“你长得倒是像她。” 谁?他还是她? “你是谁?”少年看向那人,俊美的脸上没有他料想中的慌张。少年遭遇了绑架,反而质问起绑架他的人。 “本座姓伍名尊,唯吾独尊!” “哦?你就是那个叛徒。” 伍尊眯眼,他不屑地轻哼一声,一张阳刚的脸上充满了冷漠。他接下来的动作和他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差径庭。他将手伸向少年的脸,轻轻抚摸着。“你的眼睛跟她真像啊…但你欠揍的表情让本座想将这双眼睛挖下来。” “拿开你的脏手。”他转头避开他的手,“你若是碰我一下,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伍尊不屑冷哼:“本座想得到的,从来不需要你们给。本座会亲手去夺!” 少年没有之前向母亲撒娇幼稚的神态,面上充满了嘲讽,“你想要魔主之位?简直痴心妄想!” 伍尊强壮的身体靠近少年,“你现在沦落到本座的手里,你若是缺个胳膊,瘸个腿的,全凭本座心情。” “你敢吗?魔宫十三殿施加下的威压,你敢吗?” “本座倒是忘了你有护体结界。”伍尊手指顺着少年的脸滑到锁骨,将他的衣襟扯开,“可如果是这样呢?护体结界察觉不到危险,根本没办法触发吧。” “滚开!脏东西!我会杀了你的!” 伍尊不骄不躁地笑了笑:“鸡都没杀过,你杀过人吗?你敢吗?” 少年瞪大猩红的双眼,“我保证会杀了你。” 伍尊起身后退几步,“逗逗你罢了,本座对男人可不感兴趣。”说罢他转身离开。 …… 少年不知被绑了几天,为了防止他逃跑,周围设立着结界,那结界让他分不清日升日落。周围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厮杀的声音。 失踪多天的伍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把将他薅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令少年睁不开眼,待他缓过,便看到周围一群魔兵,打头的是他的父母。 娘亲隔空递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父亲并没有看向他,他一身战铠,手持藏蓝色的宝剑,目光森然看着伍尊。 “怎么样,你儿子的性命,抵得上魔主宝座吗?” “你怎么能这样!”女人着急的斥问。 伍尊看向她,眼底的情绪捉摸不透,“元菱…” “废话少说,你若是现下放开吾儿,本王给你留个全尸!”魔主手中持剑,剑身感知到主人的怒气更加发亮。 伍尊拽住少年,“魔主大人,现下你的儿子在本座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 “不如你我二人单挑一场,本座死你儿子活,你死魔位是本座的。” 魔主道:“那便来吧!” 伍尊一道灵力打向魔主,魔主抬剑扛下攻击,一时间天空大亮,全是灵力轰出的灵光。 不知打了多久,因着少年身边的结界,女人靠近不了他,她着急地道:“别怕我的儿,你爹爹会赢的。” 少年坐在地上,闻言点了点头,“娘亲别怕,孩儿无事。” 那边的伍尊同魔主打得不可开交。时间越来越久,伍尊逐渐有些吃力,他闪身避开魔主的攻 击,魔主紧跟其后,招招灵力强盛,欲治他于死地。 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得想个办法! 伍尊余光闪过地下,他迅速做出决定,朝着地面闪身而去。 伍尊迅速来到少年身边,那结界视他如无物。魔主紧跟在后。 “你不是想要儿子吗?接住了!”话毕,他一把将少年扔向魔主。 魔主来不及反应,他连忙调转朝着他们的佩剑。他接过少年,一道白光闪过,肩膀处传来剧痛! 伍尊趁机一道灵力打向魔主,将他的胳膊齐根斩下! “爹!” “郎白!” …… “啊…”林苍术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梦中的鲜血淋漓仿佛还存在眼前。 林苍术浑身是汗,缓过片刻。他从空间中拿出天命镜,平平无奇的镜身闪着微光。 “是你的原因吗?” 魔族,竟然是几百年前的魔族。为什么他会看到魔族发生的事,原主是魔族人吗? 这般猜测,林苍术头疼欲裂。从床榻下来,出了殿内。他走到温泉池处,将外袍褪下进了池内。 泉水根据他的体温调整,温暖的泉水逐渐令他冷静下来。 天命镜会令人在梦中回溯过去,那梦中发生的过去,一定是跟原主有关。想找到魔族所在位置,细来想想,却没有一丝的头绪。甚至梦中的一切逐渐有些模糊。 刚睡醒的时候,还能记起梦中人的模样。现在回想起,那些人物仿佛戴着模糊马赛克面具。 记不起来,干脆就不想了。 所幸无事,林苍术下了峰来到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可能是时间来得巧,再过半盏茶的时间有节目表演。 酒楼充满中式风格,是五座楼连成一体的三层建筑。精致的雕花雕刻在扶手上,最前面摆放一架古琴。桌上的菜肴芳香四溢,垂涎欲滴。 舞台上响起音乐,有众多舞娘上了台。她们身着敦煌款式的上衣坦领、下衣齐腰襦裙,衣服上有繁复的印花,十分充满异域风情。 为首的女人最是吸引眼球,挑高的身形使她在舞台上最显眼。盈盈一握的腰肢,在随着舞曲性感地扭动,可谓是一场视觉盛宴。 一舞必,台下的人疯狂往舞台上扔宝石金银。 “乌璇!” “乌璇今晚有空吗?想带你去游船点灯。” 林苍术看的那叫个一脸茫然,他来的是酒楼没错吧,不是赤橙黄绿青楼吧?! 乌璇抿唇一笑,白嫩的皮肤透着微红,她低下身一路将白银宝石捡起。 乌璇离林苍术越来越近,低下身单薄的衣服隐约漏出平坦胸口。正值初秋酒楼内并未续暖,林苍术能瞧见她身上轻微凉出的鸡皮疙瘩, 他连忙转移视线,拿出银钱递给乌璇,并从储物戒拿出一套玄色外衫。 乌璇一愣,林苍术刚递出衣衫就有些后悔了。你说你递给她衣服干嘛,万一她不接,你岂不是很尴尬。再说哪有女子能接陌生男人递来的衣衫啊! “多谢公子。”乌璇接过外袍,将外袍搭在身上。朝着林苍术抿唇一笑,便继续接过他人递来的金银和首饰。 林苍术悄然缓了口气,低下头吃菜。不一会儿第二场的表演开始了。 接下来的表演看的林苍术眼花缭乱,不过乌璇再没上过台。林苍术心想,可能她一天就一场表演。 之所以眼花缭乱,也有可能是酒楼自家酿造的竹叶青度数太大。林苍术喝到晚上,表演终于结束。 时间太晚了,酒楼内逐渐安静下来,林苍术在酒楼开了个房间。 酒喝的他有些不适,他只好将酒气从体内排出。排出酒气并没有让林苍术舒适一些,相反他很想去院外吹吹冷风。 林苍术沿途来到酒楼后的小院,突然草丛里传来声音。他凝神仔细一听,竟然有俩人在草丛里玩游戏。由于听力一决,二人颠鸾倒凤玩游戏不堪入耳的话,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林苍术满头黑线,转身迅速离开。 没了可去的地方,可实在想吹吹冷风,林苍术一个飞身跃到屋顶上。 凉爽的秋风轻抚着面颊,令头脑越来越清晰。树木随着秋风的步伐传出阵阵声响。头顶的月亮没那么圆,想来应该是十五,毕竟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林苍术双手枕在脑后,在那神游天外。突然传来一声哽咽,在寂静的夜里很是突兀。 林苍术应声望去,一处院落的庭院坐着一个女人,同他一样看着天上的月亮落泪。由于是背对着他,并不能看清楚脸。 女人哭了一声便没了动静,如不是她时不时用帕子擦脸,林苍术甚至怀疑刚才那声哽咽是不是她发出来的。 “你哭什么?”林苍术依旧躺在房顶上枕着双手,只微微侧头看向女人。 女人被这一声惊到,她慌忙转过身四处查看。 “是你啊。”竟然是白日里第一位出场的异域舞姬,乌璇。 乌璇终于找到了发声者的位置,她含水的眸子中滑出一滴清泪,“您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并不恐惧,林苍术从房顶上跳了下来。“酒喝的有些上头,睡不着。” 乌璇将脸擦拭干净,“您白日里喝了不少酒,为何身上没有酒气?” 林苍术抬袖闻了闻,好像真的没有。他看向乌璇,并未回答:“你不怕我是坏人?” “公子清新俊逸,又出手阔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林苍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的确没恶意。” “公子喝了酒定然不舒服,我那处恰好有醒酒汤,这就给您端来。” 没过一会,乌璇端着醒酒汤来到院内。林苍术接过醒酒汤,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您是哪位峰中的仙尊吗?”乌璇问道。 林苍术道:“你是怎么知晓的?” “您递给我的外袍领口处写着卫道二字。” 林苍术点了点头。想起在房顶上看到的一幕,“你刚才为什么哭?” 乌璇闻言望了眼月亮,神情有些落寞,“我想家了。”她顿了顿,恍若无人地说道:“我的家在遥远的国度,我离开家已经十来年了。我在这里做舞姬生活,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银钱。今天,是我娘的祭日。” “节哀。”他眼下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也不勉被这几句话激起了回忆。他上辈子是个孤儿,总是过颠沛流离的日子,终于日子有了光明、有了盼头。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不知道何时能够回去。这么一想,他好像从来不属于任何地方,他从来没有稳定的家… “你知道吗,每个人在投生之前,都会查看很多人生剧本,然后选择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剧本投生。”林苍术目光灼灼地看着乌璇。“既然反抗不了生活,那倒不如享受它。” 乌璇被他的目光感染,一种名叫生机的种子种在她心上的土壤,给了她莫名的勇气面对人生。“公子…” 林苍术抬眼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在院中坐的久了不免有些发冷,他起身道:“更深露重恐夜里着凉,姑娘早些回去歇息罢。” 他跃上屋顶打算原路返回,只留下一句:“如果有事,可来卫道宗解语峰找本尊。” 乌璇站在院内,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 第三十二章 希望顾师兄可以记住我 “顾师兄,你有时间吗?”面目清秀的女弟子围在顾锦城的身边,红着一张脸。 顾锦城皱眉:“你有什么事吗?” 齐南云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疯狂给他使眼色:你丫别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好不好!桃花运啊桃花运! 顾锦城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 “我……我叫晓芸,希望顾师兄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晓芸将手中的物间递给顾锦城,是一枚传音符。 顾锦城看向传音符,符纸表面粗糙,文字模糊不清。虽然能用,但还是能看出来绘符之人基本功太差!顾锦城这般想着,实话还是说了出来,“你应该多加练习绘符,以你入门的时间算,画的实在是太差。” 齐南云向天扶额。还能有师妹喜欢你算他输! 果然!晓芸的眼眶瞬间涌出泪光,她呜咽一声,攥紧传音符一溜烟跑了! 齐南云眼角一抽,忍不住想问:“阿城,你是故意的吧。” 顾锦城看都没看他,“难道画的不差?” 啊对对对。您老说的都对! 顾锦城垂下星眸,一言不发地走了。 “阿城等一下。”齐南云叫住顾锦城,“这是上次大比第一名的奖励。柳宗主让我转交给你。” 顾锦城停下脚步,转身沉默将奖品接过,转身欲走。 “你去哪?” 顾锦城头也不回:“去见师尊。” …… 顾锦城到达源九溪谷时,林苍术正在吃饭。“锦城你来了,吃饭了吗?” 顾锦城摇头。他很喜欢此刻师尊给他的感觉,白皙的脸带着热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拿着玉筷。 那双修长的手指…那双手… 林苍术眼看顾锦城脸越来越红,不由得疑惑:“叫你吃个饭你脸红什么?” “啊?没有啊师尊。”顾锦城避开视线不敢瞎想。他连忙转移话题,“这是大比获得的奖品,想送给师尊…”龙吟魔丝和乾坤砂被装在盒子里,隐隐有光从盒子里透出。 林苍术开口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顾锦城连忙道:“原本想送给您更好的,但是您好像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更有意义…”他慌忙转移视线。 林苍术一愣,道:“锦城你有心了。” “师尊喜欢就好…” 林苍术看着顾锦城发红的面容陷入了沉思。不是他自恋,也不是他多想。就是不由自主想起墨净说过的话,锦城他…喜欢自己? “师尊你在想什么?”顾锦城无意间对上林苍术目光,心中咯噔一下。师尊若有所思,一直打量着他! “你……” 林苍术的思绪突然晃回,这怎么开口问啊!万一得到否定的答案,岂不是显得他很自恋! “弟子还有事,先……”话音未落,一名弟子匆匆赶到,着急开口:“仙尊,墨师叔让我紧急赶到通知您!有大量妖修在泗汝州出现,肆意屠杀!各个宗门都已出动,在现场守护平民!” “走!” …… 林苍术和顾锦城到达现场时,大街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碎肉!“这是什 么情况……”林苍术喃喃自语,现场发生的一切,仿佛在他眼前又经历了一次。他看到人们尖叫哀嚎地胡乱逃命,却依旧没办法摆脱致命的一击。 “师尊!” 林苍术骤然被顾锦城喊醒,下一刻远处传来大片脚步声。“林师弟!”林苍术看向发声处,是柳韵。她的身后跟着一众弟子,面上皆是凝重。 “现在是什么状况?”林苍术紧皱眉头。 “妖族被赶到蛮荒之地后,老实了一段时间。各个宗门就懈怠了不少,在今日一早,他们破坏掉禁锢结界后直奔泗汝州,进城便大肆屠杀,等我们接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是晚了……”柳韵皱眉,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 “他们好像筹谋已久,定然有利可图。”林苍术思虑下开口,“周围还有别的地方遭到屠城么?” 柳韵摇了摇头,道:“的确像你所说那样,只有泗汝州受到妖修祸乱!” “情况有些严重,其他人呢?” “司徒翰同天枝宗在北面……”突然一道哀嚎响起,一个妖修正追杀平民! 就在妖修即将得手时,一道白光打向他!那妖修仿佛有防备,就地翻滚躲开一击。那妖修浑身发黑,一道道的红丝布满他的脸上、身上。他朝着众人妖肆一笑,立马转身离开。 “追!留两个人在此安抚平民!” 在场的十多人拎着佩剑追赶上去,追赶了半天,那妖修腿上仿佛打了奔跑符咒,一溜烟跑的飞快。 那妖修将他们带到一处府邸,将大门推开,大门传来年久造成的“嘎吱”声,朝着他们露出僵硬的笑容,闪身进入便没了影子。 众人站在府邸门外,顾锦城道:“他好像刻意将我们引到此处。” 不置可否,这妖修擅长跑路,却总是在他们跟丢时,刻意跑的慢些等他们。 姜芷珊道:“我们要进去吗?” 林苍术道:“恐怕将我们引来,他们就猜到我们一定会进去。” 果然,府邸内传来阵阵哭声。即便是在白日里,那哭声也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场的都是清婉宗女弟子,只有林苍术和顾锦城是男人。此刻他们的表现便格外重要。 林苍术硬着头皮在哭声中开口:“你们留在府外寻找支援,本尊与锦城进入。” 柳韵皱眉:“不可,若是他们计划将我们分开,就着了他们的道了。我们一起进去,人多力量大!” 林苍术在心中苦笑,人多也容易误了事。拗不过柳韵,他只好上前推门。大门随他的动作传来瘆人的响动,林苍术头都麻了。 大门被用力推开,众人这才瞧到里面的状况。庭院内奢华的建筑,大片美轮美奂的鲜花。跟外面血腥的场景相反,给人一种这里还住在人的错觉。 柳韵折下一朵花,道:“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像哪里都不对。” 顾锦城心细如发:“这里是晚上!” 晚上!众人这才发现,庭院上空漆黑一片,整个府邸灯火通明! “怎么可能……” 突然,府邸灯火熄灭,没一 会又亮了起来!这般闪着,突然整个府邸暗了下来,整个府邸与环境融为一体,什么也看不清。 正待上前查看,一间屋子亮了起来,有很多人影走来走去! 在场的人哪经历过这个,林苍术亦是!他心下惊恐,面上不显。喃喃道:“我们是唯物主义者,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众人正纳闷什么是“唯物主义”,就听他说:“同本尊上前查看是谁捣鬼!” 众人随着林苍术前行,靠近窗外,能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窸窸窣窣就好似加了密,令他们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林苍术正欲硬着头皮将门踹开,顾锦城道:“师尊,我来吧。” 听到他说这话,林苍术想将他扯到身后,却晚了一步。 顾锦城一把将门推开,随即握紧回溯,时刻准备发起进攻。 “顾锦城?” 屋内传来疑问声,林苍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司徒翰?” 柳韵进了屋内。“司徒翰,你们怎么在这?你们不是在北面么?”林苍术等人进了屋内,这才看清楚屋内的所有人。墨轩和墨净也在屋里,还有一些卫道宗和山建观的弟子。 “苍术,你们怎么找到这的?”墨轩道。 林苍术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司徒翰点了点头道:“我们也差不多,有人将我们引到这座府邸。只有这间屋子是亮的,我们进来后,发现门被下了结界,根本出不去。另外我们的灵力也在慢慢流失!想联系你们,却发现传音符在这里根本不管用,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 “不好!”林苍术反应过来,连忙拉门,门却像被黏住,根本拉不开! “靠!”墨净咒骂一声,“这下好了,灵力慢慢消失,不需要一刻钟,就一屋子的废人。” 柳韵皱眉,“为何这个屋子这么邪性?” “我们被引到阵内了。”一道声音从墙边传来,众弟子闪开身露出说话之人。 溥尊看向柳韵,柳韵却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到这一幕,他的眸光暗了暗。 林苍术点头,“只能进不能出,将修仙之人的法力慢慢消散,的确符合。”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抓紧时间破阵,阵法会将吸收到的法力融入自身,届时我们破阵就更难了。”顾锦城道。 墨轩摇了摇头,眼底闪过暗光,“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试过了。” “为何破不了阵?” “找不到阵眼。”溥尊淡漠的眸光看向林苍术,眼底闪过情绪。 林苍术接收到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屋内都扫了一遍,他靠近顾锦城。“是阵法就有阵眼,怎么会找不到?” 因为他们入阵的晚,林苍术还能自主使用灵力,他放出灵力在屋内巡视半晌,道:“怎么会找不到,这不就在这!”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拿起昆吾一剑刺向墨轩! 墨轩没有防备,来不及闪躲,被一剑刺了个透心凉。“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他呕出一口血。 林苍术笑道:“阵眼也会吐血么?” 随即,“墨轩”身形消散在屋内 。屋内大部分的人随着破阵,也消失在空气中。 此刻,屋内只剩下司徒翰、溥尊、柳韵、林苍术和顾锦城等弟子。柳韵走上前推门,果然,大门随着她的动作被推开。 “师尊,你是怎么发现的?”顾锦城亮着眼睛问道。 “我一开始就看出屋子是一道阵法,一时无法辨别出阵眼是谁。柳师姐说司徒观主同天枝宗的人在一起。想到这,正好接收到溥兄递来的眼神,所有人都排出了嫌疑。却还是在墨轩还是墨净上捉摸不清,直到我看到假墨轩眼底一闪而过的光,那是只有阵眼才能露出的破绽。” 众人走出门外,随着阵破,府邸露出了本来的样貌。整道建筑破旧不堪,院内充满了杂草,被柳韵随手折下扔在地上的花,早已干裂枯萎。院内充斥着荒凉和腐败,透露出丝丝瘆人。 “那鬼修仅仅是为了困住我们么?如若我们逃了出来,他们一招后手都不留么?”司徒翰在一旁皱眉,一张邪肆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凝重。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突然,院内里的一口井吸引了林苍术的注意。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那井边刻着四个大字:一切之初。 林苍术看着四个字皱眉,道:“这座府邸很不对劲,我们先出去再说。” 府邸大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顾锦城上前推门,却发现大门也推不开了! 林苍术满头黑线,差点没忍住骂街。你丫祖上卖锁的?!不让我们出去,你倒是热情好客! 没了出去的办法,众人将府邸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他们只好回到井边。柳韵问道:“接下来只能下井了么?” 司徒翰皱眉点头:“恐怕只能这样了。” 那井边狭窄,娇小的女人下井都费劲,成年男人根本下不去。清婉宗的女弟子面面相觑,都将头低了下去,生怕让她们下井。 姜芷珊自告奋勇:“我下吧。”柳韵闻言皱眉,“以你的法力下去就是等死。”她顿了顿,“还是我去。” 在场的人属实柳韵最适合,虽然被阵法困住片刻,法力也并没有流失太多。 溥尊道:“柳宗主,我陪你。” “你怎么下?” “我学过缩骨。” 柳韵正欲拒绝,林苍术却道:“好,溥兄。你陪柳师姐去能安全一些。”“不必……”“柳师姐何必拒绝,人多力量大。”林苍术抿唇一笑,用她的话回了过去。 柳韵脸色一黑,不知说些什么。溥尊眸中略带感激看向林苍术,林苍术挑眉回之:不必客气。 在柳韵发现他们的眼神交流前,林苍术将目光收回。“这是照明珠,将它们挂在肩膀上。不刺眼也能看清五步之内。” 溥尊和柳韵接过照明珠,柳韵赌气般率先下了井。溥尊抿唇,一言不发迅速地将身上的骨头卸了下来。 二人皆下了井,林苍术盯着井边刻下的字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他们两个将门打开了!众人不知站在 井边等着他们上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他们怎么还不上来?”一个弟子问道。 “再等等。”司徒翰道。 突然,林苍术的传音符急促地亮了起来。“苍术,你在干嘛?怎么不接传音?”那边传来墨轩的着急的声音,不待林苍术回答,“快赶到东门,妖修突然出现聚在一起,正大肆屠杀平民!我们人手不足,现从宗门调已经来不及了!速来!” 林苍术来不及多想,看了眼井里,“他们俩修为高深,不会有什么事!先随我去东门支援!” 众人连忙赶到东门,却被眼前一幕震惊到。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蛾子成群结队攻击着人,仔细看着能发现蛾子身上赫然有着一张人脸,整个身体能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它们把有着人脸的那一部分,紧紧地抱着被攻击人的脸!他们看到被攻击者尖叫着挣扎将蛾子杀死,一张脸却却被啃食的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鼻骨的那块肉,从脸上耸搭下来!剧烈的疼痛令那人尖叫,一只蛾子趁机从他的嘴里进入。没一会那人就止住了呼吸。 “愣着做什么!救人!”司徒翰怒斥道,立即闪身救人。 众人从惊恐中回过神,迅速拎起剑加入战斗。 顾锦城一剑将蛾子斩断,源源不断的蛾子涌了上来。“这样下去不行!” 林苍术将平民救下,突然想起来蛾子应该怕火,“使用火灵力!所有人用火烧!” 这个方法很奏效,没一会儿,蛾子就被消灭了一大半。那蛾子仿佛有灵智,能看出接下来的形势它们占不得优势。在头蛾的带领下迅速撤离了。 这场大战令众人疲惫不堪,渐渐在惊恐中回了神。大街上哀嚎中不断,墨净从西面匆匆赶到,“快!将人带回客栈治疗,人面蛾身上微毒!” …… 众人赶到客栈,客栈大厅躺着好几十人,皆是在痛苦哀嚎。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人喘不上气,刺激的人干呕不断。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轩将药派发下去,随后道:“我也不清楚,我们将鬼修赶走后不久,蛾子突然涌上来的。” 墨净面容冷冽道:“此次伤亡惨重,从村民那处得知,失踪了很多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锦城问道:“会不会是让妖修吃了?” 墨净摇头:“不会,妖修食人吐骨头,绝不会凭空消失。” 林苍术道:“我们该去哪里救人?”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应该去哪里救人。墨净一拳砸在木桌上,“该死的妖修,当初就应该将他们一网打尽!” 司徒翰沉吟道:“现在只能先将受伤的人们治疗好。” “柳韵和溥尊呢?”墨轩突然问道。 “刚才我们被关在一处府邸内,他们下井寻找线索,到现在也没回来。”林苍术道。 “妖族来势汹汹,我怀疑他们想将我们分开逐步击破。”墨轩看向林苍术,“保护好自己。” 林苍术点头,“不知道妖修会不会搞突袭,我们抓紧时间休息。” 第三十三章 以你们的智商是怎么敢的 夜幕来临,大街上空荡荡。不知道是哪种鸟类发出瘆人的啼叫,种在两旁的树随着风沙沙作响。一道一道黑影隐在树中,蓄势待发。 “上。”一道黑影冷声道。其他黑影人明显敬畏此人,抱拳恭敬地鞠了个躬,便领命闪身离开。 “林苍术……” 客栈外,众多妖修围绕在外,迟迟无法靠近客栈。“老大,他们设置了结界,我们没办法悄无声息的接近。” 这道略高些的黑影,是他们这队的老大。“那就强攻!” “不可!各大仙尊都在客栈内,甚至卫道宗的墨轩墨净也在!我们强攻就是一个字!死!” 老大低声吼道:“那该怎么办!我们不去,落到大人手里还不如死!”他狠辣的地看向众人,“谁若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他!” 突然一道磁性男声从客栈房顶传来,在寂静的夜里犹如催命低咒,令众妖修心头一紧! “来都来了,别不上啊。”众妖修看向那人。“林苍术!” 林苍术笑意盈盈:“我们治疗伤者过多,导致灵力停滞。你们在担忧什么?一起上吧!” “老、老大,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啊。” 那妖修老大眯了眯眼,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雄厚的灵力夹杂着浓浓的杀意袭向他们!“对啊,本尊在虚张声势。” 他们连忙闪躲避开,却听到林苍术满含笑意道:“本尊倒是很好奇,以你们的智商……”他突然收敛了笑意,冷声道:“怎么敢的!”林苍术的掌中一直凝结着冰法术,抬手直接轰向他们站在的位置! “快躲开!”妖修头目明显反应更快,开口提醒却也晚了。没来得及避开的五名妖修,被冰法术瞬间冻成冰雕!随着林苍术接下来的攻击,应声击碎! 这一击明显震慑到妖修们,同族尸体碎块还呈现在眼前。那犹如恶魔低语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下一样东西吧!” “什、什么?” 林苍术抿唇一笑,犹如讨论天气好坏般不经意道:“你们的命!”随即衣袖一挥,暗藏在衣袖下的玄机以光速打向妖修们! “散开!”妖修头目大声喊道。此刻一道法力直冲他就来,攻击速度过快,他根本来不及避开。情急之下,他一把薅过身旁呆愣的手下。“轰”地一声,那手下甚至来不及哀嚎,便化作烟雾消失 在他的面前。妖修头目咒骂一声,趁乱跑路。 等大街上空无一人后,林苍术从屋顶跳下,脚步却踉跄了一下。顾锦城在客栈内时刻关注着外面,他连忙扶住林苍术的胳膊。“师尊,您没事吧。” 林苍术站稳后,道:“为师无事,只是让那妖修头目跑了。”他的灵力从府邸出来后,一直没恢复完全,才能让那妖修跑掉。 二人回到客栈内,众人正在打坐。看到林苍术回来后,纷纷收起调息。墨轩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大部分妖修我直接消灭了,只不过让妖修头目跑了。” “他们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再来了。”墨净道。 司徒翰摇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本座发现,自从我们人到齐后,他们就不再祸害百姓。” 林苍术在打坐,闻言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司徒翰脸上一贯的邪肆笑容收敛了下去,此刻十分严肃,“不错,妖族来势汹汹。若是知道他们什么目的,应该会好办些。” 墨轩紧皱眉:“虽不知他们有什么目的,但不能再让他们祸害百姓!” 林苍术朝着顾锦城吩咐道:“联系宗门,将泗汝州的百姓全部转移回宗门,将他们受的伤治疗好。”顾锦城道了声“是”,便传音去了。 司徒翰拿起传音符,“加强街道的巡查,有情况随时来报!”传音符亮了亮,那边传来一声“收到!” …… 话说那妖修头目利用手下挡了伤害,只身一人回到大本营。他来回踱步,心下忐忑:十多号人出任务,就剩他一人回来了!若是让大人知晓了,他定然不得好死! 这般想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妖修头目吓得脸一白,在那人来之前,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老、老大。您怎么了。” 不是大人!谢天谢地! 小妖连忙将老大扶了起来,发现老大浑身冒着冷汗,嘴唇发白颤抖。 妖修头目恼羞成怒,他飞起一脚把小妖踹飞!“混蛋!你过来做什么!”小妖被踹了个狗啃地,头也被摩擦出血。他委屈道:“对不起老大……”妖修头目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消气,他恨声用脚踹在他的头上,“娘的!” 这般朝着小妖撒气又踹又打,突然空气冷了下来,强大的威压降临在二人身上。一道雌雄莫辨的声线响起: “你有什么脸撒气?” 妖修头目浑身一僵,他僵着把脚收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属下该死!没有完成任务!属下该死!” “你的确该死。”男人脸上罩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大人消气,老大罪不至死,求您饶了他!”那小妖捂着一头的鲜血,他跪着爬向男人。鲜血滴在地上,低垂着头,令人看不到他的眸中的怨恨。 阵阵疼痛从头上传来!他说这话是估计激怒大人,借大人的手杀了老大! “哦?你不希望他死?”男人的声音平淡无奇。小妖硬着头皮开口:“是……” 男人语气却一转:“他不至死,那你替他吧?可好?” “这……”小妖冷汗直冒,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男人冷哼一声,“胆子不小,竟然敢利用我?!找死!”他森然一笑,“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说罢,不顾二人的求饶声,一道凶猛的灵力直接将他们打在墙上,赫然成了肉泥,顺着墙往下淌! “两个废物。” …… “师兄,已经七天了。妖族并没有任何动作。”林苍术道。 “很奇怪,他们不像会善罢甘休。”墨轩沉吟道。 林苍术道:“必须查清楚妖族的目的!” 一位打探消息的弟子进了屋内,“各位仙尊,我们接到消息,妖族不知何时已经撤回到蛮荒之地。各个宗门已经将泗汝州修复完毕,已经将百姓们接回城内休养生息。” 司徒翰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弟子了然离开后。林苍术道:“只是还联系不到柳宗主和溥兄……” 突然一道箭光闪过,“锵”地一声,箭被钉在林苍术身后的墙上! “师尊!” “谁!”墨净朝发箭之处查看,什么也没看到。 林苍术摆摆手,安抚顾锦城,“为师无事。”这才看向被钉在墙上的箭,那箭上赫然有着一截衣袖! 司徒翰眯了眯眼,道:“这衣袖残片是柳韵的。” 林苍术将箭取了下来,箭身平平无奇,箭头处却黑气弥漫,隐隐透露出魔气!“这!”那魔气转瞬即逝,再看丝毫感应不到了。 “怎么了苍术?”耳边传来墨轩关切的询问。林苍术摇了摇头,“没事,我可能看错了吧。” “难不成,他们俩被妖族抓走了?”墨净问道。 司徒翰皱眉道:“很有可能。” “看来我们得去 一趟蛮荒之地亲自查看了。”墨轩道。 …… “溥尊,你醒醒!”柳韵摇了摇溥尊的胳膊,狭窄的通道令他们伸展不全。窒息的空气带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柳韵强忍着开口:“溥尊!” 溥尊在井内为了救她,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却掉了下去磕到了脑袋。 叫了他半晌,溥尊并未转醒,柳韵将他背在身后,所幸她是个修仙之人,很轻松就能背起他。不知不觉视野开阔了不少,井中错综复杂的道口多了很多,柳韵挑了左侧的路继续走。 “唔……”背上的人传来呢喃声,溥尊悠悠转醒。“小柳……” 柳韵沉默并未答声,溥尊思绪逐渐回笼,意识到她未接声,眸光暗了暗。他张嘴欲说些什么,却还是止了话。他挣扎身子:“柳宗主将我放下来。”一个大男人被娇弱女子背着,昏迷的时候不算,这画面实属令人默哀。 柳韵并未推脱,一声不吭地将他放了下来。欲言又止还是别扭开口:“那个……多谢。”溥尊看了她片刻,转移了视线,“客气。” 突然,柳韵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声“嘎吱”从墙壁上传来。柳韵慌忙把脚收了回来,二人屏气凝神等了片刻,却没有任何异常。“什么东西?”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什么声音?”柳韵问道。 溥尊凝神听了片刻:“好像是,挥动翅膀的声音。”“啊!”柳韵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那是……什么?”溥尊连忙顺着她的视线查看。 透过照明珠的微光,只见井道内飞来成群结队的蛾子,那蛾子身上赫然有着人脸!“人面蛾!快跑!”来不及多想,溥尊拉着柳韵往回跑。眼看人面蛾即将靠近二人,溥尊手中掐诀,在他们周身设置结界。人面蛾撞到结界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 溥尊紧紧抱着柳韵,“别怕,它们冲不进来。人面蛾接近不了人体,就没有一丝的杀伤力。”那人面蛾仿佛能看出它们奈何不得他们,头蛾传出命令,一窝蜂果断地离开了! 柳韵缩在溥尊怀里,听不到结界外的声响,“它们还在吗?” 溥尊道:“还在……”他看着她圆润的后脑,小小的身体缩在他的怀里,是那么的弱小。请原谅他的私心,一如从前地紧紧抱着她,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让他死都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柳韵受不了要挣扎出来前,溥尊闭眼,双手的力度松懈,声音低哑暗沉道:“他们走了。” 柳韵迅速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一双眼睛不知是闷得还是别的,有些发红。“为何这里会有人面蛾?” 溥尊调整好低落的心情,他睁开淡漠的眸子,“应当是妖族搞的鬼,触发了机关被放了出来。” “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从来都是他做错了。溥尊将视线收回,“我们抓紧时间出去吧。” “好。”柳韵的态度柔和了不少。毕竟溥尊一开始为了救她摔到了脑子,二来又再次救了她,于情于理都不该对他冷眼相看。 二人顺着井道前行,一路上并未发生危险。不知不觉走到了路的尽头,“看来我挑错路口了。”柳韵道。 溥尊点头,转身向来路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柳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溥尊问道:“怎么了?” “我、找不到来时的分岔路口了!” 溥尊吸了口气。“会不会是错过了?”柳韵强打起精神,“可能是,我们再找找。” 又不知走了多久,照明珠的光越来越暗,柳韵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溥尊走在前面,后面并没有传来走路声,溥尊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回头查看。柳韵只身傻傻站在那,溥尊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大踏步一把攥紧她的胳膊,“柳宗主!”接着照明珠微弱的光芒,能看到柳韵无神的目光,和发白的嘴唇。 该死!怎么忘了她怕黑! “小柳!不怕,哥在呢!” “现在很安全,别怕!” “把手给我,看着我!看着哥!” 柳韵的眼中突然出现惊恐,她的目光在昏暗的井道内格外的暗,“哥……溥哥哥……” 溥尊双手捧着她的脸,“对!哥在呢。” “哥,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柳韵娇媚的眸子涌上泪水,心头强烈的绝望令她喘不上了气,一张脸因为呼吸不畅憋得通红。 溥尊发现她的不对,他大手连忙抚在她的背上,“呼吸!小柳呼吸!” 柳韵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好转,溥尊来不及多想,淡薄的唇凑近她柔软的唇,渡了好几口气。手还没停,替她顺着气。 “哈啊……”柳韵一口气缓了上来,脸颊上尽是泪水。头一歪晕了过去。 “小柳……” 第三十四章 师尊,来抱抱 “真是感人肺腑的时候啊!”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的清晰,“一对亡命鸳鸯。” 溥尊将柳韵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是谁重要么?”溥尊眯眼道:“的确不重要,但你的目的很重要。” 男人的脸上戴着蜘蛛面具,蜘蛛的爪子将整个面部遮住,只留出一双惨白的薄唇。此时他的薄唇轻启:“溥尊你很聪明,不过此刻应该没什么用。刚下井的时候把脑子摔了吧?” 溥尊冷笑:“你以为会将我摔傻了么?” “不不不。小小磕了一下,能有什么伤害。不过看来你也不是很聪明嘛!”空气中传来甜腥的味道,“你没有觉得受伤的地方越来越痛了么?”蛛面男人身形修长,此刻正抱着臂靠在墙上,面具下的脸似笑非笑。 空气中甜腥的气味令他视线模糊,受伤流血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你搞得什么鬼!”随着谈话越来越久,溥尊已经浑身无力倒在地上,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蛛面男优雅迈开步伐靠近他们,手掌微抬,一把佩剑出现在他的手上!蛛面男缓缓靠近柳韵。“真是个小美人!” 溥尊虚弱不堪,语气却带着浓烈的杀气,“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会把你挫骨扬灰!” 蛛面男嗤笑一声,面具下的脸充满不屑。抬手便要挑向柳韵。溥尊倒在地上,他的头侧向柳韵。模糊的视线看到蛛面男举剑,随即后脑刺痛不堪,头一晕也昏死过去。 …… 蛮荒之地很是神秘,从它的名字便能听出来它的荒凉。到达了蛮荒之地地界,林苍术等人找了许久也未找到蛮荒入口。 “会不会是妖族隐藏了入口。”顾锦城问道。 墨轩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此时,从水中走出一个老妇人,林苍术朝顾锦城使了使眼色。没办法,谁让在场的人中,只有顾锦城一副‘听话好好青年’模样,老人一般都对好孩子格外亲切。 顾锦城点头上前,笑意盈盈地问道:“老人家,您知晓蛮荒入口在何处么?” 老妇人背着木篮子,背部向前弯曲,闻言睁开一双浑浊的双眼看向顾锦城。“你说的是之地吧?”顾锦城一愣。老妇人又说道:“蛮荒只是对它的形容。” “啊对。”顾锦城反应迅速。“您知道怎么去么?” 老妇人转身,浑浊的目光落在海面上。“就在此处。”顾锦城看向林苍术,林苍术点点头。“谢谢您,老人家。” 送走了老妇人,顾锦城走了过去。“师尊,蛮荒之地真的在海里吗?” 林苍术沉吟片刻:“应该是没错了,毕竟她也是从水里冒出来的。” “现在应该思考怎么下水。”司徒翰邪肆的眼角耸耷下来,似在思考。墨净上前一步,道:“我来吧。”说罢,手指在胸前快速掐诀。一道白光从他的掌中飞起,径直冲向海面 。 海面上应声被生生劈开一条大道,“快进去!”闻言,所有人冲向海里。海面合二为一,恢复原样。 “站住,什么人!”有人把守在水下入口,此刻一脸防备地看着众人。 水下的空间居然有空气,跟在大陆上一模一样。 林苍术等人容貌不凡,雍容华贵,守卫呆愣在原地。 守卫们回过神,手持兵器走了过来,靠近闻了闻。众人浑身僵硬,给林苍术使眼色,随时准备动手!林苍术却给了众人“安心”的表情。 仿佛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妖气,只简单的盘问几句,便放他们入内了。待走远,司徒翰问道:“苍术,这是怎么回事?” 林苍术把玩着玉佩,“昨天遇到的妖修,我顺便用它吸取了些妖气,以备不时之需。” 这般说着话,他们从入口处已经进了城。进了城打眼一看,同蛮荒之地的名字相差很大。可以说是繁荣,同人间集市差不多。 “我们应该从哪里查起?”墨轩问道。 林苍术道:“先找到柳宗主和溥兄。” 这时,大街上有一个摆摊的男人,摊上面写着“包打听”。 林苍术走了过去,“先生,我想朝你打听两个人。” 包打听看都没看他,“查一人一百块灵石,两个人两百。” 啥?两百块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林苍术满头黑线。 他明明能白抢我两百块灵石,却还是给我打听了两个人! 林苍术将一袋灵石扔在桌上,包打听连忙拿起灵石袋,掂了掂重量,这才正眼看向林苍术。在看到林苍术时,包打听立马站了起身,“您……”对上林苍术一脸迷惑的表情时,包打听恢复了之前的神态。“您要找人?有画像么?” 林苍术摇了摇头,“我可以将他们的外貌形容给你。” “没问题,小人给您画出来。” 林苍术明显能看出包打听在看到他的脸时,前后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他压低声音,以在场所有人都听不到的声线问道:“先生,您认识我?” 包打听那纸笔的手明显一顿,“怎么会,只是觉得您长得很悦目罢了。” 林苍术眯眼:“哦?是么。那先生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回答呢。” 包打听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抬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这位公子,您真的误会了。”他将毛笔蘸上笔墨,“您形容吧。” 林苍术将视线移开,道:“这两人一男一女,男人的形貌昳丽,有一双淡漠蔚蓝的眸子。女人风情万种,身着单薄紫衫。” 林苍术将大概阐述给包打听,包打听作完画,众人上前查看,与他们俩相差不大。“在下查到消息后,应该去哪里找你们?” “这附近可有客栈?”墨轩问道。 包打听点头:“往前走百步,左侧便是。”“那你便去那处找我们。苍术,我们走吧。” 待林苍术等人离开后,包打听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 果然,真的是他。不过,他好像失 去记忆了?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炽热,林苍术感觉到视线,回头查看,却并没有看到有人在后面。 林苍术心中莫名有些悲伤,收回视线,顾锦城看出了他的迟疑,“怎么了师尊。” 林苍术回过神看向顾锦城,顾锦城的脸上带着关心,抬手欲摸他的脑袋,却不知何时,顾锦城的个子已经比他还要高了。心中有些茫然,抬着的胳膊也僵在空中。顾锦城老实低头,让林苍术轻易的就能摸到他的脑袋。再次问道:“师尊,你到底怎么了?” 林苍术摇了摇头,笑道:“为师无事。” 顾锦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师尊心里有事,从来不告诉我,是不是觉得弟子是外人,从来不跟我分享烦恼。” 林苍术一拳打在他的头上:“你怎么会是外人,你是为师的内人!”说完这句话,他一愣。 顾锦城也一愣,随即白皙的脸庞越来越红。“我是师尊的内……唔!”林苍术一把将他的嘴捂上。看着顾锦城愈发委屈的目光,他只好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回去再说。”顾锦城乖巧地点头。 剩下的三人看着眼前的“打情骂俏”,眸中眼色各异。 …… 很快,三天过去了。包打听带着消息急匆匆的来到客栈。打听到他们的房间,包打听劲直上了二楼。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墨轩走过去将门打开,“先生来了。” 包打听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们,“在下起初并没有查到丝毫消息,在今日一早得到消息。画上的二人被关在妖王宫。”包打听皱眉,“虽然在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下以为,这是妖王故意散播出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们前去。” 林苍术看了他半晌,“多谢先生的提醒,可这二人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必须将他们救出来!” 包打听沉默半刻,从衣袖中拿出一物。“这是朝阳花,你们拿着花,妖王宫的结界挡不住你们,你们可以自由进出。” 林苍术接过朝阳花,道了声谢。“先生不知我们的身份,为何会帮助我们?” 包打听道:“公子长得恰似在下的故友,在下举手之劳。” 故友?他的朋友故世了?那一切看似解释的通了。 包打听抱拳作揖,“如若有事,可在老地方寻得在下。在下先告辞了。” 包打听走后,墨净看向林苍术手中的朝阳花。“这人可信吗?” 林苍术思考道:“试试就知道了,反正妖主已经有所防备了。” 在客栈待到天黑,五人起身前往妖王宫。到了妖王宫外,墨轩朝着林苍术道:“此行前去,不宜人多,容易打草惊蛇。我与你先进入,你们三个在宫门外接应我们。” 宫门外墙周围明显有一层透明禁锢,林苍术拿出朝阳花,那花周身也冒着光,将他们两个罩在光圈内。林苍术试探性将手伸向结界,手从结界外轻而易举伸了进去。 林苍术眼光一亮,“ 走!” 夜晚间的妖王宫灯火通明,走道内却没有一个人把守。 林苍术低声道:“好像哪里不对。” 墨轩低下身往殿内看,“整个妖王宫没有一个人!” 林苍术将神识放到妖宫的每一处角落,“的确没有。”墨轩皱眉:“难不成包打听在骗我们。” “什么人!”墨轩突然怒斥道。 林苍术问道:“师兄,你看到了什么?” 墨轩一把将林苍术拽到身后,探查半晌,对着林苍术说道:“刚才你的身后闪过一个影子。” 林苍术的视线从墨轩身上转移到他的身后,“师兄……是这个影子么?!”墨轩瞪大眼睛,迅速回身查看,却什么也没看不到。 莫名的恐惧席卷全身,什么人能在两个化神期大能面前来去自由! 林苍术压下心中的恐惧,突然大脑闪过一个念头。 “师兄不对,我们进入幻境内了!” “这个妖宫是假的,我们误入陷阱里了!” 墨轩思考片刻:“包打听并没有骗我们,而是妖王早已猜到我们要来,便故意放出消息。设置陷阱将我们困死在幻境!” “没错,这就证明柳宗主和溥兄一定在这里,毕竟假的消息根本瞒不过包打听。”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桀桀桀”的笑声。 他们立马握紧手里的佩剑,“谁!出来!” 那笑声戛然而止:“你们倒是聪明。” 林苍术“嘁”地一笑,“你倒是修为不到家,幻境里一个人都变不出来,你若是变出来了,本尊还不一定能猜出来!” 修为不到家的某人:“……” “林苍术,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哦呦,真蠢,没怎么套话自己就被炸出来了,你认得本尊!” 墨轩“噗”地笑了出来。抿了抿唇,笑着骂道:“苍术,你啊…” 林苍术不经意间递了个眼神给墨轩,接收到目光后,墨轩手中暗自掐诀,正待锁定神秘人的位置。神秘人便开口了。 “你你你!”神秘人被气得话语有些磕巴。随即也反应过来林苍术在故意引他生气,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道:“你们就留在幻境里,直到天荒地老吧!” 天空中再也没有那聒噪的声音,林苍术等了片刻,确认他已经走了。“师兄,听他的话,仿佛对这个阵法很有信心。” “这个幻境的确有些棘手,我试着破破看。” 林苍术和墨轩盘腿坐下打坐,越是调息脑中越觉得越来越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林苍术睁开眼睛,发现墨轩不知去了哪里,周围的场景也变了个地方。 什么意思?镜中镜吗? 林苍术起身后,沿着山路往前走。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直到他看到一处瀑布。 源九溪谷! 在幻境里,他回到解语峰了! 林苍术连忙回到寝殿,殿内却站着一个男人。由于是背对着他,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男人转回了身。 “苍术。” 林苍术被眼前 的男人惊到,“锦城?!”男人的面容白皙,浓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一张淡薄的红唇。身着黑丝锦绸,头带冠玉。精悍的身材被包裹在衣衫下,荷尔蒙爆炸。走得近了可以清晰的认识到,他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要知道他就有一米八三,那他岂不是得有一米九往上! 顾锦城轻易地将林苍术抱在怀里,一只大手扣住他的脑袋,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要命,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高! “锦城,先放开为师。”林苍术红着脸用双手撑在顾锦城的胸前。 顾锦城的胳膊结实有力,林苍术挣扎不开,一时间有些窒息。 “呵。”顾锦城发出一声轻笑。林苍术顿时脸红的像红灯。 “苍术,别忘了呼吸。”顾锦城伸出手在林苍术的后背顺了顺,林苍术趁机推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你、你叫我什么?” 顾锦城歪头,道:“难不成你喜欢我叫你师尊?”他张开怀抱,像哄孩子一样,“师尊,来抱抱。” 林苍术红着脸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师兄们呢?” “师叔们在忙着我们的婚礼。”顾锦城笑道。 “什、什么!” 师叔们!在忙着我们!的!婚!礼! 林苍术仿佛被雷劈过一样,浑身黢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锦城,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镜中镜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场景,他为什么会嫁给自己的徒弟,难不成,这是他心中真实所期待的? 幻境仿佛知晓了他的抗拒,不由他动作。画面一转,直接来到了大婚的场面。他看到墨轩和墨净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招待宾客,他和顾锦城则身着专属新婚的大红喜服。 一瞬间,他仿佛成了镜外人,他看到自己满脸笑容的同顾锦城拜堂、拜天地、二人对拜。随着一声“送入洞房”画面一转,他与顾锦城坐在了床榻上。 “苍术。”顾锦城的大手抚上他的眉目,宛如宝贝般将他从头看到了尾。 林苍术看到“自己”紧紧抱着顾锦城,凑过去主动吻上了顾锦城的红唇。 接下来的画面模糊不清,林苍术突然头疼欲裂。待他缓过神,却看到顾锦城的红唇不知何时变得惨白。 “师尊,弟子好不甘心啊……”顾锦城的嘴角溢出鲜血,却还是笑着。 “锦城!”他听到‘他’着急的喊道。 “苍术!苍术!你醒醒!” 谁在呼唤我?是谁! 林苍术感觉自己慢慢从梦境中回过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模糊中,听到了顾锦城的轻喃:“我爱您。” …… 林苍术悠悠醒来,不知何时眼中满含泪水,心中的强烈悲伤堵在胸口,不知如何发泄。这种感觉憋得他感到阵阵委屈。 “苍术,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了?” 林苍术这才看向墨轩,“我。 。。怎么了?”他的声音暗哑,像是大哭了一场。 第三十五章 本尊向来恩怨分明 “我们陷入梦中梦了,我比你先出来。”墨轩顺了顺他的后背。“刚醒来就看到满脸的泪。” “啊。”林苍术仿佛还有些茫然,他缓了片刻,“我们该怎么出去?时间长等不到我们出去,我怕他们会误闯进来。” 墨轩摇摇头:“不会,没有朝阳花他们进不来。” “那就好。” “这个幻境并没有他说的那么难破,我试试。” 墨轩伸出食指,左手轻轻一划,几滴血珠从右手滑到地上。凝碧剑从空中飞起,狠狠地冲向地面!墨轩的身边凝聚了白色的光,“凝碧!破!” 随着凝碧剑光芒大盛,整个妖王宫上方被照的耀眼刺目,一个大.大的“破”字,硬生生将幻境劈了个粉碎! 环境破碎,林苍术发现他们还站在宫殿外。“回来了!” “去找溥尊他们!” 他们飞身在各个宫殿上方,每个宫殿都放出灵识查看。 墨轩在面前的宫殿停下,“在这!” 林苍术拦住墨轩,“这么轻易就找到,会不会有诈。” 墨轩在更远处放出灵识:“并没有其他人。” 林苍术欲上前推门,墨轩先他一步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的屏风,屏风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恍然一看还以为站着几个人。在屏风前,倒着两个人。 “柳宗主!” 柳韵晕倒在地,一双眉头紧紧皱着。随着二人的呼唤,柳韵悠悠转醒。“唔……” 待看清两人,柳韵眼睛瞪大:“快去救溥尊!” “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林苍术着急问道。 “他为了救我,被蛛面男带走了。” 蛛面男!曾在孤峰有过一面之缘的蛛面男! 他也在这件事插了一脚?难不成盗取龙脉他也是背后主使! 林苍术长长吸了口气,此事只能等小皇帝醒来才能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蛛面男的野心可想而知! 林苍术沉声道:“柳宗主,你先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溥兄的修为高深,蛛面男一时半刻动不了他!” 柳韵将眼闭上,仔细道来:“我们在井道内被蛛面男暗算晕倒后,将我们带到了此地。我醒来的晚,睁开眼就听到他们在平静的对话,见我醒来后,他们对视一眼就出去了。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溥尊回来后只 让我安心。”她握紧拳头,“他、他是主动跟蛛面男走的!” 林苍术与墨轩对视一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带着柳韵回到了妖王宫外,顾锦城连忙跑了过来,“师尊,你们怎么才回来?” “有事耽搁了。” 司徒翰看向他们身后,“溥尊呢?” 林苍术和墨轩沉默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讲,“先回宗门。” …… 将虚弱的柳韵送回清婉宗,他们回到卫道宗。林苍术和顾锦城来到墨轩的宫殿,“师兄,此事不得声张。” 墨轩点头,“我们确定不了溥尊的想法,但此事还需确定清楚。” “可并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墨轩皱眉:“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溥尊有叛出修仙界的可能。” 林苍术握拳,一双浓眉微蹙,“我会找他问清楚的。” 从墨轩那处离开,顾锦城被弟子叫走,林苍术心中杂乱太多,没多听便回到了源九溪谷。 林苍术从桌上将太和盾拿起,发现小皇帝的灵魂温养的情况十分良好,只是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醒。也许小皇帝醒来能解开他很多的疑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天空中仿佛有一张名为阴谋的大网。心中总有莫名的预感,蛛面男的目的,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思虑杂乱,闹的脑袋都有些疼。林苍术起身来到温泉水旁边,打算“一泡解千愁。”走进池中,林苍术舒适的一叹,温泉水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舒适的仿佛什么都可以忘记。 不知泡了多久,林苍术觉得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间,仿佛有人进了庭院内,惊醒了林苍术。 “师尊,您在吗?阿城有麻烦了!”齐南云怒冲冲地走进来,“师尊!” 林苍术立马清醒,起身从泉水中迈出,衣裤嗖的一下套在了身上。他皱着眉从假山内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了?” 齐南云着急地将林苍术拽了过去,“……您自己去看吧,弟子也说不清楚。” “在哪!” …… “各位仙尊们啊,替我这个老人家评评理!”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站在大堂内,在面容激烈的控诉着什么。 各位长老面容严肃坐在一旁,“你细细道来,卫道宗会替你住持公正!” 妇人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看了眼顾锦城,顾锦城站在原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心中冷哼,面上却痛哭流涕,朝着各个长老说道:“我那儿子,在八年前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留下我们两个老人家。”她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顾锦城的胳膊,“原来是跑到这来傍了哪位仙尊啊!” 后一句话令在场的长老脸色不虞,但也没说什么。 顾锦城猛地转头看向妇人,眼底的神色令她一惊,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惧,“瞪、瞪什么瞪!我说错了吗?”见顾锦城不语,她胆子大了起来:“半年前孩子他爹没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年纪大了,也没有给我养老!这让我怎么活啊!”说罢,像个无赖般盘腿坐了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用衣袖揩了下去。本就肮脏的衣袖沾了某些液体更是脏上加脏。 不少弟子被雷到,瞬间觉得胃口不佳,晚饭不用吃了。 顾锦城冷漠的目光看向妇人,薄唇微启:“死了?”妇人瞥了眼他,边哭边点头。“怎么才死啊?” “顾锦城!”他这一声并没有逃过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长老们怒斥道。 妇人闻言顿时来了劲:“不孝子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孩子!孩儿他爹,我不活了,你来带我走吧!” 眼看妇人来了劲,长老们威压一开,顾锦城顿时双腿沉重,重重跪了下去!膝盖传来的疼痛令他的额头瞬间下了汗,他强咬着唇才没有痛哼出声!“顾锦城,你可知错!” 妇人看到这一幕,眼泪差点没笑了出来。她在心底冷哼:臭小子!让你在这享福,她却只能苟延残喘到大街上乞讨度日!不枉她委身于贱乞丐打听到他在哪! 顾锦城咬牙:“弟子哪里有错?!” 长老冷哼一声,“你抛弃了家人,却还是执迷不悟!”他抬手隔空又是一道威压,顾锦城呕出一口鲜血。“你还是老实跟你娘走吧,卫道宗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弟子!”他抬手欲打向顾锦城,将他的修为废除。从门外却传来一道凌厉的白光拦截了他的攻击! “什么时候轮到长老替本尊管教弟子了!”一道玄黑锦袍的男子从殿门外闪身出现在顾锦城的身边,衣袖一挥,施加在顾锦城身上 的威压消失不见。 “师尊……” “阿城你没事吧!”齐南云赶忙跑到顾锦城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林苍术安抚性地拍了拍顾锦城的手,示意他安心。他拿起一颗丹药喂给顾锦城,这才看向老妇人。 “您、您是当年带走狗子的仙尊?!”妇人惊道。 “他不叫狗子,本尊给他取名顾锦城。”林苍术一双温润的眸子冷了下来,令人胆战心惊。 “林仙尊,你怎么来了?”长老的一击被林苍术拦了下来,面上有些不虞,语气也很不好。 林苍术看向他:“你,本尊等会在问责!”说罢,不看长老此刻愤怒的表情,他转头对妇人冷声问道:“你现在是活不起了?跑这来认亲戚?” “您!你!” 林苍术没给她发癫的机会,他转头不看妇人,扬声道:“本尊不认为一个任由他人烧死自己孩子的母亲,此刻是好心来认领孩子!” 随着林苍术的话,在场的弟子哗然,但碍于仙尊和长老皆在场,他们只敢小声讨论。 “不会是真的吧?” “之前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还以为确有其事呢!” 眼看此时的场景偏向那边,妇人着急狡辩:“你胡说什么!”她的视线有些心虚,“我根本不知道他被人用火烧!” “哦?那你怎么看到本尊就知道是本尊带走的他!” “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话多必失!她恨不得抽自己嘴。 “本尊在现场看到你了!你任由村民将自己的儿子烧死!”林苍术哪里在现场见过妇人,就算见过这些年早也记不住了。只不过炸出妇人真的在现场亲眼观看烧死自己亲生孩子,令他愤怒不已! 林苍术看向顾锦城,顾锦城低着头一言不发,令他更是心疼。 “世界上真的有对自己孩子这么狠的母亲吗?”一个弟子小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娘对我挺好的。” 现场弟子的讨论更是像一把剑狠狠捅在顾锦城的自尊心上,他没有一刻不觉得有这样的母亲令他羞愧不堪。为什么别人的娘亲对孩儿嘘寒问暖,他却只能乞讨今天少挨一顿打。 顾锦城觉得现场若是有个地缝,他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你走吧。”顾锦城暗叹一声, 深深地埋下头去。 妇人哪里肯放过饭票,撒泼道:“我不走!你是我儿子,你身体流着一半我的血,你不能弃了我!你得养我老!” “是你先弃了我!”顾锦城突然爆发,如幼兽般无措大吼。 林苍术蹙眉,吩咐道:“她不走就给她扔下山。” 登时有两名弟子上前,强忍着恶心攥紧妇人的胳膊,就要将她拽走。 “我不走!啊——卫道宗打人了!” 妇人被弟子拽出殿外,大叫声越来越远。 “胡闹!”长老怒斥道。转身便要离开。 林苍术开口将他喊住:“李长老,本尊让你走了么?” 李长老愤怒转身,“林仙尊,岑沽都要给本座几分薄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师尊他敬老,给你点颜色,没成您变本加厉想开染坊!” “你!”李长老的胡子气得竖起,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顾锦城轻轻拽了下林苍术的袖子,“师尊,您不用为了我得罪李长老。” 林苍术冷声道:“你是本尊的弟子,随便让人欺了去,就是欺负到本尊的头上!” 李长老狠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道:“你想怎么样?让本座与这小子道歉?!” 林苍术收敛杀气,笑了笑:“怎么会,李长老不分青红皂白,用修为压制锦城,本尊向来恩怨分明。李长老受得住本尊的两次威压,这事就算一笔勾销!” 顾锦城愣愣地看着林苍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师尊俊美的侧脸。 “林苍术!你疯了!” 林苍术不待李长老反抗,强大的化神期威压施加在李长老的身上。李长老如同顾锦城之前那般狠狠地跪在地上,不知林苍术是不是故意的,李长老恰好面对顾锦城跪下。他的面色如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紫,比霓虹灯的颜色都炫彩。 大堂上的弟子诧异不已,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们对上李长老吃人的目光后,纷纷低下头装不存在。 林苍术冷声道:“希望李长老以后不要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对弟子施加威压。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本尊那么好说话。” 大堂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弟子们:“……”您老人家还算好说话?现在大家都知道您出了奇的护短了。 “南云,扶着锦城离开。”林苍术道。 第三十六章 所有的疑惑要被解开? 将顾锦城安全送回源九溪谷,林苍术回到他自己的殿内。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岑沽仙尊的传信符,叫他去一趟主峰。 “师尊。”林苍术抬手行礼。 岑沽坐在太师椅上,喝着他最喜爱的龙井茶。闻言看了眼林苍术,“听戒律堂长老们说,你擅自对李长老动手。” 林苍术撇撇嘴:“师尊唤我来是说教我的吗?” 岑沽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宗门规定,不得擅自攻击门下弟子。”他站了起身,“更何况你动手的是门派长老。” 林苍术抬腿跪下:“弟子认罚。” “苍术,不是为师要罚你,你当众让李长老下不来台,为师也只能例行门规。罚你到莱山崖思过七日,你可服气?” 林苍术低垂的眼角一抽。能不服气吗?师尊你老人家是让我去度假吗?“多谢师尊。” “去吧。”岑沽衣袖一翻,跪在原地的林苍术消失在屋内,一转眼来到了莱山崖。 虽然名字叫做莱山崖,却还是有避身的山洞。山洞中温度阴冷,只有一张石榻,再也没有其他的。但林苍术的储物戒里最不缺的就是家具,随着他大手一挥,山洞瞬间蓬荜生辉,生活气息满满。 “这才像个样子嘛!”林苍术双手合十,满意地说道。 林苍术翻身上了床榻,被子紧紧地裹住他的身体,不消一会儿就有了困意。 …… “受封仪式正式开始!” 高高的台上站在五六位赤衣巫师,他们手中持着掐丝珐琅玉如意,面上带着黄金面具,步调一致默契地舞着复杂的舞步。为首有一位身形挺拔的祭司,他身着洁净无瑕的白衣,面上带着同其他人不一样的玄蛛面具,他的左手拿着玲珑宝塔,右手持着玉净瓶。 随着一阵欢呼,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身着繁重玄袍,沉重的衣摆垂直到红毯上,男人虔诚优雅地一步一步走向祭司。 舞台的正中央有一个宝策,祭司将宝策稳稳的拿在手中,即将递给受封的男人。 男人平稳地接过宝策,祭司将灵力灌入到宝策,男人的胸口处传来微光,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力注入,男人胸口的微光依旧不变。 祭司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脸色大变,一遍一遍尝试汪宝策上注入灵力,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天色越来越晚,祭司强打起精神,着急般直接往男人胸口处注入了灵力! “唔!”男人发出一声闷哼,身上瞬间下了汗。祭司反应出误了事,想 将灵力收回,却发现根本收不回来! 大量大量的灵力不要命地钻进男人的胸口,祭司额头上全是冷汗,偏偏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异常,纷纷低头虔诚地跪在地上。 祭司身上的灵力很快就枯竭,男人却没有停止继续吸收。“殿下……”祭司咬着牙逼自己发出声音制止男人,他对上男人的眼睛,却发现男人的眸子猩红,状态很像走火入魔! 祭司的灵力被逐渐枯竭,男人竟开始吸收他的修为!金丹、筑基、练气!祭司的皮肤渐渐干枯,恰似枯木般凋零,一双眼睛逐渐浑浊,直到呈现出死人白。 祭司硬生生被男人吸收致死! 场面太过寂静,百姓们却也不敢抬头查看。直到传来一声急促地哀嚎打破了此刻的寂静,“啊——” …… 红色,满地的鲜血,墙上、树上,眼睛仿佛都被糊上了一大片红色。 男人低头看向双手,刺眼的红色液体从他的指缝掉到地上。他惊恐地后退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上。 “你怎么了?!” 有人靠近他,男人的心中突然狂躁不已。 那人将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真烦,想杀了他! 不可以,不可以杀他! 大脑中的声音吵得他头疼,偏偏那个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他赤红着双眼看向男人,“滚!”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怒吼而有所退步,相反一掌欲拍在他身上! “我叫你滚听不懂吗?!”男人怒吼喊道,一双有力的大手将男人拍开,没料到男人竟然又冲了上来欲攻击他。他寸劲儿一伸,胳膊那处传来黏腻腻的触觉,他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一双严肃中夹杂着关心的眸子。 男人的嘴角呕出一口鲜血,他迅速低头查看,他的胳膊从男人的胸口生生穿了过去! 他愣愣地看着男人,无措般将胳膊抽了回来。传来一声闷哼,男人结实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郎白!” 不远处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他下意识地看向女人。 女人跌跌撞撞地来到男人的身边,她跪下拼命地修复着男人逐渐消失的身体。 他听不清女人在说着什么,事实上他的大脑疼痛欲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令他燥热烦躁!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残存的意识令他意识到做了错事,却不知道为何会做错了。只知道大肆挥武利爪将所有聒噪的人消灭,这样才能些许缓解身上的不适! 身上传来的疼 痛燥热令他呼吸不畅,心中产生出莫名的致命悲伤。他缓缓伸出手,一掌一掌重重拍在身上、胳膊上。他抬起手伸向头顶,狠狠一掌拍在额头上! “苍术!” …… 林苍术猛地从床上坐起,他抬起手摸向脸颊,泪水顿时湿润了他的手掌。他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从恍惚中回顾神。 林苍术转头,不知何时被子被他踹到了地上,空气中的冷空气令他颤抖。更多的是梦中那声“苍术”,让他意识到这是原主的记忆。不知为何,现下越是回忆,梦中的一切越是逐渐有些模糊。 他打起精神,再睡也不敢了,索性在床榻上打坐练功。 不知练了多久,山崖外传来说话声,林苍术收功凝神听了片刻,起身出了洞内。 “锦城,你怎么来了。” 顾锦城站在洞外,手持饭盒,他低着头道:“弟子害师尊收了连累,偷偷打听到您被关在这里,给您送些饭菜……”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不仔细听都听不到后几句话。 林苍术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任哪位师尊犯了错被关了禁闭,徒弟来查看都会很尴尬的好不好! 他将饭盒接到手里,正欲开口送人。顾锦城却突然将头抬了起来,“师尊,谢谢您。” “咳咳……”林苍术咳嗽两声,看到顾锦城的脸,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想起在镜中镜他身姿矫健将他搂在怀里的场面! “师尊……”林苍术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顾锦城红唇上,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记得这张红唇柔软地印在他的嘴唇上…… 顾锦城伸出双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林苍术猛然回神,一张俏脸红了半边。 看着林苍术红透的脸,顾锦城陷入了沉思。 师尊为什么盯着他的嘴唇看。 林苍术回过神有些磕巴,“你刚刚……说什么了。” 顾锦城叹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师尊您会不会觉得我对亲生母亲太残忍……您会不会觉得我、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他的母亲在宗门发疯的事,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每个弟子的耳朵里。谣言可畏,不知何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白眼狼…… 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林苍术摸了摸他的头发,“锦城,为师不知你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说,自然有你的道理。你有着最坚强、最善良的一颗心,为师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谣言止于智者,智者不畏他人恶意。”他将饭盒打开 ,拉着顾锦城席地而坐。“你永远都是为师最爱的徒弟。”他朝顾锦城眨眨眼,“别告诉南云哦。” 顾锦城嗤笑一声,压在心下的委屈瞬间消逝不见。他轻声道:“我也最爱师尊了。” “你说什么?”林苍术眸子流光一闪,夹了口菜塞进嘴里,疑惑问道。 顾锦城淡笑摇头:“没什么。” “啊对了师尊,您放在桌上的太和盾,里面传来小皇帝的说话声,想来是醒了。” 林苍术眸光一亮,“乖徒儿,下次来你将他带过来。” 顾锦城从袖子里将太和盾取出:“想着师尊着急,弟子自作主张将它带了过来。” “好孩砸!”林苍术笑意盈盈接过太和盾。 好孩砸……顾锦城眼角一抽。 有了小皇帝的帮助,就可以搞清楚蛛面人的真实目的,也可以将溥兄救回来! 顾锦城轻声道:“上次盾内只传出一声便没了声音,他大概每天只能清醒一段时间。” 林苍术点头:“没错,他的灵魂逐渐清醒,不出一个礼拜,每天就可以清醒五个时辰。” “一个礼拜?”顾锦城歪头疑问道。 林苍术:“!” “一个礼拜就是七天。”顾锦城并不知道他借尸还魂,心下放松后,一时也起了解释的想法,“一年是365天,一轮就是12年。” 顾锦城恍然大悟,倒也没多问什么。 “师尊,我不宜在此处待久,七日后我来此处接您回去。” 待顾锦城走后,洞中恢复了安静。林苍术不禁有一些不适应。 将太和盾拿在手里,林苍术往里传了不少灵力供小皇帝修养。 不知不觉在洞中度过了三天,林苍术在打坐,寂静的洞内突然传出声音,吓了林苍术一跳。 太和盾蹦蹦跶跶的来到林苍术的身边,盾身一闪一闪地传来人声:“仙尊,是你救了我?”林苍术点点头。 “我原以为我死定了。”小皇帝苦笑,“我这一生,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林苍术道:“你说过你不想死,本尊便擅自做主将你的灵魂放在太和里修养。” 小皇帝虔诚地道:“多谢仙尊。” 林苍术摇头:“不必客气。小皇帝,本尊有话问你。” 小皇帝声音淡淡的:“我早已不是皇帝了,您就叫我阿儒吧。” “好,阿儒。本尊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需要你解答,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甚至牵扯到四界。” 林苍术一脸的严肃,闻人儒也态度端正认真起来: “您说。” 林苍术直奔主题:“利用你盗取龙脉的背后主使是不是蛛面男?”他顿时屏气凝神,虽然心中有了猜想,但还是得准确的确认! 闻人儒点头,“每次他来见我,都离我很远。但有一次我偶然见过他的正面,的确戴着一张玄蛛面具!” 林苍术脑子灵光一闪,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祭祀的画面!“玄蛛面具!”是他在梦中祭司所戴的玄蛛面具! “没错。”闻人儒肯定点头。 前几次林苍术见到蛛面人,机缘巧合下,总是看不清面具的款式。 蛛面男同他的梦里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者,只是一个巧合。 原身在百年前就已经晕死,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蛛面男莫不是同原身有关系? 怪不得蛛面男总是给他一副相识的模样。从梦里醒来,越来越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只能记得几个代名词:祭司、祭祀,和那句“苍术”。不管怎么样,蛛面男的动机于四界不纯,他如今不能坐以待毙。 “除了妖王宫,你可知道蛛面男会藏身在何处?” “林仙尊,让我想想。”闻人儒刚醒不久,过度的用脑会令他很快疲惫。 林苍术压下心惊,“没关系,你慢慢想。”虽是这么说,但却是耽搁越久,溥尊就越危险,四界就越危险。 “凤口坨!”闻人儒骤然开口,“我想起来了,他的手下曾来过,说过这个地方。” “凤口坨。”林苍术沉吟道。 凤口坨他有所耳闻,那是地处于鬼界附近的一座客栈,之所以地处鬼界,是因为凤口坨是供孟婆休憩和熬汤的客栈。 蛛面男极有可能在此处,不过在鬼界,是不是跟鬼界也有可能牵扯利益关系。 “本尊得去一趟凤口坨。”林苍术道。 “您自己一个人去吗?” 林苍术点头。这件事的调查,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一个不查就会让人知道他是个冒牌货,届时他的下场比李斯都惨。 “您带我一起去吧。”闻人儒道。 “你的灵魂不稳,不宜跟本尊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林仙尊,太和盾无坚不摧,我躲在盾内,不会受到一丝危险的。就算有危险,我不出声,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仙器,哪里会知道盾内还有个我呢。” “也是。”林苍术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他有预感,所有的疑惑,都会在此行中被解答。一想到如此,剩下几天的禁闭,他是一天都等不了! …… 第三十七章 孟婆 林苍术不等剩下的四天禁闭结束,带着太和盾内的闻人儒匆匆前往凤口坨。 “大花!”林苍术掐诀唤出赤睛白虎。 大花虎身出现在林苍术面前,一双虎眼犀利而赤红。“主人。”它恭敬地俯首。 “带本尊前往凤口坨。”林苍术一跃跳上虎背。 大花展翅而飞,它的虎身一顿,“您去孟婆客栈做什么?” 林苍术沉默,半晌没说出话。他转移话题道:“你的虎身太过惹眼,将本尊放在凤口坨附近即可。”他握紧了拳头,“本尊去查明一件事,送到你就可以走了。” 大花:“……是。” 大花展翅万里,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凤口坨周边。它停在了一个茶水摊子附近。待大花走后,林苍术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摇身一变,只见面前出现一位潇洒风流俏公子,头戴冠玉,身着白鎏金华服,手中持有一面凤凰羽扇,打眼一看便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 林苍术笑眯眯地从角落里走出,过路的不论妖还是鬼怪,皆是频频回头注目。“公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人身?”太和盾内的闻人儒羡慕地问道。 林苍术在衣袖内安抚地揉了揉太和盾,“你死过两次,不能像人一样修炼。”林苍术低声说道,“只能以鬼的虚体慢慢修炼。” 感觉到闻人儒的低落,林苍术轻声安慰道:“大道如悟,不论是人、是鬼、是妖、还是魔,只要是正路,皆是可以得道。” 闻人儒受到领悟,道:“仙尊,您说的是。” 林苍术道:“本尊会助你尽快修炼出实体。” 这般说着话,一座高楼玉宇的中式古老建筑,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高高的楼宇三四层高,一张雕刻着“黄泉汤客栈”的牌匾庄重森然的摆在正中央,楼宇内传来嬉笑吵闹声。 闻人儒没有灵力无法传音,林苍术在盾身融了个秘符,令他们可以在脑中随意沟通。不然被鬼听到,以为是仙器修炼出主意识,会给他们的行动带来无尽的麻烦。 林苍术抬步缓慢而优雅走进“黄泉汤客栈”,客栈内却一瞬间安静了。林苍术正心惊着,一个女人款款而来。她朝着林苍术意味 不明地笑着,“您住店吗?” 林苍术点头,女人将他引到前台,“您稍等片刻。” 周围放肆打量的目光令林苍术微蹙起眉头,他强忍着片刻,一位冷若冰霜的貌美女子从门内来到前台。“住店?” 林苍术点头,女子从前台后面绕到林苍术面前,用鼻子嗅了嗅,神态中的防备松动不少,“你身上的鬼气很淡,刚死不久吧。” 林苍术一愣,鬼气?他身上怎么会有鬼气。 难不成是因为太和盾内的闻人儒身上的鬼气,不知不觉沁染了他的衣衫? 林苍术不着痕迹的呆愣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笑了笑,“姑娘说的没错。” 貌美女子冷脸瞥了他一眼:“叫我大人。” 林苍术一愣。旁边传来“噗嗤”一声娇笑,林苍术转头一看,正是他刚进来接待他的第一位女子。 “家妹是鬼界孟婆,扬威惯了,公子莫要生气。”她红着脸说道。 孟婆还有姐妹,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林苍术正要大气说“没关系”,便听到周围的食客讨论不断。 “刚来就把左澜迷的脸红燥热,这个小白脸,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他!” “哈哈哈哈你行么,这人看着就非富即贵,小心得罪了大人物家的贵公子。” “少他妈叨叨,你不敢就等老子去!” 林苍术修为高深,在场每一个的话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刚才大放厥词的是一位魁梧大汉,眉毛长,胡子也长。林苍术默默将此人的样貌记在心里,他不动声色地将一面符咒贴在那人的桌子下面。 林苍术不在意的笑笑,一旁的左澜淡眉一蹙,没说什么。孟婆左滟将手中的钥匙递给林苍术,道:“你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一楼是吃饭的。”她冷若冰霜地看了眼林苍术,“三、四楼对鬼禁止入内,如果闯入,死生不复。” 林苍术在心底记下,左澜道:“公子,请跟我来。” “公子,您先在客栈待上三日,三日后得去鬼界报道。” “为何得去鬼界?” 左澜浅笑,走在最前面。“我们客栈就好比是中转站,没有人会在此地待上四天,无一例外。” 林苍术沉吟道:“ 除了你们姐妹俩,无一例外?” 左澜将林苍术带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外,“没错。”她用钥匙打开门,“公子早些休息,千万注意安全。” 左澜走后,闻人儒道:“仙尊,我看刚才那桌人来势汹汹,不知道有什么坏心思,今晚可要防备些。” 林苍术从储物戒拿出窃音符,狡黠一笑:“听听就知道了。” 闻人儒眸光一亮,“不愧是林仙尊,足智多谋。” 林苍术哈哈一笑,被夸的险些长出长鼻子。符咒内传来声响,二人静耳倾听。 “老子看那小白脸就觉得烦躁!” “但凡算是个清秀的男人,左姑娘同他说句话,你看谁都烦躁。” 符咒内传来魁梧大汉拍桌泄愤声:“老子不管,我恨不得把那小白脸的脸划花!” 有人劝诫他:“我劝你啊,没摸透那人的底细,莫要擅自动他。你忘了前日你惹到一个清冷的俊美男子,如果不是左姑娘劝着,你左胳膊险些都没了!” 魁梧大汉雄厚的声音不忿,死鸭子嘴硬:“那是老子一时不察,让那个小白脸趁虚而入!” 那人嗤笑一声,对着同桌的另一个人嘲讽道:“看到没,这人死了三天,身体都软了,就嘴硬着。” “你小子找打!” 窃音符传来女人略带薄怒的声音:“鲁思聪我警告你,这是你在此处的最后一晚,莫要丢着一张脸走!” “左澜,何必生气呢……” …… 屋内的两人将他们的谈话尽收耳底,林苍术准确的捕捉到有效信息:清冷的俊美男子。 这人说的可是溥尊?溥尊前日来过客栈,还与人发生了冲突? 这是不是说明溥尊还住在客栈未离开! 林苍术面上的异常,闻人儒尽收眼底,“您认识那个男子?” 回过神,反应过来闻人儒对之前发生的事并不所知,林苍术迅速将来回经过叙述给他。 “既然如此,溥仙尊有极大的可能还未离开!” 林苍术摇摇头,“只能说概率渺茫,溥尊并不是魂体,自然是不必留在此地三日。” 外面突然传来声响,孟婆左滟清冷的声音响彻在各个角落,“各位赶路人,近日有很多赶路人无故消 失在客栈内,给鬼界地府的工作量增加了难度,希望大家务必留在安全的客栈内。” 赶路人是对刚死之人的敬称,因为他们只能在凤口坨黄泉汤客栈待上三日,最后享尽三日,便要出发去地府报道。 “什么意思?有魂体失踪?”闻人儒道。 林苍术倒水的手一顿,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放出灵识查询二楼的每一处,并没有发现溥尊的神识气息。 林苍术蹙眉道:“一楼和二楼都没有溥尊的气息,看来只能等晚上了,我们去三、四楼调查。” …… 夜幕降临,客栈内逐渐静了下来。蝉在夜里发出扰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平添几分安逸。林苍术隐在夜色中,保险些在身上打了道隐身符,冒着黑暗顺着楼梯来到了三楼。 一来到三楼,连蝉鸣声都听不到了,漆黑的走廊让人不见五指。林苍术敏捷地来到一扇门外,屏气凝神听了半刻,他轻轻的把门推开。 屋内的摆设恰似厨房,却不见案板刀具。最角落里放着一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闻人儒道:“这是孟婆熬的孟婆汤吗?” 林苍术“嗯”了一声,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瓶子,他舀了些放在瓶子里。 孟婆汤唉!上辈子没喝过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可得拿回去好好研究,只是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保质期。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他就说了出来。 “什么是保质期?” 林苍术想都没想就回答:“就是最佳食用期限。” “哦,没有保质期。” 你怎么知道。林苍术下意识就要问,直到闻人儒着急提醒他,“林仙尊!是孟婆!” 嘎? 林苍术背对着孟婆的身影一僵,孟婆继续说道:“我熬的汤不腐,放上几百年也没关系。” 林苍术缓缓转过身,孟婆说道:“阁下还不现身吗?” 林苍术只好将隐身符扯下,高大修长的身形出现在孟婆眼前。 “果然是你。” 失态只有一瞬间,林苍术不着痕迹地将盛有孟婆汤的瓶子放进储物戒,他打开凤凰羽扇摇了摇,“你怎么知道是本尊?” 隐身符是修仙界的特征,此刻暴露,林苍术也不着 急。 孟婆冷笑:“你刚来我就觉得不对,这恐怕不是你的本体吧?阁下是没脸见人么?” 任谁被冷斥一顿也不好受,但林苍术不顾客栈规定,上了三楼不说,还偷了人家东西。 为表诚意,林苍术恢复了原身,还不待他说话,孟婆来者不善地说道:“不顾我今日的劝阻,看来你是诚心要挑战我们客栈的底线!” “唉唉唉……”林苍术打断她的话,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本尊没有破了规矩。” 孟婆眯眼:“看来你选择死鸭子嘴硬!” “非也非也,你今日说三、四楼禁止鬼魂入内,可本尊是人,这规定对本尊没用,何来破坏规定一说呢?” “你!”她哪里能想到客栈会出现人的身影,倒叫他钻了空子!这人哪有修仙之人的样子! 修仙之人…… 孟婆气极反笑:“看来你真是牙尖嘴利,修仙之人哪里会像你一样。”她的掌中带着鬼气凝结的掌力,“想必近日鬼魂消失也是你的杰作吧!” “打住!”眼看一言不合就开打,林苍术连忙解释道:“本尊与鬼魂消失并没有关系,你想想,本尊今日第一天来,怎么来得及劫魂体呢?”完了还补上一句:“本尊是正经修仙之人!” 正经修仙之人…… 瞧着孟婆满脸不信,林苍术满脸黑线。 他召出昆吾,“本尊是卫道宗解语峰的林苍术,这是本尊的佩剑,没有剑主的召唤并不会出现。” 昆吾剑身仙气盎然,闻言“嗡嗡”振动表示肯定。 孟婆看了片刻,将掌中的鬼气收敛,却还是皱着个眉道:“林仙尊为何在这里?” 这个问题令林苍术静默片刻,道:“本尊来调查件事。” “什么事?” 林苍术紧紧盯着孟婆冷漠白皙的脸,一时有些冷下脸,“本尊可以信任你吗?”非是他疑心病重,他得到的消息里,蛛面男曾来过这里,孟婆究竟是不是同蛛面男一伙的,还有待考究。 “您大可以放心,鬼界不欲同修仙界立下仇,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 看着孟婆眼下还存疑虑和忌惮,林苍术只好道:“此事兹事重大,宗门派本尊一人暗自调查。” 第三十八章 不要信任表面人畜无害的人 见林苍术有所隐瞒,孟婆道:“仙尊不欲多说,我也理解。” 林苍术摇头,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非是本尊刻意隐瞒。”看着孟婆不似作假的表情,林苍术叹了口气,“鬼界与修仙界一向交好,本尊信你。” 新上任的冥王与修仙界展开了相互的交流,甚至有求于修仙界,一个孟婆决计不会背叛冥王。 “本尊之所以来到你这黄泉汤客栈,是为了找个人。” 孟婆道:“可是那位叛出修仙界的天枝宗宗主门下弟子,溥尊?” “你认识他?”如果孟婆认识溥尊,那之前同魁梧大汉动过手的男人就不是溥尊了! 出乎意料的是,孟婆摇了摇头:“最近鬼界大.大小小都传开溥尊投靠妖族。” 林苍术眯眼,溥尊同蛛面男一同离开,此事修仙界压了下去,按理说不会“严重”到鬼界都知晓,一定是蛛面男担心溥尊内心不坚定,便设计把消息传了出去! 思量之下,林苍术衣袖一挥,屋内的一口大锅盖上,折射出溥尊清晰的容貌。“前日可是这人将大堂出言不逊的大汉揍了一顿?”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伴随着女人嘀咕声:“这里怎么会有说话声?” 二人思考之下,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也或许说,鬼走路没声。林苍术正欲贴符闪身离开,孟婆冲他摇了摇头,转身冲来人道:“姐姐。” 左澜环顾屋内,发现屋内不止一人,“你是?” 林苍术一愣,这才想起来他恢复了真身,他摇了摇手中的凤凰羽扇,冲着左澜眨了眨眼。 “是你?”左澜呆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轻声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本尊有事询问孟婆。”林苍术转头看向孟婆,似乎在等她回答之前被打断的问题。 左澜也看向孟婆,问向林苍术,“您是仙界的仙尊?” 林苍术轻轻“嗯”了一声,孟婆道:“我那时在熬汤,你可以直接问姐姐。” 灶台上的锅盖还冒着仙气,左澜看向清晰的男人图像,林苍术问道:“此人你可见过?” 左澜温润的眉头微皱,思考片刻,道:“的确见过,前日突然出现在客栈内,不到一上午便走了。” “你可觉得他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左澜喃喃道。“那大概是妖气很重,他的表情很是凶戾,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来客栈找事的。” 凶戾 ?这个词怎么会用来形容溥尊? 林苍术皱眉道:“你确定是图像上的这个人?” 左澜点头,笃定道:“没错,一定是他!”她看向林苍术,一针见血,“难不成他与鬼魂失踪有关?” 没想到左澜心思敏感细腻,林苍术苦笑半晌,有些艰难地点头:“本尊是这么怀疑的。”溥尊不知经历了什么性情大变,鬼魂失踪……大概率同他有关。 “仙尊既然是为了他来的,希望仙尊可以调查清楚鬼魂失踪事件,届时鬼界必会重谢仙尊的。”孟婆淡漠的白晶眼眸看向林苍术。 林苍术点头:“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左澜道:“这事简单,调查鬼魂失踪事件不好只交给仙尊,滟儿需要留在客栈,我陪仙尊走一趟吧。” 林苍术点头。 正需要她们的帮助,想必鬼界有专属于他们的寻人方式。 “仙尊先回去休息,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出发。”左澜道。 …… 从三楼离开,林苍术揣着太和往回走。 闻人儒在盾内听了个全。 “仙尊,孟婆她们真的可以信吗?” 林苍术轻轻“唔”了一声:“孟婆这个职位在鬼界独一份,拥有千年寿命,掌管人们的投胎记忆,倒是没听过孟婆有姐姐。” 他推开门,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会不会有危险?”闻人儒问道。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二人的耳朵里。 林苍术眼中闪过微光:“不会,就算有本尊也不怕。”说罢,朝着床榻走了过去,靠近了声源。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似乎像某种爬行动物蠕动的声音。 “仙尊,这是什么啊?” 由于被子盖在上面,闻人儒瞧不真亮,被子下面传出来的声音却令他浑身不适,瞬间胳膊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林苍术拿出昆吾剑,迅速地将被子挑开。 四五条颜色各异的小蛇缠绕在一起! “天啊!”闻人儒在林苍术的识海里惊叫出声。 林苍术正欲安慰他,却听他道:“好可爱的小蛇!” 林苍术:“……”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可爱么? 闻人儒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干的?会不会是那个魁梧大汉?” 林苍术冷笑不语,这时听到窗外一楼传来轻微的响动,心中微动,走上前拿剑挑起小蛇,顺着窗户扔下窗外! “啊——” 楼下传来几声刺 耳的尖叫,“娘的,别往我身上甩!” “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哈……” 正是那魁梧大汉和同桌的男人。 林苍术的嘴角牵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脑中传来闻人儒的哈哈大笑。 “睡觉。” 床铺上沾了蛇粘稠的腥味,林苍术干脆从储物空间变出一张床榻,合衣躺在床榻上闭目休憩。 …… 第二日一早,左澜便敲响了林苍术的房门。“仙尊,我已经找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事不宜迟,出发吧。” 林苍术和左澜一同出了客栈,还未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唤他,“师尊!” 林苍术连忙回头,道:“锦城?你怎么在这?” 顾锦城道:“我在莱山崖唤了你好久也不见你出来,询问大花得知你往鬼界这边来了。”撇撇嘴,“你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这个死大花,就知道她靠不住。 林苍术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敲了下他的脑袋:“师尊来调查事情,又不是来玩的。” 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互动的左澜浅笑道:“这位就是仙尊您的徒弟吧。” 顾锦城这才注意到她,心里警惕,面上不显:“嗯,这位是?” 林苍术开口介绍,“这位是掌管冥界往生的孟婆左澜。” 左澜微挑起精致的唇角,道:“仙尊还知道我的名字呢?” “听别人唤过。” 落在顾锦城的眼里,二人成了旁若无人的调情,他赶忙朝着林苍术问道:“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顾锦城还不知道事情来往的经过,在路上,林苍术简单的叙述给他。 左澜手中凝聚灵力,一道白光从她的指间弹出,形成指标,指向另一边方向。 在灵力的带领下,左澜将他们带到了鬼界。 “溥尊在鬼界?”林苍术问道。 左澜道:“不确定,但能确定是他曾经来过鬼界。” 越往北面走鬼气越重,阴森的氛围令人不寒而栗。此时他们的周围是一片树林,天空蒙蒙亮,依稀有乌鸦的叫声。 前面有人。 走近了看发现不止一个人,一排穿着白衣的人站在一处。 白衣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那落地长衣的人影。 林苍术并未多想,稍微走远后,突发奇想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令他头皮发麻! 只一眼便撞上了一排人的眼睛! 是的,一排眼睛。 一排眼睛距离他一步之遥,正直愣 愣地看着他! 饶是他灵力高深,修为颇高,也被吓了一跳。 恐惧褪去,愤怒便涌上心头,林苍术抬掌便是要将他们打个魂飞魄散! “仙尊!”左澜轻声喊道。“他们无意要害您,饶了他们吧。” 顾锦城眸中闪过杀意,冷哼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找替死鬼!师尊掩去了身上的仙力,恶鬼误以为师尊是普通人。挑软柿子捏,欲对师尊下手!” 林苍术道:“既然是怨鬼,想必之前害了不少过路的人。”扬手一道符咒打了过去,那排怨鬼哼都没哼一声,便彻底消逝在人世间。 左澜低下头,道:“是……” 插曲过去,三人顺着寻人法术来到一处极其偏僻的林间。 林间依稀出现孤魂野鬼,没有鬼敢来打扰他们,眼瞅着林苍术大手一抬那鬼魂飞魄散,谁还敢上前惹他们不痛快。 “奇怪……”左澜左右看看,喃喃道。 “怎么了?” “这林间很奇怪,往常鬼魂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现下只零星出现几个,甚至都没有几个路过。” “这好办。”顾锦城道。他操起灵力,随手抓了只野鬼,那野鬼胆子也小,平时躲着从不出现,鼓起勇气出门觅食,想悄悄离开,却被这三位瘟神逮住了。 顾锦城将野鬼扔在地上,问道:“你知道这附近的鬼魂都去了哪里吗?” “啊……这……”野鬼瑟瑟发抖,话都说不明白。左澜蹲下身,柔声说道:“别怕,你只要回答我们问题,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在左澜的安慰下,野鬼渐渐淡定了下来,他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小声道:“前几日,出现了,一、一个抓鬼的男人。只要抓走了,就回不、不来了。” 林苍术道:“你不用怕,慢慢说,磕磕巴巴的听不清楚。” “啊?啊?我、我说话就这样啊,啊……” 林苍术:“……”是我冒饭了。 “我听明白了。”左澜站起身,“应该是溥尊没错了。” 为保确定,林苍术问道:“你可见过那人?是不是长得十分英俊?” “对、对,您说的对!” 林苍术闭眼缓了口气,真正确认了溥尊就是绑架鬼魂的真凶,他反倒淡定了下来。 林苍术睁开眼睛,余光扫到一处。 “谁!” 有人站在树后偷听他们讲话! 那人浅浅叹了口气,走了出来,“苍术,好久不见 。”溥尊站在树旁,一身白衣在清晨中特别显眼。 果然是他。 林苍术看着他,哑声道:“溥兄,真的是你吗?” 溥尊一言不发,眸中闪过不言而喻,只静静地看着林苍术。 野鬼眼看状况不对,悄咪咪地后退几步,挪步离开。 顾锦城瞧见并没有说什么,任他走了。 不知沉默对峙了多久,林苍术闭眼:“我明白了,看来你真是要同修仙界作对了,我们终将会有一战。” 不知不觉间,溥尊的眼睛腥红一片,平时冷漠的眸子骤然染上了狠厉。“有些东西,是成仙永远也得不到的。” “这就是修妖道的理由?”林苍术审视着溥尊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的每个细微的变化。 溥尊的表情依旧不变,眸中的猩红染了半分。 半晌提起一笑,只是那笑意微微,丝毫未达眼底。 “我们还能在一起喝一次酒吗?” 林苍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 半晌,林苍术哑声道:“如果你叛出修仙界成了肆意杀戮,走火入魔的堕仙,我会代表修仙界亲手铲除你!” 溥尊似乎并没有听进去,那淡蓝色犹如琉璃般的瞳孔微缩。 没有时间了! “同我试两招吧!”话毕,溥尊身形一闪冲着林苍术发起了攻击。 “师尊!”顾锦城喊道。 林苍术只留下一句:“让开,别被误伤了!”便闪身迎了上去。 二人在空中打的不可开交,巨大的声响让地面上的两人听不见谈话。 “听好了苍术,蛛面男不信任我,逼着我修炼了妖力,两道法力在身体里冲撞,有时会性格大变控制不住自己。” 他抬起剑砍向林苍术,借着空隙继续说道,“我一直没办法传消息回宗门,接下来我会想办法联络你,将蛛面男老巢的具体位置传递给你!” 配合溥尊演了半晌戏的林苍术迎着剑光上去,“好!你注意分寸,千万注意走火入魔!” 溥尊咬牙,静默了片刻问道:“柳韵的伤怎么样了?” “她很好。” “…那便好!” 溥尊掀起一阵剑风,地面上迷沙满天,他飞身靠近林苍术道:“不要信任表面人畜无害的人!” 只留下一句话,溥尊直直迎上昆吾,肩膀硬生生挨了一剑! 他一声不吭地打出一道遁符,迷雾瞬间笼罩全场,一瞬间没了身影。 第三十九章 再吵没你好果汁吃! 林苍术从空中缓缓落下,脑中不断思考着溥尊的话。 “不要信任表面人畜无害的人!” “师尊,你没受伤吧!”顾锦城连忙凑了上来,四处查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不知为何,对上顾锦城关心的脸,他的心里突然充斥满满的暖意。 “仙尊,可有受伤?”左澜关心地询问。 对上左澜一脸的关心,林苍术心中却响起警铃。 溥尊难不成说的是左澜?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是笑着:“本尊无碍,只不过一时不察让他跑了。”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他必然不会再来了。”顾锦城道。 林苍术点头:“锦城说得对,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在黄泉汤客栈分开,左澜一路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对,林苍术渐渐也就收回对左澜的怀疑。 蛛面男神出鬼没,眼前只能回卫道宗静等溥尊传回消息,这一等便是五年。 这五年内发生了很多事,宗门的厨子回乡娶媳妇,养的妖兽五年抱了四窝。当然最重要事儿是,顾锦城的修为突破金丹后,一举到达了巅峰!齐南云倒是修为止步金丹。这些年师徒三人下山平定妖兽霍乱,捉鬼降妖,很受百姓爱戴。 林苍术在最初的时候觉得蛛面男是鲠在他喉咙的一根刺,焦急着却无可奈何,可随着日子慢慢的过,倒也没那么如鲠在喉了。 这天,林苍术回到卫道宗,一位内门弟子挡住他:“林仙尊,您的源九溪谷来了位陌生客人。” 宗门不会随便放陌生人进入,林苍术疑惑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弟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半晌道:“是、是拿着您宗服进来的……她说是您旧相识。” 夭寿啦,林仙尊在山下有了老相好,老相好还找上门来了! 林苍术思考半刻也没想起他哪来的“旧相识”,只留下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回到了源九溪谷。 …… “师尊你回来了。” 林苍术刚回到殿内,便看到站在一旁的顾锦城。如今的顾锦城褪去了年少的稚气,面容白皙,浓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一张淡薄的红唇。身着黑丝锦绸,头带冠玉。精悍的身材被包裹在衣衫下,尽显高贵冷艳。 靠近他时足足比他高了一个脑袋,与曾在他梦里出现的样子不差分毫! 时空仿佛错乱,林苍术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一道宛 转悠扬的女声响起:“仙尊?”林苍术被这道声音拉回了现实,这才注意到顾锦城正招待的女人。 “乌璇?” 眼前的女人照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说是成熟,其实是憔悴了许多。林苍术的记忆很好,却也险些没敢认。 打个比方,如果五年前的乌璇是一颗垂涎欲滴的苹果,如今却是一颗干瘪失色的苹果! 乌璇那张充满异域风格的脸上闪过喜色:“数年不见,仙尊还记得我。”(不记得的宝宝们去看32章哦) “这位是?”顾锦城道,面上闪过微光。师尊从哪里冒出来的旧相识! 林苍术解释道:“这位姑娘名叫乌璇。乌姑娘,这是本尊的大徒弟。” 乌璇笑道:“仙尊来之前我们已经聊过天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这次来,是有求于您……” 林苍术道:“本尊说过,有事便来找本尊,你但说无妨。” “两年前,我这副样子……在酒楼丢了跳舞的活,剩下的本金够我活下去,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足够。一次出门购置食粮,我在大街上捡到一个快要饿死的孩子,他没有父母亲人,我便收留了他。”乌璇欲言又止,继续道:“我能照顾他一时,却不能照顾他半世。” 顾锦城沉吟道:“你是希望我们在银子上加以援手?” “不是!”乌璇急促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是希望本尊来照顾他?”林苍术无奈地笑,他貌似一直在捡孩子。 “可以告诉本尊你为什么收养不了他吗?”林苍术猜测道:“是因为你身体的原因吗?” 乌璇轻轻地点头,“仙尊如果不方便,我也不会逼您的。” 林苍术摇头:“没关系,本尊可以代你养过。他人在何处?” “孩子近日染了风寒,路途遥远,我便自己来了。” 林苍术朝顾锦城说道:“锦城,你派人将孩子接来。”又朝乌璇说道:“乌姑娘,你先在源九溪谷住下,待锦城将人接来再做打算。” “多谢仙尊。” “不必客气。” …… 顾锦城和大花亲自去接人,不到两天便将孩子带到了林苍术的面前。 “孩子,你叫什么?”林苍术看着眼前因为风寒而带着病态白的孩子,那孩子害怕地缩在乌璇的怀里。 “不要怕,告诉仙尊。”乌璇温柔地抚摸小孩儿的 头发,一双眼睛里满是关爱。 小男孩缩在她怀里半天,才露出一张古铜色的脸,支支吾吾个半天,“我、我叫夏常。” “常儿胆子太小了。”乌璇抱歉地看了眼林苍术。林苍术摇头表示“没关系”。 乌璇递给夏常一块蜜糖,语气商量般道:“常儿,要有礼貌。”乌璇抬手示意夏常看向所指的地方,“这位是林仙尊,站在林仙尊身后的是他的徒弟,你得叫他哥哥。知道了吗?” “……知道了。”夏常的嗓音带着清脆的童音,同顾锦城和齐南云小时候一样。林苍术看了眼顾锦城,顾锦城接收到眼神信号无奈地笑了笑。 “乌姑娘,多在这儿住几天吧,等夏常习惯了这里。”顾锦城道。 乌璇感激地点头,她低下头轻抚着夏常的头发,低垂的眸中流过不知名的悲伤。 顾锦城将她们安排在一座清净的宫殿,原是一人一间房,夏常离了乌璇总是大哭,无奈只好住在一间。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要跟我住在一起呀?往常也没有这么离不开我呀。”乌璇坐在床榻上,边替夏常换衣边打趣他。 夏常老实地盘腿坐在床榻上,闻言一声不发地看着乌璇。 乌璇叹了口气:“换个衣裳也得我帮你,以后我不在了,你怎么办?”乌璇抬手刮了下夏常小小的鼻梁。 “那就不走。”夏常沉默了半晌道。 对上夏常人畜无害的眼神,乌璇的喉中一紧,她紧紧咬着牙才没有泄露内心的波动。 揉了揉夏常的圆溜溜的脑袋,“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的,你要学会接受任何人的离开。” 夏常面无表情地看着乌璇,半晌也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上乌璇的手,“你也不要我了吗?” 乌璇一噎,没曾想流浪儿的心里这么敏锐,喉中酸涩,她连忙抬头没让眼眶的泪水流下来。 “怎么会,我的常儿多么听话,我怎么会不要常儿呢?”是啊,她的常儿是那么的懂事,如果她早一点可以遇到常儿就好了,如今…… 夏常一眨不眨地看着乌璇的眼睛,突然开口:“你骗人。”夏常赌气般背对着乌璇躺下,并没有看到终于泪流满面的乌璇。 夏常年纪太小,虽然赌着气,不到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待夏常熟睡后,乌璇轻声走出屋内,将门轻轻带上,一眼便看到 了坐在院内的林苍术。 “林仙尊。”乌璇轻声道。 乌璇落座在林苍术对面,林苍术这才说道:“现下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跟我说说吧。” 乌璇怔愣地看着桌上掐丝珐琅勾莲汶高足碗,高足碗旁边放置熏炉,熏炉内的熏香正徐徐走着烟,炊烟袅袅升入夜空。也许将夏常托付给林仙尊,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她呆愣了半天,林苍术也不恼,耐心地等待乌璇的讲述。 “非是因为金银难以度日,也非是我不要他了。”在林苍术耐心的等待中,乌璇终于开口。也许是因为起了话茬,乌璇一口气不隐瞒地讲了出来,“我时日无多了。”乌璇看着林苍术上挑的眼睛。 “你苍老的原因便是……” “没错,夏常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不怎么爱说话。以后……就得多麻烦仙尊了。” 林苍术今日瞧得真切,夏常这个孩子心理状态多少有一些问题,不过问题不大,只要纠正的及时,不影响正常生活。 “你放心,我会教他为人处世。只是他知道你即将离开,一定对他的打击很大。”普通人的疾病对于他这个修为的人来说,治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非是他心肠硬,常人的生死修仙之人不能掺手。如若插手,就是破坏了仙格,天道会降下雷罚,并将被接受治疗的普通人一同受罚。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只是惩罚,而对于普通人,便是必死的劫难! 乌璇苦笑:“人总是要离开的,留给活着的人,只能是学会坚强。” 林苍术沉默,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身边人都是长命的修仙之人,生离死别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上辈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自然是体会不到是何种滋味。 二人双双沉默着坐在庭内,直到更深露重,林苍术才回到自己的寝殿。 “师尊,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顾锦城来找林苍术,等了半晌也没回来,远远看到师尊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看着顾锦城一脸焦急,林苍术莫名想起在家哀怨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想象顾锦城一脸哀怨的样子,不由嗤笑,心里阴霾也扫了下去,林苍术笑道:“去了乌璇那处,这么晚了,怎还在院外等为师?” 顾锦城那张高贵冷艳的脸上带着些许不满,撇了撇嘴:“师尊那么晚了怎么还在乌姑娘房 中啊?” “啧,没大没小,瞎腹诽师尊。”林苍术想敲顾锦城的脑袋,发现自己只能跳起来才能做到,歪着脑袋想想还是算了。 顾锦城面上满是委屈,林苍术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师尊不得不离开你和南云,你们该怎么办呢?” 闻言,顾锦城的俊脸瞬间拉了下来:“师尊为什么要离开我和南云?” 顾锦城的变脸术吓了林苍术一跳,他举例道:“生活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比如,死于妖修之手,或渡劫失败……” “师尊不要胡说,你的修为那么强大,妖兽奈何不了你。渡劫的话,还有岑沽仙尊在!”话说到这,顾锦城有些赌气道:“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面。” “呸呸呸,你才多大,咒自己作甚!” 顾锦城俊美的脸上带着严肃,“所以师尊不要说这种玩笑话。” 突然,一处响起平稳有序的呼噜声打破了二人严肃的氛围。 “谁啊?”林苍术连忙转移话题。 顾锦城满脸黑线将衣袖中呼呼大睡的醉梦揪了出来。小龙崽这些年修为长进不少。说来也是气人,神兽这种生物,竟然靠睡觉就能涨修为,这让谁上哪说理去。 林苍术接过醉梦,用力地扯了扯它娇嫩的龙角。龙崽这些年除了吃就是睡,身形逐渐圆润肥美,抱在手上有些沉甸甸。 醉梦被扰人清梦的恶手扯回现实,一眼就看到了林苍术。它这些年没少吃林苍术珍藏的仙果,导致一看到林苍术就两眼放光。 醉梦清醒后,林苍术就看到这一幕:一张肥胖导致圆溜溜的龙眼冒着绿光,如同看到香饽饽,一眼不眨地死盯着他。 醉梦的龙脸两侧垂下两条龙须,此刻龙须高高的翘起来,醉梦咧开大嘴,贼眉鼠眼地道:“师尊,我想吃果子!” 没错,醉梦是一只会说人话的小龙人。 林苍术看着醉梦一脸的猥琐,一时没了话说。他看向顾锦城,满脸无语道:“你咋给它养那么肥?” 顾锦城不背这个锅:“不是师尊你喂的吗?” 林苍术:“……”是吗?哦,好像是喔。 醉梦见没人理它,大嘴又是一张,声音聒噪,“我要吃果子!我要吃果子!” 顾锦城:“……”好丢人啊,能不能把嘴闭上啊。 林苍术嘴角一抽,强忍着没给它一巴掌。 “吵吵吵!再吵没你好果汁吃!” 第四十章 蔷薇花败 怕了大肥龙,林苍术随手扔了颗雪莲果,醉梦煽动着肥美的翅膀,像只小狗窜了出去。没曾想门突然被打开了,大花迈着虎步从门外走了进来,果子恰好掉在大花的虎头上。 醉梦炸了不存在的“毛”,浑身的鳞片乍起,“嗷呜”一嗓子。 气势倒是足,脚步却是不敢往前。 大花不明所以,猫科动物本性被激发出来,一甩头,发现是个仙果,张嘴就吃了下去。 “嗷嗷嗷!你还我果子。”醉梦到嘴的食物没了,也不顾害怕,它蹬着肥硕的龙腿就朝大花虎脑踢了过去! 大花哪里能让一个肥龙崽踢到,一巴掌将醉梦拍到地上。醉梦摔的“嘎”一声便没了动静。 林苍术替醉梦默哀一分钟,“大花,你下手也太重了……” 大花瞥都没瞥“死龙”一眼,道:“胖的像只猪,皮糙肉厚的,我下手有轻重,没什么大碍。” 闻言,装死的醉梦蹦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大花走去,嘴里嘀嘀咕咕的,大概没好话。 “你丫才是猪,大爷我是神龙。” 醉梦伸出一条完好的龙腿,抬腿又要踢大花。大花目光凛冽,道:“你这条腿也不想好了吗?” 醉梦浑身一僵,连忙飞到顾锦城的头上,用眼神杀死母老虎。 看了一场好戏,林苍术笑道:“锦城,这就是龙争虎斗。” 顾锦城看着林苍术脸上的笑意,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大花化作人形,一把将醉梦扯了回来,一双娇手拉扯着它肥美的龙脸,“你怎么这么胖啊,猪龙。” 醉梦被扯得话说不清楚:“母老虎放开我!” “有能耐你就自己挣脱,化形都化不明白,小废物。”大花邪笑,嘴上不断嘲讽着。 “呜呜呜……” …… 一日正午,墨轩正在案前同林苍术下棋品酒。 如今的妖界与鬼修安定下来,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角,寂静无声到让人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苍术,你觉得韶志的灵骨怎么样?” “灵骨上佳,脾性却略显浮躁。” “没错,韶志虽根骨奇佳,脾气却是骄傲自大。”墨轩落下一子,面色如常,语气平淡的说道:“那你觉得顾锦城呢?” 林苍术坦言道:“修仙奇才。”岂止是奇才,以顾锦城的修炼速度,超越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可以说是逆袭! 墨轩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温润的眸 子闪过流光,“师弟谦虚,顾锦城的修炼速度与百年前飞升的志泽圣尊相差无几。” 志泽圣尊是康靖大陆的一个奇迹,为人高调,曾叫嚷着不屑飞升,却在百年前一声不吭的飞升去了仙界。其中发生的事,外人不足以知晓。 “师兄是什么意思?” “顾锦城虽然根骨奇佳,悟性极高,修炼速度未免有些逆天。” 林苍术眉头微蹙:“师兄大可放心,锦城并没有修炼什么邪术。” 墨轩沉默片刻,道:“师弟,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提醒你们,修炼这种事欲速则不达,容易被鬼祟钻了空子。” 林苍术何尝不知自己太过激进,语气也软了下来,“多谢师兄提醒。” 墨轩道:“溥尊还是没有消息吗?” 溥尊在五年前的说过的那句话,林苍术并没有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任何人。并非是因为不信任墨轩,这件事越少人知道,溥尊的行动就越安全! “并没有任何消息。”的确是没有消息。 墨轩“嗯”了一声,抬手吃了枚林苍术的白棋子,倒是没再说什么。 从墨轩那处出来,林苍术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青年。 “南云?”林苍术被撞地后退几步,虽是修为高深,也耐不住有人“突然袭击”。 来人正是齐南云,经过岁月蹉跎的齐南云如今身材修长,常年在阳光下练剑的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冒着光,一身利落的玄黑派服。眼眶深邃,鼻梁挺拔,长长的墨发被高高地束起。 齐南云连忙扶住撞地踉跄的师尊,“抱歉师尊!”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去?” 齐南云深邃的目光恭敬地看着林苍术,“师尊,我们旁边的院落住的是什么人啊?” 齐南云这些日下山历练,并不知道乌璇他们来源九溪谷。林苍术道:“乌姑娘是为师的朋友,那个小朋友是她收养的孩子。” “这样啊。”齐南云喃喃道,“弟子还以为她是我师娘……” 林苍术笑着打断道:“别瞎想了,乌姑娘她们是普通人,你送些食物到她们院中。” 齐南云笑嘻嘻地道:“是!这就去!” “算了,你毛毛躁躁的,再把夏常吓到。” 在齐南云抗议声中,林苍术将他甩到身后,端了个托盘来到了乌璇那处。 刚入院落,林苍术便灵敏地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来不及多想,林苍术扔下托盘迅速进 了屋内。 乌璇侧身躺在床榻上,嘴角顺着留下血迹。看到林苍术,乌璇淡淡一笑,“林仙尊怎么来了。” 林苍术看着乌璇的模样愣住,她的脸色虚白,带着将死之人的虚弱神色。 “我……我来给你送饭。” 林苍术端来的饭菜摔在院中的草地上,双手并没有拿着饭菜,乌璇也没多问,只是继续笑着:“这几日总是没胃口,常儿总是逼我吃。”摇了摇头,“吃了也会吐,这般遭罪不如不吃呢。” “夏常呢?” “我让顾仙尊带他出去转转。”乌璇淡淡地道。 乌璇闷声咳嗽几声,身体的虚弱让她说话都成了难事。 二人都止了话,一时无言导致空气都仿佛凝滞住,空气沉重的呼吸都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林苍术道:“夏常知道了吗?” 乌璇垂首而坐,久久沉默不语。随即想开了,笑了笑,道:“谁知道呢,不过他那么聪明……” 乌璇看向窗外,太阳炙烤着大地,掀起阵阵热浪。转头看向林苍术,“等晚些了,仙尊可否带我下山走走。” 林苍术喉咙仿佛哽住,酸涩地道:“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晚霞仿佛画布,美妙地令人赞叹。林苍术扶着乌璇走在小路上,来到一处种满蔷薇花的草地,二人停了下来。 “好累啊,就在这歇会儿吧。” “好。” 乌璇低下身坐下,倚靠在树上。最平常的走路已经成了艰难地运动,乌璇的脸上满是冷汗,小口地喘着气。 “好美的晚霞。”乌璇看着天边,让人看不清神色。 “很美,如果在山崖上看落日余晖会更美。”林苍术道。 乌璇收回目光,“再美的风景,也会有消失的时候。”她的目光逐渐黯淡失色,空洞无物。 “仙尊,同您讲个故事吧。” “好。” “故事呢,发生在一个遥远贫穷的国家,那里的家庭普遍贫穷,越穷却越生孩子。孩子多了起来,吃饭的嘴就多了。 西域有一种奇药,服下后,男孩可以逐渐成为女孩。家里男孩还小干不得重活,所以男孩在七八岁时日日不断服下药,从小就被送去学习歌舞表演。”乌璇越讲越精神,神色也有些恢复过来。 “长大后的男孩摇身一变成了女人,被送往了遥远的国度。为了家里人的生存,每日登台表演。 哪有那么多好事,能 将男人变作女人。 所以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普通人能活到六七十岁,他们这种人却只能活到三十岁……” 乌璇的面色红润,她看向林苍术,满不在乎地道:“他们生而无人而知,死亦是。” 林苍术深知她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乌璇…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林苍术微微睁大眼睛,“所以……你就是故事中的男孩?” “没错。”乌璇道。 林苍术怎么也猜不到乌璇竟是个男人,一时间有些诧异。 由于林苍术脸上并没有她预估的“厌恶情绪”,乌璇略微诧异后,问道:“您不觉得我跟常人有异,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她年少无知,曾暗恋过一个男人,两情相悦后,她说出真相,男人避她如蛇蝎般骂骂咧咧逃也似地跑了。 从那以后,她一夜长大,从不相信任何人的好意。 因为一旦有人知道她貌美之下隐藏的秘密,无一例外地避她如蛇蝎,骂她是个怪物。 林苍术摇头:“我并未这么觉得,相反你为了家人真的很伟大,活着本不易,更何况你没得选。” 乌璇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仙尊果然是仙尊,这个男人果然同别人不一样。 “同仙尊聊聊,感觉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闻言,林苍术沉默。他知道这不过是乌璇的回光返照,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重新虚弱,与世长辞。 “憋着一辈子的秘密说了出来,还真是舒适。”她看着天空中的晚霞,乌璇笑道。 “如果我生来便是女人该多好。” 可惜她不是。 林苍术低下头看着草坪。 一辈子的秘密,乌璇的一辈子只有三十余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也失了颜色,林苍术转头看向沉默的乌璇,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仙尊啊,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乌璇落着泪,却依旧姿态优雅,“原打算找个安静平淡的村子默默离开,我只是没想到。”说到这,乌璇哽咽出声,“我只是没想到,夏常会出现在我短暂的生命中。这个孩子很可怜,从小就没了父母,没人疼没人爱,我想亲眼看着他长大。” 林苍术安慰她激动的情绪:“我会待他好的,不会让他受一丝的委屈。” 事实上他并不会宽慰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态,这世界上少有那么多“感同身受”。乌璇是他一生中接触到的最 神奇、最坚强的存在,但这并不表明他是无坚不摧的。 乌璇稳定下情绪,抹去眼泪,“总是让您看到我落泪。” “是啊,怎么那么爱哭啊。”林苍术轻声道。 乌璇“噗嗤”笑出声,“还记得第二次见,因为你递给我衣袍,我被酒楼掌柜骂了一通,躲在院中正在哭,您突然出现还问我为什么哭。” 林苍术不好意思地笑:“原来还真是因为我啊。” “没关系,还是要谢谢您。” 乌璇的面色有些低沉,林苍术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在渐渐消失。他掐了道法决,令乌璇的痛感减弱。他虽然插手不得凡人的生死,做些小动作,老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我好困啊,想睡一会儿。” 乌璇强打起精神,从衣袖内拿出一物,“这是我写给夏常的信,他若是想我了,就麻烦您念给他听吧。”声音渐渐有些微弱。 林苍术接过信封,里面厚厚的足有五十多封! “好。” 乌璇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件玄黑外袍,能看得出那外袍保存的极好,道:“这是您的衣服,物归原主。” 其实她说了谎,当年并不是因为被掌柜骂才躲在院中哭,也不是因为想家了。 她这种生来就供人赏乐的舞姬,从来没有人担忧着凉递给他衣服,从来没有人关心他,从来没有。 林苍术没想到这件外袍竟还保存着,他接过外袍,放在一旁。 乌璇的脸上划过一滴泪,她连忙看向蔷薇花丛,不让林苍术看到:“多么美的花儿啊,仙尊,我死后将我葬在蔷薇花下吧。” 林苍术喉中直紧,酸涩布满全身,“你不回乡吗?我可以带你回家。” 蔷薇花丛传出阵阵香气,乌璇摇头,浅笑道:“让我任性一回吧。” 对于乌璇来说,那个所谓的“家”是一个无情的吸血洞。 她一生都在为填洞而活,这一次她想为自己而活。 乌璇的眼睛渐渐无神,她缓缓地阖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呼吸渐渐淡了下去。 林苍术鼻头渐渐酸涩,他缓缓站了起身,拿起外袍盖在了乌璇的身上。 “一路走好。” … 蔷薇,同时具有雌蕊和雄蕊,这种花被称为双性花…… 乌璇的身上盖着曾经温暖过她的衣袍,心满意足却又心存不甘地闭眼在了盛夏。 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下辈子,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第四十一章 建议你中午发誓 “师尊。”顾锦城修长的身形出现在林苍术的身后,许久才开口道。 林苍术并没有转过身,顾锦城继续说道:“乌姑娘她……” “嗯。”林苍术道。“夏常呢?”“南云带他吃饭去了。” 林苍术点头,转过身朝顾锦城走来。 顾锦城这才看见不远处鼓起山包,有一处坟地,墓碑上清晰地刻着“故友乌璇之碑”。 顾锦城恭敬地鞠了个躬,转身同林苍术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林苍术感叹道:“锦城你看,人活着会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死了却只有一抹黄土,二两白酒。” 顾锦城沉声道:“生前哪管身后事,师尊莫要多想了。” “嗯,你说得对。” …… 林苍术找到带着夏常吃饭的齐南云,对他嘱咐道:“将他的行李带到你住所的偏殿,以后夏常就住在你那。” 齐南云揉了揉夏常的头发,“好!” 夏常低着头将碗中最后的米饭吃了下去,安静地坐在一旁。 顾锦城道:“师尊没吃呢吧,要不要在这吃点?” “不了,为师不饿。”林苍术转身离去。 对于林苍术所说,死亡是一件遥远的事,这是第一次清楚的明白什么叫死亡,这种感觉令人窒息,令人沉默。 顾锦城同样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林苍术,想了许久,还是道:“师尊,可能对于乌姑娘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没错没错。”醉梦一改常态,从衣袖钻了出来,不住地点头。 林苍术眼看着醉梦肥美圆润的龙身乱颤,一时忍俊不禁。 一时间气氛活跃起来。 道路旁不少弟子们从食堂相伴而出,不乏眼光敏锐的,“咦?你看那是什么?” 林苍术顺着声音看向那人,那人的眼底清晰地闪过疑惑。 “我想起来了!好像在宗门大比的时候见过!” “这是什么?我在古书上看见过,是只…龙宠?!” 众人议论声瞬间此起彼伏,声音愈发清晰。 顾锦城狭长的星眸扫向众人,清晰的从每个人的眼神中捕捉到毫不掩饰的了然、羡慕、嫉妒、贪婪。 醉梦也发现情况不对,扭着肥胖的身体迅速躲在顾锦城身后。“主、主人,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顾锦城安抚地抱起醉梦,低垂的眸子一片漆黑。 林苍术眼眸一凉,冷声说道:“都没见过灵宠吗?在这立着作甚?”这一句话惊醒了众人,皆作揖后垂首疾步离开。 待人走后,醉梦挥舞着 金色的翅膀蹦了出来,小肥手紧紧抓着顾锦城的衣摆:“呼,吓死我了。” 林苍术正欲说话,天空中飞来一只灵力幻化的传信乌鸦,那乌鸦飞到林苍术面前停住。 “是孟婆。” 只一眼,林苍术就知道是孟婆传信。 信上写着,捕获溥尊与蛛面男信息,速来。 有蛛面男的消息了! 可为何溥兄没有传递消息出来? 林苍术思考片刻,“走,去找孟婆。” “师尊,我们也去。”齐南云不知什么时候牵着夏常站在林苍术的身后。 夏常面无表情任由齐南云牵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林苍术。 “也罢,左右没有危险,你照顾好夏常。” 事不宜迟,林苍术召来大花,四人一虎一龙立刻赶往黄泉汤客栈。 大花日行万里,不消片刻便到了。将四人放下后,大花离开了。 不知为何,黄泉汤客栈最近的客人特别多,比之前整整三倍之多。 左澜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没见到孟婆的身影。林苍术正欲要问,便有客人到店,左澜只好急匆匆地上前。 安排好客人后,左澜这才顾得上林苍术等人。她歉意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仙尊,这几日住店的客人比较多,我妹妹不知做什么去了,之前的房间一直给您留着,您四位稍作歇息,她回来了我让她去找你们。” “好。”林苍术淡淡一笑,接过钥匙后带着众人回到屋内。 齐南云牵着夏常让他坐在床榻上,朝着林苍术道:“师尊,我们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溥仙尊?” 林苍术点点头,“孟婆得到了消息。” 齐南云“哦”了一声,喃喃道:“这么多宗门寻都没寻到,孟婆倒是有本事…” 林苍术眼中闪过流光,眯了眯眼。 顾锦城道:“南云说的没错,为何孟婆不上报各大…”话还未说完,林苍术迅速抬手捂住顾锦城的嘴。“唔…” 林苍术温暖的手紧紧贴在顾锦城的薄唇上,伴随着一阵清冽微香。 顾锦城身体一僵,下意识微启薄唇,低头看向林苍术。 林苍术只觉得掌中炙热一片,抬头对上顾锦城的眼神,仿佛被刺激到迅速放开了手。 “师尊…”这句话是齐南云说的。林苍术下意识看向齐南云,只见他眼神中带着茫然与不解,似在好奇发生了什么。 夏常也乖乖地坐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搂着醉梦。 顾锦城低下头,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师尊…” 林苍术有 些尴尬地抬手将食指放在双唇上,示意大家切勿多言。 四人等待片刻,门外传来一阵走路声。 “笃笃笃!” 有人敲门。 “仙尊在吗?是我。” 是孟婆。 顾锦城走上前打开门,朝着孟婆点了点头。孟婆进屋内,看见一屋子的人不由得怔愣,尤其是还有个孩子,她看向林苍术,“这孩子是你…”你的孩子? 林苍术嘴角一抽,心下了然,解释道:“这是故人的孩子。” “哦。” 林苍术开门见山:“你得到溥兄的消息了?” “嗯。昨日得到的消息,他们在北面的白义森林深处。我担心消息有假,今早先去打探了一番,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靠近。不过就算离了很远,也能感受到溥尊的气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的气息很是紊乱。” “什么意思?” “已是有了,入邪道之向!” 林苍术被这话惊吓到,不自觉后退两步。 “怎么会?本尊清楚溥兄的为人,他不是入邪道之人!” 顾锦城上前两步,“师尊,莫急,先听孟婆继续说。” “是啊师尊,先别着急。”齐南云应声道。 孟婆叹了口气,“清冷如岑沽,良德似溥尊。我们又何尝没听过溥仙尊的大名,不过,一切得见面亲自问他了。” 林苍术点头,“南云,你留下照顾夏常,我们去去就回。” 齐南云愣住,没料想因为带着夏常,他根本没机会跟着师尊历练。 林苍术等人匆匆走后,齐南云看了眼夏常,敲了下他的头:“你个小拖油瓶。” 夏常神色如常地低头看着鞋,理都不理他。 齐南云脸色更难看了。 …… “师尊,这里就是白义森林?”白义森林给他的感觉并不好,顾锦城感觉眼前愈发模糊,呼吸渐渐窒息。 看着眼前充满一片迷雾的森林,一种诡异的感觉犹然而生! 林苍术察觉到顾锦城的不对,充满木灵气的手拍在他的肩头,“锦城!莫要被魇气袭体!” 眼看愈来愈重,顾锦城的状态很不好。醉梦突然跳了出来,一口咬在顾锦城的胳膊上,血珠断了线地冒出来。 孟婆诧异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龙崽。 突然的刺痛唤醒了顾锦城,他茫然的看着刺眼的鲜血。 “这片森林很不对,刚进森林便如此凶险,接下来的路我们必须要小心了。”林苍术叮嘱道。“锦城,你没事了吧?” 顾锦城摇了摇头,醉梦邀功般跳 上他的肩头,却换来了一个脑瓜崩。 醉梦张牙舞爪道:“什么啊,干嘛平白无故打人啊?” 顾锦城瞥了它一眼,毫不客气地道:“你是人吗?” “我…我虽然现在不是人,早晚也是人!” “反正你现在不是人。” 醉梦朝着顾锦城的脸,飞起就是一脚,“你就是嫉妒小爷是康靖大陆最后的龙,小爷发誓五年内我必定会化人形!” 白义森林危机重重,顾锦城实在没精力同个龙幼崽斗嘴,更何况按照它吃了睡,睡了吃的脾性,给它百年都少! 林苍术听着他们斗嘴实在有趣,忍不住插嘴道:“小龙崽,本尊建议你中午发这个誓。” “嘎?为什么?” “因为早晚会被雷劈死。”林苍术发出大笑声,也不理醉梦的反应,率先朝着森林深处出发了。 “呵。”顾锦城发出一声嗤笑。 醉梦脑袋转不过来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骂骂咧咧地跟上顾锦城,挥舞着尾巴抽向顾锦城的嘴,“笑屁笑,你也不信我!” 顾锦城闪身避开醉梦充满龙鳞的尾巴,一把薅住它的翅膀,二话不说将它塞进灵宠空间。 小破龙只会骂人,在外面只能添乱。 林苍术在前头走着走着愈发觉得不对,偌大个森林竟没有看见一只野兽! 如果不适的感觉并不是野兽带来了,那必然有更加危险的东西存在。 林苍术问孟婆:“你今早来可有觉得哪处异常?” 孟婆摇头,“可能是着急赶路,我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林苍术脚步一顿,并未多说什么。 顾锦城道:“你们看前面是什么?” 林苍术问声看去,只见前面的土地被拦腰截断,呈现出断崖的样子!虽然对于修仙人来说,距离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就在,断崖横向呈现无效延长的趋势,周围的树木也被斩断,独留一半,另一半被凭空砍去! 这是何等的鬼斧神工,虽然在痕迹上判断是人为,但同样感叹此人的修为高深! “这有朵花。”顾锦城眼尖,一朵周身充满灵气的蔚蓝花开在崖边。 林苍术仔细查看后,道:“这应该是上清回神灵花,有稳固神魂之效。这花千年一遇,无比珍贵,竟然会在此处盛开。”他下意识继续思考,却发现这花与书中记载的模样略微不同。 林苍术脑中灵光一闪,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孟婆上前一步,抬手便要摘下来。 林苍术要拦已经是来不及,那花 被触碰到的一瞬间,花粉散落在孟婆的周围,柔软的花粉却像带刺般扎在孟婆的手指上! 手指的伤口处瞬间发紫! 有剧毒! “不好!这是伪装花!”林苍术大喊道,一把将孟婆扯了回来。 却是为时已晚,只是呆愣一会儿,孟婆的整个手掌就已发紫,冷汗顺着她娇嫩的小脸滑了下来,一张嘴唇瞬间就白了! “快,锦城,放出醉梦。”林苍术指挥道。 顾锦城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放出醉梦。 “醉梦,咬孟婆一口!” 醉梦骤然被关进灵宠空间,正憋着一股气,闻言“嗷”就是一口。 这一口,当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虽然它没吃过奶。 醉梦精准的咬在孟婆的胳膊上,恰巧阻止了毒素的进一步扩散。 顾锦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大量的毒素随着血液流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孟婆的整个胳膊就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孟婆早已疼晕了过去。 眼看醉梦牙齿中的毒素就要重新占领孟婆的胳膊,林苍术赶紧扒开还不愿意松嘴的醉梦。 “嗝。”醉梦连忙将嘴中的淤血吐出,但还是有不少进了肚子。“还是带毒的好喝。” 顾锦城皱眉道:“它怎么还喝血?” 林苍术道:“非也,它不是为了喝血,对于醉梦来说,真正的好东西是伪装花的毒素。” “师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是怎么发现醉梦可以解毒?”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还记得刚进白义森林时候的你吗,你修为最低,抵抗不了魇气。其实说白了,魇气其实就是雾中的毒。醉梦误打误撞咬了你一口,你清醒过来,就证明它是可以解毒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醉梦的牙中有毒,可以轻易攻破伪装花的毒,而毒,正好可以助它增长修为。” 林苍术看向醉梦,问道:“本尊说的没错吧。” 醉梦自恋地扬起了头,露出一口尖利的大白牙,呲着牙朝着顾锦城大叫道:“这回知道小爷并不是个酒囊饭袋了吧。” 顾锦城淡淡一笑,继续嘲讽道:“那也是一个会咬人的酒囊饭袋?” “你!你你你!”接连遭受打击的醉梦终于爆发,挥武着翅膀抬手就打向顾锦城的脸。 顾锦城脸色一黑,堪堪避过后,抓住它的尾巴,抬手就朝它的屁股打去。 灵宠欠管教,总是打主人! “嗷!” 顾锦城恼怒之下手劲儿不小,醉梦痛声哀嚎。 “呜呜呜我恨你,你不是我主人!” 第四十二章 行,你小子劲儿大 醉梦被激怒,下意识狠狠一口咬在顾锦城的胳膊上。 一大片鲜红顺着衣袖落在地面上,顾锦城发出一声闷哼,手下一松,醉梦趁机挣脱出顾锦城的束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里这么危险,快回来!”孟婆喊道。 顾锦城冷声道:“不用管它。”他低下头,呆愣地看着伤口,鲜红的血液依稀可以看见黑漆漆的牙洞口,半晌才继续说道,“反正我不是它主人。” 醉梦的脸上带着泪水,闻言握紧一双小手,恼怒地飞走了。 “你跟个龙幼崽别扭什么?”林苍术训斥道。“你的手还冒着血。”他拿出帕子将顾锦城胳膊上的血迹擦去,灵力在伤口处盘旋,不一会儿就结了痂。 顾锦城蹙眉道:“任性的家伙,遇到危险自己就回来了。”是他太惯着醉梦了,不大一件事就要同他断绝关系,醉梦有时候太过放肆,主人也敢咬,不加以管教,以后更是没法没天。 那边的醉梦独自飞在森林里,泪水顺着肉嘟嘟的脸蛋滑落。它停在一棵树的边上,躲在树后,赌气般坐了下来,静静等着顾锦城来寻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寻。 意识到不会有人来找它,醉梦咬着唇,渐渐止住的哭泣又如同开闸放水般泪如雨下。 你再也不是我主人了! 醉梦跳起来,朝着回去的方向飞去。可它气急之下,早已向森林深处飞去,虽然现在朝着自以为回去的方向飞,实际上还是往森林深处前行。 …… 经过这一打岔,众人还是继续赶路,可不知为何,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天似乎黑的很早。”顾锦城看了眼天空,已然是有了要黑天的迹象。 林苍术皱着眉,思考片刻道:“不知道森林的夜晚会出现什么危险,找个地方扎营吧。” “好。” 三人寻了些木材,用术法简单搭了个木屋,又在附近设下结界,这才休息。 “放任它不管真的好吗?”孟婆道。 林苍术和顾锦城都知道她在说谁,顾锦城沉默片刻,道:“它没那么容易死,就算受些伤,那也是给它的教训。” 孟婆不说话了。 木屋内默契地陷入寂静中。 夜晚内寂静空灵的森林,同白日相差甚多,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感觉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三人。这时恰巧没了说话声,更是平添几分恐惧。 终于 ,孟婆打破了寂静,“我总感觉不对。”她站了起身,“我还是去外面守夜吧!” 林苍术连忙站起身,“本尊去吧,你是女人,熬夜总是不好的。” 孟婆沉默地看着他,直看得林苍术浑身不舒服,这才听她说道:“我是孟婆,不用睡觉。” 林苍术:“……”草率了。 顾锦城道:“还是我去吧。”说着就走了出去。孟婆上前一步将他拦了下来,回过身朝着林苍术道:“仙尊莫不是信不过我守夜?” 孟婆冷若冰霜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林苍术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那就是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二位好好休息。” 林苍术只好道:“注意安全。” 孟婆点头,“仙尊放心。”说罢推开木屋门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林苍术道:“睡觉吧。” 木屋太小,不远处还有火堆,林苍术随手铺了几件外袍,躺在了离火堆较近的一侧,“你去里面睡。” 顾锦城喃喃道:“师尊……”师尊还记得他害怕火焰,还让他睡在内侧。 “师尊,你往里挪挪,弟子睡在外侧也可。” 林苍术忙碌了一天,木屋内温度温暖适宜,刚阖上眼就有了睡意,闻言像个虫子似的,慢吞吞拱到里侧。 顾锦城合衣躺了下来,他静悄悄转过头,贪婪地用视线描绘着林苍术俊俏的脸。 由于不能离火堆太近,二人靠的十分近,顾锦城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林苍术呼出的风。 顾锦城脑中不知想到什么,一双星眸闪过不知名的情感,白嫩的脸蛋略微有些发红。 一晃神,顾锦城喃喃出声:“师尊……” “唔……”林苍术狭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红唇微启:“怎么了……” 顾锦城猛然回神,扯谎道:“就……我有些冷。” 林苍术微启眼眸,手指微动,火堆旺盛了不少。他伸出手揉了揉顾锦城的头发,哄孩子般道:“快睡觉吧。” 顾锦城本就精神紧张,被林苍术这一碰,下意识就往后退,这一退不要紧,顾锦城修长的腿,险些碰到熊熊大火! 顾锦城连忙向前,一把抱住林苍术。 这一下劲儿不小,林苍术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怎么了?” 顾锦城趁机躲在林苍术怀里,大手紧紧抱住林苍术的腰。在他胸膛里闷声说道:“没、没事。” 这哪像没事的样。 林苍术注意到变形的火堆,顺了顺顾锦城的背,安抚道:“乖,你去里面睡。” “那我要抱着你睡。” 林苍术嘴角一抽,“你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儿呢?” 顾锦城撇嘴,“师尊在我小时候,三天两头闭关。”他抱的更紧了,“弟子很少体会到来自师尊的关爱……” 林苍术推了推怀里的顾锦城,发现根本推不动。心想,你小子劲儿真大。 “行,你先去里面睡。”林苍术实在是困,根本没劲儿争辩,脑子只想与周公对弈。 得了便宜的顾锦城听话地翻身乖乖躺在内侧,待林苍术躺下后,他长臂一览,将林苍术锁在怀里。 “这下乖乖睡觉吧。” 顾锦城乖巧点头,嗅着林苍术淡薄的体香。 二人逐渐入睡。 这处温暖适怡的入睡,在森林“打野”的醉梦可就惨了。 “阿……阿嚏!”一串大鼻涕顺着醉梦的鼻孔流下,醉梦瑟瑟发抖地缩在树根上,心中早已后悔不已。 呜呜呜呜……你说你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离家出走! 这般想着,醉梦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好、好冷啊。” 想吃果子,想吃灵宠肉。呜呜呜…… 坏主人,烂主人。为什么不拦着点我!拦着我点,求着我点,人家就不走了。 “这么轻易就让我走,原来主人根本不在乎我,不在意我的死活。呜呜呜……” 在此处独自悲伤的醉梦,根本没注意到离他越来越近的一人一兽。 “你听,似乎有哭声。”一位气质嚣张跋扈的俊美女人,朝着旁边的妖兽说道。 妖兽嘴中发出一阵“丝丝”声,暗紫色的长舌露在外面。 见状,容貌绝世的女人紧蹙眉头,生生破坏掉美感,她厌恶道:“你能不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吗?” 妖兽低下头,一语不发。随即立起蛇身,摇身一变恢复人身,同样是颜如舜华,玉面郎君,如果忽略掉一双冰冷的竖瞳。 女人冷哼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说罢,忽略掉男人受伤的神情,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男人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提醒道:“你走反了。” 女人傲人的身体僵硬住,随即像个没事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唉……”男人叹气,“花厌,跟我走。” 花厌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倒是没说什么,还是跟在男人的身后。 醉梦没 发现危险即将来临,哭够了打算寻一个更挡风的大树,还没等飞起来,一双结实的手臂拦住了它的去路。 也许是感觉到恶意,醉梦呲牙就要咬上去,怎知那人反应迅速,扯着它的翅膀就拎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花厌走了出来,问道。 你丫才是东西! 醉梦挣扎起来,无疑是毫无用处。 低等的蛇宠,还不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尤醉淡淡说道:“似乎是个龙幼崽。” “哦?”花厌起了兴趣,“这东西不是绝种了吗?” “它应该是康靖大陆最后的一只龙了,不过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厌接过醉梦,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 尤醉面色淡淡,似乎早已习惯了花厌对他的态度。“我的意思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花厌充满恶意地扯了扯醉梦的嘴,“小东西你不会说话吗?你是哑巴吗?” “唔唔唔!” 眼看龙崽的嘴都扯变形了都不肯说话,花厌难得正眼看向尤醉,十分恶劣地问道:“龙都是不会说话的?” 尤醉的竖瞳带着浓浓的深情,只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会,它不说话,只能是装的。” 可是无论尤醉的竖瞳表达出多么深情,呈现在人类的眼中,只能让人觉得深深地不适,丝毫感觉不出人类的情感。 于是花厌只觉得作呕,“你能不这么盯着我吗?”似乎还嫌不够伤人,又补了句,“真的很恶心。” 尤醉眼里的深情瞬间僵硬住,本就冰冷的身体更加严寒。 “抱歉。” 花厌态度极其恶劣,“没关系~”她转回头,朝着醉梦恶劣一笑:“小东西,别装哑巴。” 醉梦被拎着,感官十分不适,梗个脖子就是不出声。 花厌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小东西这般不配合,心中升起阴霾。 她衣袖一挥,盛着各式各样水状、粉末状的瓶瓶罐罐出现在醉梦眼前。 “你也不想真的变成哑巴吧。” 醉梦眨了眨眼睛,这才真正感觉到致命的恐惧。可这艮劲儿一上来,特别犟种,像个倔龟就是不说话。 “呵。”花厌拿起一个瓶子,“你想知道这瓶的作用吗?” 花厌轻轻将木塞拔出,那瓶中的药水特别配合般从中溢出灰色的烟雾。 “它会将你的喉咙破坏掉,如果灌下去的多了,舌头都会腐蚀掉。”花厌发出一阵笑声,听 得醉梦直抖。 醉梦被吓傻了,呆愣地看着花厌。只见她烈焰红唇微启,话语是那么的瘆人:“你要试试它的效果吗?” “啊啊啊,你个老妖婆子,救命啊,杀龙了!”醉梦大叫出声,企图让人注意到它。 “你!”花厌恼羞成怒。 她一个二八年纪,风姿卓越,怎么就成老妖婆子了! “我看你是找死!”花厌抬手就朝醉梦打去。 “啊!”还没等巴掌落身上,醉梦做作大声哀嚎,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花厌连忙堵住耳朵,“行了!我又没打到你,叫什么叫!” “救命!救命!救命啊!” “如果有人救我,我愿意把雪莲果让给你!” 尤醉嘴角一抽,一时间只觉得十分无语。 醉梦还在这加价:“都给你!” “行了,没有要那破果子。”花厌话锋一转,“雪莲果是修仙界盛产的仙果,看来你是属于修仙界某个人的。” 醉梦小手连忙紧紧捂住嘴,心想,糟糕,说漏嘴了! 它这幅样子,表明了她没猜错。 醉梦死鸭子嘴硬,“知道小爷属于修仙界还不赶快放开我,他们就在附近,老妖婆子小心你兜不了,吃着走!” 花厌嘴角一抽,是“吃不了兜着走”吧…… 花厌咬牙切齿,微挑的嘴角因为“老妖婆子”而僵住。 “但是他们人呢?”她做作地扫视周围,醉梦立马紧张起来。 尤醉淡淡地道:“没有人在周围。” 花厌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让我来猜一猜。”她发出调笑声,“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醉梦故作镇定,“怎……怎么会,小爷只是来撒尿了。” “那你撒的骚尿呢?” “被风吹干了。” 花厌忍着笑,继续打击它:“那你撒个尿哭什么?” 嘎?醉梦僵硬住,恨不得再一次狠狠抽自己一顿大嘴巴子。 “你都听见了,你耍我!” 花厌“哧”地一声发出嘲笑,“真蠢啊你。” 醉梦气急败坏,又娇生惯养,飞起来就要给花厌一巴掌。 花厌哪像顾锦城一样惯着它,一脚就踹了过去。 只听“轰”地一声,醉梦如同破布般从树干上重重跌落,晕了过去。 “把它带走。” “是。”尤醉薅着醉梦脖子上的肉,将它拎了起来。 “你将它带回去,我去同妖主复命。” 尤醉低垂的竖瞳看不清意味,只沉声道了句:“是。” 第四十三章 你这怀疑的眼光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 林苍术在睡梦中觉得很热,喉咙中炙热,仿佛生烟般发渴。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缩在顾锦城的怀里! 什么时候他的睡姿这么不好了…… 林苍术推了推顾锦城,顾锦城发出“唔”地一声,嘴里不知道囔囔了什么,却还是没有要醒的预兆。 林苍术挣脱不出去,嘴里又渴的发紧,脸色也开始发青。 “锦城,醒醒。” 顾锦城睫毛微颤,囔囔道:“师尊,再睡一会儿吧……我好困……” 你小子,还学会赖床了。 林苍术正欲加大力度推开顾锦城,这时房门被推开。 “仙尊,你们醒了吧……”孟婆推开木屋的小门,由于木屋比较简陋,不隔音,她能依稀听到有人说话,以为他们收拾好了。 可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 林苍术衣衫不整的半坐在顾锦城的旁边,一双罪恶的双手占便宜般伸向顾锦城。而顾锦城还躺在外袍上,胸膛的衣服因为推搡而散开,露出大片洁白如玉的胸膛。 简单点说,林苍术趁人睡觉,正“罪恶”他的徒弟。 眼下这一幕,犹如晴天霹雳般攻击着孟婆的眼睛。 林苍术听见动静看向来人,一张脸是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正欲开口解释,孟婆“咣当”一声把门关上。这是什么情况?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吧!一定是这样,不然林仙尊为什么要扯他徒弟的衣服。 林苍术眼角直抽,左眼睛一直在跳。 孟婆又把门打开,瞧见林苍术依旧脸色空白,这才明白不是幻境。 “林仙尊,大白天的,不好吧。”孟婆一脸的尴尬,嘴角一抽。如果知道一大清早就撞见这么香艳的一幕,她一定找个机会好好洗洗眼睛。话说知道了修仙界源九溪谷林大仙尊和徒弟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啊不对,她早就是死人了,不能再死了。 林苍术眼看孟婆那张惨白的脸上闪过五颜六色,明显是误会转了十八弯,林苍术虎着一张铁脸,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解释的二分苍白,三分无力,五分欲盖弥彰。 孟婆脸色空白,面上一阵“我都懂”的表情。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这怀疑的眼光是什么意思?! “林仙尊,你大可放心,我不是多嘴多舌的那种鬼,今早我什么都没看到。”孟婆道。笑话 ,要是不赶紧表态,她甚至都怀疑走不出这片森林,林苍术的八卦,谁敢往外乱说。 今早什么都没看到。 林苍术满意地点点头,却猛然感觉不对。“不对,你看到了。” 孟婆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要杀鬼灭口吗?!表明了态度也还是要被杀吗! 眼看孟婆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苍术赶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本尊的意思是,本尊真的没做什么,本尊的衣袍被顾锦城压在身底下,本尊只是为了扯回衣袍。”一连四个“本尊”,可见林苍术有多紧张。 “真的是这样?”孟婆眼底略带一丝孤疑,仔细想想,属实没看到林苍术的手落在顾锦城的胸膛上,好像真是在推开顾锦城。 林苍术忙不迭地点头,“真的是这样,真的是你误会了。” 这时,顾锦城被二人吵醒,半眯着眼看向林苍术,“师尊,你醒的这么早。” 林苍术脸色很黑,这小子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吧,睡的像头小猪。 孟婆也看向顾锦城,目光却不自觉的被吸引往下看。林苍术顺着目光一看,脸色更黑了,“把衣服整理好。”说罢,不等顾锦城回应,大步出了木屋,打算出去透透气。 孟婆惨白的脸色透露出一丝薄粉,自知此刻不该在屋内,也跟了出去。 顾锦城一头雾水,往下看去,这才发现裸露的胸膛。褪下衣物后,换上干净整洁的另一套黑色华服,将换下的衣物随手扔进储物空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收敛了笑意后,这才走了出去。 走了出去,孟婆正同林苍术说着什么,走进了些,这才听到林苍术问道:“你确定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孟婆道:“我确定,进木屋之前还没有这个东西。” 林苍术看向那物件,两颗尖锐的犬牙整齐地放在木屋门口,刚才开门的时候差一点踩到。 顾锦城也看向二人讨论的牙齿,这一看不要紧,一张俊脸瞬间犹如阴天般阴沉。 林苍术注意到顾锦城脸色大变,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顾锦城沉重地点头,蹲下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端详:“这是醉梦的两颗虎牙!” 什么?!林苍术大惊。顾锦城是醉梦的主人,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可为何醉梦的牙齿会出现在木屋门口的路上,居然还摆放的 整整齐齐! 顾锦城站了起身,道:“醉梦被人绑架了,而且知道我们就是它的主人。”是了,总不能是醉梦赌气拔了自己两颗尖锐的虎牙,醉梦的脾气他了解,手不小心破了个口子就“呜哇呜哇”大叫个半天,整个胳膊都不敢动,哪里是能选择自残的主。 林苍术一只手垫在胸前,另一只手摸着下巴,这是他一贯思考的下意识动作。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中。“会不会是蛛面男已经知道我们来这了,知道我们的行踪后,派人绑走了醉梦。”这是他能想到唯一的可能。 孟婆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暗光,倒是没附和也没反对。 顾锦城点头,一双眉头紧蹙,“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他们不会只留下醉梦的两颗牙齿作为警示。” 孟婆摇头:“这周围并没有其他的线索。”思考片刻,接着又道:“想来他们刚走不久,我可以用追踪术试试。” “好。” 孟婆抬起一只手,将另一只手食指划破,只见食指涌现一滴暗红色的血珠。那血珠缓缓升入天空,渐渐化作一只血蝴蝶。 这是只有鬼界才有的追踪术!林苍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清楚,这滴暗红色的鲜血不是从指间涌出,而是心头血!鬼的心头血!由于鬼的身体血量少的离奇,心头血更是稀奇,其珍贵程度不亚于用一滴少一滴! 林苍术道:“多谢。”孟婆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张惨白无光的俏脸,“跟上血蝴蝶。” 短短的时间,血蝴蝶已经飞了老远,丝毫没有意思停下来等等他们,三人赶忙跟了上去。 森林中有许多看不见的蛛网,有时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网了一头,那滋味属实不好受。 林苍术正担心血蝴蝶会不会被蛛网所受到影响,只见血蝴蝶的周围燃起微火,轻易就将蛛网燃烧殆尽。 亦步亦趋跟在血蝴蝶后面已有许久,林苍术看向太阳道:“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不知道醉梦怎么样了。”顾锦城咬牙,不知安慰师尊,还是安慰自己。“它不会有事的。”但是他心里清楚,醉梦虽然身为龙,可只是个幼龙崽,性格也不讨好,在他们到之前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怕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孟婆疑惑问道:“什么是两个小时?” 林苍术解释道:“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孟婆了然,“哦”了一声。 在谈话间,血蝴蝶盘旋在一间竹子做成的屋子上方停下,随即血蝴蝶化作阵阵血雾,消失不见。 “醉梦被关在这里?”林苍术问道。孟婆点头,“血蝴蝶不会出错。” 正在三人迟疑不敢打草惊蛇之间,一声哀嚎从竹屋内传了出来:“嗷!救命啊主人!我再也不耍脾气了,呜呜呜……救救我啊!” 林苍术:“……”松了一口气,叫这么大声,显然没什么事。 顾锦城:“……”我这是白白替它担心了一路? 孟婆:“……”你之前离家出走的劲儿呢? 这时,森林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林苍术迅速看了他们一眼,二人接受到目光后纷纷祭出长剑,盯着森林深处。 一道修长的影子率先出现在众人的眼睛里,众人屏息凝神,林苍术手中凝结出灵力,准备一击必杀! 还未看到人,声音就先传了出来:“师尊他们到底去哪了?”一位高大年轻的俊美男子从大树旁走了出来,长发随意地散落,脸上充斥着野性的意味,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整个人浑身的气质犹如西方古典神明的阿波罗,正气而又光明。 是齐南云。 林苍术皱眉道:“你怎么来了?”齐南云顺着声音看去,看到林苍术后眸中一亮,小跑着过来抱住林苍术:“师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顾锦城黑着脸将齐南云拽了下来,道:“你不老实陪着夏常,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齐南云充满阳光的脸上带着笑意,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不会的,我走之前在房间设置了结界,况且孟婆的客栈足够安全。”他看向孟婆,“你说是不是?” 孟婆惨白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眼看林苍术脸色暗了下来,齐南云赶忙道:“师尊,我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你让我整天面对一个小孩儿……实在是太无聊了嘛。” 林苍术叹气:“算了,你来都来了,下次做事稳当些。”“是!”林苍术生气的时候,很令人害怕,眼看没那么生气了,齐南云胆子又大了些,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问道:“师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林苍术表情凝重,简单的叙述了经过。齐南云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救醉梦啊!” 话毕,召出仙器毛笔分水,就要将竹屋扇飞。 这时,森林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一只巨大犹如百年粗树的蟒蛇顺着路爬了出来,嘴中还叼着一只早已归西的野兔。 那巨蟒见到他们,迅速将口中的猎物甩了出去,大张着深渊巨口,冲着他们咆哮。 孟婆眼中闪过微光,不经意间步伐朝后走了几步,躲在了众人后面。 这只大蟒正是尤醉。在半盏茶之前,他将龙崽口中的牙齿秘密送了过去。回来的时候,龙崽一直大哭着要吃东西。原本打算赶紧离开竹屋与花厌会合,龙崽哭叫声吵得他心烦意乱。无奈之下,只好铤而走险打算一盏茶的时间回来,没成想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巨蟒趁着众人没反应,迅速化作人身,口中凝聚着妖力朝着他们袭来。林苍术等人反映迅速躲开妖力,后面的竹屋就遭了殃,被这妖力堪堪轰到倒塌,竹屋周围的结界也应声破裂。 眼看来着不善,齐南云祭出分水就参与了战斗,林苍术觉得此刻正是观摩查看弟子功力的时候,就没有上前帮忙,只在一旁做提点。 一道金色的影子迅速从屋内窜了出来,呜呜哽咽着朝着顾锦城飞去,大力地拱进顾锦城的胸膛。 顾锦城被撞地一踉跄,只听醉梦大哭道:“主人,我的嘴疼!” 顾锦城一手托着醉梦,一手掰开它的嘴。醉梦的两颗犬牙被生生拔了出去,只能看见血淋淋的牙床。 醉梦小胖手捂着受伤的嘴,大滴大滴地眼泪砸在顾锦城的手背上,顾锦城脸色阴沉,一双眸子闪过杀意。他将醉梦递给林苍术,道:“麻烦师尊使用治愈术,醉梦怕疼,弟子去替它讨回公道!” 林苍术接过醉梦,点了点头,随后安慰醉梦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绿色的术法充斥在它的嘴边,缓解了不少疼痛。醉梦只紧紧地抱着林苍术,弱弱地道了句“是”。 顾锦城赶走了齐南云,祭出回溯加入战斗。回溯很久没有刺激的同主人战斗,藏蓝色的剑体微微颤抖,表达着兴奋之情! 尤醉赤手空拳接下一剑,明白自己人身并不占优势。摇身一变,一只大蟒蛇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一股妖气化作的能量球朝着顾锦城袭去! 顾锦城迅速闪身避开,提着回溯砍向庞大的蛇身! 第四十四章 你冷不冷啊师娘 庞大的蟒蛇攻击力很强,闪躲却是最大的弊端。很快,尤醉就因为闪躲不及,身上布满了回溯斩出的血痕! 眼看落了下风,尤醉铤而走险,不顾身上的疼痛,使出了蟒蛇捕杀猎物常用的一招:缠绕! 尤醉很快就将顾锦城团团围住,林苍术暗道一声:“不好”,灵力化作巨大的冰刃就要刺向蟒蛇的头,蟒蛇来不及闪躲,只听“轰”地一声,尤醉被击飞,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苍术走上前查看,大蟒蛇没有一丝呼吸趴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三十几道血口子正往外滋着血。 确认蟒蛇无了呼吸,林苍术这才转身回去,只见一道青光闪过,这突如其来的“诈尸”众人来不及反应。林苍术暗道糟糕,可尤醉的目标不是他,巨大的蛇尾一卷,扯着孟婆迅速逃向森林! “遭了!”齐南云大喊。“孟婆被他卷走了!” 顾锦城的眼中闪过微光,齐南云正欲去追,顾锦城一把将他拦住。 齐南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顾锦城沉默地看着齐南云,不语。 林苍术怀里的醉梦飞了出来,迅速钻进顾锦城的怀里。在这哭泣告状:“主人,醉梦好疼好疼啊。” 顾锦城:“……师尊都替你疗伤了,还疼吗?”摸了摸醉梦的脑袋,安抚它紧张焦虑的心。 醉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虽然不怎么疼了,但是窝肿么觉得削话有些no风……” 齐南云哈哈大笑:“你的牙怎么没了?” 醉梦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林苍术忍着笑,问道:“醉梦,就是刚才的蟒蛇绑架你的吗?”醉梦捂着漏风的嘴,点点头:“是他,还有一个吕人。” “吕人?”齐南云大笑出声,一张古铜色的脸明显能看出笑的发红。 醉梦只当没听见,继续说道:“他们将窝打晕,窝醒来后吕人就不见了。”说着又委屈了起来,“他拔走了窝的牙,等他回来要带窝走,窝怕走了就真的回不来惹,窝吵着要吃东西,然后他就打窝,打窝窝也要吃。他实在吵不过窝,就去给窝打猎去惹。” 齐南云笑到咳嗽:“你还知道拖延时间,哈哈哈哈,牙都没惹还想着次饭饭。” 齐南云学醉梦说话彻底激怒了醉梦,气得醉梦嘴歪眼斜,飞起来就要扇他嘴巴:“你欺人太甚, 我忍你很久了!” 顾锦城忍着笑拽住醉梦,故作严肃道:“好了,你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受这种罪了吗?” 醉梦一瞬间就蔫了下来,低垂着脑袋乖乖地一屁股坐在顾锦城的肩膀上。 林苍术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找到孟婆。” 顾锦城和齐南云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 …… 那边,孟婆挣脱出尤醉的束缚,揉了揉被拖拽导致磨破的关节。尤醉虚弱地趴在地上,孟婆狠狠地敲在尤醉庞大的蛇脑,“你怎么同花厌一样蠢,谁让你带我走的!” 尤醉低垂着脑袋,猩红的信子从嘴中丝丝伸出。明白自己冲动下做错了事,只好任由孟婆随意打骂。 “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被怀疑?” “而且你拖着我,被他们找到就是一盏茶的事!” “抱歉,是我草率了。” 孟婆咬牙:“何止是草率,简直蠢到没边,怪不得花厌看不上你。一个人蠢就算了,还坑别人。” 尤醉低垂的目光闪过受伤,妖异的竖瞳里面黯淡无光。 孟婆咬牙伸出胳膊,“咬我,越重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林苍术等人怀疑,她才有足够的理由继续跟在他们身边。 尤醉看向孟婆,自知理亏,大脑转不过这个弯,却也知道孟婆自有她的道理,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上去。 孟婆发出阵阵闷哼,所幸尤醉牙齿上并不存在剧毒,不然有她受的。忍着剧痛,吩咐道:“你快走吧,他们要赶上了。” 闻言,尤醉拖着受伤的蛇身迅速离开原地。孟婆因为剧烈的疼痛倒倚在一颗大树旁边,可人生哪有那么多机关算尽,她没注意到大树后面隐藏着一颗食人花!此时孟婆唯量不多的血液深深吸引了食人花的食欲,那食人花张着大嘴,露出骇人的尖锐牙齿,悄无声息地靠近孟婆。 孟婆终于察觉到杀意,那是死亡前夕涌出的强烈的第六感。孟婆下意识迅速避开,却因为腿上的伤势导致慢了一步,胳膊上的嫩肉堪堪被食人花咬了一半,正在一旁咀嚼! 孟婆大怒,人点背喝凉水都塞牙。该死的尤醉,要不是他,她命里哪能有这一劫。 孟婆忍着剧痛,祭出一滴珍贵的心头血,化作血蝴蝶飞在空中。果然,食人花闻到心头血,连孟婆都不管了,追着血蝴蝶而去。 孟婆松了一口气,紧张地气氛一去 ,剧烈的疼痛又随之而来。终于没忍住,晕死过去。 林苍术等人赶到时,只看见孟婆孤身一人血淋淋地倒在树旁。林苍术大步上前查看孟婆的伤势,大量的撕咬痕迹充斥在孟婆的脸上,身上。其中最严重的当属胳膊上的伤口,被生生扯去一大块肉,甚至依稀露出了白骨! 林苍术来不及多想,枯木逢春迅速围绕在孟婆身上的伤口疗伤。 顾锦城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带着些许孤疑,并没有因为孟婆身上的伤口而减去对她的怀疑。 不知过了多久,孟婆痛苦呻吟着悠悠转醒,看到众人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林苍术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了?可还有不适的地方?”孟婆摇头,齐南云开口问道:“那蟒蛇呢?” 孟婆早已想好说辞:“他受了重伤本就跑不了多远,想找个俘虏,我成了他最佳选择。后来我刺伤了他,他只好先行逃命。” 孟婆的这番话滴水不漏,恰到好处。解释了为何尤醉谁也不带,偏偏只带走了她。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又将她半路放了下来。 林苍术点头,“你没事就好。”“多谢仙尊搭救。” 顾锦城在一旁听着,孤疑并没有在他的眼中散去。没有漏洞的说辞,恰恰让人觉得漏洞百出,只是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不好指认罢了。 齐南云道:“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如提前回去休息。” 醉梦捂着嘴,誓死不让人看到它漏风的牙:“是哇,况且尼这样也会拖累窝们。” 孟婆面色一僵:“不必,我没有那么脆弱。”她收了这么重的伤,为的就是能继续跟在他们身边,不然她为的什么? 她这般强硬的拒绝,引起了林苍术的疑心。这般想着,心中充满了许多的疑虑。孟婆似乎很是在意这一行,甚至不惜祭出鬼的心头血血蝴蝶来帮他们寻人。 孟婆没错过林苍术眼中闪过的孤疑,心中咯噔一声,盘算着很久,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说辞:“实不相瞒,我们冥界之主转日大帝曾下令吩咐我全力支持林仙尊行动,大帝下令,吾自当尽心尽力。” 林苍术正色道:“我们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继续行动,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孟婆瞧见林苍术眼中没了孤疑,暗自缓了口气。眼下醉梦被救了回来,林苍术打算寻一个临时住 所休养生息,放出神识勘察周围。 林苍术收回神识,道:“看这天气快要下暴雨,这附近有一个山洞,我们先去避避雨。” 山洞在一处悬崖边上,顾锦城率先进去查看,没有危险后,这才让众人进入。 果然,他们进去没一刻钟,天空下起了大雨,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 山洞中有许多现成的木柴,齐南云捡了一些围成柴堆,顾锦城指间一弹,火堆燃了起来。 林苍术欲将孟婆扶坐在火堆旁,顾锦城挤开林苍术,将孟婆扶到火堆旁。“多谢。”孟婆一张脸色苍白,失了血更是惊人的惨白。 林苍术看着顾锦城对孟婆忙里忙外,心里涌上来不知名的意味。 这小子对孟婆嘘寒问暖,难不成是暗恋孟婆? 不对啊,之前看到孟婆受伤,这小子无动于衷啊。 难不成……是终于发现自己爱上了她? 林苍术脸色越来越黑,有一种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猪要拱别人家白菜的感觉。 这时,齐南云不怕死地火上浇油。只见他单纯地看着二人,对着林苍术笑着说道:“这两个人挺般配的哈。” 林苍术脸色更黑了,瞪了他一眼,转身寻了个平滑的石头坐了下来。 齐南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继续火上浇油:“师尊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齐南云说完脸色一僵,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间。 难不成,师尊……也喜欢孟婆?我靠,越想越合理,不然师尊脸色为啥黑的如锅底。不过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啊,师尊如父,我们做徒弟当然不能跟师尊抢媳妇儿。 林苍术一僵,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他的脸色?很难看? 顾锦城虽然在照顾孟婆,可心思一直在林苍术这边。洞里暗如天日,只能靠火堆发出的火光照亮,他看不清林苍术的表情。 齐南云这般想着,挤开顾锦城后,就打算朝着未来师娘嘘寒问暖,脑中这般想着,说话不顾脑子:“您冷不冷啊师娘……”啊呸!遭了,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孟婆:“?”什么?她没听错吧? 顾锦城隐在黑暗中的脸色因为这句话隐隐作黑。他怎么没听师尊说过,难不成是刚刚师尊同南云说了什么? 齐南云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您冷不冷啊洞里凉。”齐南云冷汗直冒,幸好师尊离得远听不见。师尊不一定什么时候对孟 婆表达爱意,他提前给暴露了,师尊还不得手撕了他? 顾锦城看向林苍术,师尊屏蔽了三感正在打坐,此刻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 顾锦城怀里的醉梦跳了出来,停留在空中。胖胖的小肉手掐在同样肉嘟嘟的腰上,咧个大嘴嚷嚷:“尼胡说,尼刚刚管孟婆叫师狼!哈哈哈哈……” 孟婆:“……”师狼……是师娘吧!孟婆眼角一抽,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一时僵硬在原地。 “嘎?”醉梦终于反应过来,咧着的大嘴也僵硬住,洞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齐南云咬牙道:“我看到你漏风的嘴了……”醉梦连忙捂住嘴,自知说了不该说的,偷偷看了眼林苍术,然后蹲在地上做缩头乌龟。 齐南云一把将醉梦拽了过来,把它带到洞口,蹲下去借着雨声沉声道:“你丫那么大声喊出来干嘛!” 醉梦脆生生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尼还说窝,明明是尼先说的,窝们都听见了。” “你!” 顾锦城半边脸隐在火光中,看不清神色,“为什么这么说?” 齐南云抬头看向顾锦城,由于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脸,“什么?” 顾锦城的声音淡淡的,“为什么管孟婆叫师娘?” “内个……内个,怎么说呢?”虽然看不清顾锦城的脸,齐南云明显也能感觉到顾锦城低沉的心情。 “说。” 齐南云冷汗直冒,这让他怎么说?师尊爱上你喜欢的女人了?话说这个孟婆真的是红颜祸水,万一引师徒二人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虽然这种可能小到不可能发生,但是阿城现在的态度很不对劲儿啊—— 齐南云试探性问道:“阿城你说,我们做徒弟是不是应该尊敬师长,爱护师尊呐。”顾锦城一言不发,齐南云硬着头皮继续说:“好吧,我跟你说了你别生气。” “嗯。” “师尊看到你挽着孟婆的胳膊脸色一瞬间就不好了,虽然你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也不该反目成仇啊。”齐南云闭着眼睛麻利地说道。 顾锦城的一颗心仿佛被打到地狱,怪不得师尊一路上对着孟婆照顾有加……原来,等等,什么叫爱上同一个女人? “爱上同一个女人?” “没错啊,你、你不是对女色从不靠近的吗?突然接近孟婆,你肯定是……” 齐南云接下的话,顾锦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第四十五章 你不懂,你还是只幼龙 这时,一个天马行空的想象惊现在顾锦城心头,南云能误会他喜欢孟婆,怎么就不能误会师尊喜欢孟婆!师尊生气,可是为了他?他扶了孟婆所以师尊吃味了? 不可能。真是梦想多了,分不清痴心妄想了。顾锦城苦笑着,一言不发离开洞口,怔愣着坐在火堆旁。 醉梦问道:“主人这是怎么了?”齐南云看天作博大高深状,“你不懂,你还是个幼龙,你长大就明白了。” 醉梦朝着他的胳膊咬了下去,嘴里模糊不清:“尼干小巧窝!” 齐南云嘴角一抽,是“你敢小瞧我吧……”醉梦尖锐的犬牙被拔掉,齐南云丝毫不觉得痛,轻而易举就将它拽了下来。 齐南云拽着醉梦回到火堆附近,将醉梦塞还给顾锦城,寻了个墙壁靠着闭目休息。 孟婆早已因为受伤而沉沉睡去,顾锦城一言不发地看着正忘我打坐的林苍术。林苍术的身上泛起灵力微光,本就俊美到绝世无双的脸上更是因为微光而显得犹如神邸。 爱而不敢言,爱而不敢想,爱而不得。 顾锦城眸光中有着他不敢想的痴迷,眼前他深爱着的这个男人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其他人的芳心。姜芷珊,乌璇,甚至孟婆。他的爱不被世人所接受,他的爱肮脏且给人带来困扰,他的师尊犹如神邸般不可直视,这让他如何敢让师尊面对世俗鄙夷的目光,尤其师尊根本就不爱他。 顾锦城不由自主轻启一张薄唇,无声地道了句:“师尊,我爱你,但我不敢表达我对你的爱意。”顾锦城狭长星眸的眼底闪过不为人知的自卑,在这一刻,他只敢当缩头乌龟。他不敢赌自己表达的爱意师尊会不会赐予他嫌恶的目光,他不敢赌。难不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与孟婆喜结连理?不可以,绝对不行! 顾锦城怔愣的目光停留在林苍术的脸上,林苍术的睫毛微颤,显然是打坐结束。他赶忙收回目光,不让林苍术发现他的不对。 林苍术迅速睁开眼睛,一双眉头紧蹙着,就在顾锦城忐忑间以为师尊看出来端倪,听见林苍术迅速说道:“都醒醒,有杀意!”林苍术是化神期大神,对于几公里外的杀意都能轻易的感知到。 “快,叫醒南云,他们就快要到了!” 顾锦城连忙叫醒齐南云,林苍术这时已经大步走了 出去。此时外面依旧下着大雨,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地上,让人看不清十步以外的一切。 林苍术屏息凝神,那些东西离他们愈来愈近了!两千米!一千米!五百米!两百米!林苍术这才看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成千上万条小蛇迅速朝着他们爬来!密密麻麻的蛇能让不密恐的人瞬间患上密集恐惧症! 顾锦城和齐南云也赶了过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到身体发麻! 齐南云瞠目结舌:“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苍术挥剑斩杀掉十几条蛇,“肯定是那条蟒蛇叫的帮手!该死!”几条小蛇趁着间隙飞到林苍术的后背上,张口就咬了下去。 顾锦城连忙加入战斗,将林苍术背上的两三只粉红色的小蛇一把扯了下去,一剑斩成两截!“还不快帮忙!”暴雨天抑制了他的火灵力,他只能靠挥武手中的长剑。 齐南云也赶忙上前帮忙。林苍术后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头涌起不好的感觉,此时顾不得查看伤口,一剑斩断几条不怕死的蛇。咬牙道:“蛇的数量太多了!它们还把唯一逃跑的出口堵上了,我们应付不过来,先进洞!” 三人斩杀几条蛇后,迅速回到洞内,林苍术赶忙说道:“找东西把洞口堵上!”顾锦城连忙在洞内寻找,“没有,什么都没有!” 齐南云道:“我来!”说罢,掌中凝结出一道土墙,林苍术斩杀好几十条大量涌入洞内的小蛇,“赶快!” 齐南云苦笑,洞口有两米之高,他这速度已经够快了。顾锦城用风灵力迅速吹走一把波欲闯进来的小蛇。只听“轰”地一声,土墙终于坐落在洞口,严丝合缝,不少蛇被活活压死。 众人喘了口气,顾锦城连忙问道:“师尊,你后背的伤口怎么样了?” 死里逃生后,林苍术这才感知到从后背传来的阵阵疼痛,长呼了口气,“为师无事。” “孟婆呢?!”齐南云喊道。 林苍术一惊,连忙看向火堆旁,那里哪还有孟婆的影子。“该死,快看看在没在深处的洞里!”说是深处的洞内,其实一打眼就能看到低。 顾锦城掌中燃起火焰,为他照路。仔细查看后,回到林苍术身边,摇了摇头。 齐南云屏气凝神听了半晌,道:“外面的蛇并没有离开,似乎笃定了我们不敢出去。” 林苍术 沉默了,后背传来的刺痛让他紧蹙起眉头。顾锦城注意到林苍术面上不耐的神情,心中暗气师尊有伤不治,冷着脸道:“将外衣脱了。” 林苍术:“什么……”人都傻了。 齐南云:“……”一脸惊恐。 顾锦城一愣,连忙解释道:“弟子的意思是,你后背的伤耽误不得,我替你看看。” 林苍术知道自己误会了。洞口被堵上了,只有微弱的火光照亮,在微光中白皙的脸泛上薄红,一言不发的脱衣服。 顾锦城道:“南云,你去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路。” “哦,好。” 不知不觉林苍术就将外袍褪去,可奇怪的是,在脱内衣的时候,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正迟疑间,顾锦城道:“师尊?”林苍术回过神,暗骂自己不争气,想当年他可是能去澡堂泡澡蒸桑拿的北方大汉,如今事关伤口又开始婆婆妈妈。这般想着,也不再迟疑,迅速将内袍褪去。 顾锦城接着微弱的火光看去,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师尊白皙的后背上赫然出现六个血淋淋的洞口,在黑暗中看去,竟是深不见底! 顾锦城微颤着手向后背扶去,冰冷的手指落在林苍术的后背上,让他没忍住颤抖。“抱歉师尊。”林苍术摇头示意无事,顾锦城这才继续处理伤口。 伴随着林苍术不断的吸气声,顾锦城果断利落地处理伤口。林苍术调整着呼吸,说道:“我们暂时出不去,只希望老天莫要绝人之路。”顾锦城做着最后的处理伤口工作,这时齐南云大喊道:“师尊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一个土洞口!” “好了。”顾锦城捡起一旁的衣服,想给林苍术穿上。林苍术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穿。穿衣的动作扯动着背部的肌肉线条,疼得他阵阵吸气。 “唉。”顾锦城叹气。“师尊,还是我替你穿吧。”林苍术尴尬地笑笑,倒是没拒绝。 那边的齐南云见无人理他,又喊道:“你们快来。” 林苍术穿戴好衣物,顾锦城跟在林苍术的后面来到齐南云所处的位置,只见山洞深处有一个拐角,往下看去,竟有一个刚好供成年男子通过的土洞! 看来那群蛇便是从此处带走的孟婆。 齐南云犹如阿波罗般的俊脸上带着激动,连忙道:“师尊,我下去探探路。”说着就要跳下去。“不可!”林苍术 连忙伸手拦住他,“我们不能确定下面有没有埋伏的小蛇,甚至有没有足够的氧气也未可知!” 养气? 顾锦城华贵高雅的面上微惑,问道:“什么是养气?”师尊的嘴里总是说出他们都不懂的话,语出惊人。 齐南云面上也带着疑惑,不止一次听不懂师尊在说什么。难不成师尊会自己造词,不愧是师尊! 他们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疑惑,还有些许崇拜,林苍术嘴角一抽,解释道:“氧气就是你吸进去的东西。”二人恍然大悟,顾锦城不耻下问:“那我们呼出去的也叫氧气吗?”“不,我们呼出去的东西叫做二氧化碳。” 齐南云揉了揉鼻子,“这还真是难……” 林苍术不置可否,他随便捡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闭着眼睛听石头落地的时间。随后从空间取出几枚照明火焰,划开后顺着土洞就扔了进去。 所幸土洞并不深,林苍术正要一跃而下,顾锦城先他一步跳了下去。只听顾锦城安全落地后,喊道:“暂时没有危险,下来吧!” 二人也跟着跳了下去。林苍术因着背部的伤口,落地时踉跄险些摔倒,顾锦城连忙扶住。 林苍术往下跳导致自己头有些晕,眼冒金星。顾锦城一扶,身体顿时如同软骨般倚在顾锦城的怀里。 软玉入怀,顾锦城并没有觉得心猿意马。相反师尊的状态不是不对,顾锦城掌中连忙升起微焰,接着火光看向林苍术的脸。他双眼微微阖目,平时温润的嘴角也惨白如纸。 林苍术强打起精神,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手还没抬起来,不知是眼前无光,还是闭着眼睛,意识一片漆黑,晕了过去。在昏迷之前,好似听到顾锦城错愕低唤声。 …… 林苍术再次醒来,脑中似乎不再漆黑。时间仿佛只过了几秒,好似浅眠初醒般。喉中干涸,正好开口说话,一个玄黑衣袖的胳膊伸了过来,白皙的掌中托着一片叶子,叶子上盛着清水递给了他。“多谢。”林苍术下意识道谢。 接过喝下,喉中的不适算是缓解了不少。林苍术这才抬头看向胳膊的主人。 漆黑的眼瞳倒映出他的模样,顾锦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锦城……”声音暗哑难听,林苍术甚至听不出来是自己的声音。 一时间洞内陷入了沉默,忽然,顾锦城大臂一挥 伸手紧紧抱住了他。林苍术疑惑不已,却还是伸出手抚摸顾锦城的后脑。“怎么了锦城,为师不过睡了一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顾锦城的个子如今目测得有一米九多,林苍术被他紧紧锁在胸口处,捂得他呼吸渐渐不畅。 在林苍术快要窒息前,顾锦城放了手。“才没有。”顾锦城喃喃道。 “嗯?”声音低到近不可闻,林苍术疑惑发出疑惑的声音。 顾锦城深吸一口气,“师尊你已经晕了快四天了,背上的伤口都结痂了,你还是不醒。” 林苍术大惊,在他的感知里,才过了十几分钟,没成想已经快四天了! “南云呢?” 醉梦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咧开大嘴,大咧咧地说道:“他去探路了,马上就回来。” 林苍术站了起身,确认没有不适后,道:“你的牙都长出来了。”“是哇是哇,仙尊您看,我说话终于不漏风了。”醉梦飞起来,围绕着林苍术转圈。 由于前些天牙齿没长出来,说话漏风漏口水,导致现在说话习惯着地往外喷口水。 醉梦的这点口水是一点没浪费,全喷林苍术肩膀上了,有的甚至喷到了林苍术的脸上。 林苍术脸色铁青,冷声道:“你离本尊远些。” 顾锦城欲拦住醉梦已是来不及。醉梦哪里能注意到自己往外喷口水,还不怕死地往前凑:“怎么了仙尊,是我身上有怪味吗,你嫌弃我了吗。”嘴上叨叨个没完,口水跟下小雨一样尽数落在林苍术的脸上。 林苍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术法打在醉梦的嘴上,醉梦瞬间没了声音,上下两瓣龙嘴跟涂了502胶一样,严丝合缝,是一点儿都不走水。 醉梦着急。唔唔……唔……我哪里得罪您了。 无视掉醉梦可怜兮兮的表情,林苍术跟顾锦城说道:“我昏迷这些天,可有麻烦找你们。” 顾锦城明月清辉般仙音响起:“并没有,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外探查过,发现里面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林苍术眼神一暗,顾锦城继续说道:“昨日我们发现有一处狭隘的小路,正好可供人通过,南云闲不住,方才刚动身查看。” 这也算不幸中的好消息了,他们没带着他出去,就证明这里的路线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这条小路里面。 第四十六章 左右这不过是最好的结局 无视眼前发出“唔唔”抗议声的醉梦。 林苍术查看头顶上的土,前世作为设计师的他,很轻易就能分辨出这土十分松软,强行破土而出,有极大的可能造成塌方,会造成很大的代价! 没一会儿,前方的洞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屏气凝神,如果是敌人时刻准备防守和攻击。 人影逐渐清晰,对方露出古铜色的脸蛋,正是齐南云无疑。“师尊您醒了!” 林苍术点头,齐南云性感如古希腊神话般的嗓音,道:“我去查看那条狭小的小路,约莫走到尽头时豁然开朗,有一个坚固厚重的石门立在眼前,我一个人力量根本拉不开。” 总算是有希望了,总在这黑暗的洞内待着,林苍术甚至感觉视力都在减退。 “带路。”“好的师尊!” 三人七转八拐后,眼前出现一条狭窄的小路,齐南云率先艰难地进去。林苍术的身体虽然没有齐南云强壮,但也绝对不瘦小,挤得他感觉内脏都搅在一起。 他都这么艰难,更别提身形修长的顾锦城了。他不禁身体修长,身材更是结实有力。这一路低着头,缩着身,别提多难受了。 三人勉勉强强艰难地通过,眼前豁然开朗。 正如齐南云所说,一堵两米多高的石门巍然设立在前。齐南云上前欲再次拉门,林苍术拦住了他。 对上齐南云疑惑的眼神,林苍术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之前说拉不开,有没有可能这是个推门。”不等二人反应,轻易就将门推开。 齐南云:“……”好吧,这是他的错。 林苍术迅速走了进去,打量着门内周围的一切。 门内与外面不同,里面灯火通明燃烧着蜡烛,照明一切。林苍术一眼就瞧见正中间有一个人影!那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两只手均被两条结实粗壮的大铁链锁住,正锤头跪在地面。 那个人的身上、散落的头发上,甚至是地面上,布满大滩大滩褐红色的血液! 眼前的刺激性太强,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住,愣在原地。 这时,那人的嘴里突然发出阵阵呻吟,似乎很是痛苦。 这人的声线太过熟悉,林苍术迅速来到那人的身边,缓缓伸出手抬起那人的脸颊。 淡蓝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微挑起的薄唇。一张清冷疏离的俊脸赫然出现在林苍术的眼底! 溥尊! “溥兄,你怎么在这?!”林 苍术大惊,怪不得迟迟收不到溥尊传来消息,原来是被锁在此处深洞里! 溥尊听到声音,轻阖的眼眸虚弱抬起,嘴唇轻启,不知在说着什么。 林苍术倾身靠近欲听得更清楚,因此错过溥尊眼底闪过的狠辣怨毒。 顾锦城眼神毒辣,大喊道:“师尊小心!” 林苍术下意识侧身查看,堪堪避过溥尊朝他咬来的动作。林苍术眼中闪过错愕,“你这是怎么了?” 溥尊并没有理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面上的血迹衬得他更加瘆人。“嘿嘿嘿嘿嘿——” 齐南云收起了一贯的笑容,皱眉道:“他好像失去理智了。” 突然,溥尊收起瘆人的笑容,仿佛一瞬间恢复了正常。他哆嗦着嘴唇,艰难地开口:“苍术,暂时别打开锁链,我在一盏茶内不疯魔就代表……暂时无事。” 林苍术紧蹙着眉,短短的时间内,溥尊为了众生的安宁,从一个高冷孤傲的仙尊摔下神坛,如今走火入魔成了这般不仙不魔的模样。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溥尊强打起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大脑一松,这就晕了过去。 林苍术连忙松开溥尊身上的锁链,顾锦城也上前解开另一面的禁锢。 顾锦城道:“现在怎么办?” 林苍术思考片刻,“先带他出去,安顿好,本尊有问题问他。”林苍术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不止是蛛面男的消息,更多的是溥尊这短短的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快看,这还有个门!”齐南云喊道。 二人朝着齐南云所在的方位看去,果然有一道大门。来不及多想,林苍术抬起溥尊的胳膊要背起他,顾锦城先他一步将溥尊背起。 齐南云将石门推开,只见一条崎岖的石阶蜿蜒而上,往上走了几十步后出来,能看到大片森林!困了他们数天的土洞终于出去了! “先带他回天道宗。” 按着记忆中的路,三人带着溥尊迅速撤回。走了两个时辰,周围的一切变得开始熟悉,林苍术瞧见只见停留过得木屋,预估不到一刻钟,三人就能退出森林。 渐渐离开中心地段危险的森林,三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毕竟顾锦城背上还背着一个不算轻的成年男子。 就在即将出森林的那一刻,林苍术敏锐的察觉到不对,连忙叫住他们。“等等,先别走 ,前面好像有结界。” 齐南云看了许久也没发现结界到底在哪里,顾锦城将溥尊放下,也上前查看。 “师尊,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苍术沉默不语,还在细细端详。 齐南云大咧咧的继续往前走,俊美如阿波罗的脸上带着疑问,“哪里有什么结界啊?” “哎呦!”齐南云发出一声惨叫。 林苍术无奈扶额,都说了附近有结界,这孩子跟个愣头青似的。 顾锦城没看见齐南云撞到了结界,听到痛呼声连忙上前查看。“怎么了?”这时,齐南云捂着头恰巧上前一步,这一步又恰巧绊倒了顾锦城。只听见撞击的闷声,和顾锦城忍痛的低哼。 二人双双抱头蹲在地上,很像指认现场。 林苍术嘴角直抽:“……” 得,这俩孩子,一个愣头青,一个铁头娃。 不愧是师兄弟,一点儿都不带差的。 顾锦城撞这一下实属不轻,一个大包迅速在额头上鼓了起来。 看着这俩人的倒霉相,林苍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强忍着不继续笑,越忍越忍不住。林苍术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顾锦城看见林苍术满脸的笑意,他低下头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师尊,别笑了。” 齐南云捂着头,委屈道:“是啊,不安慰我们就算了,竟然还嘲笑我们。” 顾锦城这个倒霉孩子,碰到齐南云这个坑队友的家伙。哈哈哈哈哈!林苍术简直想仰天长笑。 林苍术终于止住了大笑,眼底还透露出泪花,因为大笑脸蛋微红,整个人也如沐春风起来,一改往常的凝重,气氛一时也轻松不少。 顾锦城叹气:“师尊,你快瞧瞧我们能不能出去了。” “哦。”这还有大事呢,事关他们的自由与否。林苍术隐了笑意,上前用手贴在透明的结界上面,仔细摸索。 林苍术擅长阵法和术法,对这结界的研究甚少。 表情渐渐凝固,林苍术抬起手,朝着后方扔了道灵力,那灵力冲下远方,渐渐没了影子。 坏了,这个结界的范围很广,强破破不开! 林苍术考虑各个因素,因着溥尊身上的伤不可耽误,临时决定回到之前的木屋。 顾锦城背起溥尊,一行人朝着木屋的方向出发。不消一会儿,就回到了木屋。 可对于四个人一只龙来说,木屋太过狭窄。林苍术打算在旁边开拓一间新的木屋。森林中的大树都 是现成的,更何况林苍术正是木灵力,没一会儿就成功搭出另一间更大的木屋。 将溥尊移到木床上,林苍术着手准备查看溥尊身上的伤。大手一挥,一道清洁术落在溥尊身上,林苍术这才发现,溥尊身上竟没有一丝伤痕!甚至连一处甚小的伤口都没有! 那这些血到底是谁的?难不成…… 林苍术紧抿着唇,陷入了沉思,瘆人的念头涌上他的心间。 溥尊身上的血迹不属于他自己,那就是属于别人的,溥尊杀了人! 林苍术不禁想起刚见到溥尊时,那凶狠毒辣的目光至今还记得清楚,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修仙界现下知道了多少…… 不敢继续往下想,林苍术在溥尊身上设置禁锢结界,防止溥尊醒来性格大变,肆意杀人。随后走了出去,顾锦城迎了上来。 “溥仙尊怎么样了?” 林苍术摇了摇头,“这几日看好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打开他身上的结界。” 顾锦城道:“是。” 师徒三人这几日时常查看森林中的结界,研究出去的办法。又过了几日,溥尊终于醒来。 “你终于醒了。”林苍术道。 溥尊倚着半坐了起来,在注意到周身的结界时,溥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做得很好……我这几日可有疯魔?” 林苍术摇头:“你昏迷了两天,一直没醒。” 溥尊清冷的淡蓝色眼眸闪过哀寂,“那就好。”欲言又止,道:“柳韵她……” “那日你放她安全离开,她安全回到清婉宗了。” 溥尊苦笑:“她,没有问起我吗?”林苍术想了想,道:“有。” 溥尊淡蓝色眼眸一闪而过希望,“她是怎么说的?” “她问你回没回来,除此之外没问其他的。” 溥尊眼底的希望破灭。除此之外……再没问别的……溥尊缓缓阖上眸子,苦笑着细细斟酌话语间的意味。 到头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罢,左右这不过是最好的结局。 她会走出以前的一切,去过更好的生活。 这便够了。 林苍术给他足够的时间消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溥尊终于睁开淡蓝色的眼眸。不等林苍术发问,便开口说道:“五年前,我为了柳韵能安全回到清婉宗,同蛛面男做了交易。他始终不真正的信任我,趁我修炼不备,强行逼迫我修炼妖法。”溥尊紧紧皱着眉,那段时间是他经历 过最难熬的事情。“两股法力在身体里冲撞,有时会导致我性情大变。” 林苍术咬牙,越听越恨蛛面男。他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去过鬼界孟婆的底盘。” 溥尊点头:“没错,蛛面男为了修炼妖术,迫使我替他捕捉新鲜的鬼魂,供使他修炼。”那时他神志不清,蛛面男用妖力驱使命令他,他只能不知情的情况下肆杀无辜的妖和人。 “一年前,我终于收获到重要的信息,正在传递时,被蛛面男逮了个正着。我正想与他殊死一搏,他却告知我,柳韵被下过忘情……”说到这时,溥尊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原来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忘了我。” 林苍术看着眼前浑浑噩噩的溥尊,这与他印象中孤冷高傲的溥兄相差甚远。此刻溥尊给他的感觉,便是一个普通人爱而不得,爱情会让一个孤傲的仙尊跌下神坛,重新回到人间,可他的人间,再也不记得他了。 溥尊苦笑:“我心动了,我竟然心动了。” 林苍术道:“我们想办法解开柳宗主的忘情,不一定就要靠蛛面男。” 听到这话,溥尊只淡淡地摇头,那张淡蓝色的眼眸一闪而过的惊恐,“不能让她记起我。”溥尊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握起,他看向林苍术,“苍术,我不能让她想起我。师尊曾经算过,我会害死她,所以,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易弘深卜卦术康靖大陆数一数二,看来,这是真的了。 林苍术沉默了,他从来没想过爱情可以如此多舛,屡受挫折。 “可这样对柳宗主很不公平。” 溥尊俊美的脸上很是难看,“不公平总比死亡要好,我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样子,我真的会疯。” 话说的没错,道理他也都懂,林苍术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不论什么言语,在这一对命途多舛的恋人身上都脆弱无比。 这时,林苍术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 听到这话,溥尊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修长白皙的双手干干净净,谁又能知道这双手曾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和妖。 没有人说话,仿佛好像得到了答案。 “我明白了。”林苍术道。 确认了心中所想,林苍术并没有觉得心情轻松多少。甚至不敢想修仙界得到了多少消息,又打算何时集体讨伐溥尊,哪怕溥尊的出发点是好的。 第四十七章 就跟蛇过不去了! 从溥尊屋内出来,林苍术看向蔚蓝色的天空,寂静的森林如同眼下没有波涛汹涌的大海,不知何时翻浪将众人掀下船,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就好像一把大刀悬在脖子上,随时等待别人裁判他们。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木屋的前方有一处被砍断的树桩,目测能有几十年。醉梦小小的一只孤寂地坐在树桩上,嘴里连连叹气。 “唉~” “唉~这可怎么办?” 说罢,抬头看天,周身一片寂静哀怨。 林苍术嘴角一抽,莫名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下意识看了眼醉梦,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时,醉梦察觉到来人,扭过头来,肉肉的龙脸上充满同情,朝他问道:“师尊你也发愁吗?” 林苍术眼角一抽。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似曾相识,醉梦这一出跟他刚出屋抬头望天一模一样。 “你有什么可愁的?”啊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本尊什么时候收你为徒了?” 从树桩上站了起来,醉梦嬉皮笑脸地飞到林苍术肩膀上,脆生生地说道:“您是我主人的师尊,那您也是我的主人。” 林苍术眼角直抽,随便你吧。 “你个小龙崽有什么可愁的?” 听到这话,醉梦收起笑容,一屁股坐在林苍术的肩膀上。瞬间垂头丧气,样子很是低落:“我的牙齿虽然长出来了,但是嚼苹果的时候感觉没以前吃的香了。” 林苍术:“…”有没有可能是森林里的野苹果没有外面卖的好吃? 不对,这森林里哪来的苹果! “你在哪里摘的苹果?” “啊?就在那边。” 林苍术顺着醉梦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片噩果树赫然出现在眼前。 噩果,外表与苹果相似,口感相差甚远。最重要的是,这玩意有毒! “肿么了师尊,您也要次嘛。”醉梦的嘴唇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甚至有一些白沫从嘴角溢出! “唔…窝的嘴唇肿么没直觉了…”它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只在一瞬间,醉梦龙眼一翻露出大片眼白,转瞬晕死了过去。 ! 林苍术连忙大步上前,伸出两只手指搭在醉梦肉乎乎的胖手上。他的眉头越来越皱,这时,去外面拾柴的顾锦城和齐南云回来了。 顾锦城扔下怀里的木柴,快步走了过来。“它这是怎么了?” 林苍术叹了口气,没忍住翻 了个白眼,“吃了不该吃的噩果,毒性发作,晕死过去了。” 顾锦城眼角一抽,不知道该嘲笑还是该着急。“噩果中毒,只有一种名叫红线蚯蚓王的入药才能医治。” “这附近有吗?”齐南云走了过来,看着四仰八叉仰着肚,舌头伸出来,嘴角淌白沫,一脸倒霉相的醉梦。强忍住笑意,心里还是快速回忆哪里出现过红线蚯蚓王。 林苍术站起身,拖落在地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转了过去。撇了眼醉梦,道:“之前在山洞外与蛇群大战时,有几条蚯蚓出了泥土,有一只体躯格外庞大,似乎首尾两端缠绕着红线,有极大的可能是红线蚯蚓王,只是不知还在不在。” 顾锦城道:“我去!” 林苍术摇头,道:“此事耽误不得,我们把时间都利用上,你知晓其他需要入药的药材,本尊去寻红线蚯蚓王,你寻其他药材,南云在此处守着溥尊。” 无疑这是最有时效的安排,二人齐点头。 眼看醉梦嘴角的白沫越来越多,不容浪费时间,林苍术正要出发,溥尊白着一张俊脸推开了木门,“苍术你要出去?” 林苍术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道:“你怎么出来了?还是要多加休息。” 溥尊望着林苍术的那双淡蓝色眸子里深幽难测,波涛汹涌,快速闪过流光,“睡了太久,头有些痛,想出来晒晒太阳。”顿了顿,继续道:“我一会儿就回去。”许是因为他在昏迷中做了一些自己不知的混账事,让林苍术心中起了防备,他也能理解。这般想着,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闪过低垂失落。 他这般样子,林苍术瞬间就知道他想多了,悟错了意,开口解释道:“非是我不让你出门,只是你身体太虚弱了,需要静养。” 溥尊苦笑道:“恐怕,没有几日好阳光可晒了。” 林苍术蹙眉,溥尊这幅“时日无多”对生活充满失望,犹如一个将死之人的发言,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溥兄莫要多想,人活一世没走到最后一步,就不要放下活着的希望。”看了眼仰躺在树桩上口吐莲花的醉梦,道:“我眼下还有要紧事,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再言。” 溥尊愣住,那双蔚蓝色的眸子闪过迷惑。人活一世没走到最后一步,就不要放下活着的希望。这句话在鞭策他让他不要放下活着 的希望。是啊,就算离的远远的,能亲眼见证柳韵的幸福,哪怕,哪怕她与那人永结同心…溥尊缓缓阖目,掩去眸中的墨色翻涌。 这就是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林苍术和顾锦城走后,只剩下他和齐南云。 那小子将带回的木柴劈开,堆在一旁,时不时拿眼睛瞥他,眼中带着浓浓的防备。溥尊一时觉得好笑,连林苍术的徒弟都如此防备他,更别提现在修仙界对他的态度。 晒够了太阳,也可以说是受够了齐南云对他的防备态度,溥尊缓缓站了起身,进了木屋。 齐南云眼看着溥尊进了屋,这才收回了目光,专心砍柴烧水,准备二人回来后熬药。 林苍术那边,按着记忆的方向朝着山洞快速前进。 由于他的修为强大,有感知力的妖兽根本不敢近身挑衅。 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等他到了的时候,只能看见周围遍地的长蛇尸体,山洞周围围绕着五六只秃鹫正在啃食吞咽,大快朵颐。 满山疮痍,遍地千孔。稀泥脏乱,入目全是长蛇尸体,哪里还能看到红线蚯蚓王的身影。 这时,林苍术的视力极佳,面前的一处泥土翻动,似乎有东西要拱出泥土吸取空气。 有门! 林苍术赶忙上前查看,却也不敢擅自翻动泥土,惊吓到红线蚯蚓王就完了! 泥土翻动,一个白色根茎的破土而出。林苍术大失所望,根本不是红线蚯蚓王,连个蚯蚓都算不上。 正要换个方向去寻,一个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面前,堪堪打到他的脸!连忙后退,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白色根茎,分明是一只长满白色鳞片的蟒蛇!正挥舞着细长的蛇尾,装腔作势,引猎物上钩! 该死! 今天怎么就跟蛇过不去了! 林苍术暗咒一声,连忙躲开白蟒蛇的攻击,那白蟒蛇不依不饶,似乎认定了猎物,朝着林苍术就展开了攻击。 林苍术身为现代人,哪怕不怕蛇,这一天见到成千上万条蛇,早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仗着修为高深,硬着头皮,逼自己应战。 “剑来!”林苍术大喊。 随着他的呼唤,佩剑昆吾迅速赶到他的身边。林苍术手持佩剑,眸如寒星,浑身气质刹那如无底渊壑,冷冷地盯着白蟒蛇。 人类突如其来的杀意,箍住了白蟒蛇的下一步进攻。随之一愣,猩红色 的竖瞳更加血红,它朝着林苍术大吼一声,血盆大口的腥臭味涌进林苍术的鼻腔。 浓烈腥臭熏得林苍术险些后退几步。 白蟒蛇不顾杀意,直直朝着林苍术冲来。 “找死!”林苍术怒吼道。 手中的长剑昆吾感受到剑主的杀气,越来越多的灵力凝聚在昆吾剑身。林苍术左腿后退一步,手中持剑,一道凌厉的夹杂着雄厚的灵力破天劈空而去! 那畜生根本不惧,迎着剑锋而去! “轰”地一声,大地随之一颤,成片的绿叶伴着强大的飓风从树木迅速飘落。 绿叶渐渐落地,漫天的泥沙俱下,林苍术看见那白蟒蛇皮开肉绽,又要朝他冲来。 那畜生闷声挨了一击,丝毫不见惧色,林苍术睁大眼眸,不错过任何突发时刻。心道,不好!这畜生仿佛疯魔般不怕死! 事实正是林苍术猜想的那般,这畜生头有碗口粗大,这一地的长蛇尸体,恰好激发了它血液中的好战因子,一时间控制不住意识,被本性带着跑了! 若是平常时刻,借它八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化神期修士! 林苍术知晓了并非它本意,并不想赶尽杀绝,这畜生用一千年从蛇修炼到蟒,距离修炼成蚺只需个几百年,若是死在他的手下,未免有些过于可惜! 这般想着,便招招后退,心中速度盘算将其恢复意志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是林苍术有意帮助,白蟒蛇哪里能清楚。招招毒辣,意欲将林苍术缠绕勒死! 林苍术被白蟒蛇团团围住,那猩红的竖瞳狠辣凶戾,随着它的动作,林苍术暗道不好! 白蟒蛇一改往常的攻击形式,张口就朝林苍术咬。它死死咬住林苍术的手腕,强烈的剧痛令林苍术下意识拍了它一掌,这一掌轰地白蟒蛇连连后退。 林苍术扶住受伤的胳膊,心道,这蟒蛇捕猎竟然不是缠绕式,而是咬杀! 很快,林苍术察觉到不对,他连忙将衣袖挽了上去。看到伤口处夹杂着血液的亮黄色液体,林苍术眼中一黑。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蟒蛇有毒牙?!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能违反生物科学啊! 林苍术恨的牙痒痒。 那畜生不会给人休息的时间,林苍术眼看白蟒蛇又冲了过来,手中连忙凝聚一起冰墙,将白蟒蛇团团围住。 白蟒蛇被挡住,凶狠地撞着冰墙,发出瘆人的声响。 林 苍术迅速点了几个穴道,防止血液进入心脏,以他的修为虽不至死,但也会阻碍他的行动。 这畜生失去了理智,现在主要的就是让它恢复控制权! 林苍术手中凝聚一团绿意盎然的木灵,伴随着口中所念的法咒,木灵靠近白蟒蛇,将它团团围住。 慢慢的,白蟒蛇轻阖上眼眸,闭上了大嘴,趴在地面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林苍术缓了一口气,这才低下身将衣摆处撕下个布条,紧紧勒在腋下处的胳膊。 林苍术收起冰墙,起身查看白蟒蛇的状态。 那白蟒蛇虽然受了重伤,恢复了神智后,迅速睁开猩红的竖瞳,谨慎地看着林苍术。 林苍术眼角一抽,心下无语,开口道:“你这么看着本尊作甚,你这副摸样都是因为你先招惹本尊的。” 那白蟒蛇见林苍术并无杀意,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它的内丹是迅速增长修为的方式之一,人类就是这般喜怒无常,赶尽杀绝。若是他敢继续动手,它哪怕是死,也要拼死一战! 眼看它的眸中逐渐起了杀意,越想越歪,林苍术解释道:“你这幅模样,本尊杀你跟玩似的。” 这话一听,白蟒蛇冷冷地盯着林苍术,挣扎着蛇身欲要殊死一战。 林苍术眼角直抽,这蛇报复心也太强了吧,“慢着!”白蟒蛇被他这一声唬了一跳,蟒身重重摔在地面上,溅起大片尘土。“本尊瞧不上你的蛇皮泡酒,更用不着你的内丹炼药,本尊此行是为了红线蚯蚓王,你还是老实躺着休息吧。” 白蟒蛇怔愣住,竖瞳一闪而过错愕。为了不被人剜去内丹,准备殊死一搏,没成想人家根本看不上他的千年内丹?! 他还不如一只蚯蚓的吸引力高?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白蟒蛇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林苍术并没有错过,他好像,在它的蛇脸上看到了…失落… 林苍术嘴角一抽,是他看错了对吧。 白蟒蛇眼光扫向林苍术手腕处的一片血迹,明白是自己所咬。眸色暗了暗,还是低声说道:“您中毒了,您过来,我替您解毒。” 林苍术诧异,“你会说话啊!” 白蟒蛇竖瞳冷冷地看着林苍术不语。 林苍术眼角一抽。得,还是只不爱说话的高冷蟒蛇。 察觉不到白蟒蛇身上的恶意,林苍术掀开衣袖,漏出胳膊上的血洞走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您是个好人 白蟒蛇虚弱地抬起头,猩红的长舌一卷,照着伤口舔了上去。 “嘶…”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倒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被冷血动物用信子反复舔舐的感觉实在太过森冷。 话说这种方法真的能解毒吗?真的不会伤口感染吗?伤口感染了这地方有医院能治吗? 林苍术闭着眼睛,白蟒蛇这才用眼角瞥着他。 冷冽的瞳孔充斥着炙热的视线,这道视线被林苍术敏锐的察觉到。 白蟒蛇迅速移开视线,疗伤解毒后,林苍术收回胳膊。毒性虽然解开了,但伤口还在,他将之前紧急草率包扎的玄色衣摆布料随手扔在地上。修长的五指向上一抬,好几条干净洁白的布条出现在掌中。 仔细将伤口包扎好,林苍术这才看向白蟒蛇,道:“多谢。” 这般动作下,白蟒蛇乏累虚弱地趴在地面上,闻言轻轻摇了摇巨大的蛇头。 林苍术走上前低下身,一道绿光环绕在白蟒蛇受伤的伤口处。白蟒蛇幽深的竖瞳中一瞬间闪过诧异,身上传来阵阵温暖舒适的感觉,仿佛四季如春。 白蟒蛇的身体好了许多,林苍术收回法术,想起树桩上还有个倒霉龙崽,时间来不及拖下去,正想离开去寻,白蟒蛇爬了起身,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说道:“仙尊,之前听您要寻红线蚯蚓王,白凌知晓蚯蚓王在何处。”他本就对森林中的生物了解至深,清楚每一处土地。 白凌说罢,起身带路。他庞大的蟒身带出一阵风沙,林苍术跟在白凌身后。 他们来到山洞后身,林苍术一眼就看到了泥土有一处红色在翻动,他赶忙上前,拿出昆吾剑往泥土中一挑。 果然是红线蚯蚓王! 林苍术连忙从空间拿出一个木盒子,又挖了些泥土,防止红线蚯蚓王在路上就死掉。 林苍术忙着,白凌就在一边守着。将盒子放进空间,这才看向白凌,他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带着些许疑惑,并无恶意,问道:“为什么帮本尊?本尊伤了你,你毒了本尊。你替本尊治了蛇毒,本尊替你疗了伤。为什么帮本尊找红线蚯蚓王?你并不欠本尊的。” 白凌冷冽的竖瞳直直看着他,半晌才道:“因为我的苦胆与红线蚯蚓王的贡献一模一样,甚至更胜于蚯蚓王,您轻而易举就可以夺走我的苦胆和内丹,可您没有。”顿了顿,“您是个好人。” 被 发了好人卡的林苍术:“…”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苦胆还有这个功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啊不对,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被白凌捕捉到,白凌连忙后退几步蛇身,迟疑地盯着林苍术。 林苍术嘴角一抽,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 白凌道:“…您客气。” 按道理说,白凌能道人语,可见其修为高深,按理说不会丧失心性。 林苍术问道:“你心性极佳,为何会受杀戮影响而失了心智?” 白凌竖瞳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道:“被人所害。” “你尚化不得形?” “那人害我的毒雾中含有抑制我化人形的成分。” 林苍术了然。在他的认知当中,白凌足以有化形的功力,除了那只龙崽,与生俱来的化形能力在它身上白白浪费。 想到醉梦,林苍术就觉得脑仁疼。 “既然找到了红线蚯蚓王,本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等等,仙尊。” “有什么事?” 白凌低下巨大的蛇头,竖瞳中有些许窘态,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未开口。 终于他下定决心:“您…您可以借我些法力吗?” 原来是这事儿。 林苍术从空间拿出一粒丹药,那药通体发白光,旺盛的灵力化作白光围绕在丹药周围,仔细一看,丹药的雕刻着清晰的纹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绝世好丹! “此乃修为所炼制丹药,打坐半盏茶就可助你恢复法力。” 白凌眸光一亮。没想到这位仙尊如此大手笔,这种丹药轻易不送人,因为是修为所炼制,可供人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功力! 林苍术抬手一扔,白凌抬起蛇头张嘴就吞了下去。 “去吧,周身运转半盏茶即可,本尊还有事儿,先走了。” 时间来不及耽搁,林苍术朝着木屋方向出发。 白凌睁开冷冽的竖瞳看向林苍术,那人身着玄黑外袍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来不及多想,阖上眼眸,周转灵力,迅速恢复修为。 …… 用不了多长时间,林苍术回到了木屋。顾锦城也将药材尽数采摘了回来,齐南云在一旁烧水。 林苍术将装着红线蚯蚓王的木盒递给齐南云,低声问道:“溥仙尊可在屋内?” 齐南云放下手中的蒲扇,道:“您走之前出来晒过太阳,没有半个时辰就进屋休息了。” 林苍术点头道:“ 我进去看看他。”推开木门,木屋不大,一眼就能看到躺在床上休息的溥尊。 不知为何,林苍术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溥尊就躺在木床上。 他走到木床前,鼻翼敏锐的发现一丝血腥味。上下端详了溥尊的面容,依旧是些许苍白。 “溥兄?” “你睡了吗?” 依旧是得不到任何回复,林苍术连忙探了探溥尊的鼻息,没有任何喷出的气体! 怎么会?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 林苍术情急之下,不小心将木床上的药瓶摔在了地面上。 瓷瓶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苍术只听木屋外传来了顾锦城大声的询问:“怎么了师尊?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近,顾锦城推开了木门,走了进来看向两人。 林苍术的声响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溥尊他,没呼吸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心如死灰欲撒手而去,好不容易鼓起活下去的仙尊,此刻竟然…没了气息。 顾锦城闻言走了过来,沉着冷静地抬起溥尊的胳膊,手指搭在手腕处把脉。 心下有了猜测,“师尊莫要担心,天枝宗有一门术法,便是龟息之术,模样同死人无异,龟息之中便能恢复灵力。虽然不确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林苍术看向溥尊,丝毫看不出溥尊是不是正在修炼。龟息之术他在现代也听说过,的确跟死人一模一样。 轻阖上眼眸,收敛心情。锦城说的对,他也不相信刚刚好好一个人,什么都没发生,便能有生命之忧? 齐南云怀中抱着醉梦,走了进来。 “师尊,我已经给它灌了药,应该快醒了。” “那便好,锦城,南云,你们看好醉梦,它的性子天真,又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不加以管束将来会受到很大的教训。” 顾锦城和齐南云点头,齐声道:“师尊放心。” 这时,床榻上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林苍术三人连忙看去。溥尊缓缓睁开一双蔚蓝冷冽的双眼,见此状,林苍术重重缓了口气。“溥兄,你这般练功实在是太惊恐了。” 溥尊抿唇淡淡一笑:“难不成你以为我死了。” 林苍术不置可否,道:“你受伤了?为什么我在空气中闻到一丝血腥味。” 溥尊听着心中一沉,眼中闪过流光,低下头掩去眸底的一闪而过的不知名意味。“也许是屋内太闷,你 闻错了吧。” “有可能。” 顾锦城走上前轻轻将木窗开了个缝儿,这时,他怀里的醉梦醒了过来。“唔…” “瓦介是肿么惹?”醉梦圆润的小胳膊环住自己的身体。“瓦的肚子好痛!” 林苍术嘴角一抽,好家伙,这是嘴唇又被毒麻了。 顾锦城冷声道:“你中毒了,身体各个部位疼是正常现象。”还是太惯着它,不知名的果子都敢吃,如果不是师尊在身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 “哎哟——”醉梦躺在顾锦城的怀里,痛的直打滚。 齐南云道:“安静些,溥仙尊需要静养!” 溥尊眸光一暗,眼底的光芒瞬间低沉。仙尊,他早就不是了。 溥尊淡淡一笑:“无碍,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林苍术沉默,有时候他在想,当初如果能及时赶到,溥尊是不是就不用为了保护柳韵铤而走险,孤身同蛛面男走。 在旁打滚的醉梦终于安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没人安慰它,也许是闹的累了。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空气逐渐凝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感觉。“咕噜噜——”一阵肚子叫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与沉重。 醉梦眨巴着龙眼,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它舔着脸道:“窝饿惹!” 林苍术额角直抽,心下无语。醉梦长这张嘴就是为了气你和干饭,嘴唇都成香肠了还想着吃! 为了缓解气氛,齐南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噩果。“这个果子给你吃。”说罢,扔了过去。 醉梦接住果子就要往嘴里塞,顾锦城眼疾手快,朝着它的胳膊一拍,果子掉在了地面上。 “你干嘛!”醉梦道。 顾锦城恨铁不成钢,怒斥道:“你真就记吃不记打吗?!师尊为了替你寻药受了伤,你还想所有人为你受伤吗!” “我、我…”醉梦看向林苍术的手腕处,那隐隐约约透露出血迹。 它撇了撇嘴,眼泪从眼睛里不值钱般涌了出来。 林苍术叹了口气,瞪了一眼齐南云。齐南云尴尬地耸了耸肩,这怪他吗,他也不知道醉梦能蠢的这么可爱… 林苍术摇了摇头,从衣袖中拿出一颗果子递给醉梦。朝顾锦城说道:“好了,别生气了,按人类的年纪算,醉梦才六七岁。你小时候也爱闯祸,还能跟孩子一般见识。”这般宠溺的口气,令顾锦城舒缓了不少怒气。“师尊这是还拿弟子当孩子哄。 ” 林苍术笑道:“对于为师来说,你和南云永远都是孩子。” 顾锦城脸色一黑,扭过头不说话。 林苍术薄唇微启,脑中纳闷,锦城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溥尊看着眼前这一幕,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顾锦城对林苍术的态度,可不像一般的师徒…难不成…不,不可能! 醉梦换了个姿势,龙爪小心翼翼地握上顾锦城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它的脑袋朝着顾锦城的衣襟一拱,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擦眼泪,殊不知顾锦城满头的黑线。 “对不起嘛,人家下回不会了…”它的声音照比一开始清晰了许多,却还是夹杂着委屈的小奶音。 顾锦城哑声道:“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让师尊怎么办?” 醉梦一愣,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委屈又开始翻涌,它紧紧的环抱住顾锦城的结实有力的腰,委屈的泣不成声,“对不起嘛——” 顾锦城叹了口气,揉了揉它的脑袋。待它情绪好些了,说道:“你也该长大了。” 齐南云哈哈一笑,“如果醉梦不惹祸了,那还是醉梦了吗?” 醉梦瞪了他一眼,它还没忘是因为谁,主人又把它骂了一顿! 它飞起来,将林苍术给它的仙果送给顾锦城,红着一张脸,并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我爱你主人。” 以往主人总是嫌弃它,它真的很感动主人的心里在乎它。 顾锦城瞥了他一眼,“我可对人宠恋不感兴趣。” 在场的哪一位听力不是极佳的,醉梦那句悄悄话,落在他们的耳中,就仿佛在自己耳边一样。齐南云捧腹大笑,酷似阿波罗的俊美成熟脸庞爽心豁目,“你看它还不好意思了!” 林苍术也忍俊不禁,就连溥尊也淡淡抿唇一笑。 顾锦城看向林苍术带着笑意的容颜,也没忍住嘴角上扬勾起。 溥尊看见这一幕,自然是心中了然。想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方法,就要时刻注意那个人的眼光落在何处。溥尊心中苦笑,他们一个有情,一个不知何为情。苍术啊,你们的路可有的难走。 醉梦顿时觉得老脸不知往哪放,人宠恋…如果是主人的话…它浑身打了个冷颤,它也是公的呀!还是不瞎想了! 林苍术调笑道:“还人宠恋,锦城你也太懂了!”他顿了顿,“话说回来,醉梦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第四十九章 师尊是大变态! 林苍术不等醉梦反应就将他抱了起来,伴随着醉梦“嗷——”的一声,将它仰面朝天放在桌子上,大手按住它的两只后腿,看它的下腹。 顾锦城脸色一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如果是公的脏了师尊的眼睛,就把它的小东西剪掉好不好? 齐南云啧啧道:“看醉梦的性格,最好是公的,是母的容易找不到对象。” 溥尊:“…”想戳瞎自己的眼睛怎么办?这师徒三人都这么暴躁的? 林苍术长长“哦——”了一声,下了定论:“是个公的。” 顾锦城咬牙切齿,心下决定将醉梦的小东西剪掉之后送到司徒翰那,两个死太监可以抱团互相安慰! 醉梦莫名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捂着自己的下身从桌子上跳了下去。“师尊是大变态,呜呜呜!” 林苍术嘴角一抽,笑着磨牙道:“你们两个都是男性,醉梦你的打算要落空了!” 顾锦城顿时觉得有些难堪,他勉强勾起一丝笑容,“师尊觉得,两个同性,不,我和…”顿了顿,“他,没可能?” 两个同性,他怎么敢问的! 他早就不该留不该有的心思,何必自取其辱! 这小子玩真的?林苍术心想,面色却不辨,语气有些森冷。“你要是想玩人宠恋,本尊打死你!”说话间,择了一手树枝,握在手中! 这小子的性取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被世俗所理解! 醉梦还不能化形,两人什么时候交的心? 想起醉梦被妖人掳去,顾锦城满脸难看着急的样子,林苍术脸色是愈发愈黑。 难不成就是那个时候顾锦城认清楚自己的心,他对醉梦非主宠关系,而是爱恋?! 他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树枝,越想越烈,眸中犹如入夜寒霜,又如柴中烈火,想狠狠抽死这个“愣头青”! 他的面上神色各异,溥尊淡蓝色的眼眸中闪过考究,莫非,顾锦城并非单相思? 顾锦城嘴角一抽,颇为嫌弃地看了眼不知发生什么事儿的满脸稚嫩的醉梦,转过头,眼看师尊的面色不虞,心情却好了许多,“师尊为什么生气?”这是不是表明师尊还是在乎他喜欢谁! 这一问,是一点儿火没下去,反倒向火堆撒了一桶油!林苍术手中的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巴”声,从尾部断开! 他干脆扔掉,盈绿色充满生机的灵力围绕在修长的手指尖,幻化作结 实的槐树枝,枝叶上缀满绿色的叶子,幻化出的粗壮的树枝明显能承受住林苍术的握力! 就在他想抽出手中的树枝,齐南云一边朝着顾锦城打眼色,一边连忙道:“师尊千万别瞎想,阿城怎么会喜欢醉梦呢?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师尊您也见过!”不久前在洞中他们还因为孟婆面色不虞呢,奇怪,师尊怎么忘了? 这句话惊天地,如谭中惊现一枚石子,震起层层波澜。溥尊眼中闪过错愕,难不成是他猜错了? 顾锦城心中咯噔一跳,迅速转过头看向齐南云,他对着他挤眉弄眼,笑意盈盈。 他握紧拳头,心中忐忑不安。难不成被南云看出来他对师尊有妄想?! 林苍术一愣,怒气如同火被水浇过,瞬间消失不见。不是醉梦,这个人他还见过? “是谁?” 齐南云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微红,酷似阿波罗般的面容带着神秘,食指比在唇中,“这是秘密。”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邪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旁看了半天热闹的醉梦睁着圆溜溜的龙眼扫了眼众人,最后停在了林苍术的身上:“师尊刚才为什么生气,你不喜欢主人喜欢我吗?可我喜欢主人,我也喜欢师尊。” 林苍术怔愣不语,抬手扶额,如果顾锦城真的喜欢上一只单纯稚嫩的龙崽,他一定会大义灭亲! 齐南云笑道:“你还小,你不懂。” 醉梦一噎,虎着脸抱着膀子不说话。 你还小,你不懂。 他们已经拿这句话唬他很多回了! 说话间,一道闷雷响彻天际,顺着木窗看去天空中乌云密布,暗阴的乌云充满压迫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 “要下暴雨了。”溥尊道。 林苍术点头,如今他们被困在森林还不久,也不知道结界的主人为了什么,结界能罩住整片森林。可见其灵力敦厚!他有种预感,结界的主人是奔着他们来的,目前不能坐以待毙! “等明日大雨过后。”他看了眼顾锦城,“锦城,你随我在森林里搜寻一番。”必须寻找到能破除结界的方法! 顾锦城道:“是。” “南云你在此处照料溥仙尊。” “是。” 转瞬间,暴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屋顶、地面,发出瘆人的声响,不消一会儿,大雾弥漫,世界仿佛只剩下暴雨砸在地面的声音。 众人伴随着雨声打 坐,别有一番风味。 …… 第二日一早,雨声逐渐变小,众人望着木窗外的土坑沃地,森林中的花草树木争相吸入水分,没多大一会儿,土地一如既往沃庾。 林苍术安顿交代好木屋里的两人,同顾锦城出发一路向南。森林中树木丛生,不适合御剑,二人只好腿着去。 走了不知多久,面前出现两条边界面,林苍术大喜,这表明森林一定暗藏玄机,一面依旧绿意盎然,另一面泥沙暗影,让人感觉暗藏杀机。 顾锦城审视着:“我们该走哪条路?” 我也不知道,林苍术心想,总不能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吧,这也太草率了。 顾锦城道:“不如走那条土路?”也许并不像表面上的暗藏杀机。 林苍术脑中瞬间闪过不可!一些模糊的记忆充斥在脑中,闪过画面。这令他的大脑些许疼痛,他蹙眉艰难地说道:“等等!”顿了顿,忍受着头晕脑胀,“走有树的那边!” 顾锦城敏锐的注意到他的不对,连忙扶住林苍术的胳膊:“您怎么了?” 林苍术挥挥手表示无碍,待头痛过去,道:“为师没事,走吧。” 刚刚,他的脑中传来阵阵人言,女人的呼唤,男人的低吟,孩童清脆的嗓音,仔细辨别能听见他们都在重复一句话:到这边来…到这边来… 虽没有清楚的表明是哪边,但他就是清楚,一定是面前这大片的木林中! 为什么这些人在他的脑中说话,他们为什么叫他过去,到底为了什么! 看着顾锦城不变的表情,明显是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这般想着,林苍术后背发麻,一种不确定导致的瘆人感官充斥在心脏部位,就好像漆黑一片的海底,需要他下海捕鱼,极其恐惧,极其震慑! 顾锦城握着他的胳膊,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小拇指正轻微的颤抖,“师尊…你在害怕?” 林苍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左手下意识按住右手的小拇指。心中一沉,缓缓阖上眼调整心态。 他清楚这是自己极度恐惧下的下意识反应。 顾锦城蹙眉,看向左侧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森林。 面前的森林里到底有什么,会让化神期前期的师尊恐惧到颤抖。 “师尊,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走下去!” “没关…”不待他说完,脑中又清晰的响起阵阵低吟,犹如浅唱般钻进他的脑中:“ 回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这句话一出,林苍术顿时浑身抖如筛糠,这句话本不骇人,可他清楚的听见,他们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恨意!恶毒如蛇蝎般带着对他满满的恨意! “师尊…师尊…”顾锦城话语间的声音愈发低沉模糊,林苍术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仿佛被笼罩在黑暗之间,片刻间没了知觉… …… 转瞬即逝,炙热耀眼的阳光透过木窗令人双眸刺痛,林苍术缓缓半睁开双眸,面前赫然出现一张大脸。 林苍术:“!” “师尊醒了!”齐南云看向身后的房门,大叫道。 这一嗓子犹如雷劈在耳边,林苍术捂着耳朵皱着眉:“小点声!” 顾锦城从屋外跑了进来,受伤虚弱的溥尊也披着外袍进了木屋。 顾锦城紧张地看着林苍术,欲言又止。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溥尊抬起胳膊捂住薄唇,闷声低咳两声,问道。 林苍术摇摇头,溥尊停顿片刻,又问道:“你可是做了什么梦,还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林苍术错愕,他一片漆黑地昏迷过去,睁开眼就是今天,很确定半个梦都没做! “怎么了?” “顾锦城将昏迷的你带了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你都醒不过来…” 林苍术蹙眉,心里清楚事情还有别的经过。“然后呢?” “你晕倒后…嘴里一直喃喃低语,却不知在说些什么。顾锦城附身仔细听,这才听清你一直在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 齐南云问道:“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苍术叹了口气,“我不记得曾说过这些。” 说完这句话,木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醉梦在顾锦城的怀中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地道:“不是师尊说的,那就是鬼说的喽。” 顾锦城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小脑袋,示意他闭嘴。 溥尊眸中闪过流光,闻言审视着林苍术浑身上下。手臂一抬,一道蓝色的光激在他的身上,进入他的身体与五脏六腑,甚至是灵魂深处! 林苍术大惊下开口怒道:“你疯了吗?!你目前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使用这么高深的术法!”说罢就要强行打散他的术法! 顾锦城和齐南云眼中闪过错愕,抬手凝聚法术就要打断他的连接。 溥尊咽下喉中涌起的血腥,连忙制止道:“如果你们强 行打散,我依旧会收到双倍重创。”闻言,林苍术就要下床榻,溥尊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快速说道:“就快结束了,你也不想我白白牺牲吧。” 林苍术一噎,“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下好了,这些日子白白休养生息! 溥尊淡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最好是一丝灵力都不积攒,这样,他就不用担忧… 他缓缓收回术法,淡蓝色的灵力逐渐回到指尖,须臾之间消失不见。 灵力传来的消息令他频频蹙眉,顾锦城心下愈发局促不安,“仙尊,师尊他可有哪里不妥?” “苍术的身体里并没有其他生命存在。”他一开始以为被邪祟入体,也纳闷化神期修士为何会被邪祟占领身体,幸好不是,可却有更重要的情况! “苍术,你灵魂不全吗?” 林苍术思考片刻道:“师尊和师兄们并没有太多透露过我的灵魂不全,之前也说过早已补全,难不成是又破碎了?” 溥尊无奈摇头道:“你以为灵魂是硬糖吗?说碎就碎,说补就补?必须寻找到丢失的灵魂,配合宗门独有术法才可凝聚。” 顾锦城和齐南云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声,清楚溥尊所说十足十的对!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师尊总是隔三差五的闭关,多半就是因为灵魂不全导致身体虚弱! 林苍术了然于心,怨不得他与化神期身份不符,隔三差五地晕倒,“从森林回去后,我会去问师尊。” 顾锦城从空间搬出一张躺椅,放在屋外,同林苍术说道:“师尊躺的有些久,今天天气正好,去外面晒晒太阳吧。” 林苍术点头,齐南云道:“正巧木屋屋顶有些发烂,趁着阳光正好,我去寻些木柴换掉。” 溥尊也随着众人来到外面,面色愈发苍白,红唇不如以往,他寻了处平整的木桩盘腿坐下,关闭五感,周身灵力遍体,缓慢恢复着破损的经脉。 林苍术躺下,顾锦城站在躺椅后,轻轻按着他肩膀上的穴位。 “力度可还合适。” 林苍术轻轻“嗯”道,享受着极致的舒适感。 “师尊…” “嗯?” “您,之前在森林…” “你是想说在森林我到底看到听到了什么,对吗?” 顾锦城在身后沉默点头,林苍术叹了口气,“我听到有人让我走左侧的森林,还有人用恨意的语气说,等我很久了。” 第五十章 岑沽曾差一步成神 耀眼的阳光夺目而光彩,虽然照在身上暖洋洋,令人舒适,此刻却让人汗毛乍起,惊恐万分。 顾锦城拧眉道:“您可识得那人?” 林苍术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们,我也没得罪过他们。”他的确没得罪过他们,但原主就不知道了!如果这些声音的主人真的找他寻仇,他实在是百口莫辩,要么承受!要么主动出击! “还要再去一次。” 他必须搞清楚这些人为何对他充满恶意,这些声音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指不定哪天灾祸就会降临他的头顶! “不可!”顾锦城快速说道,“这些声音对你充满恶意,说不准就是为了引你再去,阴谋之心可想而知!” “为师身为化神期高手,不会轻易中了圈套。” “可你去了就是中圈套!”顾锦城赶紧走了过来,面朝着师尊的躺椅蹲下,正视着他的脸。师尊的面容白皙又精致,曾经高大伟岸的腰肢如今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盈盈一握,顿时让人说不出狠话,语气也软了下来:“甚至还未靠近就晕倒,您让我怎么放心您再去一次。” 林苍术一愣,面前的年轻男子身姿伟岸,雄姿英发,与他带大的孩童早已有了质的飞跃,早已不需要他的保护,尤其是这些年顾锦城逆天般的修炼,哪里还是曾经羞涩缩在他怀里撒娇的乖宝宝。 他揉了揉他的头发:“那你让我再靠近一次,如果再次晕倒,我就安排你和南云去。”顿了顿,打趣道:“希望不需要为师去救你们。” 顾锦城连忙避开视线,“哪能啊…”虽是转过去不让人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但红透的耳朵没躲过林苍术的视线。 林苍术抿唇一笑,胳膊下意识抬起,捏了捏他那红透的耳垂。 顾锦城浑身一颤,下意识躲开,脚下没注意,本就是蹲着不利于闪避,一屁股就坐在了地面上! 林苍术错愕坐了起身,顾锦城略现窘态地挠了挠头,正要坐起身,修长的腿卡在了躺椅下,一个用力,又重重摔了下去。 正在修补屋顶漏洞处的齐南云听见声音不明所以,正疑惑地往下方瞧。 林苍术浅笑,不骄不躁地朝他伸出了手,“来,借我的力起来。” 躺椅旁的树桠上短暂地停落了两只蝴蝶,恰巧一阵微风徐来,两只蝴蝶相伴飞落在 林苍术的肩膀上。画面在一瞬间慢放,男人俊美脸颊一如当年,顾锦城看着他伸出的手,脑中又想起曾经,这双手依旧是充斥着希望伸向他,带着未来,带着救赎。 顾锦城迟迟不伸手,林苍术也不觉得难堪,他主动拉起顾锦城骨节分明的手,将他拽了起来。“怎么傻了?” 顾锦城从回忆出来,他笑了笑,“只不过想起陈年旧事了。” 林苍术勾勾手指,顾锦城了然低下身,等待师尊讲话,不料想林苍术一拳头砸在他的头上:“小小年纪就陈年往事了!” 这一拳根本不疼,顾锦城却夸大捂头,嬉皮笑脸地道:“师尊打的好!”把头又凑了上去,“师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还未等林苍术说话,房顶上的齐南云说道:“阿城你好不要脸啊!” 顾锦城磨牙,站了起身,转头对一旁的醉梦说道:“去!咬他!事成之后给你买雪莲果!”说罢,不等醉梦应声,操起一旁的醉梦“嗖”地一声扔向房顶! 听到雪莲果,醉梦止不住的心动,心动不如行动,就不在意主人的粗暴手段了! 醉梦张开大嘴“嗷呜嗷呜”地在房顶上追着齐南云,这一口毒牙领教过谁都不敢再试,况且好不容易修缮好的屋顶,齐南云迅速跳了下去,躲避醉梦! 林苍术倚在躺椅上看好戏,而顾锦城若有若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般温馨有趣的画面,令在屋内打坐休息的溥尊也收功欣赏,修炼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珍惜为数不多的平静安宁时刻! ……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林苍术一直对那片神秘的森林念念不忘,第二日一早,林苍术喊上顾锦城再次前往神秘森林。 出发不久,天空中依稀下起小雨,这并不能阻止二人行进的步伐。 传过面前这片森林,来到神秘的地界,二人停住脚步,林苍术是为了听脑海中还有没有人言,而顾锦城是为了看林苍术的反应。 林苍术看了眼顾锦城,摇了摇头。那带着浓浓强烈的恨意声并没有再次出现。 顾锦城松了口气,“那便好。” 二人进入神秘森林,这里的树木和外面并不一致,甚至是些没见过的品种,竟然有些许微弱的黄光围绕在树桠处! 就在这时,面前的灌木丛发出阵阵杂乱声响,二人连忙停住脚步,顾锦城 更为谨慎,手掌一抬,充斥藏蓝色慌忙的回溯剑赫然出现在掌中,二人屏气凝神,只待出击! 突然,一只野兔从灌木丛窜了出来,一双兔眼看到二人后,蹬起后腿迅速逃窜,林苍术叹了口气,虚惊一场! 二人的视线停在逃窜的野兔上,这只野兔逃亡路上,慌不择路,后腿猛蹬,眨眼的速度就来到大树前,速度太快,来不及急刹,狠狠一头撞了上去! 林苍术:“…”这画面似曾相识! 顾锦城:“…”这傻兔子。 林苍术无语片刻,哈哈一笑,“你不觉得这画面咱们见过吗?” “在哪里?” “你怎么忘了,就在那个幻境之初,我还烤…”烤兔子…遭了!说漏嘴了!我靠嫩… 顾锦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之前虽然有疑虑,却没真正问出口,如今师尊算是不打自招。 “嗯?什么?师尊让姜师妹烤兔子给我吃吗?” 林苍术尬笑道:“啊…对,对,你还记得呢?” “是啊,姜师妹烤的兔子肉甚难入口,弟子当然记的清楚。”顾锦城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没让林苍术瞧见。 林苍术嘴角一抽,额角青筋微起,半是磨牙半是笑,气的半晌没说出话。 当初真是多余考虑到他不曾辟谷,肚子饿,还给他烤兔子,给他来个爆烤空气才对! 顾锦城逗弄师尊间,突然,手中还未收回的回溯剑身奋起颤抖,力度之大,直接挣脱顾锦城的束缚!朝着北方飞去! 林苍术和顾锦城对视一眼,“回溯发什么疯?” 顾锦城摇头道:“它很久没这样了。”自从他对回溯进行“深入友好的交流”(暴揍)后,回溯特别识趣的乖乖听话,从不违背他的意愿! 这般想着,顾锦城抬手掐诀,欲唤回回溯,却没有收到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谈话间,了无身影的回溯,又飞了回来,周身的藏蓝色纹理光芒闪了又闪,似乎在问他们为何不跟上来。 林苍术道:“它在说什么?” “我现在同它沟通不上,就好像…被切断的联络!” “先跟上去。” 二人朝着回溯的方向而去,回溯见他们靠近,又光芒大起,迅速朝着北方飞去。 一剑二人行进速度极快,避开大量发着黄光的树木后,不消一会儿,来到了一块空地,回溯早早停在原地等待他们, 见他们到了,回溯缓慢来到顾锦城身边,剑身光芒收起,“啪”地一声,摔落在地,没了动静儿。 顾锦城再次试图与回溯沟通,依旧没收到任何回复。 林苍术抬腿上前几步,盯着面前出现的一切。顾锦城也顺着目光看去,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眼睛里都闪过惊异。 只见一座充满威严的古代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建筑依稀坐落在大量妖异的树木之间,团团环绕。大片垂直植物布满灰色建筑墙面,枝叶繁茂。 其中最大的一处建筑最为威严,大门紧紧关闭,透过木窗看向屋内暗黑无光。 “进去看看。” 林苍术正欲上前,顾锦城先他一步,推开沉重的大门。 映入眼帘是一大片的红色地毯,层层落灰,“有人吗?”林苍术问道。虽然不像有人的样子,出于礼貌还是问一下为好。 二人转了一圈,什么线索也没有。顺着石阶上到二楼,一个个的屋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书架,书架上却没放书。 上到三楼,一个巨大的壁炉出现在眼前,林苍术走了过去,低身查看,壁炉中有大量木灰,甚至有个大树干还未烧尽。 很难想象到曾经建筑的主人在此生活的样子。 顾锦城问道:“回溯为何将我们引到这,这里什么也没有。” 林苍术道:“我也不清楚,但它绝不是疯魔了。”看了眼周围,“架起火吧,今晚住在这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壁炉周围有许多散落的木柴,二人不必再下楼到森林里寻。 古建筑周围布满高大树木,常年不见阳光,可见度极低,顾锦城弹指一挥间,壁炉燃起熊熊大火。 顾锦城将周围简单的收拾一番,林苍术还是老样子,到哪里都不会苦了自己,苦了徒弟。从空间拿出一张大床,成套桌椅茶具,环境虽然艰苦,有了林苍术的空间行走天下都不怕。 他又嫌空气夹杂着闷味,又点起徐徐熏香,忙完这一切,才得空休息,看向顾锦城。 透过徐徐火光照在顾锦城高挺的鼻梁上,他的影子倒映在墙上,林苍术朝他招招手,“坐下歇会儿吧。” 顾锦城走过来坐下,面前的茶盏冒着热气,热气顺着杯盖向上飘,醇厚的茶香充斥在二人鼻尖。他的心里充满忐忑,在这一处暗黑封闭的空间内,世界仿佛都变小,只剩下他和师尊一人。 顾锦城不自觉咽了口水,在安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林苍术将茶盏推向顾锦城,“渴了吧,还烫,等会再喝。” 顾锦城接过茶盏,手碰到师尊温暖的手指,“多…多谢师尊。” 林苍术瞥了他一眼,小声道:“客气什么?” 顾锦城连忙转移话题,却不知说些什么,一转头,有一只黑色蜘蛛悬挂在墙角,这让他想起了个人:“师尊觉得蛛面男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 林苍术抿茶的嘴略微停顿,这三个字已经像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里,闻之色变,恶心至极。 却还是仔细猜测那人的行为举动:“人界的盗取龙脉与他有关,鬼界的灵魂失窃与他是板上钉钉,妖族的种种迹象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这人心思叵测又心肠歹毒,三界都已插手,只怕…” 顾锦城接话道:“只怕,下一个就是修仙界!” 想起溥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蛛面男下了多大一步棋,人妖鬼仙,通通都有他的身影,他的目的绝不是一时兴起,图畅快淋漓!只怕是想颠覆六界,民不聊生! 顾锦城道:“这人的心思当真是可怕至极!” 林苍术道:“不必担心,以他的修为,在为师面前还翻不了天。”眨了眨眼,“再不济还有你师祖在。”岑沽仙尊的名号与修为,他称第二,无人敢去做第一! “据说,你师祖他,曾是康靖大陆最后一波的神尊,于真正的神只差最后一步,后来的历史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剥夺了康靖大陆最后成神的可能,而真正的神,也被规矩格改。”说到这,林苍术的声音更低了,他靠近顾锦城的耳边,悄声说道:“愿意格改的便归隐,永不现身,不愿格改的…格杀!” 这段古事可称为大陆密谈,绝对神秘,绝对细思极恐。 早些年刚来这片大陆,在了解过往时,曾对神魔两族的陨落充满好奇,为此做了不少研究。当时还稀奇为何记录会如此之少,却还是在卫道宗藏经阁查到丝言片语,虽是寥寥几笔的野史,有待考究,内容却颇多真实,极具考察性。 林苍术道:“你师祖他,因为只差一步还未到神的资格,因此躲过一劫。”一提到这段,他就止不住的唏嘘,神族消失不见,魔族没了天敌对象,按理说应该会在这片大陆瞬间横行无忌,却也在不久后消失不见。 第五十一章 你们是坏银!是坏银! 他不禁大胆猜想,是否有另一种层面的“老天爷”存在,当一种生物失去的制衡,却不会降临另一种制衡,反而是赶尽杀绝? 这种猜想太过于震撼,颠覆性的认知。 他不是曾经的古修士,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师尊,若是师祖这些年修为精进,即将成神,会不会被所谓的规则强行抹杀?” “这也许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即将成神,却不为神。” 林苍术低下身拾起一块木柴,将木头扔进壁炉,余光却在顾锦城的身后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打草惊蛇又坐了下去,心里却暗自防备,放出神识,默默扫着整个古建筑。 东侧楼梯没有,西侧空地没有,一楼没有,二楼没有…哪里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他很确定没看错! 林苍术脸色有些许难看,暗黄色微弱的火光将二人的身影印在墙上,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腥甜的气息伴随着燥热的空气飘进鼻翼。 “师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顾锦城蹙眉,高挺的鼻梁轻轻动,将那股味道尽收鼻翼。 “将嗅感屏蔽。” 林苍术的嘴并没有动,声音却传入顾锦城的耳中。 师尊在给他传音。 照做之后,林苍术的声音又响起:“方才拾柴的时候,有个东西从你身后的墙上闪了过去,随后这股香气就飘了进来,为师神识扫了几遍,却还是找不到在哪。” 他抬手扶额,一副困倦难耐的模样,仿佛疲倦到了极致。 做完这一出,再次传音给顾锦城:“它们应该附着在某样物品中,所以为师才搜寻不到,我们先扮晕,等它们放松警惕出来后,将它们擒住!” 顾锦城微乎其微地点头,一瞬间仿佛影帝上身,眼神霎时间变得迷茫脆弱,声音微弱地问道:“师尊,我…这是怎么了?”说罢,头一歪晕了过去。 林苍术:“…” 你小子入戏比我都快。 “锦城,你怎么了?!” “你可别吓为师。” 他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腿脚发软,却还是踉跄地朝着徒儿走去。 小样,戏加不死你。 附着在破旧木箱上的二人:“…”貌似他们的骨香不会令人腿软啊,这俩人果然胆子小,竟然被吓腿软了! 只见一个大约七八岁小女孩从木箱中蹦了出来,她的一双大眼睛忽闪 忽闪,扎着两个小辫子,白皙柔嫩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一蹦一蹦来到二人身边。 “什么啊,还以为长得仙气飘飘是个好人不会中招呢,没想到也是大坏蛋!” 一个男孩子也跳了出来,能看出来他比较谨慎,将小女孩拽了回来:“说了多少遍,不要这么轻易就过去!”男孩子头发束的很高,英姿飒爽。一张脸蛋白皙精致, 冷静严肃。虽没有小女孩高,但像个小大人,故意板着脸。 “略略略,知道了。” 两个孩子见躺在地上的二人半天不转醒,自然放下了防备,走了过去。 林苍术和顾锦城趁着二人放松警惕,瞬间坐了起身,一把将二人的胳膊锁在手掌中! 小孩子们大惊,想逃却没有办法,手臂被他们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咦?”顾锦城抓住小男孩,顺着柴光定睛一看,发出了一声疑问。 林苍术道:“怎么了?” 顾锦城不语,这个小男孩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如此熟悉? 半晌得不到回答,林苍术也不恼,手指一弹,两道蓝光将两个孩子紧紧束缚在一起。 他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打劫钱财?”声音瞬间变得森寒,“还是草芥人命?” 他可不相信能在破旧建筑中来去自由的两个孩子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莫不是两个得了侏儒症的大人? 小女孩和同伴被紧紧地禁锢在一起,后背很痛,委屈般嘴一撇,咧着嘴哭了出来:“呜呜呜…你们是大骗子,你们根本没晕倒。” 林苍术:“…”你怎么还哭了?不是你们先下的骨香吗? 小男孩反倒冷静,一双眸子平静地看着他们。 眼看着小女孩情绪不稳定,林苍术转头看向小男孩,打算质问他:“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眸中闪过嘲讽,他的脸上带着些许鄙夷:“应该是我们问你们吧。” 林苍术摸摸鼻子,“这是你们家?”继续说道:“我们询问的时候,这房子里没人。” 擅闯别人家,的确是他们无理在先,可他们找了整栋建筑也没见到人,自然会觉得这房子无主。 小男孩“嘁”地一声,充满鄙夷。 “有两个陌生人擅闯进来,我们两个孩子敢出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 林苍术嘴角一抽,他说的好有理… 小女孩的嚎啕大哭已经变成了抽泣, 林苍术手指一弹,束在二人身上的禁锢瞬间瓦解。“抱歉。” “他们是坏…坏人。”小女孩紧紧抓着男孩子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小声嘀咕道。 林苍术嘴角一抽,不知如何反驳。 顾锦城问道:“为何给我们下骨香。” 小男孩转过身替女孩擦掉眼泪,冷声道:“如果中了我妹妹的骨香晕死过去,那是他罪有应得。你们应该庆幸中的不是我的!” 小女孩怯怯地点头,小声道:“我的骨香可以辨别坏人,如果心中有邪念,便会晕倒,如果没有任何想法,就与普通的香味一般,并无伤害。” 嘴角一撇,竟是又要委屈地哭出来,“但是你们绑了我们,你们是坏银!是坏银!” 林苍术最怕小孩儿哭,况且他真的没在两个孩子身上察觉到恶意,“抱歉,这一切都是误会,本尊愿意补偿你们。” 小男孩依旧面无表情,冷声道:“我们接受你的道歉,但是这栋楼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别墅的主人并不欢迎他们,林苍术也觉得无可奈何,他温柔地笑了笑,问道:“我们可以走,但是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 小男孩冷冷地看着他们,眸中带着意味不清,半晌才点头。 “这栋建筑里可还有其他生灵的存在?” 小男孩和小女孩同时摇头。 二人表情似不在作假。 林苍术眼眸扫过床榻:“这些就当作赔礼道歉,锦城,我们走。” “是。” 二人愈走愈远,顾锦城问道:“师尊可是怀疑那日曾呼唤过你的人在这栋楼内?” “对,那日传进为师脑中的声音,让为师清楚的感觉就在这栋建筑内,如果没有其他人,应该是感觉错了。” 二人还未离开这栋建筑,讨论声清晰的传进两个孩子的耳中。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不语。 顾锦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苍术的俊美无双的脸。 林苍术被看得浑身一僵,声音略微有些僵硬,道:“你这么看着为师作甚?” “弟子觉得吧,您与那小男孩长得略有些相似。” 刚才借着微弱的火光,只草略般看了几眼,如今这般细想,最起码五六分相似! 顾锦城转念一想,脸色有些许难看,莫不是师尊与哪位露水情缘生的孩子。 天下哪有那么多相似,除非血缘关系! 林苍术仔细想了想,并未觉得哪里像,要是非觉 得哪里像,那就是他们都是男的。 顾锦城脸色愈发暗沉,心中的猜想如同枯树枝缠绕在心中,在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二位留步。” 他们二人转头查看,是小女孩和小男孩站在古建筑大门处,林苍术询问地目光看向他们,“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道:“您之前所言可是真的?” 林苍术和顾锦城不明所以,“哪件事?” “之前曾呼唤过你的人。”小男孩冷静的眸子停留在林苍术身上。 林苍术呼吸一窒,“你们知道?” “之前的事抱歉了,请同我们上楼。”孩子们将他们带进别墅内,小女孩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解释说道:“我们是这栋别墅的地缚灵,请恕我们不能出门迎接。” 这态度的转变令二人应接不暇,顾锦城和林苍术对视一眼,仿佛在用眼神交流:他们为什么态度变化的那么快。 很快,四人回到了那栋被树环绕导致阴森黑暗的屋子,壁炉里的火还在源源不断透出炙热的温度,林苍术等不及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呼唤声?”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掏出四个蒲垫,四人围绕在壁炉坐下。 “就在前日,我和妹妹正在屋内休息,突然大脑发麻,耳朵发鸣,有一道虚无缥缈从脑中传来,宛如复杂难明的咒语,这道声线低沉,在对我念道:“我的孩子…快来迎接我…”清醒过后,我看向妹妹,发现她也晕倒了,她醒来后,同我说她听到有人说话,神奇的是,我们听到的都是这句话!” 小女孩认可地点头。 到这边来…到这边来… 我的孩子…快来迎接我… 林苍术浑身一紧,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两句话看似毫无关联,实则脉脉相通,盘根错节! 而顾锦城的心里更是一紧。 ‘我的孩子…’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师尊的孩子?! 小男孩精致的脸上充满冷静,似乎在等着他们出声。 场面一时间有些寂静,小女孩觉得无趣,纵身一跃跳到高床软枕,惬意地躺下,来回翻身。 “妹妹!”小男孩冷声斥道。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怎么能随意上别人的床! 林苍术摇头,示意他无事:“这床没用过,说好送给你们,本尊不会后悔。” 小女孩跳了起来,一改常态,小脚屁颠屁颠地跑到林苍术面前:“谢谢你 。” 林苍术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不客气。” 小男孩灵智的脸上充斥鄙夷,似乎在谴责她太过容易被收买。 小女孩靠近林苍术,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林苍术一愣,“怎么了?” 小女孩又看了看男孩,“哥哥,我觉得你同这个漂亮哥哥长得好像啊…”顿了顿,“眉骨间有些许相似,仔细看又不像了。” 男孩蹙着眉,有些欲言又止,半晌道:“我长什么样?” 别墅内并无铜镜,他甚至不知自己面容如何。 “唔…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林苍术嘴角一抽,许是因为说的人多了,这般仔细看来,的确有些许相似之处。 顾锦城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他转移话题,道:“你们为何在此,你们是人吗?” 小男孩摇头,“我们从睁眼开始,就在这处别墅中,也试过出去,却被羁系于此,至于过了多久。”停了停,“我们也不清楚,不过真的很久的。” “你们靠什么进食保持活力?” “进食是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出来你的意思,靠睡觉。” 林苍术顿觉五味杂陈,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两个孩子莫名其妙丢失了记忆,如同笼中的囚鸟,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中遥遥无期。 时刻要防备着恶人进入别墅伤害他们,从来没体验过舒适的生活。 “你们想离开吗?” 女孩圆圆的眼睛中闪过清晰的情绪,那里面夹杂着向往,仰慕,和些许惶惶不安。 男孩也是一样。 他们身处黑暗已久,不曾见过延日之下的晨辉,那温柔的斜曦翠鸟鸣鸣,心神向往,却触摸不及。 这时,仿佛一种莫名的勇气迫使他坚定地说:“本尊会带你们出去!”会让他们面朝光明往之,心系大地阳和方起! 他们看向林苍术,他的语气温柔而又坚定,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坦荡。 仙尊之誓,海枯石烂,永不改变。 “多谢…仙尊!” …… 顾锦城顺着石质屋顶的一处小天窗望去,被树叶遮挡住依稀能透出光明,“天亮了。” “走吧。” 二人商讨决定,回木屋寻溥尊问问,地缚灵该如何打破束缚,离开禁锢之地。 醉梦睡眼朦胧从灵宠空间飞了出来,稳稳地落在顾锦城的肩膀。 他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揉了揉眼睛,环顾周围:“唔…这是哪里?” 第五十二章 你终于暴露本性了? 突然冒出来的生物,令小女孩眸光一亮,在这座建筑已久,哪里见过这个。 “尊者,这是什么东西呀?” 顾锦城正在熄灭壁炉中的炉火。 “是只龙幼崽。” “我可以摸摸它吗?”她的眸光灼灼,眸中些许期待。 “当然。” 醉梦连忙飞走,却被女孩子一把捞了回来。 它腿脚并用地大力挣脱:“不要…不要!” “男女授受不亲!” 小女孩儿不顾醉梦的反对,用滑嫩的脸蛋蹭着它柔软的肚皮,享受着手感。 “它真的好胖呀。” 醉梦怒道:“你大爷的,小爷我这是壮硕。” 林苍术:“!”小东西挺会自欺欺人。 嘴角一抽,它这样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必大惊小怪。 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拾倒,他们即将离开此地,小男孩道:“妹妹,将龙幼崽还给二位尊者。” 小女孩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脸,立刻紧紧绷在一起,将醉梦抱在怀里不松手。 “不嘛,我要跟它一起玩。”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顾锦城眼光闪躲,装作不见醉梦的抗拒,眸中闪过幸灾乐祸的意味。 “没关系,左右我与师尊寻得你们离开之术,还会再来,届时我来接它也可。” “我不…唔…” 小女孩紧紧捂住它的嘴,不让它发出抗议之声。 “它说它愿意。”她的一张小脸充满严肃,与醉梦狰狞的嘴脸略有些差距。 顾锦城险些笑出声。 强忍着,憋笑导致声音有些颤抖:“那、那我和师尊就先走了。” 再不走就乐出声了! 林苍术低不可闻地浅笑,“你呀。” 二人在终于挣脱恶手捂嘴的醉梦的咒骂声越走越远。 …… “您这是要去哪?”齐南云伸出那犹如阿波罗健硕的手臂,拦住了面前这人。 溥尊勾起嘴角笑笑,“想去外面转转。”他的淡蓝色眼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狡黠与狠辣。“你最好是别拦我,不然…” 不然,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你! 那瞳孔中隐藏的情绪被齐南云敏锐的察觉到,他平静的心绪蓦然激跳起来。 不对劲儿。 溥尊现在很不对。 他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让开。” 阴冷的语气犹如冬日寒冰刺骨般悄然而至,令齐南云打了个冷颤。 “你终于暴露本性了?”他召出分水,时刻防备着溥尊,打算与之一战! 溥尊发出一阵嘲讽邪笑,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 “就凭你也 想拦我。” “那便试试看!” 溥尊先发制人,额上的青筋暴起,五指瞬间勾起利爪,眨眼间便来到了齐南云的眼前。 齐南云瞳孔瞬间放大。 快!速度太快了! 甚至来不及反应! 爪勾直冲他的大脑而去,眼看一击即杀,只见溥尊身形一顿,似乎在与脑中某物作斗争,爪勾化掌,掌心化形,却还是来不及收回! 收力还是太迟! 齐南云被狠狠拍了出去! 一连数米远,直到一棵树拦住了他壮硕的身体。 晕死了过去。 溥尊邪肆般甩了甩脑袋,发出“嘁”地一声嘲讽。 “自不量力,你也敢来制止本君。” 这句话好似意有所指,不知是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人儿,还是在身体里拼死要夺回主动权的他。 本是一张孤傲如谪仙的俊脸,此刻却沾染了尘土之气,变成了一张阴沉狂妄到极致的面容,极致别扭,极致阴鸷。 如果有人在此,会看到面前好似一副仙人在画中的雅致场面,仙人正苦口佛心般劝人向道。 “看到没有,这就是入魔能得到的极致力量!” “随我入魔吧!权利!地位!女人!都是我们的!” “…” 溥尊霎时间痛苦地捂住头:“别以为…我…信了你的鬼话,届时你只会练化我…我、我必不会让你如愿!” “你不会还想着修仙界,还想着回去吧?”心魔抢回身体权,朝着地上躺着人走了过去:“没关系,我会将你想守护的一切都杀死!” 心魔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齐南云走去,嘴角勾起恶意的笑容,似乎折磨身体里的那个人是一件极致的享受。 他高高抬起脚,就在即将用力踩下去的时候,溥尊及时抢回控制权! 如果有人在,就会看到,一个正在作恶的恶人,凭空摔了个大跟头。 溥尊控制抢回的右手狠厉地袭向两双腿! “嗷!” 因大部分身体的控制权属于心魔,心魔发出痛苦的哀嚎,它赶忙将控制权还给溥尊,躲避带来的阵阵钻心之痛! 溥尊的额头立马涌出汗液,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拖着受伤的双腿赶忙离开了此地。 …… 传音符从空间闪了出来,出现在林苍术面前。 林苍术和顾锦城眸光一亮。 要知道从结界设立开始一直到刚才,传音符一直通不出去! “是师尊!” 林苍术接通传音符,那边传来岑沽仙尊清新俊逸的声音:“你在哪?” “弟子与 顾锦城和齐南云被困在白义森林深处,森林于几日前被结界团团围住。” 林苍术快速地将来龙去脉说清楚,符咒那边沉默不语,他顿时觉得心中忐忑。 师尊这态度…莫不是知晓了? 传音符又响起:“还有溥尊吧。” “是的,师尊…” 那边传来一声叹息,岑沽仙尊道:“溥尊在何处,现在对于整个修仙界已经不是秘密了。” 林苍术心中一紧,平静的心绪蓦然激跳起来,“他们怎么知道的?!” 传音符里没有传来回复,林苍术一噎,还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师尊可知如何破解地缚灵的禁锢之法?” “…用灵力将隐匿于地下的阵法摧毁即可。”传音符随着两边无声灭掉,半晌又响起:“看好溥尊,莫叫他跑了。” “为何?!” “前日一处村庄被血洗,恰巧天枝宗一名弟子在此,认出了作恶的人。”顿了顿,“是溥尊无疑。” 前日! 正巧是他们从木屋离开的日子,怎么会这么巧,况且天枝宗的弟子根本不会看错! 如果真的是溥尊做的,那现在他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 传音符还在传出岑沽仙尊那冷傲如谪仙般的声音:“过不了多久修仙界就能破开结界,本座正往这边赶来。” 一个情绪极其不稳定,行为上充满暴戾的人,身边的人会极度危险! 不好。 齐南云! 林苍术和顾锦城相视一眼,同时想起了正与危险人物共同相处的齐南云。 该死的。 顾不了那么多,林苍术和顾锦城朝着木屋的方向赶去。 等二人到时,一眼便能看到躺在树下平地处不省人事的齐南云。 他的头部受到严重的打击,鼻子、嘴都在往外流血。 来不及多想,林苍术的手指间凝聚团团绿色,灵力修补着齐南云受伤的头部。 “南云,醒醒!” 齐南云艰难地睁开因头部流血而模糊的眼睛,声音微弱不堪,“是溥尊,他打晕了我…” “你可看到他往哪边去了!” 不清楚溥尊是如何寻得方法脱离结界的束缚,但是绝不能再让他寻得机会伤害平民百姓! 齐南云虚弱地抬起胳膊,手指北方。 林苍术将齐南云交给顾锦城,对他说道:“锦城,照顾好他,我必须先去寻得溥尊,控制他的行动。” 顾锦城接过齐南云:“师尊千万注意安全。” 林苍术点头,迅速朝着北方而去。 …… 与此同时,各大宗 门的长老与弟子齐聚在白义森林外围,围在结界外。 成千弟子齐聚灵力,破除结界。 山建观观主司徒翰透过结界看向里面,“柳宗主怎么没来。” 天枝宗宗主易弘深紧紧皱着眉,明眼人一瞧就知其心情不好,已处于濒临爆发阶段。 何人讨伐自己的亲传弟子,心情都不会好受。 墨轩率领着弟子破除结界,闻言道:“许是有事耽搁了。” 这时,一个女人手持佩剑领着几百清婉宗弟子赶来。此女子一袭紫色长衫,派服穿在身上亭亭玉立。 “抱歉各位前辈,师尊她有其他事要做,特派在下前来协助各位。” 司徒翰邪肆的俊脸带着浓浓的不怀好意,“原来是姜芷珊,多谢你们清婉宗派人协助,可你们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宗门的事,这是整件修仙界的大事,柳韵她有什么事比除魔卫道还重要?” 姜芷珊年轻气盛,这几句侮辱师尊的话,令她浑身发抖,正欲上前征讨,一名女弟子及时拉住了她。 她握紧拳头,只道了句:“前辈这是哪里话。” 这时,一阵欢呼声传来。 “快,快!” “再加把力!” “破开了,快破开了!” 随着欢呼声,结界应声碎裂,如同玻璃般碎成片,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大宗主齐声说道:“出发!” 姜芷珊眸中闪过担忧,师尊命令她拖延破除结界的时间,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率领弟子迟些来,力量少些,破除自然就慢些。 希望师尊能提前找到溥仙尊! …… 林苍术迅速从树木中穿行,神识毫不怜惜地扫视着每一处。 找了许久,甚至怀疑寻错了方向。 路过一处小河时,一块大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石头上似乎倚着一个人! 林苍术迅速来到小河旁,湍急的河流冲撞石头发出震耳的声音。 定睛一看,是溥尊! 他的大部分身体沁在水里,只用意志力紧紧扣住大石。 林苍术迅速将晕倒的溥尊拉上岸,这才来得及看他的身体状况。 腿部严重骨折,似乎被人拿起石头砸过。 生生不息的治愈灵力将受伤的腿部围住,快速修复着每一处。 林苍术不禁感慨,总有一门治愈外挂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结束后,他抬起溥尊的胳膊,将他背了起来。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溥尊犯了修仙界的规定和大忌,你要协助他逃跑吗?” 林苍术迅 速朝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高大树木的粗壮树枝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脸被一面巨大的黑蜘蛛面具笼罩,让人家看不出他的情绪。高大修长的身形随着他的动作,稳稳落在林苍术五步之处。 林苍术顿时觉得恨意肆起,找了许久的幕后黑手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你XX妈的!” 放下背后的溥尊,林苍术上前几步,欲抓住蛛面男,狠狠给他一拳。 蛛面男迅速后退,不让他碰到。 “哎,先别着急打我。”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还想请你看一出好戏。” 不待林苍术回话,他又说道:“只不过人还未到齐,先等等吧。” 林苍术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蛛面男隐在面具下的面庞充斥浓浓的笑意,透过面具都能让人察觉到,说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这个世界该改变了。” “那也由不得你来改变!” “不然由谁,你这个畜生吗?” 气氛焦灼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刚赶到,隐在树后伺机而动的顾锦城。 蛛面男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苍术心中的火线。 就在二人即将动手时,蛛面男缓缓一笑。 “林苍术,你以为缺失了一魂一魄的你,化神期就稳定了吗?” 林苍术召出昆吾剑,眯起眼睛道:“胡说八道,本尊的魂魄早已修补完善!” 蛛面男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昨日你从那处什么也没做就走了出来,还扬言要接他们出来,如今你糊弄谁呢。” “什么意思?” “看来你对自己的一魂一魄毫无所知。” 蛛面男手掌一抬,通体黝黑的邪剑赫然出现,他拎起邪剑就朝林苍术刺去。 林苍术抬臂格挡掉大部分力量。 蛛面男道:“你没有这一魂一魄,被我击败只不过是或早或晚!” 顾锦城藏在树后,仔细听着二人的对话。 师尊他缺失的一魂一魄并没有补全。 蛛面男所说可是真的?! 林苍术劈下一剑气,“让本尊试试便知!” 地面上的战斗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二人纵身一跃,在空中大战! 剑光火影,须臾之间,各色凶猛的灵力冲撞在一起,躲过的灵力飞在天上,或落在地面,一时间风沙遍地。 二人瞬间过了几千招,蛛面男灵力旺盛,而林苍术持剑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蛛面男持剑靠近林苍术,“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林苍术咬牙坚持:“胡说八道!” 第五十三章 师尊就这么死了? 蛛面男冷嗤,面具下的脸凶狠阴毒,双手持剑,朝林苍术砍去! “林苍术,不妨告诉你,你缺失的那一魂一魄,正是你昨日在古筑见到的男童女童!” 他眸中的狡诈一闪而过,没让人察觉。 林苍术连连后退,堪堪接下一剑,体力和灵力消逝的飞快! 见他不说话,蛛面男继续道:“我骗你作甚,你不觉得两个孩子与你十分相似?” 藏在树后的顾锦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心中知晓蛛面男所言非虚。 师尊与两个孩子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有着很大的关联。 师尊打败蛛面男,必须得到那一魂一魄! 恰好他从岑沽仙尊那知道破处禁锢之地的办法! 看着林苍术应接不暇而连连后退的脚步,顾锦城悄然无声消失在树后。 师尊,您等着,我一定会将那一魂一魄安全给您带回来! …… “轰!” “啪!” 柳韵应声朝着森林的某一处望去。 遭了,各个宗门已经破开了结界! 得加紧时间了! 柳韵照着符咒所化人形的指魂使所示的方向快速行进。 她必须赶在各大宗门之前找到溥尊。 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清楚的问他! …… 蛛面男的眸光若有若无地扫在顾锦城所藏的树后。 那里早已没有了人。 很好! 感受到逐渐靠近的眸中气息,他猛地收回剑,纵身一跃,跳回大树粗壮的树枝上。 “林苍术,没有那一魂一魄,你是打不过我的。” 林苍术收回佩剑,往嘴里扔了几枚丹药,迅速调整气息。 “打不过你,我还不能用外挂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趁蛛面男不备,抬起手中的佩剑就朝蛛面男所站的树枝扔去! 速度极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昆吾剑身闪了闪,似乎不太满意主人将它扔出去,却还是铆足了劲将树枝斩断! 蛛面男身形不稳,险些摔下树,堪堪落地稳住身形。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昆吾剑绕了一圈又回到林苍术的手中,将过长的宽大衣袖拢回,眯了眯眼,“你识得本尊?” “啊…”蛛面男长叹一口气,故人面容上的一丝一毫微表情都是那么的熟悉,就连这眯眼地动作也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好想就这么杀了他。 他紧紧握着拳,心神俱颤。 但是不能! 他设了这么久的局,不惜耗费自己 的神智之力,从异世界将他提前抓回来。 绝不能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半晌,他突然一笑,“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林苍术沉默,不知如何开口。 原主的老朋友,我真的不认识! 来人越来越近的气息令蛛面男笑意更浓。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你在说什么?” 林苍术环顾四周,溥尊不知何时醒了,正呆愣地站在河流旁的空地,一动不动。 眼神空洞无神,肢体不协调地傻站在原地。 看向蛛面男:“你把他怎么了!” 蛛面男笑道:“只不过是傀儡术罢了。” 林苍术顿时觉得怒火冲天,他再也忍不住,挥武着剑就朝他而去! 蛛面男面具下的嘴轻启,念出低微的咒语,溥尊应声而动,瞬间闪到林苍术面前,五指化爪,欲狠狠拍在他的脑袋上。 林苍术眸中闪过异色,一边躲,一边想唤起他的记忆:“溥兄,我是林苍术,你醒醒,千万别让蛛面男控制了你!” 阵阵呼唤令溥尊的身形一顿,仅仅只是一顿,又朝他袭来。 溥尊被控制的身体灵活,而林苍术只能躲闪。 这时,一道柔媚的女声响起:“溥尊!你在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令二人停下脚步。 柳韵蹙着眉,看向林苍术:“你为何同他动手。” 林苍术苦笑,这幅场面,你是真的看不明白? “他被蛛面男控制了,失去了神智。” 柳韵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蛛面男,“又是你!” 蛛面男像对待老朋友般朝她挥了挥手,“嗨。” 操纵着溥尊走向柳韵,“要和老朋友叙叙旧吗?” 不待柳韵说话,溥尊在他的操控下,一掌就要拍在柳韵身上。 那夹杂着浑厚灵力的掌风刮得人皮肤甚疼。 林苍术在一旁戒备着蛛面男的突然袭击,他一把将柳韵拉开,“注点意!他现在已经不是溥尊了!” 蛛面男优雅地走在溥尊身后,视线却凝驻在林苍术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露出邪笑:“本尊为了培养这个杀人利器,可是牺牲了不少妖怪,如今就算是修仙界的各大掌门来了,也可以一战!” 林苍术心中一沉,自然是清楚蛛面男所言非虚。 打是打不过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溥尊脱离蛛面男的控制呢! 视线停留在紧紧跟随在溥尊身后的男人身上,蛛面男距离溥尊五步之内。 之前 那一战,蛛面男并没有操纵溥尊,这般想来,是没有操纵,还是无法操纵! 蛛面男将林苍术变化莫测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他心想。 林苍术朝柳韵说了一句:“溥尊交给你。”便冲向蛛面男。 必须做个实验,实验他的猜想! 林苍术在蛛面男的身边纠缠,欲将他绕到别处,蛛面男却处处不肯离开原地。 有门。 柳韵在旁吃力的接下溥尊的一招,在战斗中,听到了林苍术给她的传音,“将溥尊从蛛面男的身边引走!” 没错,这是他的猜想。 蛛面男寸步不离地跟着溥尊,傀儡之术虽然强大,却也存在弊端! 果然,溥尊离他越来越远,蛛面男恼怒地想抛开他,接近溥尊! 而溥尊进攻的身体愈发僵硬! 林苍术步步紧逼着,围绕在蛛面男的身边不让他靠近溥尊。 林苍术大吼一声:“你先带溥尊走!” “好!” 柳韵避开杀招,连连后退。 眼看距离越来越远,即将失去对溥尊的控制,蛛面男眼眸猩红,抬起一掌就拍向林苍术。 “唔!” 注意力在撤退的二人身上的林苍术来不及闪躲,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噗——” 一口血从唇中喷出,染红了地面,甚至染到蛛面男的面具之上,平添几分阴鸷与肆杀。 “林苍术,这一掌的滋味如何?有没有让你记起什么?” 林苍术心中冷笑,胸口的疤痕处传来阵阵疼痛,连呼吸都有些费力,顾不得疼痛,他懒懒一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蛛面男心中大怒,他扫了眼林苍术的佩剑,昆吾正躺在地面上嗡嗡作响,似乎在警示他不要对主人动手,望着这把熟悉又陌生的佩剑,他顿感怒火中烧,手一抬,昆吾落在他的掌中,“那就受死吧!” 林苍术根本来不及闪躲,就在危机时刻,一把藏蓝色的长剑如破空之势,势如破竹地挡在二人之间,化去绝大部分的杀意。 “师尊!你没事吧!” 顾锦城扶起林苍术,仔细打量着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为师没事。”林苍术蹙着眉,满脸的不认可,“很危险,你来做什么。” 顾锦城快速说道:“弟子去古建筑将您的一魂一魄带了回来,醉梦领着他们在后面,弟子担心您,率先赶了回来。” 蛛面男眯了眯眼:“你偷听我们讲话?” 顾锦城眸 中的金光一闪而过,看向蛛面男的眼神中充满杀意,“你伤了师尊!” 蛛面男发出一声冷嗤,不置可否。 看啊,不论什么时候,总是有那么多白痴围绕在林苍术身边。 让人嫉妒…又羡慕。 所以我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恨意充斥顾锦城的全身,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狠厉。怒极之下,风灵力不自觉地围在他的身边,将他的衣袍吹的扬起。 “跟我过两招吧!” 顾锦城化作一阵风,霎时间就来到蛛面男的身边,回溯吸收大量恨意,顺着风灵破势而出! 林苍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锦城何时习得风灵这种高级术法,竟有如此破空之势。 杀招并起,招招狠辣。 哪还是曾经的弱小修士! 这些年的进步简直飞起! 蛛面男的眼中也闪过惊讶,迎下攻击,猛然想起方才顾锦城眼中闪过的金光! 果然,是因为那个的存在。 空余之下,蛛面男看向林苍术。 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蛛面男暴起灵力,发发入魂砸向顾锦城。 “师尊!我把他们安全领过来了。”打远处传来一阵跑步声。 醉梦领着二人来到林苍术面前。 刚一靠近,受伤的身体便涌来了能量,一种特殊的感应在三人之中蔓延。 “尊者…” 林苍术闭上了眼睛,看来…蛛面男所言非虚。 小女孩圆圆的脸上带着对世界的憧憬,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好奇。 方才出来的太急,还未欣赏过别处的景色。 小男孩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淡淡地看着林苍术,又扫了眼已落入弱势的顾锦城。 “多谢尊者应了誓言,帮我们离开困了我们许久的地方。” 林苍术声音微苦:“不必客气。” “来的路上,我和妹妹已经决定…”话未说完便被林苍术打断:“没有你们,我和锦城依旧可以消灭蛛面男。”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总得要试试…” 其实他心里清楚,没有那一魂一魄,他的实力就是差了一大截,就比如化神期一定打不过合体期,伪神一定对不过真神! 除非降落奇迹。 哪有那么多奇迹。 说罢,林苍术也加入了战斗,接下即将摔落在地的顾锦城,持剑迎了上去。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了才知道! 林苍术和顾锦城对视一眼,冰灵与火灵化作一条长龙,顺着风力冲向蛛面男。 蛛面 男不堪示弱,后退几步,手掌凝聚雄厚凶狠的妖力,愈来愈大,凝聚出的妖力能量让人闻风丧胆。 长龙与妖球狠狠冲在一起。 一时间天色暴亮,耀眼的五颜六色激的人们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才变得黯淡,暴起的能量令空气沙石弥漫。 二人一龙只能瞧见风沙中站着一个佝偻住腰的人。 醉梦急得快哭了出来:“不是主人!也不是师尊!” 它的视力极佳,哪怕风沙弥漫,雾霾满天,它依旧能看得清楚。 他们赶忙跑进满天飞沙中,寻二人。 蛛面男愣在原地,他的衣衫被风割出口子,他大笑着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看吧…灵魂缺失的你,是打不过我的…” 醉梦扑在地面上,胡乱的扒着土,男孩和女孩也跪在地上寻找。 找了半晌,也未见踪影。 主人呢?师尊呢? 醉梦的龙眼中充满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土上。 他们不会被蛛面男的妖力轰的肢体破碎了吧! 这般想着,哭的更狠。 小女孩眼中闪过担忧,安慰它:“你别哭,如果尊者死了,我们会瞬间消逝于世间的。” 小男孩道:“是的,这说明他们并没有死。”手上挖土的动作更快,“快挖,他们被埋在土里了!” “太…太好了!”醉梦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快速刨着,锋利的爪子使土挖的更深。 蛛面男冷眼旁观,没插手的意思。 “噗…咳咳咳…”顾锦城埋的不深,自己便刨了出来。 “主人!” 小男孩眼光一亮,并不着急过去,林苍术还未找到! “咳…师尊呢?”顾锦城啐了一口,连忙问道。 “还没找到!” 顾锦城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的随着众人继续挖了起来。 小女孩一直闷头挖着,直到一只沾染着泥土的修长手指漏出土面。 “尊者在这!”她喊道。 顾锦城紧张的心随之颤抖,踉跄地爬了过来,连忙动手挖地!“师尊!师尊!” 林苍术被挖了出来,泥土沾满了他的衣衫,此刻衣衫不整,狼狈极了。 “师尊!” “尊者快醒醒!”男孩摇了摇他的胳膊,试图唤醒他。 顾锦城眼底闪过惊恐,强打起精神,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有! 竟然没有! 死亡的气息沾染了他的眼眸,涌上的泪水令他的眼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师尊…就这么死了? 不可能! 第五十四章 守护不了师尊 顾锦城不死心的继续探着他的鼻息,手指伸向男人的脖子。 种种迹象都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 他最敬爱的师尊死了。 顾锦城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周身的气息变得深沉而麻木,整个人的气质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充斥着锐挫望绝。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传来阵阵嗡鸣声,大地仿佛随着转动,视线猩红逐渐模糊。 师尊死了,他的天就塌了。 眼看顾锦城状态不对,醉梦赶忙说道:“主人莫慌,师尊应该是用了某种术法屏蔽了五感。” 他的状态已是濒临崩溃,男孩也连忙解释:“尊者不会死的,他若是死了,我和妹妹转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小女孩眼中带着惊恐,也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而顾锦城状态几近魔障,耳边只能听见杂乱地嗡鸣,猩红的双眼死死落在蛛面男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手…撕…了…你!” 这恶魔般的咒语令在场的所有人胆颤心惊,顾锦城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高贵的俊脸染上丝丝血迹,宛如刚从地底下爬出的高贵的吸血鬼,渴望血液,渴望杀戮! 眸中的世界早已猩红一片,周围的景象早已黯淡无光。 猩红的眼眸狠恶的锁定着一个带着蜘蛛面具的男子。 蛛面男目睹着一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左手,将束缚在脸上的面具解开,扔在地上。 一张俊逸的面容出现在面具之下。 这张精致的脸上充斥着嘲讽,似乎在嘲笑他自不量力。 “顾锦城,你的好师尊死了,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蛛面男手中的佩剑剑指地面,发出“嗡”地一声。“如果你想去见他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我要手撕了你!” 顾锦城只觉得浑身燥热,一股妖异的力量从丹田处迸发到四肢各地。 这股力量仿佛可以冲破五脏六腑,现在急需一处地方供取卸力! 蛛面男无疑是最好的泄愤对象! 顾锦城暴起灵力,眨眼一瞬间就来到蛛面男面前。 什么招式,什么法术,通通不记得,只想泄愤般狠狠锤向他,将他捶死,镶在土地。魂魄尽散,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令蛛面男应接不暇,被掀翻在地。 顾锦城带着滔天恨意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身上。 蛛面男抬 手格挡住他猛烈地进攻,瞅准机会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同样泄愤般地猛砸顾锦城身上大.大小小的穴位。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疯狂如原始般地进攻。 …… “唔…” “咳咳…咳咳咳!” 痛,身体如同破碎般疼痛。 林苍术将鼻中的沙土啐掉,这窒息般的感觉实在令人害怕。 正在林苍术身旁捂脸哭泣的醉梦,龙脸瞬间如晴天般展露笑颜:“太好了…师尊你没死啊。” 林苍术黑线,方才他是真的晕了过去,身体触发生存机能,自动关闭了五感。 “锦城呢?” 小男孩和小女孩的面上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小男孩略带担忧地看了眼顾锦城:“方才顾仙尊的状态很不对,我们向他解释您还有活着的可能,他仿佛听不进去,发了疯的朝那男人跑了过去,两个人就这般打了起来。” 林苍术站起来转过身,这才看见二人那原始般的进攻,打的不可开交。 顾锦城被蛛面男压在身下殴打,那高贵冷艳的脸上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蛛面男仿佛不想再凭单纯的身体上的殴打,手掌聚气,雄厚的妖力围绕在掌心。 不好! “唔!” 林苍术想快跑几步,双腿却像不听使唤般跪了下去。 痛,浑身都很痛! 就是这一耽误,蛛面男雄厚的掌风狠狠拍在顾锦城的胸口。 “噗!”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顾锦城的口中涌出! “锦城!”林苍术顿时只觉心脏骤停,满目红色刺痛了双眼。 这一声呼唤,唤回了顾锦城些许神智,恍惚间看见师尊一脸惊恐和担忧地看着他。 林苍术挣扎欲起身,却结结实实地又摔了下去。 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余光中有两道矮小的身影,脑中瞬间想起蛛面男的话。 一魂一魄! 对,他还有一魂一魄。 林苍术猛地转身看向男孩和女孩。 三目相对,却相视无语。 醉梦的视线在三人身上围绕,眸光一亮,“对,还有这一魂一魄!”咧开嘴巴,来不及哭泣,“师尊快融魂救主人!” 一向冷静的小男孩依旧眸色淡淡,他看了眼天空,仿佛在记下这一刻。 又看了眼妹妹,平静的视线扫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 “多谢尊者应承诺言接我和妹妹出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如此,就尽快融魂吧。” 平时吵闹的小女孩此刻异常冷静,她点了 点小脑袋,将醉梦搂在怀里,轻轻抚摸。 林苍术缓缓阖上眼,前有徒弟性命担忧,后有两个生命即将离开眼前。 情况似乎不容再想,林苍术猛然睁开眼睛,再次睁眼的眼眸不再迟疑,而是充满了坚定。 林苍术率先盘腿坐下,男孩和女孩也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旁,口中念决,霎时间三人身上灵光乍起! 融魂在此进行着,林苍术再次睁眼看向顾锦城。 顾锦城的周围围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与此同时,他头顶的天空阴沉不定,下一秒闷雷阵阵,小雨连绵。 醉梦傻了,喃喃低语:“这是…要突破的迹象…” 林苍术心下震惊,融魂的口诀念的更快! 顾锦城受伤严重,不能承下元婴期的雷劫! 如果没有外力作用影响,恐怕…九死一生! 蛛面男眼中闪过惊愕,察觉到不对,早早离远了去。 任谁也不想无缘无故体验别人突破的雷劫。 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隐在云层下的雷电迟迟不降,仿佛在憋着大招,打他个措手不及。 顾锦城早已神志不清倒在地上,醉梦连忙飞到他的身边,“主人醒醒!” 情急之下,醉梦一口咬在顾锦城的胳膊上。 这个办法真的有用,顾锦城睁开血淋淋的双眼,一眼便看到着急到哭了出来的醉梦。 头顶上的一阵闷雷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望去,其他区域的天空晴空万里。 这是突破的天雷。 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不可闻:“你快走吧。” 这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吓坏了醉梦,它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顾锦城艰难地站起身,拎起醉梦,用尽力气将它扔了出去。 抬头看向天空,这片天空仿佛在随着他的步伐而动。 … 顾锦城的视线落在躲在远处的蛛面男,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朝着蛛面男踉跄走了过去。 蛛面男嘴角一抽,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一道天雷落下,制止了他的脚步,狠狠地将他劈了个跟头。 第一道天雷并不严重,顾锦城爬起来,毫不在意地将嘴角的血迹擦去,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继续朝着蛛面男走去。 疯…疯子! 蛛面男下意识后退几步,心里清楚顾锦城根本走不过来就会被天雷劈死,却还是忍不住战栗。 第二道天雷如期而至,顾锦城随之狠狠摔落在地,半晌再次爬了起来。 他猩红着一 双眼,视野中只有被他锁定死的蛛面男。 最后的一道天雷在空中蓄力,似乎在积攒波大的。 蛛面男暗咒一声,后退几步,暴起灵力就要跑,顾锦城早早看穿了他的目的,早已蓄力的最后一丝风灵将他迅速带到蛛面男面前。 顾锦城紧紧锁住蛛面男,等待着最后一道天雷,将二人劈散!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顾锦城依旧缄口不言,只紧紧锁住蛛面男不松手,誓死将他一并带走! 耀眼刺目的天雷即将落下,顾锦城只觉得时间变得如此漫长与短暂。 漫长到看得见天雷与他的距离。 短暂到还来不及看师尊最后一眼… 所幸不想了,到底还是他实力不够,守护不了师尊,守护不了在乎的一切。 如今能拉一个垫底,也不算真的废物。 师尊,请等等弟子… 想象中的天雷迟迟没有落在身上,正感慨时间漫长,顾锦城睁开了双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前,抵御着滚滚天雷。 天雷似乎不愿没劈到正主就这般消散,铆足了劲冲向顾锦城。 顾锦城愣在原地,手一松,蛛面男趁机脱离掌控。 “师尊…”您没死,太好了! 话说林苍术将一魂一魄融入体内,瞬间灵魂舒畅到犹如洗涤过般。 身体不痛了,仿佛能再爬二十层楼! 睁眼就找顾锦城,却看到这傻小子不知道抵御雷劫,只一门与蛛面男同死! 真是气死他了! 林苍术抬剑咬牙抵御雷劫,那雷劫仿佛觉得奈何不了顾锦城,不甘心却也慢慢地消散。 林苍术抬剑的手用力一挥,雷劫顺着力道劈到远方的树木,发出“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顾锦城一直紧绷的心终于落地,口中又呕出一口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林苍术。 林苍术低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乖孩子,先歇一歇吧。” 手指在他额头中央一点,顾锦城的双眼只觉得沉重,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林苍术欲将他抱起,胳膊顿时觉得酸痛。 靠,忘了你小子一米九了。 顾锦城浑身精致的肌肉,此刻失去意识更是沉得要死。 林苍术咬牙将他抱起,将他送到醉梦那处。“照顾好他!” 醉梦连不殊地点头,不用师尊说,他也会好好照顾主人的! 林苍术重新将昆吾拿在手中,剑指男人,“现在,该轮到我们好好算账了!” …… 各大 门派的众人随着巨大声响的方向而动,一名眼尖的弟子,看到不远处的异象天空,连忙大声说道:“你们快看,那里有人渡劫!” 众人随着弟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人度雷劫! 什么人能选择在白义森林深处渡劫?! 司徒翰邪肆的目光中带着思考,低声道:“元婴期雷劫。” 这般看着,天空中的雷劫似乎很是凶猛,那必然是晋级十分迅速的修士才能引来的雷劫。 这是修士都知道的道理。 司徒翰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 林苍术有一个晋升逆天的徒弟。 顾锦城! 很明显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而他们也得到消息,林苍术和他的两个徒弟也在这白义森林内。 顾锦城之前也恰巧是金丹期。 种种迹象都表明,是顾锦城的可能性很大! 众人羡煞的目光落在墨轩身上,墨轩的神色依旧不慌不忙,丝毫不在意众人留在在他身上的羡煞的目光。 “走罢。” 墨轩率领着卫道宗的百名弟子继续前行。 众人讨了个没趣也跟了上去。 …… “好!那我们就痛痛快快拼一个你死我活!” 林苍术冷哼,声音寒冷道:“那必然是你死你亡!” 话毕,昆吾剑瞬间暴起灵力,杀气腾腾。 魂魄得以补全自然是浑身舒畅,林苍术右手操起昆吾,左手凝聚灵力,化作法决印,冲向丢掉面具暴露本来面目的男人! 男人被这暴起的灵力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他的眸中闪过诡谲,双手同样凝聚妖力,却将左手藏了起来。 待林苍术接近,男人瞬间将妖力转移在腿部,欲将林苍术手中佩剑踹掉。 林苍术顺着力道格挡,将昆吾扔在空中,用意念操纵昆吾,一人一剑同男人对抗着! 可恶! 补全了魂魄的化神期果然不同残缺的一样! 这般下去对自己的状况不好! 眼光一转,余光一闪。 有了! 男人聚生妖法,大力朝着躺在地面上昏睡过去的青年而去! 林苍术丝毫不为所动,只不过斩杀男人的动作更加有力。 妖法在接近顾锦城的时候,突然炸碎! “怎么回事!” 林苍术眯眼,声音微凉道:“早就知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尊早在刚才就在他身旁设了结界!”一抬手,一道夹杂着杀意的法术砸在男人的身上。“本尊虽不擅长布结界,但对付你也够!” 第五十五章 给老娘老实点 “许久未见,心机倒是多了许多。”男人的口中喷出鲜血,躲避间,他毫不在意地抬手擦去,“早些年你可是最擅长结界术,如今的你,可还是你了?” “本尊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不知为何,他总是在男人暴露的为数不多的情绪中,敏锐的察觉到些许恨意。 这种恨意男人深深的隐藏起来,仿佛在盘算着阴谋,算计着一切。 男人眼中闪过讥讽,方才那一掌好巧不巧打在他命脉之处,体内的灵力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正缓慢的从五脏六腑遗失。 突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两人对峙之间。“主…主子你还好吗?!”花厌颤抖着手伸向男人,却又想起什么,迅速地收了回去。 男人冷冷看了眼即将碰到他的手,那手识趣地收了回去。 尤醉亦是挡在二人之间,不语。 林苍术眯眼,一眼便看出了面前这竖瞳的男人正是绑架醉梦的长虫。 想来那个女人也是。 “让开,本尊可饶你们不死!” 花厌一脸杀气地转过头,手里的长鞭欲动,“你伤了主子,我要杀了你!” 林苍术眸中闪过杀意,察觉出她周身没有妖气,耐着脾气说道:“你是个人类,为何帮助妖修,助纣为虐,肆杀百姓!” 花厌冷哼道:“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冥顽不灵,林苍术冷声道:“那就休怪本尊同女人动手。” 花厌正欲上前,尤醉赶在之前同林苍术过招。 他的身体忽然变成一条粗壮树枝般的蟒蛇,张开血盆大口直冲林苍术而来,欲将他缠绕致死。 这种程度的妖修在林苍术眼里不堪一击,略微一抬手,尤醉和花厌被牢牢禁锢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他缓慢地走回男人面前,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男人:“不要让小人物打扰到我们二人的对决。” 林苍术仿佛能察觉到男人灵力的遗失,法决幻化一道道冰刃,将男人的皮肤刺出一道道血口。 “主子!”花厌红着一双眼,被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 “唔!”男人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停留在花厌身上一眼,似乎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被逼到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一处山谷峭壁无路可退。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倒是不急,手背在身后,悄然将全身的灵力集中充斥在命脉一处。 “林苍术,看来又是你赢了。” “ 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是你赢了? 男人的脸上平静如初,似乎察觉不到死期将至的黑暗与制裁。 林苍术眼眸一眯,“你的手,在做什么!” 无论在做什么,必须做防备! 一道无色透明的法决掐在手中,随时防备着男人的突然袭击。 男人无视他带着杀意的气息,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 “林苍术,你不好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吗?” 林苍术突觉窒息,神情一瞬间变得凝重,身体的皮肤霎时间汗毛直立。 此时的气氛凝滞,宛如结冰。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林苍术脑中突然一闪,模糊的记忆徒然开始清晰,一道明亮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看着男人此时的面容与记忆重叠,竟是与当初开车撞他的男人一模一样! 那裂骨般的疼痛似乎再次出现,那种切肤之痛宛如还在皮肤上留存,令人心神俱颤! 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怎么样?想起来了?”他弹了弹手指,道:“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你拽了回来。” “你真是该死!”林苍术抑制不住怒气,那场飞来横祸,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肢体犹如破布娃娃摔在地面,四分五裂! 如今来到这世界已有二十余载,却依旧难掩滔天恨意! 他暴起灵力,眨眼睛的瞬间就来到男人身边,挥起昆吾,剑剑刺向命脉! “主子!”花厌手中的妖鞭闪了一闪,不知哪里来的灵力令她挣脱束缚,几个步伐之间,只听“噗嗤”一声,昆吾入体,替男人挡了一剑。 “花厌!” 男人眼底的错愕只有一瞬间,而林苍术满脸恨意是那么的令他舒适,一种酣畅淋漓地感觉流窜在四肢百骸,带着他滔天的怨气,和百年的恨。 血柱汹涌而出,男人丝毫不显在意,还在笑着。 “噗…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表情太精彩了!” “这种恨入心髓的表情天生就适合在你脸上出现!” …… 顾锦城心中堵着一口气,这口气令点穴也无法令他长久昏睡。 短暂晕厥转醒后的他,身上还有些许金光,是突破境界的灵气,缓慢而有力的治愈着他受伤没身体。 “师尊呢?发生什么事了?”他望了眼周围,早已没了那二人对峙的身影。 醉梦连忙说道:“那面具男趁你昏迷袭击你,幸好 师尊在你周围提前布了结界。结界只能抵挡一次,师尊融了魂就将面具男引走了。” 顾锦城挣扎着就要站起身,醉梦拦住他:“主人,师尊如今融了魂便能把化神期的能力用出十成十,你如今去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抓紧时间恢复灵力罢!” 顾锦城眼中闪过担忧,“你去保护师尊,等师尊解决好蛛面男,一定会去找溥仙尊,你们一起去,我找你们也能快些。” 他虽然确定不了灵宠的具体位置,却能感收到大致方向,只要按着方向寻找,定能找到! 醉梦有些迟疑:“可是…” 顾锦城打断它的话,“我一个人也可以打坐恢复。”他大手一挥,一道透明的结界出现在他头顶,将他整个人笼罩着。 醉梦咬牙,道:“好!” 待醉梦走后,顾锦城麻利盘腿坐下,心脏血液高速迅游,宁心静气感知身体内细微的流动,感受着灵力遍布五脏六腑,迅速修复着破损的经脉与脉络… …… 蛛面男狠狠一把抓住林苍术的胳膊,将他锁在一起。 命脉处有光芒涌出,渐渐变的明亮。 林苍术一个不查,骤然被锁,待看清他的动作后更是怒火中烧。“你这是要解体?!” 周身的灵力瞬间提升三倍,以魂飞魄散,并无来世做代价,只换来三倍的爆炸。 男人充满挑衅地一笑,“如果我解体爆炸,这半片森林都会随之覆灭!”他极其恶劣地撇了眼顾锦城的方向,“如果我纠缠住你,你有几分把握能安全救回你的徒弟?仙,尊!”最后的“仙尊”二字,他念的极其缓慢,似乎在品味里面的滋味儿。 林苍术面色如常,那双温润的眼眸现下充满平淡,他宛如看死人般看着男人,精致的嘴唇轻启:“还有一个办法…”他拎起昆吾,一剑挑在男人凝聚解体的命脉处,极其恶劣地搅了又搅。 “啊——”男人痛苦地松开钳住林苍术的手,痛苦地倒了下去。 凝聚解体的命脉被打断的痛苦堪比刮骨! 男人的身体如同泄了气干瘪的气球,灵力在命脉处快速流失导致他的下身变的开始模糊不清。 林苍术暗自松了口气,他及时制止了男人解体爆炸,也亲手杀死了他! 而男人这幅样子,顶多还有半盏茶便消失于世间。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哈哈哈哈!” 男人痛苦地哀嚎着,眼 睁睁看着自己的下身消失不见。倒在地面上来回翻滚,掩去眼底的疯狂神色。 就在只剩一颗头颅的时候在地面上,他血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林苍术,牵起狂娟的笑容,嘴角裂的死开。 森林中寂静一片,只剩下那一人一头对峙。 那充满抱恨终天的怨恨度宛如能将地狱轻易堙灭,他大吼道:“你杀了我!林苍术!你给我们记住,你杀了我!” 林苍术顿觉身体犹如薄冰般僵硬,他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彻骨的恨意缓慢了消逝的速度,就在即将消失的一瞬间,男人大喊:“古筑!一切都在古筑!” 林苍术心头大颤,男人消失了,声音却仿佛还留存在他的耳中。 什么叫一切都在古筑? 面具男为何知晓他来自异界,又为何说将他拽回来? 难不成他的秘密还藏在古筑里? 可是古筑又在哪… 古筑,古筑… 难不成,是曾禁锢住他一魂一魄的古建筑。 蛛面男知道他丢失了一魂一魄,也清楚魂魄在哪。 极大的可能!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师尊——”醉梦用力飞舞着肉翅来到林苍术的身边。 林苍术蹙眉,道:“锦城呢,你将锦城撇下自己过来了?” 醉梦摇头道:“主人醒来后让我先来帮师尊,主人打完坐会来找我们的。” “轰!” “轰隆!” “咚!咚咚咚!” 林苍术和醉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愕到,齐齐转头看向发声的方向。 “什么声音?”林苍术问道。 醉梦听力照比人类惊人,它屏气细听,“似乎是各方灵力轰炸的声音。” ! 林苍术和醉梦同时对视一眼。 “坏了!是溥尊!” 来不及多想,一人一龙连忙朝着灵力轰炸的方向而去! 林苍术走后,一直被禁锢着的尤醉终于能动。 他缓慢到一步拆成十步,终于来到了花厌的尸体身边。 他愣愣地看着花厌倒在地上,低下身轻轻地抱住她。 有液体从眸子流下,他诧异地摸着脸。 这是什么? 如此冷冰的液体,就如同他冰冷的身体。 手中似乎传来温暖,他低下头查看,手中沾染了花厌的血液,如此炙热。 他挚爱之人的身体,竟是如此温暖。 可这温暖似乎转瞬即逝。 他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花厌沾染了血污和他曾触碰过的皮肤。 他挚爱的女人最 讨厌两件事,一件是脏,一件是嫌他脏。 尤醉的冰冷的竖瞳中有些他不曾理解的温柔,细细扫过她的眉眼,和她精致的容颜。 他挚爱的女人还看向山谷峭壁,她的眼眸中似乎存在着另一个男人。 将她的眼眸轻轻合上,又仔细地擦拭干净。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尤醉俯下身,温柔地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花厌,等我回来。”主人吩咐她的任务,如今她完不成了。 这一吻就当做赏赐给他用来聊以慰藉吧,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坚持下去。 尤醉站起身,深情地看着不曾敢仔细端详的绝美容貌。 往日他看着花厌,总是会被她狠狠剜一眼,他闷声转过头,却换来她一声冷嗤。 如今,他多希望她能再次瞥他一眼。 这般想着,尤醉幽深的竖瞳闪过浓浓的恨意。 林苍术! 他化作蟒蛇,一言不发地朝着林苍术离去的方向快速前行。 等他走后,另一道身穿白衣的修长适宜的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尸体。 手指轻轻一抬,转瞬之间,他与尸体一同消失不见。 …… “溥尊!你醒醒!” 柳韵边闪躲着,边试图唤醒溥尊的神智。 与林苍术猜测的有些许差别,溥尊远离蛛面男后,行动的确僵硬,可就在刚才,突然爆发难以控制。 就好像制裁的主人死了,傀儡陷入疯癫时刻! 溥尊掌心的灵力犹如疯魔般不要命砸向柳韵。巨大的灵力波动令树木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柳韵暗咒一声,这样会将所有人引来的! “溥尊,控制心神,别被它继续控制了!”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紧快带他离开这里。 突然,柳韵想起空间内的一条半龙筋做成的鞭子,坚硬无比,溥尊肯定挣脱不开。 将鞭子的两头速速打了个结,避开溥尊的攻击,趁他不备将他的双手紧紧套在一起。 没了双手,溥尊明显丢失了盲目的攻击力,看着他神色不似以往,满脸的阴鸷,柳韵气不打一出来,尤其是他还挣扎了要跑,她忍不住大吼:“给老娘老实点!” 这一嗓子明显让溥尊愣住,真就老实的愣愣看着她。 柳韵长舒一口气,牵着鞭子的另一头,朝着北面的方向而去。 她敏锐的感知到一大股灵力气息从北方传来,必须尽快带溥尊离开。 第五十六章 你好像变态 …… 一名身着明黄派服的弟子正观察地形,良久站了起身,禀告宗主:“此处有打斗的痕迹,目测至少二到三人。” 司徒翰邪肆的眼角微挑,俯下身捡起一片树枝,有大力踩断的痕迹,远处的树木整齐折成两节,拦腰截断,可见打斗不是一般的凶猛。 易弘深的眉头紧紧锁起,可以说是一直没松开过。 自打他来讨伐自己的关门弟子,他便日日卜卦,卦象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趟溥尊凶多吉少。 溥尊所做的烧杀淫掠实数修仙界的耻辱与败类,既将他自己的修仙路堵死,又将天枝宗狠狠钉在耻辱柱上,百年不能缓过气。 于公,不能让溥尊逍遥法外! 于私,更是要承担起身为师尊和宗主的责任! 他会亲手把溥尊带回天枝宗,五道咒雷加顶,废除他全身的修为,锁他百年的时光,等几百年过后,便不会有人再记得他所做的事,一切就过去了。 冷声道:“可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司徒翰看了眼痕迹,又看向那条正确的路。 “此处有新鲜的脚印。” 众人对视,朝着司徒翰所指之路前行。 …… 溥尊双手被绑,安分地跟在柳韵身后。 他的淡蓝色的眸子里依旧充满杀意,此刻却淡了许多。 前方有一颗即将千年的大树,那树木的宽度直径最少得有一架大型轿子那么宽。 大树的一侧有个洞口,柳韵眼光一亮,拽了溥尊走了进去。两个人抻直了腿坐在里面不拥挤,相反很宽敞。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柳韵走出树洞在周围设置了一处结界,敛去二人气息。 她钻回树洞,恰好一处树干上有个口子,将束缚在溥尊的鞭子另一头卡在口子处,做完这一切,这才有空看向溥尊。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柳韵静静的看着他。 “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修仙界对吗?” 溥尊早已放弃了挣扎,他所坐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洞外,那淡蓝色的眸子里充满的神色令人分辨不出,他空洞的看着洞外的景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或者他什么也没想。 他这幅样子,丝毫引起不了别人的聊天欲,可柳韵还是自顾自地说:“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她试图回忆,脑中却传来阵阵刺痛,痛苦地捂住头,“每、每次想都是这样。” 等疼痛过去,她定定 地瞧着溥尊,红唇轻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溥尊神色如旧,轻薄微长的睫毛略微有些颤抖。 有门! 柳韵内心激动,神色却不变,她继续趁热打铁:“活得久了,有时居然会忘记设置结界。”浅笑了一下,“就像刚刚,其实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打从前就没有危机意识,被人保护的太好…” 溥尊的身子微倾,似乎手腕中被束缚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的这幅样子像极了一只小奶狗第一次被主人绑在树上,不安的动来动去。 柳韵的娇媚的眉眼中闪过失落,随即她“扑哧”地笑了出来。正欲说些什么,溥尊的神色一凛,直直看着洞外。 柳韵迅速转过头看向洞外,一只极大的竖瞳将洞口堵的死死,正趴在树洞外往内窥探。 ‘眼睛’说话了:“原来你们在这儿。” 溥尊挣开鞭子的束缚,那卡在树口子的鞭子把手随着溥尊的动作被拖拽在地。 “溥尊!” 柳韵跟了出去,溥尊摆出进攻的姿态正与那只蟒蛇对峙。 她不敢盲目上前,溥尊身上的恶意不能确定是与谁的。目前确定不了他的攻击是不是无差别攻击。 “进…洞…”溥尊说出了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暗哑,不似从前雅致冷韵。 柳韵眸中的光泽一亮,他让她进洞,这表面还有些许“溥尊”的神智在那副躯体里! “半龙!回来!” 随着这一声呼唤,那条鞭子像听懂了般迅速从溥尊的手腕处缩了回来,柳韵手掌一抬,稳稳落在她的掌中。 溥尊的眸中有些猩红,似乎不满意柳韵并没有听他的话回到树洞中,他的眸光阴沉看向蟒蛇,似乎想将怨气撒在它的身上。 那蟒蛇转身一变,一位形态昳丽的男人赫然出现在眼前,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我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告知你们各大修仙界的主心骨已经带领弟子往这边来了,你们应该速速离开此地。” 柳韵伸出胳膊拦住溥尊,一双娇媚的眸子充满怀疑,红唇轻启:“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帮我们?” 那男子嘴角勾起一个得体的笑容,衬得容貌更加昳丽,他淡笑道:“在下名叫白凌,早些日子有位姓林的仙尊曾有恩于在下,若是没有他,我便神志不清再无修炼之日,你们二人应是他的朋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报得一些是一 些。” 柳韵眼珠一转,他所说的仙尊应是林苍术。可依旧打消不了全部的怀疑,她道:“可有什么证物证明?” 面对她的怀疑,白凌也不恼,他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仅剩一颗的药丸倒在手掌上,“这是林仙尊曾赠与我恢复的灵丹。” 那颗药丸充满灵力,是快速恢复的修为的灵丹妙药。灵丹纹路上面的灵力的确是属于卫道宗,而能用的上如此上好丹药的人,在卫道宗出不了第五个人。 而这四个人中,不会将这丹药随手丢弃,亦不会有人妄图偷走,因为偷不走,也不可能靠近! 此时,柳韵敏锐的察觉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白凌蹙眉扫了眼脚步声的方向,转头正色道:“柳姑娘,时辰快要来不及了。” 柳韵握紧拳头,道:“走罢!” 白凌大手一挥,将大树周围三人的气息抹去,转头看向柳韵二人,“请随我来。”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深深地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身影又隐了起来。 脚步声由远至近,浩浩荡荡地一群人溅起层层土灰,来到一处千年古树下。 姜芷珊姣好的容貌闪过疑惑,她不确定地看了眼指息鹤,指息鹤围绕在地面来回打转。 “奇怪,这是坏了?” 司徒翰上前几步,“不是,溥尊的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 易弘深皱眉道:“难不成他还有同伴?” “多半是。” “如今怎么办,气息到这里就断了,我们怎么确定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固,找也找不到,气息被人刻意抹去,他们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来了,也不能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就回去吧,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就在士气萎靡不振时,一道声音合时宜出现:“我知道他们往哪去了。” 众人随着说话声看去,一个面容冷漠男子站在众人身后,最引人注意的不是他那淡漠一切的气质,而是那双荧绿色的竖瞳。 那是一双蛇类独有的竖瞳。 司徒翰声音一如既往的邪肆,睨了一眼男人:“妖?” 尤醉神色自若,再次重复一遍:“我知道他们在哪。” 易弘深盯着他,“你的目的。”声音雄厚而有力,极其穿透性, “哪有那么多目的。”尤醉丝毫不惧对上他的目光。 此时另一名卫道宗弟子骤然说话,他的眼中充满仇视,紧紧握住双拳,扬 声道:“如若你骗我们,便是阻挠修仙界办事,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轩怒斥道:“放肆!” 站在那名弟子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洪柳,闭嘴…” 虽然众人都知晓他的父母姊妹被妖人害死,但哪有掌门和宗主还未说话,就轮到弟子言语质问的道理,更何况是如此狠厉的话语。 洪柳自知冲动之下理亏,只红着一双眼睛,做了个拱拳行礼的手势,对墨轩说道:“弟子犯错,甘愿受罚。” 墨轩松开皱眉,一向宽容的他不愿随意惩罚弟子,只碍于各大宗门的宗主都在,不可放纵了弟子,让人觉得卫道宗无宗门规定,“此次任务结束,自去戒律堂受罚。” “是。” 司徒翰收回探究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在蛇妖身上,“那名小弟子说的没错,如若你撒谎带错了路,本座会打回你五百年修为,可有异议。” 尤醉紧握起拳头,清冷的竖瞳中带着孤注一掷,“并无异议。” “带路罢。” “是。” …… “师尊,这里有很多人的气息。”醉梦的鼻子一拱一拱的,围着一颗千年古树嗅来嗅去。 “能闻出来是谁的吗?”很多人,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必然是各个宗门的仙尊领着弟子在此停留过。 “有几道特别熟悉,有很多很陌生。” 醉梦边闻边继续说:“有墨仙尊的。” 林苍术道:“是墨轩还是墨净?” “墨轩。”换了个地方继续闻,“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山建观观主。” 林苍术嘴角一抽,果然是主人讨厌谁,宠物也跟着讨厌。 此刻,它挥舞着翅膀飞来飞去,金色的鼻子肉肉的,此刻一耸一耸特别像一只小狗。 越看越像,忍不住了:“本尊给你找个班上吧。” 醉梦停下动作,圆溜溜的龙眼看向他,“啥意思?” 林苍术并没有正面回答它的问题:“考个编制,当警犬。”醉梦这狗鼻子绝了,连是谁的味道都能闻出来。 这要是用在打击犯罪的最前线,那最起码准确率是百分一百三啊。 醉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继续闻。 师尊中邪了?怎么竟说些听不懂的话,而且神神叨叨的。 是不是那一魂一魄有问题?! 醉梦快速转过头,飞到林苍术身边,朝着林苍术深吸一口气。 它的鼻子可 以闻到魂魄的味道,师尊的魂魄很健康,是令人舒适的味道。 林苍术额角一抽,醉梦这小子怎么像变态一样。 “你变态吧。” 醉梦脸色一变,想发火,又想起自己曾因为赌气和脾气爆惹过麻烦,主人也吩咐过要照顾保护好师尊,现在更是特殊时期,神色怪异地看了眼林苍术,又返回了古树周围。 哼,醉梦是最听主人话的龙崽,不和疯疯癫癫的师尊一般见识! 去干活,不理疯癫师尊。 疯癫师尊林苍术:“…”这小子脾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平常不是一点就着吗… “这里这里!” 正在一旁感叹醉梦脾气见好的林苍术,思绪骤然被醉梦唤回。 “怎么了?” “树洞里有溥尊和大美人的味道。” 林苍术嘴角一抽,怪异地看着醉梦,“大美人是谁?”溥尊和一个女人在树洞里待过? 太劲爆了啊不是,啊咳咳。 那柳宗主算什么,溥兄啊溥兄,你可当真是多情男儿痴情难,似水流年情万千呐。 醉梦眼光霎时间一亮,星光熠熠,宛如繁星。一双圆溜溜的龙眼似乎出现了桃心状,大嘴咧开,丝丝黏稠的口水从龙嘴溢出。 话都说不利索:“就是辣个,宗主美人。” 主人参加宗门大会,它曾缩在主人怀里睡大觉,一觉醒来从衣襟里往外看去,透过层层无名之辈看到一名朱唇粉面宛如仙女下凡的美女姐姐,坐在高高的座子上。 漂亮的像朵芙蓉花。 醉梦:“…”美女姐姐,嘿嘿,美女姐姐。 林苍术顿觉无语,额角直抽根本停不下来。 醉梦还是个色眯眯的龙。 “收收你那快成河的口水。” 醉梦下意识抬起肉乎乎胳膊,往嘴唇上一抿,发现口水只漏出一点点。 吓死龙龙了,本龙龙还以为自己得了漏口水的绝症。 林苍术顿觉对不起溥尊,抱歉啊溥兄,是我考虑不周误会了你。 在心底道歉过后,林苍术眯眼思考,看来柳宗主先一步找到了溥兄,根据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分析,柳韵应该是安全带走了溥兄。 看着一路向南的浩浩荡荡的痕迹,下了一个结论:修仙界的众人在赶到此地不久,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看样子十分笃定他们走的方向,为什么,难不成有人引路?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进程已经落下,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 第五十七章 刻骨铭心的爱1 越往里走,树木越稀薄,很快出现一大片的草原。左转直走数十步,由石头与木柴混合制成的高级房屋坐落在此,溪水往下延伸,发出阵阵声音入耳。 白凌将二人带进屋子,“二位放心吧,此地很安全。” 屋子的上方形成结界将全部笼罩,从外面看去丝毫看不见房屋,真正的融为一体。 柳韵拉着溥尊坐下,“多谢。” 白凌面上充满恰到好处的热情,“客气,你们先行休息,我想办法联系林仙尊。” 柳韵点头,待白凌离开屋内后,同溥尊说道:“我们暂时在此处休息,等林苍术到了我们在做打算。” 溥尊面色如常,只看着面前的桌子,恍若无物。 柳韵娇媚的眸子中闪过失落,她有许多话要同他问,如今他这幅样子,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屋内屋外都十分寂静,白凌也不知去做了什么,一直也没个动静。 柳韵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睡意,强绷着的心也开始放松,就在她趴在桌子上准备小憩一会儿,溥尊发出的声音吓到了她。 溥尊将桌子上的茶杯推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怎么了?”柳韵问道。 困意一下子全无,大脑一片清醒。 溥尊不知何时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双淡蓝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似乎有话要说。 突然,结界外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声响,柳韵连忙走到窗外查看。 “不好,他们赶来了。” 结界外的各个宗门的代表全部出现,正下命令弟子们正在破除结界! 一道冷冽的竖瞳清晰的透过结界和木窗停留在她身上。 柳韵迅速缩回身子,他们怎么知道在这,而且来的这么快,果然白凌是和他们一伙的! 柳韵拉起溥尊,道:“这里不能待了,我带你走。” 溥尊随着她的动作站了起身,正欲出门,撞上一个人。 白凌道:“柳姑娘…” 柳韵怒气冲天,“你还敢过来!” 知道他们误会,白凌赶忙解释道:“柳姑娘,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先带你们从后门走,之后再向你解释。” 柳韵祭出长剑,“嗡”地一声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觉得,我还会天真的相信你吗!” 白凌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坚定,任由柳韵怀疑也不透露一丝,“柳姑娘,一定是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并告知了他们,请你相信我。”看了 眼结界,“如果我与他们是一伙的,此刻便不会出现在这,任由他们破除结界进来便是。” 柳韵蹙着眉,白凌说的对,如果真的是他通风报信,大可以将结界加固,不让任何人出去。 想通了这一切,柳韵收回长剑,看见这一幕,白凌松了口气,“请随我来。” 三人迅速朝着后门而去,结界外被众多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就如同瓮中之鳖,只等人宰了他们。 此路不通。 白凌绕了回去,道:“这边。” 三人又回到之前的屋子,柳韵道:“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白凌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上前几步将一处不显眼的地板掀了起来,一道即将呈现90度垂直向下的石阶出现在眼前。 “这里可以通往十里外的桃花坞,我已经想办法通知了林仙尊在那处集合。” 三人顺着台阶下到地下,快速沿着地道走,柳韵道:“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先前仙尊赠我仙丹的瓷瓶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倒是有些像传音符的符号,我按着符号播了过去,就联络上了林仙尊。” 柳韵心头大震,她先前用禁术破了一小块森林结界,仗着自己身材娇小钻了进来,谁承想进了这里传音符便没了作用。 后来修仙界用了蛮力直接破除结界,传音符就能用了! 她怎么没想到。 正欲给林苍术播过去,她的传音符就闪了起来。 正是林苍术。 柳韵将传音符点开,那边传来了林苍术的声音:“柳宗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赶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白凌带着我们从地下通道前往桃花坞,正在路上。” 林苍术缓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我远远就看到他们往木屋那边去,这才临时换了地方。”顿了顿,道:“白凌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会保护好你们。” 柳韵也松了口气,“好。”接着说道:“苍术,我们不能把溥尊交给修仙界,至少现在不能,对吧。” 她现在急需别人的认可,哪怕她已经这么做了,至少让她知道她的做法是对的,是可以执行的。 “嗯…溥兄现如今失了神智,面对拷问时,想必什么都会应下来,至少得等他的神智清醒些,再回宗门认罪。” “先赶路,等到了我们再细谈!” “好!” 柳韵收好传音符,继续拉着溥尊赶路。 走了小半个时辰 ,前方终于有了些光亮。 “到了。”白凌率先一步,将头上的木质挡板掀开,三人迅速出了地道。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转过身看着三人,“我就知道你会带着他们从这出来。” 白凌一瞬间竖瞳显现出来,看清楚面前的人,眸中闪过彻骨的凉意,“尤醉,你在此作甚?” 尤醉的墨绿色竖瞳死死盯着他,“完成主子交给我的任务。” “身为妖族少主,自甘堕落成为他人的走狗,简直是妖族的耻辱!” “轮不到你插嘴。” “哼!父王的话尚且不听,自然是轮不到我插嘴。” 尤醉双眸扫过一旁的柳韵和溥尊,“他们留下,你可以走了。” “休想!” “你想同我动手?”尤醉望着他蠢蠢欲动积攒妖力的手,“忘了父王对你下的咒了么?与我动手,你会承受五倍的反噬之力,这样,你也要来么?” “你!” 柳韵拦住他,道:“多谢你的帮助,接下来交给我吧。” “抱歉。” 柳韵摇头示意无碍,白凌他能帮助我们就已经尽心尽力,哪能要求他帮的更多。 朝着尤醉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命!”尤醉突然暴起妖力,朝着柳韵而去。 “柳姑娘,小心!”白凌道。 柳韵迅速躲开他的攻击,同时祭出长剑刺向尤醉。 溥尊一声不吭看着远处,面前的一幕似乎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 一直关注着他的柳韵眸底闪过失落,此时尤醉杀了过来,来不及多想,挡下攻击。 尤醉似乎在修为上敌不过柳韵,接连几招都连连后退。白凌看着这一幕,松了口气。 其实,他与尤醉都是妖族少主,只不过他的母亲是人类,而尤醉,乃是正宫所出。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让着他的这位哥哥。 妖王,也就是他们二人的父亲,多情也滥情,四处留下感情债,他的母亲算是幸运,被带回了宫里,虽是吃穿不愁,却也是受尽白眼。 他们的父亲偏爱尤醉,待他年纪大了些,也许是他的父亲当年也是用了不正当手段害死兄弟姐妹而登上王位。 他的父亲时刻担心他以后谋得本属于尤醉的王位,竟对他下了咒,以五倍反噬,制止他对手足下死手。 反而对尤醉百般纵容,讽刺的是,尤醉丝毫不对妖王之位感兴趣,一心只贪恋一个女人。 多情人生了个痴情种。 可笑至极。 思绪万千,千转百回。看着尤醉被剑刺的浑身是伤,心中竟是酣畅淋漓。 连连后退的尤醉心中暗道不好,后退几步,往口中扔了个丹药,周身灵力一瞬间通畅,畅通无阻,充满了力量。 白凌暗咒一声,“快躲开!” 这声呼唤的还是太晚,尤醉的妖力凝结出大量的刺,迅速朝着柳韵全身的穴道而去! 如若被刺到重要穴位或命脉,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成千上万的光芒尖刺倒映在柳韵的眼底,速度之快,她根本躲闪不及。 闭眼等死良久,身上的刺痛依旧没有出现,柳韵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令她呼吸不畅,心脏仿佛暂停,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俊美男人。 溥尊撑在她的身前,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那充满妖力的尖刺布满溥尊的后背。 一行血迹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紧接着,他的双眸、鼻孔、耳朵,皆流下刺目的红色。 “小柳儿…” 溥尊的淡蓝色双眸从上至下扫过柳韵全身,确认她全身并没有受伤,神情一松。 “你、你没事吧…”柳韵不敢动他,她的触碰只能加重他身上的伤口。 溥尊想摇头示意,却提不起力气。 他的命脉处凝聚起大量的灵力,导致他行动有些费力。 白凌的眸中闪过惊愕,正欲上前,尤醉朝着他一挥,他的身体瞬间动弹不得,以奇怪的姿势保持不动。 “你对他做了…” 还未等他说完,尤醉朝他挑眉一笑,打断了他的说话,“他被刺中了解体穴,虽然人为因素缓慢,但不需要一个时辰,便会爆体魂飞魄散。” 他们之间的对话尽入三人耳中,柳韵心中咯噔一声,颤抖着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溥尊缓缓闭上眼睛,不置可否。 身体的疼痛消失,周身的灵力集聚在命脉处,的确是解体的征兆。 他被心魔所制,一直在神智里与其作斗争,所幸神智够坚定,心魔有了破绽,他趁机抢回主动权,一睁开眼便看到柳韵即将被尖刺所伤… 睁开淡蓝色双眸,入目是一双娇媚的眼睛,那双极美的眸子里,有惊恐与焦急,有担忧和关心。 独独没有一丝的爱意。 他们之前似乎一直在错过。 尤醉仰天一笑,“花厌,我替你报了仇,以主子的死法重演在他们身上,你可还 喜欢?” 白凌怒道:“你个疯子!” 尤醉敛起笑意,道:“还有一件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隔空扔给柳韵,“你还不知道吧,你被人下了忘情,这里面装的是能让你恢复记忆的丹药,主子特意叮嘱过,让我给你送来。” 柳韵接过丹药,眼中闪过迟疑,冷声道:“你觉得我会信任你?” 尤醉冷嗤,“信不信由你,不过,你难道丝毫不在意你到底爱不爱溥尊么,还有你丢失的记忆,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柳韵面色一凛,不由自主地看向溥尊。 溥尊感受着身体里的波涛汹涌,一阵阵涌上来的大量灵力让人应接不暇。 朝着柳韵轻轻摇头,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知道爱不爱我,我也不需要你爱我,失去的记忆就不要寻了,平白徒增烦恼。” 尤醉的嘴角勾起毛骨悚然的笑容,他的挚爱死了,全天下的恋人都不该有好结局! 冷眼旁观这一幕,“那你就等着抱憾终身罢。”他喃喃继续说道:“我要去找花厌,花厌还等着我去接她。” 白凌怒斥道:“你的花厌根本不爱你,她的眼里和心里只有你们那个好主子!” 尤醉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白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你不过是我和母后的下人,轮得到你置喙主人的事!” 白凌脸色霎时间一白,脸上充满着他不知道的狠厉。 尤醉觉得内心舒畅,揍白凌一顿不解气,唯有这语言化作的刀子,才能狠狠刺伤他的心! 冷嗤一句,抬腿就要走。 白凌突然一笑,各色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格外清晰,他怒吼一声:“花厌!” 尤醉突然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丝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大步走上前,狠狠掐住白凌的脖子,厉声道:“花厌,你提她的名字作甚!花厌怎么了?!” 白凌被掐住脖子,顿时觉得呼吸不畅,赤红的脸上带着疯狂,“噗哈哈,你以为,只有你,咳咳…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唔…通风报信么?” 尤醉咬牙,怒气霎时间充满了他的内心,一字一句地道:“你把她怎么了!” “唔!咳咳咳咳…” 尤醉松开勒紧的脖子,“我再问一遍,她,在,哪!” 白凌猛吸几口气,不等他缓过劲儿,尤醉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 “咳咳!” 白凌痛苦地缩在地面上,表情依旧带着笑意。 第五十八章 刻骨铭心的爱2 “我不过是寻了个屋子,打算金屋藏娇而已。” 尤醉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大力拎着他的衣领,恨声道:“带我去找她!” 白凌一脸无所谓的满脸笑意,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将他狠狠扔在地上。 手掌一抬,凝聚妖力,幻化作铁链,铁链两端有两个钩子,两个钩子的中间延伸出一条更长的铁链。 尤醉拎起铁链,将铁链甩了起来,两个钩子精准的勾住白凌的锁骨,只听“哧”的一声,钩子狠狠从锁骨处穿了过去! “啊!呜啊——”白凌发出惨叫,彻骨的痛意令他浑身冷汗。 “白凌!”柳韵的双眼通红,此刻是恨不得将尤醉大卸八块! 抓钩将锁骨穿了个对个,发出“咔嗒”的声音,两个抓钩紧紧抱住锁骨。 尤醉残忍一笑,不轻不重地一提,白凌霎时间发出痛苦的哀嚎。 “带我去找花厌。” 白凌痛苦地倒在地上,尤醉走了几步见他不动,轻轻的一拽,那彻骨的痛楚一瞬间布满他的神经与肉体。 白凌冲着柳韵摇头,忍着满身的疼痛,缓缓站了起身。 尤醉残忍地笑出声:“我养的一条狗而已,若不是着急去见我的花厌,定让你跪爬着走完全路!” 柳韵祭出佩剑站了起身,正欲上前将尤醉分尸泄愤,突然,溥尊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她看了眼双肩满是鲜血的白凌,又看了眼面前并无时日的溥尊。 不知道是该上前报仇,还是护住眼前男人的命脉。 眼泪在眼眶中涌了出来,导致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表情。 “我该怎么办,溥尊,我该怎么办…” 溥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柔地道:“随你的心,小柳儿,随你的心。”声音几乎听不到:“我永远支持你…” 柳韵回过头,不知何时尤醉已经拽着白凌离开。 她流着泪无意间低下头,手中的丹药在指间滑落在地,染了些许灰尘。 她定定地看着这枚丹药,脑中思虑万千。 溥尊轻轻摇头,“别吃,吃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柳韵突然大吼出声:“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的感情突然迸发了出来,连着她数年来被隐瞒的错误判断,都狠狠的随着这一声嘶吼发泄出来。 不给溥尊反应的时间,柳韵迅速捡起丹药,不在意丹药上的灰尘,直接扔进了口中。 “小柳儿…” 丹药入口即化,一瞬间就遍布她的五脏六 腑,药效出现,柳韵顿觉乏累困倦。 “睡吧小柳儿…”柳韵只觉得溥尊的声音是格外的温柔,也不觉得诧异,仿佛本就该如此。随着那宛如恋人般的轻喃,她渐渐睡了过去。 “唉…”一声叹息,夹杂着浓烈的可惜,仿佛充满着沉重的遗憾与怅然。 溥尊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描绘着她的眉眼,还有那无论何时都带笑的嘴脸。 将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溥尊一直端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一双淡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伤情。只有在她没有知觉和感官的时候,他才敢透露出些许崩溃。 仿佛能感知到身边人低落的气息,柳韵的眉头再次紧锁,宛如苦大仇深。 “小柳儿,也许我的死去,才能换来你一世无恙。”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再次把我忘记…” “可我,我还是藏着私心,我、我不甘心你忘记我。”他的声音逐渐哽咽。 溥尊俯下身,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精美白皙的额头,眼泪也随之掉落在她的脸上,温柔的替她擦去,“所以你要记着我,替我坚强的活下去。” 解体已经是最后的阶段了,他的身体已经不支持他行动。 远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溥尊用尽最后积攒的灵力在周身设立隔绝他人进入的屏障。 溥尊再次深深地看她最后一眼,深吸一口气,迅速地阖眼,狠下心将柳韵推了出去。 他怕,他怕看的久了就不舍得离开。 他怕狠不下心与柳韵诀别,而带她一起离开。 但他更怕伤了她。 他的小柳儿最怕疼,他怎么能舍得让她和自己一同消逝。 任由眼泪顺着他完美的脸颊缓缓落下,命脉处积攒的灵力越来越浓,五脏六腑被挤压到愈发疼痛。 这些都不算不了什么,与世长绝,与他阴阳两隔,那种心上的疼痛,才是真的彻骨。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易弘深的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他们一行人迅速来到结界外,一眼便能看到被关在巨大结界里的溥尊,和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柳韵。 姜芷珊跪下身将柳韵扶了起来,“师尊您怎么了,醒醒!” 现下这场面,任谁都会觉得,是柳韵率先找到溥尊,并被他打晕了过去。 司徒翰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强大的直觉令他察觉到不对。 溥尊哑着声音道:“她无事,半晌就会醒。”艰难地转身朝着易弘深跪 下,“弟子犯错,宗主勿怪。” 易弘深一噎,脸上一直充满的怒火早已消散,他梗着脖子道:“现下连师尊都不愿叫了么?” 溥尊脸上平淡,丝毫不见将死之人的恐惧,半晌提起一笑:“师尊。” 易弘深心里堵着一口气,看见他还躲在透明罩子里还不出来,声音也大了些:“即是知道犯了错,也认了错,就赶紧从结界里出来!” 此时,天空飘下来两人一灵宠,正是找到林苍术的岑沽仙尊,与灵宠醉梦。 林苍术赶到了桃花坞,却迟迟不见柳韵和溥尊前来,播传音符也不见人接,心中顿感不妙,恰好这时岑沽仙尊寻到了他,而岑沽仙尊最擅长寻人,轻易就找到了溥尊。 墨轩向岑沽仙尊行礼,“师尊。” 岑沽略微点头,林苍术随着岑沽来到结界前。 易弘深与司徒翰也上前向他行礼,岑沽仙尊虽与他们皆是宗主,那曾经一步成神的故事,在他们小时候就听说过。 众人皆来到岑沽仙尊面前行礼,岑沽神色淡淡,面对他的淡漠,众人早已习以为常,皆回到自己岗位。 “苍术,你来了。”溥尊很平常的与林苍术打招呼,一如往常。 林苍术沉吟道:“我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来,你为何在这?还设下结界。” 溥尊迟疑着,并没有说话。 岑沽仙尊扫了眼面前的结界,又看到溥尊眼底的迟疑,一切都已了然。 他的声音宛如天籁,恰如神邸的呢喃,声音极淡:“他被人打中了解体穴,不消片刻就会爆体而亡。” 这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沉默不语,空气一瞬间凝固,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岑沽仙尊的话,丝毫不弄假,自然不容他人质疑,没人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易弘深的脸肉眼可见变得惨白,半晌又通红,一会儿又漆黑,五颜六色,神色各异。 哪怕岑沽的话不容置疑,他依旧不敢相信。直到看到溥尊的脸上没有异议满是坦然,这才确信。 易弘深连连后退,身体霎时间撑不住,“宗主!”几位弟子连忙扶住他。 林苍术一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原来他设立屏障并非不愿同各大宗门回去接受惩罚,而是防止身体自爆伤了大家! 岑沽仙尊淡淡地道:“可还有什么未了却的心愿,本尊可替你完成。” 溥尊想着,未完成的心愿有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比如,想与此 生唯一的挚友苍术最后品一次酒,想替师尊完成一次生辰宴的布置。还有,想与柳韵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终是不得长厮,此生也不能白头。 溥尊苦笑道:“并无心愿,多谢仙尊。”身体内紊乱的气息再次翻涌,“倒是有件事需要麻烦仙尊。” “你说。” “此地人太多…” 在场的聪明人多,皆明白他的意思。解体并不是一件小事,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见过风浪,爆体而亡往往血腥四起,支离破碎,对于他们来说,需要给溥尊一个体面。 不等岑沽吩咐,各大宗主吩咐弟子退出五里之外。 姜芷珊唤来马匹,将柳韵送入车厢,溥尊盘腿坐在结界内,直至看不见才收回眼神。 这一眼,是最后一眼。 溥尊缓缓闭上眼睛,身体里的灵力积攒在命脉处,只等庞大到身躯无法承受,一触即发。 现场只剩下岑沽仙尊,林苍术与易弘深,和灵宠醉梦。 林苍术的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令他闷得慌。 “溥兄…” “苍术,我这一生遗憾的太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柳韵。”溥尊粗声喘着气,抵抗着五脏六腑的疼痛。“如果她醒来记起了一切,就告诉她…” 溥尊突然愣住,告诉她什么,自己已经死了。还是没死,选择远走他乡,不要她了。 他痛苦地捂住心脏,那里传来的刺痛感更甚于命脉。 他苦笑道:“罢了,死了便死了罢。”看了眼林苍术,“下辈子吧,下辈子有机会一定要再喝一次酒。” 林苍术哑声道:“好…” 他们都明白,溥尊不会再有下辈子,这句话对于他来说,便是聊以慰藉。 溥尊的身体仿佛要裂开,哪怕是剧烈的疼痛也并没有让他倒下。 林苍术看到溥尊的身体发出光芒,逐渐变得刺眼。他明白,这是即将解体的前兆。 “呯!” 光芒四射遍布整片天空,甚至于五里外等待的众弟子也能看的真切。 隔着巨大的结界,威力强大的解体爆炸令所有人脸颊发烫,这才让他们知晓,如果没有那一层结界的格挡,修为高深的人解体爆炸,足以将五里外、十五里外,甚至是整片森林里的生物,一瞬间化作空气,消失不见。 挡在他们面前的结界消失了,耀眼的光芒逐渐削薄,缩小下来的光芒逐渐形成人形。 岑沽仙尊道:“这是人为干预的解体漏洞,灵魂 体还可自由行动半盏茶的时间。” 溥尊从光芒中走了出来,淡蓝色的眸子一直看向一个方向。半晌也等不到那个人,渐渐也就收回了视线。 在他打算满带遗憾的离开,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柳韵满含泪水地翻身下马,踉跄的来到溥尊身边。 恢复记忆提前被她中断,她只想紧紧地抱着面前这个男人,仿佛只要抱的够紧,他就不会离开她,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双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柳韵眸子里的泪水流下,双手还愣在原地。 溥尊叹了口气,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还能在临死之前看她一眼,真好。 “啊!”柳韵满脸的泪水砸在溥尊的手背上,却从手背上穿了过去落在地上,她一身的愤恨不知如何发泄出来,紧紧咬着红唇,不知道怎样才能触碰到眼前的男人。 “对不起溥尊。”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由于太过自责而放声大哭。 她都想起来了,她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种种。 溥尊身上的光芒逐渐变弱,易弘深这才认清现实,喃喃道:“不应该啊,不应该是你死啊…” 林苍术蹙眉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应该是溥尊死。 溥尊笑着,想抬起手揉一揉她的头发,手指却从她的脑袋穿了过去,“小柳儿,我不怪你,只要你能好好的,我谁也不怪。” 柳韵大口大口喘着气,巨大的悲伤令她直不起腰:“我不要你走,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的,你这个骗子!”溥尊周身的光芒肉眼可见的变弱,“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你就这么走了让我怎么办?!” 溥尊看着天,生怕眼泪掉下来,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灵体,根本不会落泪,有句话想说很久了,再不说恐怕没有机会。 他用尽最后一抹光亮,勾起如当年般的明亮笑容,这道笑容刺了柳韵的双眼,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往下掉。 面前的俊美男人与记忆中总是笑着摸她头的男人重叠。 他精致的嘴角无声的勾起,似乎说了几个字,然后神魂就永远消失在世间。 虽然听不见,柳韵也能透过湿润的眼眶敏锐的察觉到。 他说,小柳儿,我爱你。 “啊——”柳韵痛苦地仰天哀嚎,男人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了,也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转身四处张望,多希望这是一场巨大的滑稽表演。 可他消失了,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刻骨铭心的爱3 “不!不可能!”易弘深大步向前,却只在结界处找到溥尊的些许肢体残骸。 林苍术眼中闪过不忍,一时间悲伤的情绪笼罩在身,深深红了眼眶。 醉梦圆溜溜的龙眼也是闪过不忍,它紧紧缩在林苍术的怀里不肯出来。 骤然离世的人,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一群还困在原地独自悲伤的人。 “师尊…”顾锦城一瘸一拐的姗姗来迟,见此情况是浑然不知。只有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能让人猜测到一二。 醉梦看到来人眸光一亮,飞到了顾锦城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嗯…”顾锦城发出一声闷哼,林苍术眼中一闪而过担忧,“你的身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顾锦城乖巧地点头,柳宗主的哀嚎还在耳边,眼前的师尊四肢完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从醉梦走后他就迅速恢复元气,恢复些许后,马不停蹄的就来寻找师尊。 他淡淡舒了口气,没有什么比师尊还好好站在面前更为重要。 见他好好的,林苍术放了心。眼看柳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劝她。 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就无法劝别人忘记悲伤。 他能做的,只是静静陪伴着故友最挚爱的女人。 易弘深怔愣半晌,从空间拿出卜卦之物,纸张一铺,竟是要现场起卦。 光随着他的动作融进八卦,却又在须臾之间消失不见。 易弘深不信邪,又将大量的灵力灌注八卦阵,可回回的结果都是一样。 林苍术看不下去了,他缓缓闭上眼,将想说的话说了出去:“易宗主收手吧,你明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占卜出结果的。”顿了顿,“结果早就摆在眼前了。” 易弘深略微一愣,那双严肃的眸子里闪过不可置信。 “不可能,死的怎么会是我的徒儿!” 所有人安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我卜的卦从没有出过错!”他转头看向呆愣坐在一旁的柳韵,眸子里充斥着疯狂,大步走到柳韵跟前,粗壮的手指着她:“是你这妖女,一定是你这妖女用了换命术!” 情况不对! 林苍术赶忙上前拦住失控的易弘深:“宗主说话要有根据,万不可胡乱污蔑人!” “证据就是我当年卜的卦,卦象显示柳韵会因为我的徒儿而死!所以我与东玉商量给他二人下了忘情。那你说,为什 么如今死的却是我的徒儿!” 东玉乃是清婉宗上任宗主。 林苍术哪里能想到会牵扯到这一段宗门往事。 两个长辈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他们为了所谓的卦象,让两个两情相悦的人儿平白误了数百年。 这百年的时光里,寒冷与孤寂黑暗并存,微弱的阳光照不到溥尊的内心,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 如今忘情已解,却独剩一人在这冰冷的世界。 “你说得对…”一直愣怔坐在原地的柳韵喃喃道。“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突然,趁着众人不备,她指尖凝结出一枚尖刺,便要朝着命脉处刺去! 不好!林苍术欲拦住那枚尖刺,却还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传来一句叹息,轻而易举就将尖刺打了出去。 一道身影从空中飘然而至,带着数不尽的叹息与遗憾。 “东玉!”易弘深喊道。 “小徒给诸位惹麻烦了,本座这就带她离开。” 她的声音雌雄莫辨,林苍术听不清楚,只觉得余音绕梁,宛如神仙下凡般令人心生膜拜。他看不清东玉仙尊的脸,也许是用了法术令真容模糊不清。 “不可!”易弘深大喊,声音突然变得暴躁,似乎被踩到了痛点。 他还没有搞清楚为何柳韵不同卦象般消逝,反而是他的徒儿死去,一定是东玉用了换命之术,将二人换了命! “易弘深,你的卦从没有出现过问题?” “是!” “这是属于溥尊的命劫,而当年的卦象…你问当年在你一旁侯着的弟子便是。” “你…你什么意思?!” 两个人质问之间,趁着众人的视线停留在那两个人身上。柳韵任由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缓缓将腰处的匕首抽出。 解体大法,死后没有完整的躯体,灵魂瞬间消散,再无投胎转世的机会。 我们连来世都不会有。 一个俊逸温暖的男人,因为挚爱吃下一颗忘情丹将他忘却,性格变得冷漠孤傲,犹如冬日里的寒冰。 无数个夜晚降临,你是不是数不尽的孤寂。被寒冷笼罩,独自一个人守着那些回忆,度日如年。 对不起溥尊,真的对不起。 即使已经道过歉,那种愧疚感也没有丝毫减少。她知道自己欠他的太多,一句道歉,和句句我爱你。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匕首,光洁锋利的匕首倒映出她清晰的影像,看着匕首里的空洞的自己,又可 悲又可笑,好想将它填补在同样空洞的心脏。 “当啷!”匕首被灵力镶嵌在巨石上发出嗡鸣声。 众人被这声吸引了视线,纷纷看向二人。 岑沽的眉头微皱,面对着面前这个曾追在他后面数百年的女人,只冷冷说了句:“莫要再寻死。”说完便转身离开。 柳韵愣在原地,捂住自己的脸,顿觉心头绞痛,任由眼泪在手掌滴落。 她害死了最爱的人,却不能随他而去! 这就是遗忘他数百年对她的报应吗? 林苍术看不下去,劝解道:“如果溥兄还在,一定不希望你寻死。”一定是希望她无恙的活下去,替他活下去。 柳韵坐在原地,视线始终被双臂挡住,不敢看向结界里的破碎躯体。 只要不看,只要自己不去确认,溥尊就没有死,就没有离开她… 东玉仙尊朝着林苍术点头,随后衣袖一挥,她与柳韵皆消失不见。 易弘深被东玉仙尊的质问而愣在原地。 当年候在一旁的弟子… “沈则呢,把沈则叫过来!” 一名弟子走了过来,附在耳边道:“沈则因犯了贪念罪被驱逐出宗门了…” 被驱逐宗门,茫茫世界,短时间根本寻不到。 可得知当年真相是所有人都着急盼望的,易弘深也想向大家证明他的占卜之术,绝无误卦之像! 墨轩在一旁沉吟道:“易宗主,在下有一副能窥探今古的镜子。”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您会陷入曾经经历的梦境,而您所看到的一切,我们也会在镜子里同步观看,您可愿?” 易弘深握紧拳头,一位德高望重的宗主被众多小辈和弟子观看过往,或多或少都令人不适。 可为了印证当年所实,也可一试! 得到易弘深的许可,墨轩从空间拿出一片镜子,那镜子两面皆是实体,根本照不清人,若不是镜身源源不断涌出灵气,便是五两银子卖给别人都不要。 林苍术瞧着这面镜子,似乎与他的天命镜很是相似。 顾锦城也是如此觉得,如果这镜子当真可以探测未来,那应当是绝对的神器! “这镜子只能窥探曾经发生的事,却不能探测未来。”林苍术看出他的疑惑,附在耳边解释道。 顾锦城一缩,耳朵堪堪贴在林苍术的唇畔。林苍术也是一愣,正欲开口解释,那边已经开始掐诀了。 墨轩口中低语,林苍术将口诀默默记下 ,打算回去试试他的那副镜子。 易弘深盘腿打坐,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回忆浸透他的大脑。 …… 他看到自己满脸恼怒与担忧地看着浑身血迹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溥尊。 “你这小子,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众多弟子满脸为难地围在溥尊身边,“宗主,这…” 易弘深吸了一口气,将怒气压制住,道:“他身上的毒不能耽误,而失血也是会导致他死亡的一大关键。换血术容不得施法者有一丝打扰,故本座不能亲自施法。”见众人不表态,他怒道:“还不趁着毒素没有遍布他全部体内赶紧施法,你们想本座换血而死么!” 易弘深盘腿坐下,众多弟子浑身一哆嗦,却还是鼓起勇气将换血术法笼罩在二人身上。 ……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弟子扶着满脸全无血色的易弘深走了出来,扶进内殿,坐了下去。 “沈则,你说本座在溥尊这小子眼里,就是那么不近人情么?”所以背着不告诉他,私下里见了那个女娃一面又一面,又为了那女娃能成为东玉的关门弟子,私自离开宗门,助那女娃历练,惹了一身毒回来!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令他苍白的脸浮现出更加的病态。 “宗主莫要激动,溥师兄是个痴情人儿,这是件好事。”沈则连忙顺了顺他的后背,待他舒缓了些,走到桌案前跪了下去,沏了壶茶,替易弘深斟上。 易弘深接过茶喝下,温暖的茶水侵染了胸膛令人舒适,他叹了口气道:“本门弟子暂时不许谈恋爱,他又不是不知道。”顿了顿,“若是那女娃娃也与他真心相恋,本座替他去向东玉求娶也未尝不可。” 宗主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沈则心想。 “溥师兄一定会很感激宗主的。” 易弘深笑骂道:“可不奢求他感激本座。” 这般想着,兴致盎然,便拿出占卜之物,替二人查一查有没有天定良缘。 沈则笑道:“宗主您先歇歇,您身体还虚弱着。” 易弘深摆摆手,示意无碍。宗门已经许久喜庆的大事,冲冲喜也好,也好! 灵力顺着手指涌入法器,庞大的仙气瞬间笼罩住法器,指针随着仙气颤颤巍巍地动了起来,缓缓移向两个区域。 他大手一挥,毛笔和符纸飘到空中,绘写着溥尊的生辰八字。带着生辰八字的符纸稳稳落在法器中 的姻缘上,半盏茶的时辰未到,指针突然胡乱地摆动。 “怎么会没有姻缘…”沈则略通占卜之术,清楚这是没有姻缘之像。 一种难言的预感涌在易弘深的心头,“去寻…去寻那女娃的生辰八字!”怎的会没有姻缘,那女娃竟是看不上溥尊?! 沈则领命出去,不到半刻就打听到柳韵的生辰八字。 易弘深重新将柳韵的生辰八字与溥尊的放在一起。 这一次,卦象的指针依旧转个不停,易弘深沉吟不语。脑中大胆的判断涌在心头,无论如何打消也不消散。换了个法器,这次卦面只有吉凶分区。 重新灌注灵力,半晌,指针有力的停在极凶之区。 易弘深倒吸一口气,什么姻缘能让指针停留在极凶,只有一种情况,命劫! 谁是谁的命劫? 灵力再次涌进法器,带着占卜之人浓浓的仓促。一道文字即将显现出来,易弘深只觉得肺腑突返不适之意,窥探天机令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文字骤然抖了一下,一个成型的‘溥’字迅速变成‘柳’字。 “宗主!” 易弘深睁开眼睛,示意自己无事,文字即将显现,又专心看起了卦象。 ‘柳韵因命劫死于溥尊’ “砰!”桌子上的茶盏因主人心神不宁而应声碎裂。 “怎么会…”溥尊竟是那女娃的命劫! 目睹了文字变化的沈则深感不对,想开口询问,却又见易弘深重新起卦。 “宗主…” “安静!”易弘深道。“你先出去!”呈现的卦象早已令他心神不宁,只想确认状况是否属实。 “是…” 重新起卦,占卜之术在于人心,占卜之人心神不定又身体虚弱,心理下意识确信第一次卦象所示,所接下来无论占卜多少次,皆是那一段文字所明。 ‘柳韵因命劫死于溥尊’ 画面到此停止,镜子中倒映的一切众人尽收眼底,而易弘深错过的文字变化,也逃不过众人的视线。 应是‘溥尊因命劫死于柳韵’。 易弘深通过上帝视角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不定。 错了,一切都错了。 如果当初他不抱有侥幸心理,强硬一些将忘情给溥尊种下,他最看好的弟子便不会有今天的结局! 怨不得旁人,都是他这个师尊没做好,明明这么些年可以重新卜卦,他却太过自傲而错失了救下溥尊的唯一办法! 他简直该死! 第六十章 一.早凋溥柳 “啊——” “不!我的银子,还有…还有房契,快找房契!” “老婆子快跑吧,别管那些没有用的了!” “不!” 大火使房梁承重减弱,重重地摔了下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燃烧的灰碳熏烤着炙热的空气,令人窒息难忍。 这一场大火持续了一整天,整个村庄皆被浓烈的大火覆盖,处处充满了尖叫与哀嚎。 仅仅因为柴房的一次失火,几十号人不幸遇难。 “不要抛下我…” “坚持住,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少年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试图将她从摔落在地的房梁下面拽出来。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女孩脸上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泪水从眼眶涌出。 “别怕,别怕。” 少年咬牙,狠下心用白嫩的手掌去推还燃着火的房梁。 女孩流着泪:“你、你快走吧。” 还未等少年说话,又一块燃烧着火焰的木头,直直冲着少年砸来。少年瞪大眼睛,眼中的一切变得极慢,来不及躲开。 千钧一刹之际,一道白光闪过,比人高的木头瞬间爆碎,寒冷的空气遍布屋内,一瞬间,房间内的火焰被厚冰层层围住。 火焰被冰层冻上了! 他们两个眼睛瞪大如铜铃,不敢置信前一秒还威胁他们生命的火焰,在弹指一瞬间变成冰块! “这有两个孩子。”一道声音响起,宛如神降临人间,带来生与希望。 那道身影显现出来,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 “先带他们出来。” 两个孩子环顾四周,没人在附近,却实打实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一定是神仙。 神仙救了他们。 “嗯?”女人走了过来,低下身看了看男孩的眸子,“淡蓝色的眼瞳,倒是稀奇。” 男孩如同羞涩般低下了头,女人将女孩从压倒的房梁抱了出来,两个孩子被腾空抱起,远离了喧嚣的火海,家园消失不见却没有浇灭生的希望,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或另一种活着的意义。 …… 几张简陋的木墙围成茶馆,三三两两的过路人谈话声此起彼伏,两道身影穿梭于此,不堪入耳的笑骂声,抑扬顿挫的高谈阔论,聚集在此。 “哎,你听说了么,修仙界各大宗门现招收弟子呐!” “呦呵,听你这样你想去啊。” 茶馆内突然安静,众人的耳朵竖了起来,听着二人讨论。 “哪能啊,人家要十五六岁的娃娃,我一个 快三十的去干嘛?” “去给娃娃颠大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的吧!” 柳韵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少女身材发育的很好,灵动的眼珠平添几分秋色,眉目间的精致能看出将来是多么惊人的美貌。 面前同样年轻的少年,一张天然白皙的面容,淡蓝色的眼瞳令他气质精致而高贵,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唇畔。 他轻启唇畔:“你要去报名吗?” “当然!” 自从她俩儿时被神仙所救,他的梦想便是能如同天神降临拯救苦难,给大家带来生与希望。 “宗门不收女弟子。”溥尊声音略有些僵硬。 柳韵的眼中满是鄙夷,“你少骗我了,我都打听好了,其他的宗门的确不收女弟子,可还有清婉宗啊。” “那你可知报名有没有费用?” “有…需要二十两银子…”这是一笔不低的费用,穷苦人家半年的生活费用,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从衣袖里掏来掏去,只有五个铜板。 溥尊淡蓝色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明白这是她毕生的梦想。 “什么时候截止报名?” “下个月末。” “时间还宽裕,我来想办法。” 说是想办法,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周围的商铺不招人不说,根本就不招收童工。 溥尊走在大街上,挨家挨户的问,大家见他衣衫褴褛,皆是觉得小乞丐要钱,没钱的将他赶了出去,有钱不给的也是一样,走了一天,只求到三个铜板。 转眼一个月过去,距离三十铜板还差一半,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凑不到,下一次不一定什么时候宗门能收弟子,也许五十年,也许一百年。 错过这一次,便是下辈子。 一阵哄笑声传进耳中,三三两两身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门口,掏出手帕朝着过路的男子招呼。 “哎哟李爷,有日子没来了,小小等你好几日啦~” “里面请,里面请~” 年纪尚小不谙世事的溥尊走了过去,刺鼻的劣质香料冲击着他的鼻子,略微皱眉,“你们这里招人吗?” 因为贫穷而导致营养不良,身材照比同龄人矮小瘦弱,老鸨扫都没扫他一眼,“哎呀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溥尊面色平淡,一日里被拒绝了数十次,早已习以为常,正要走。 “哎妈妈,你瞧,这小弟弟的眼睛是蓝色的呢。”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轻轻推了推老鸨的 手,老鸨顺着看了过去。“哎还真是。” 她伸出肥胖的手指捏住溥尊的下巴,左右来回端详。溥尊面色一冷,十分厌恶他人触碰,更何况她身上的味道刺鼻,“放开我。”他挣脱束缚,抬腿就要走。 “哎,你刚才不是要找工作么。”老鸨扭了扭肥胖的身子,眼中闪过贪婪,“我这有一份适合你的工作,还很挣钱。” “真的么?我不怕累,什么活都能干。” 老鸨伸出帕子捂住鼻子,“瞧你身上的味道,臭死个人。”拿眼光撇了撇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溥尊。” “来个人,带这个小朋友去好好洗个澡。” 溥尊皱眉,“不用麻烦,干活还会冒汗,洗了也白洗。” “那流的也是香汗嘛。”老鸨的眼中闪过贪念,等人将少年扯走,她低声朝着另一个人说道:“去把张侯叫来,告诉他有上品的好货,可千万多带点钱。”笑容布满了那张徐娘半老的脸庞,似乎已经看到了财源滚滚来。 “是。”退了下去。 溥尊被带到一个上好的厢房,仕女屏风隐隐传出香气,一张双人床塌,屋内的浴桶热气腾腾,玫瑰花瓣飘散在桶内。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溥尊蹙着眉,环顾周围与他的身份不符,一个小工怎么配用的上这么好的用品。 小厮脸上带着“大家都懂”的意味,笑道:“我们妈妈财大气粗,赏你的你就受着,好好泡吧,我先下去了。” “不,我不干了。”周围的一切都太诡异,让他觉得不怀好意,就在他朝门走去的时候,小厮眼疾手快将门锁了起来。 “叩叩。” “你做什么?放我出去!” 并没人回话,只传来渐渐离去的走路声。 屋内窗户也被锁的死死的,密闭的空间让香气更加浓烈,不知过了多久,溥尊只觉得大脑开始变得迟钝,身体潮热难忍,口唇干涸难以生津。 外面似乎传来了说话声:“侯爷,屋内的可是个妙人,年纪不大,正适合你的胃口,我已经命人在屋内下了合欢香,妙人正煎熬着呢。”老鸨捂着嘴偷笑。 “本侯得先验验货。”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站在对面,眼中闪过满意。 一听先验货,老鸨的神色一变,侯爷又道:“少不了你的。”手底下的人了然,隔空扔了袋银子过去。 “哎!哎!您这边请。”接过银子的老鸨笑容满面 ,将人带到门口。“妙人就在里面。” “这层楼本侯包下来了,你们在楼梯守着。”一道眼神扫过,侍卫瞬间明白了侯爷的意思。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屋,侯爷兴趣来了,里面的人就不妙了。 “吱嘎——” 木门被人拉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看到了扶着桌子的俊美少年,他的眼中闪过惊艳。 真是个相貌绝佳的美人! 只不过美人没梳洗打扮,身上略微有些味道。 “出、出去。” 溥尊扶着桌子,身体上的感觉令他陌生,厌恶感涌上心头,尤其是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谈话。 “不想死就出去!” “还是个烈美人。”侯爷缓缓将外套褪去,走了过去。溥尊抬腿就要踹,却因为四肢无力而软绵,险些摔落在地。 侯爷一眼便看上了面前这位少年,止不住的想立刻疼爱,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他上前钳住少年的下巴,一股味道涌上鼻尖,少年强烈地挣扎令他烦乱,一把将少年扔进了浴桶。 伺候美人洗澡。 伸手就要扒少年破烂的衣衫,溥尊眼中一冷,淡蓝色的眼眸涌出些许杀意,恨不得将面前对他图谋不轨的男人千刀万剐。 眼里的浓烈杀意令男人的动作一顿,仅仅只是一顿,养尊处优的大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扒弄。 男人眼珠一转,浴桶足够两个人在内洗浴,屋内的香气令他胸腹闷热,迫不及待想与美人共浴。 “美人…美人…” 身着内衣便进了浴桶,溥尊眼中闪过厌恶,男人的四肢健硕,胸膛下的肥肉怼在他的身上,险些哕了出来。 溥尊厌恶至极,他狠狠地抬起水下的大腿,顶在了男人最重要的部位。 “啊——” 尖锐的叫声传到楼下,分不清楚是谁的,没人敢上楼查看,众多侍卫们眼中充满麻木,只有一名刚任职不久的侍卫眼中闪过不忍。 溥尊用尽力气从浴桶爬了出来,水渍侵染整个木地板,男人还在浴桶中捂着下身哀嚎,他操起一旁铜渡大象用力砸在男人的头上。 “咚!”男人被他砸晕了。 目光扫在男人的外袍,淡蓝色的眼眸闪过嫌恶,随手将男人的外袍套在身上。 大概是料到他身体虚弱,门并没有锁,溥尊打开房门,忍着身体的不适,踉跄着跑了出去。将门关上,发现门可以从外面上栓,顺手把门锁上。 想从楼梯跑出去,却看到 楼梯处守着一大堆人。只好返回去,随便找了间无人的屋子躲了进去。 一名侍卫恰巧此时随意地转过身体,却瞟见一只白皙的脚跟进了最里面的屋子,视线扫过侯爷所在的屋内,地面有一行水渍延伸到最里面的屋子。 溥尊紧紧缩在门后的角落,身体内传来阵阵炙热,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大力起伏,试图缓解燥热与难耐。 “唔…”又一阵陌生的感觉涌了上来。 不行,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溥尊挣扎地站起身,忍着不适走上前想从窗户跳下去。 伸手去推,木窗却被锁的死死的! 如果不出所料,这一趟屋子都被锁死了! 溥尊不认命的继续在屋内寻找,他抄起一个坚硬的铜像装饰品,砸在窗户的石锁处。却因为四肢无力,而无济于事。 …… “喂,你干嘛去?”一名同伴察觉到他的离开,问道。 侍卫转过身,朝他说道:“我去上个茅房。” “茅房在楼下。”同伴的视线看向侯爷所在的房门,却被他不经意的挡住。 “我知道,这一层也有。” “快去快回!” “知道了。” 侍卫上了楼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一路将水渍擦去,朝着最里面的房屋走了过去。 轻微的走路声引起了溥尊的注意,他小心地扒在墙上,似乎蜷缩住身体,摈住呼吸。 “吱嘎…”门被轻轻推开。 溥尊抄起铜像砸了下去,却被男人紧紧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嘘。”侍卫竖着食指,示意他闭嘴,看清楚他的脸,眼中闪过惊艳。 溥尊早已宛如惊弓之鸟,他厌恶每个人看到他的神色,冷眼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侍卫叹了口气,眼前的少年浑身水渍,低声道:“我刚来侯府任职,不知道他竟是如此货色,侯爷的确不是个东西。”他看了眼被锁住的窗户,“你即是不愿与他…你放心,我会帮你离开。” 溥尊一愣,“真的么?” 侍卫掏出佩剑,狠狠砸在石锁上,石锁应声破开。“楼层不高,你放心跳。” “侍卫大哥,你帮了我,若被侯爷知道了,你怎么办?” “艹,老子早不想在他那干了,不是人的东西。”他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虽然少,你先去买件能避体的衣服。” 他避开视线,溥尊下意识看向衣衫。侯爷将他衣服撕坏了些,他又因为身体燥热而挣开,漏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第六十一章 二.早凋溥柳 溥尊神色平常地将外袍裹紧,迟迟不见他伸手拿钱,侍卫直接将铜板塞入他的外袍里。 “多谢。” “快走吧!” 溥尊利落的从楼上跳了下去,这边的屋子窗外便是后街,后街的小巷子人少,安全落地后,他深深回头看了一眼,记下那人的容貌。 忍着不适,他迅速地跑开。楼内似乎传来咒骂声和摔碎杯子的声音,他顾不得那么多,离开了此地。 …… “天啊,你怎么一身的水?”柳韵连忙用衣袖代替擦布,擦拭着溥尊湿润的脸颊。 站在村口等了一整天不见他回来,到了半晚一身水的回来。 “我…”溥尊躲闪着她的视线,“我没注意掉河里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柳韵扯着他回到院内,进了屋里,递给他干净的手巾,“快擦擦。” “我没事。”身体的热潮褪去,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隐隐作冷。“你先回去吧。” “我…”柳韵正欲说话,被溥尊打断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回去吧。” 柳韵看着他不说话,半晌问道:“你身上的外袍哪里来的?”溥尊低头看去,随手将外袍扔到地上,“我路过河边,被一个男人不小心撞到河里,他就将外袍递给我保暖。” 柳韵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屋内只剩下他一人,随手用手巾擦了擦身上的湿水,换了件干净的衣裤,钻进被窝,试图温暖自己的身体。 躺在床上,思绪宁静,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戏剧般再次上演在脑海中,心头涌上恶心的感觉,“唔…呕!”溥尊迅速坐起身,趴在床榻上干呕起来。 干呕了许久,直到胃酸涌了上来,也没有呕出任何东西,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 四肢发冷,似乎从五脏六腑传来的冷,头也开始隐隐作痛,重新躺回床上,一种孤寂的感觉笼罩了全身,仿佛有说不清的委屈。 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就好了。 …… “你怎么还不起来…” “醒醒。” 有一双清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 不知过了多久,溥尊浑浑噩噩转醒,一阵饭菜的香气钻进鼻子,似乎有道身影正在锅灶前忙碌,“娘…” “嗯?你说什么?” 思绪转回,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窗前,正回头看着他。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 “我今日找你,见你迟迟 不醒,这才发现你体热了,问了村里的大夫,大夫说你是染了风寒。”柳韵将锅灶里做的饭菜盛了出来,“快洗把脸,过来吃饭。” 溥尊穿好鞋子,淡蓝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小柳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柳韵一顿,随即立马笑了笑,“你先吃饭,还发着热呢。” 溥尊接过她递来的碗筷,听到她说:“知道你染了风寒,吃不下饭,给你做的粥。” “谢谢。” “咱俩还客气什么。” 溥尊咽下一口菜,“对了,你之前说的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柳韵夹菜的手一顿,“之前,也没之前,就是前两天…” 溥尊放下筷子,“你说吧。” 她叹了口气,“前两日我在山里挖草药,打算卖点钱,没成想遇到了野兽…”溥尊瞬间神色一凝,打断了她的讲话:“你没受伤吧。” 柳韵摇了摇头,“没有,有个人突然从天而降出现救了我。”她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你猜是谁?” 溥尊道:“是谁?” “你也见过。” 溥尊摇头,柳韵激动地将筷子放下,发出“啪”的一声,“就是那个,小时候村里大火,那个从天而降救了我们的神仙!” “所以呢?”溥尊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她看我根骨极佳,让我去清婉宗参加弟子入门考试!” “你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是啊,我说我没有银子,她说我和她有缘分,就免了我的考试费用!” 溥尊有些僵硬,“这是件好事。” “是吧!我也觉得,出门挖个草药还能有这种好事!我宣布,以后草药就是我的幸运植物!” 这顿饭瞬间没了滋味,看着摆放整齐刷好的碗筷,这才反应过来柳韵已经离开了许久。 脑子里还存在她兴奋的说话声,“我后日就出发上山参加入门考试。” 桌子上还放着柳韵洗好的昂贵外袍,外袍的里兜还有恩人所赠的五个铜板。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什么也没摸到。 溥尊坐在桌子前,一个瓷碗压着什么东西,展开一看,竟是张十五两银券,银券里零散几个铜板。 这才想起柳韵同他说过,她在清洗衣物时,从那件昂贵的外袍里掏出这张价值十五两的银券与五个铜板。 只差五两便能送柳韵去参加考试。 却突然想起,她早就不需要了。 十五两银子,足够他两年吃喝不愁。 可一想到 在这举目无亲的村庄,只剩下他孤寂的一个人,便觉得彻夜难眠。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依旧是浑浑噩噩。溥尊时不时看向被压在床榻下的十五两银子,终于在一天明白了一个道理,也下定了决心。 柳韵成了仙,与他便不是一路人,他要想追上她的步伐,就与她一起修仙! 距离报名还剩不到半月,只需五两银子便能报名,可这五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溥尊打算出去寻寻机会,将枕头底下的十五两银券藏好,卷着侯爷那件昂贵外袍就出了门。 来到一处当铺,溥尊将外袍展开,“这个能卖多少钱?” 掌柜扫了眼少年,便被他怀里的衣物所震惊,那外袍精致,针线讲究,蟒袍金丝缠绕而绣制所出。 他毕恭毕敬接过外袍,外袍的衣领处镌刻一个侯字。 掌柜眼中闪过精光,问道:“你这衣服哪来的?” 溥尊眼眸深邃,起了戒心。“我家主子让我拿来当了。” “哦,哦。”掌柜呵呵一笑,心中不信面上不显。 笑话,这可是圣上御赐的蟒袍,平常只有太子可用,非富即贵之人所有。而一般人还得不到,只有战功显赫的将领或特别受宠的诸侯,这衣领上所镌刻之“侯”,证明了这是当朝侯爷所有,而如此受宠能用蟒袍的侯爷,全天下只有一个! 侯爷能把这外袍卖了,他就相信母猪能上树! 掌柜眼珠一转,“小兄弟在此等候,这外袍我能给你这个数。”伸出手掌比了个五,“金额太大,我这小店呀,没有那么多银子,我得去后面入个账,调动资金。” “现在没有银子?” “对。” “那我去别人家问问。”说罢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掌柜从柜台处小跑出来,“小兄弟性子怎么这么急,没多久的时间。”他拼命给后面的人使眼色,眼睛都要抽了,却没人理解他的意思。 溥尊眼睛一眯,心中察觉不对,“放开我,我不当了。”他狠狠挣开他的手,抱着袍子跑了出去。 “哎哟!”掌柜一拍大腿,朝着后面的人厉声道:“还不快去跟着他,再派一个人去侯府!” “是!” 掌柜搓搓手,即将在当朝最受圣上宠爱的侯爷面前立功,心中满是欢喜。这小屁孩在茫茫当铺中选择了他家,这是天大的幸运! “快快快!”他要亲自去侯府邀功! 出了当铺的溥尊, 心中暗知这外袍的主人很可能人尽皆知,赶忙抱着外袍东躲西.藏,情急之下,撞到了一个人。 “喂,小子!撞到人都不道歉的么!” 溥尊低着头,“抱歉。” 他迅速来到一处嘈杂的小巷,打算将外袍随手丢弃,却听到大街上吵嚷一片,一大群侍卫围在街上,嘴里嚷着:“都让开,都让开!” “侯府抓小偷!” “都看没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抱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外袍而去?” “那可是圣上御赐的蟒袍!” “有看到的,提供线索,侯爷重重有赏。” 人群一瞬间讨论声此起彼伏,都在议论如此大胆的小偷居然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官老爷!我看到了!”一名中年男子说道,手指溥尊所在的小巷,“我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溥尊顿觉糟糕,想跑出去周围却是高墙。侍卫们手持长枪进了小巷,将无处可躲的溥尊逮了个正着。侍卫首领看了眼丢弃在角落的外袍,朝着身边人吩咐道:“去禀告侯爷,贼人抓到了。” 小兵领命下去,溥尊被两个人死死按在原地,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侍卫将巷子口拦上,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放开我!” 明媚的高阳准确晒在溥尊身上,有一种高堂之上被众目睽睽判刑的错觉。 人群被让开一条路,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侍卫长上前,“禀告侯爷,贼人已被逮捕。” 侯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他的头上还缠绕着绷带,“的确是他。”声音平淡如水,让人分辨不清怒气。 他低下身钳住少年的下巴,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眼神中带着愤怒的火苗,“你可被本侯逮到了。” “滚开!拿开你的脏手,你个恶心的东西!” 侯爷一噎,额角抽了又抽,面前这少年的性子火辣又烈,他本以为是演出来的,谁知道老鸨那贱人在大街上随意绑人接客!倒霉的是他! 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面前的少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冲撞他,抹了他的面子。 “打!给爷打!”不过是一个贱民,三番两次在他的头上动土! “放开我!”溥尊猛烈的挣扎起来,“衣服不是我偷的,是那日他想对我图谋不轨…唔!”侍卫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溥尊被这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瞬间眼冒金星,眼泪因为疼痛而涌出眼眶。 三三两两强 壮侍卫的拳头、腿脚落在他单薄的身上,所以暴露的皮肤瞬间见了颜色。 “不…不是我偷的!” 他还在苦苦挣扎,又是一拳将他砸向侍卫,艰难地睁开眼睛,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不忍地转过头不看他。 两个人重新将他架起,男人的拳头再次落在身上。“啊!” “放开我,有人可以作证不是我偷的!”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侍卫们充耳不闻,依旧拳脚相加,他被无力的架起,被迫承受着一切疼痛。 直到众人的讨论声愈来愈大,质疑声传入侯爷的耳朵。 “这小兄弟这么信誓旦旦,说的可能是真的?” “说不准,你看侯爷都不让继续说…” 侯爷额角青筋暴起,胸有成竹的示意侍卫停手,“谁是他的证人啊,让他说。” 溥尊用力挣脱束缚,看向曾有恩于他的男人。“就是他,他能证明那日是侯爷对我图谋不轨,我用力打了他,才逃了出来。” 男人闪躲着他的视线,溥尊心中心慌意乱,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说啊,事情就是我说的这样啊。”他眼眸中带着希望,这个男人救了他,还怒骂侯爷不是人,会帮他说话的对不对。 少年俊美的脸庞被揍到鼻青脸肿,单薄的身体在阳光下微微颤抖。 男人咬着牙,盔甲里的视线不敢停留在他的脸上,虽然没直视他的眼眸,也能轻易的察觉到那张淡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恳求与冀望。 那人的视线略带无意扫在他的身上,男人身子一个颤抖,他不敢当众违背侯爷,也不敢当众指控侯爷,他背后的皇家与势利,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平头百姓可以置喙和顶撞的。 尤其是家人受到了威胁… 他紧紧握着的双手松开了,哑声道:“对不起…” 溥尊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喃喃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我的不是你啊!” “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我啊,你快跟他们说啊…” 众人看到男人轻轻摇了摇头,哑声道:“他的确是个小偷。” 溥尊听到这句话,宛如晴天一个霹雳,愣在原地,周围的一切令他神志不清。 他的确是个小偷… 他怎么会是小偷呢!他明明是受害者! “听到没有?”他看到侯爷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似乎很是得意,“他本来就是个小偷,还不给本侯狠狠地打!” 第六十二章 三.早凋溥柳 拳头再次落在溥尊身上,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心里的防线却开始崩裂。双耳已经发鸣,血腥味布满了整片口腔,他只能紧紧护住自己的头。 不是是不是疼痛刺激到了听觉,人群里面熙熙攘攘的讨论声,清晰传进他的耳中。 “现在这流浪小偷,无法无天,我前几日还被偷了钱袋子,里面有十多两银子…” 我不是流浪儿!我也不是小偷! “哈哈哈哈哈,难不成就是他偷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要怎么才能信?! “噗!”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少年的眼睛充血,血污在他白皙的脸上很是刺眼,他只能靠粗声喘着气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行了行了,别打了。”侯爷摆摆手,侍卫立马停手,望着面前如同死狗爬在地上的少年浑身是血,消了气,他昂首阔步,走到大众面前,“本侯心善,今日便饶了他。”扔了个钱袋子,稳稳摔在少年面前。 皇城脚下,闹出人命,就是他也免不了圣上的责罚。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吁…”没了热闹可看,众人摆摆手,熙熙攘攘的散了。 “侯爷,这小子…”侍卫问道。 “别管了。”侯爷冷嗤一声,抬腿就走。 昨日新得了个识趣的少年,满身血污的死狗,根本不配他的理睬。 “是!” 侯爷带着侍卫离开了巷子,只剩还看着热闹的三三两两观众,欣赏着溥尊的丑态。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恨意充满心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说句话,哪怕是一句。这些自命不凡的,自以为是的人们,轻而易举就能给另一个人下了裁断。 难道渺小的蚂蚁就活该被踩死? “哒哒哒。” 一双赤红颜色的靴子停在他面前。 “你还好吗?” 溥尊缓慢地移动充血的视线,面前的中年男人身着白蓝色外袍,头戴玉冠,左胸口处的八卦尤为耀眼。 “看来不太好。”男人自顾自说着。一道光芒顺着男人的指间弹出,渐渐环绕到溥尊全身。 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得到了缓解,又好像已经麻木而察觉不到。 收功,男人指间一弹,溥尊身上染了血迹与污秽的衣物瞬间洁净如新。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你没有实力,没有人会听你说出的话。”停顿三秒,“哪怕事实是对的。” 溥尊缓过神,慢慢地道:“你是仙人吗? ” “可以这么说。” 溥尊“扑通”一声跪下,“仙长,求求你,帮帮我。” 男人严肃般硬朗的面部轮廓没有丝毫变化,他看着溥尊的眼睛,“你想让本座替你报仇?” 面前的少年不语,只一双带着希翼的淡蓝色眸子深深看着男人,眸子里的渴望,恳求,刺痛了他的眼睛。 “如果是这样,本座不能帮你,庞大而神秘的灵力,不是用来对付人们。” “不,不,我不渴求您能替我报仇…您,您能带我走吗?” 求你了,这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了。 男人低低地叹气,犹如迷雾般沉沦,如彻骨的大风,深深刻进了面前少年的心。 “傻孩子…” …… 男人终究没有带走他。 口袋里的银子足够他报名宗门选拔,关上房门,上了锁。离开这个充满痛彻或曾快乐的村庄。 路过秃岭,爬上高山,一人一布包,和沿途的动物与风景。报了名,入了宗,成百的普通人争抢一百名的宗门初试名额。 过了初试接下来灵根测试。 又是一半的人被刷了下去。 他很幸运,长老给他的十六字评价:灵骨冰彻,百年难遇,此子之资,千年难得。 他还记得当时的测试台一片哗然,视线纷纷落在身上,羡慕、艳羡、嫉妒、不屑。 视线落在身上,不适之感蔓延全身,略微皱眉,只听有人讨论他,带着熟悉的不屑与厌恶:“不过是一句评价,有什么好拽的。” 看啊,你坏的时候,每个人都踩一脚,你好的时候,依旧有人看不上你。 人啊,往往只会自顾,腹诽他人,而不是锤炼与提升自己。 可笑极了。 宗门选拔赛最后的一场:森林赛场,抢夺低阶灵草。 在前几场的比赛中,学了些低阶的灵力操控术,很轻易就在森林中来回穿梭。 半个时辰就将灵草从他人手中争夺个大半,按照接下来的结束时辰算,不会有人超过他! 剩下的时间,只要将手中的灵草守护好,便能稳坐第一! 溥尊寻了处至高的参树,隐匿在其中,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一只变种高阶蜥蜴在树上觅食,而身为人类的他,无疑是最好的猎物首选。 灵镜倒映监控着一切参赛者,附近的一切都逃不过它的眼。 “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能解释为何供普通人比赛的森林里,出现一只变种高阶蜥蜴!” “抱歉,我也不 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老猛地一拍椅子把手,怒瞪着内门弟子,“还不快去救援!” 弟子正要领命,一道身影显现而至,灵镜中倒映出的少年很是熟悉。 长老脸色漆黑:“宗主。” “本座去罢。”这大概就是属于他们的缘分,如果这孩子无碍,大概这种缘分,便能转换成师徒缘分吧! 身影一闪,眨眼一瞬,易弘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另一颗粗壮的树枝上,俯视着还未察觉到危险的少年。 他想察看少年的敏锐程度,够不够份成为他的徒弟,因为不单单只是关门弟子,也可能是,下任…宗主! 溥尊此刻依旧丝毫未察觉异样,只觉得汗毛立起,心中略微忐忑。 变种蜥蜴突发攻击,溥尊正巧手中的灵草未拿稳,手一捞,堪堪避过变种蜥蜴的突然进攻。 易弘深:“…” “我…” 他从树上摔落,灵草撒了一身,蜥蜴趁他未起身,眼看就要扑到身上,一道灵光闪过,蜥蜴被狠狠刻在树洞中! 看清了来人,溥尊连忙爬起,“仙长!”是曾替他疗伤的仙长! 易弘深略微点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灵草,和略显狼狈的少年,“看来你是实至名归的第一。” “我是…” “本座知道,你是那日小巷的孩子。” 溥尊紧紧握着衣襟,脸上起了薄汗,“我…” 易弘深严肃的冷峻面容一闪而过笑意,直入主题,“愿意做本座的弟子吗?”灵骨清澈,仙途无量,况且他与这孩子有缘。 少年表情一愣,他唯恐少年不应,补了一句:“关门弟子。” …… 一个拥有淡蓝色眼瞳的少年成了天枝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消息一瞬间传满了修仙界。 众人恭敬地称他为“师兄”。 溥尊深知,从那以后,他彻底与污秽的过去告了别,曾经的那些“流浪孤儿”“小偷”“畜生”,这些标签都不复存在。 师尊找到他,对他说:“你看,众人只会知道,你拜了大名鼎鼎的宗主为师。而不会知道,我易弘深收了个根骨绝佳千年难遇的弟子。”揉了揉他的头,“为师与你说这些不是打击你的信心,而是想要你知道,只有自己有了实力,别人才会给你真正的尊重,与敬服。” 我明白了。 从那以后,溥尊日以继夜的修炼,短短一年筑基,十年金丹,五十六年元婴。 他的事迹被当做激励而传出千里 。 所有人都知道天枝宗宗主收了个千年难遇的修才。 而这五十六年里,他一次也没见过柳韵。 因为不够,他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终于有一天,溥尊寻了处绝佳的修炼洞府,一道纸鹤飞了进来。 灵字浮在空中,缓慢显现:“哥,见一面吧。” 他的心脏瞬间颤动起来,那灵字再次浮出:“午时长柔桥畔。” 是她! 依旧是不爱留署名。 再没心思打坐,隔了整整五十六年,他们隔了整整五十六年。 不顾宗门规定私自下了山,提前半个时辰到了约定的地方,心脏依旧是颤动个不停,略微不安,些许不宁。 这些年他变了许多,只顾着修炼,性格固执且无趣,小柳儿,小柳儿她还能认出他么? “哥。”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入耳朵。 溥尊的身体瞬间僵硬,缓缓转过身。 面前的女人面容白皙,一双招魂夺目的媚眼,身材姣好,一身紫衣神秘而雅致。 “傻了?” “啊,不是…” 柳韵抿唇一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好吗?” 溥尊哑声道:“很好。” 柳韵跺脚,作赌气状:“你怎么不说你要去修仙界修炼,之前师尊叫我闭关,一睁眼几十年就过去了,以为你能给我传消息,结果倒好。” 几十年没见,弥漫在二人身上的僵硬在几句话之间便消失不见,一时间很是热络。 溥尊笑出声:“你如今修为倒是高。”只一眼便能看出她目前的修为。 “你也是,不赖嘛。” 柳韵抿唇一笑,艳媚的眼角瞬间展开,美艳绝伦,“看来我们村子盛产高手。”手抬起来,比了个攻击的姿势。 溥尊淡蓝色的眼眸充满笑意,面前的人,已经从记忆中那个矮小的少女蜕变成倾国倾城的美女。而他也从当年那个任人欺辱的少年,成了如今的年轻元婴修士。 从这日以后,他们互换了传音符咒,也约定好长柔桥畔七日一见,度过这枯燥乏味的漫漫修仙日。 又到了约定的日子,溥尊早早等在桥上,而柳韵满脸愁容的姗姗来迟。 “怎么了?”溥尊问道。 “…”柳韵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是与清婉宗宗主归隐有关吗?” 柳韵眼中闪过诧异,转瞬不见。点头称是:“师尊厌倦了管理宗门,一心想着归隐,长老们推荐用一场大比决定宗主候选人, 一众弟子全部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有人要拉拢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与他们成为一丘一壑…” 溥尊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你不想当候选人么?” 柳韵瞬间抬眸看向溥尊,“你的意思是…” 溥尊点头,“你如今的修为有实力与他们争一争。” “可褚冰夏的修为比我还强,平时也深得各大长老的喜爱…” “我可以帮你。”溥尊打断了说话,“只要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比中,就可以。” “你、你这是要帮我作弊。” “你想要做宗主么?” “…” “想。” “那我就帮你。” …… 三个月后,一场清婉宗的内部比赛,秘密在幻境中进行。溥尊贿赂了掌管幻境位置的弟子,提前进了幻境中。 比赛项目,猎杀高阶妖兽,获取妖兽内丹,炼制上品丹药。 谁的能力强,谁的修为高,便能成为宗主的关门弟子,经过几百年各大长老与现任宗主的训练,成为下一任清婉宗宗主。 柳韵深深明白道理,快速的在幻境中寻找高阶妖兽,而溥尊的任务便是寻找到高阶妖兽,将它们引到柳韵身边。 他不能替柳韵动手猎杀妖兽,每个被猎杀的妖兽身上都会残留猎杀者的灵力气息,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能轻便的杀死妖兽。 而被监督者观察到,柳韵只能面临被剥夺竞选的权利。 所以,他们必须慎上加慎! 成千上万灵力化作的眼睛布满整个结界,溥尊观察着动向,从侧面绕了过去。 传音符里传来柳韵的声音:“注意隐蔽,四处都有眼睛。”显然她也意识到了。 “好!”溥尊飞身而去,高阶熊妖出现在不远处,一道攻击过去,果然吸引了它的注意,咆哮着捶胸朝着溥尊跑了过来。 溥尊瞬间闪身离去,控制速度将它朝柳韵那边引。突然,溥尊敏锐的发现远处有只小眼睛环顾四周,正警备一切突发状况。 溥尊暗咒不好,一道符咒打出,灵力化作一只妖虎兽,闪身一避,脚尖堪堪躲过小眼睛的视野范围,老虎与熊斗了起来,不见周围有人,小眼睛又转了回去,离开了此地。 溥尊缓了口气,指间一缩,符咒化作的妖虎兽瞬间消失不见,妖熊气炸四下查看,却看到了浮在空中的人类,人类不怕死的朝他攻击,妖熊怒吼响彻天际,朝他追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四.早凋溥柳 …… “还剩多少?”柳韵的传音符里传来溥尊的声音。 柳韵焦急地道:“褚冰夏刚捕到一只特阶妖兽,我们被赶超了!” “别急,我来想办法。”溥尊刚说完话,便突觉周围空气些许冰冷,仿佛凝固住,而附近的虫鸣声也安静下来,很不对! 他将脚步缓慢下来,警惕周围的一切。一处土地有痕迹,停下身查看,忽然,后背发麻! 凭借超强的预感,溥尊迅速避开,一声巨响在原地响彻,他原来所处的位置被砸了个大坑!若是刚才不闪身避过,此刻就已经成了肉泥! “嗷呜——” 巨大的嚎叫声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风将树叶刮到满地飞,野兽口腔里的腥臭味一瞬间充斥整片森林。 一只二层木楼高的特阶焰妖鼠,那巨大的两颗牙齿堪比百年大树的树根,妖兽周身如同它的名字般充满紫色的火焰,正恶狠剜着不怕死的人类。 得来全不费工夫,溥尊心想。 闪身向前,与那妖兽斗了起来。庞杂的打斗声容易引起小眼睛的注意,他必须速战速决。 焰妖鼠胸口被横插进剑,疼的它双臂胡乱摆,夹杂着毒素与细菌的长指甲刮到了他的手臂,溥尊一时不察,从空中狠狠摔了下去! “溥尊!什么声音,你怎么了?!” 溥尊的身体不受控制摔在地面上,恰巧的是,地面上有一颗尖锐的大石! 溥尊的身体摔在了大石上,肋骨瞬间穿透肉体发出“嗤”的一声,鲜血瞬间涌出,衣物血迹斑斑。喉中涌出血腥味,溥尊强忍住生生咽了下去。 “溥尊?”传音符闪了闪。 待缓过来,溥尊道:“我已将焰妖鼠重伤,北七十五,速来。” “天啊,你是怎么找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声响。“我快到了!你坚持住!” 身体愈发疼痛,牵动着五脏六腑,“如果…我们之后还能再见…” “什么意思?溥尊!你别吓我!” 溥尊放开牵制焰妖鼠的灵力环,强撑着破败的身体迅速离开幻境。 …… “宗主,您快过来!”两三名弟子围在溥尊身边,将他扶到了殿内。 “吵吵闹闹,作甚?”易弘深道。 “师兄受了很严重的伤!” “什么?!”易弘深赶忙从内殿大步走了出来,一眼便能看到浑身血迹晕倒的溥尊。 他肋骨断裂外翻,肉眼可见。身体大.大小小骨折骨裂 。 “这小子怎么搞的?!”易弘深怒斥道。 灵力绕在溥尊身上,如同人手温柔的从弟子们手中托起溥尊,弟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说:“我们也不知道,方才我准备下山,在山腰处发现了昏迷的师兄。” 易弘深严肃的刀削面庞闪过怒意,“你们出去,本座先替他疗伤。” …… 过了许久,易弘深面容阴沉,如同阴云密布般黑不见底,沈则守在外室,见他出来便问道:“宗主,师兄怎么样了?” “死不了。”易弘深怒道。“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不联系本座,若不是那弟子,死在半山腰被野兽叼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宗主息怒,莫要情绪激动。” 易弘深想了想,还是进了内殿,沈则也随之进入。 “你知道溥尊为何受伤?他今日都去了何处?” “弟子不知,溥师兄总是不喜欢与人交流,也不喜他人靠近…” 易弘深眼底神色莫测,看向床榻上的人,男人因受伤疼痛而眉头紧紧皱起,他冷哼,也不管溥尊能不能听见,道:“还知道疼?” 他深知就算等溥尊醒了,这孩子依旧会对他闭口不言。 这般想着,一道灵力顺着指间弹出,落在溥尊额头中央,溥尊在昏迷中反应极大,沈则一愣,连忙上前制止道:“宗主,师兄他还昏迷不醒,实在不宜调取记忆!” “起来!”易弘深另一只手抬起,沈则瞬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宗主!” 大量的记忆碎片顺着灵力传进易弘深的脑中… 不知过了多久,灵力消散,记忆越消化,易弘深脸色愈发阴沉。 这小子竟然敢掺手清婉宗宗内的事务! 简直是犯了大忌! 易弘深看着躺在床榻上紧皱眉头的溥尊,陷入了沉思。 …… 身体里的毒素与断裂的肋骨皆被医治好,三天后,溥尊醒了过来。 肋下依旧疼痛难忍,他紧蹙眉头缓缓睁开淡蓝色的眸子,耀眼的阳光令他错了神。 这是过了多久,柳韵可顺利通过比赛? “醒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溥尊的思绪,看向那人,“师尊。” 易弘深严肃的面容上叹了口气,“可还有哪里不适?” 溥尊坐了起来:“弟子好多了。”易弘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师尊有什么话就问吧。” “你何时与那女娃在一起的?” “师尊如何知晓?”溥尊略微蹙眉,将外 袍披在身上。“我与她并没关系。” “那就是你自作多情的单相思。” “…” 易弘深叹气道:“你与她,还是趁早断了。” 溥尊身体一僵,凝神注视着他,“为何?弟子与她只不过是迟早的…”话还未说完,被易弘深打断,他的声音僵硬且古怪:“你会害死她!” 溥尊睫毛颤动,掀起视线,嘴角牵起一抹僵硬的弧度:“师尊您在说什么?” “你会害死她!”易弘深声音微冷,轻易就将他从空中击落,落入深渊,“如果你继续纠缠她,她会被你害死。” “怎么会…” 脑中思绪万千,杂乱到令他头皮发紧,头疼不止。 “你私自插手清婉宗内门事务,本座罚你思过崖面壁打坐,此事,本座会亲自向东玉致歉。” 溥尊迅速抬起眼皮,淡蓝色的眸子中闪过哀求,“不师尊,都是弟子的错,求您不要去!” “此事你莫要再管!”易弘深大手一挥,将他禁锢在床榻上,随即大步离开。 溥尊愣在原地,脑海中还回荡着师尊所言。 你会害死她! 如果你继续纠缠她,你会害死她! 师尊修为高深,定然不会为了让他放手而胡言乱语唬他,他怎么会害死柳韵。 如果在他们的命格里,柳韵一定是因为自己而死,那一定可以逆天改命。 改命,对!改命! 溥尊不顾身体受伤状况,使出了浑身解数,毕生所学,将结界破开,肋骨处的疼痛早已顾不得,推门而去。 “师兄别走,宗主吩咐过…” 溥尊一把推开沈责的手,出了门唤出佩剑,转眼就消失在空中。 …… 云城长里,氤氲之息遍地而现。百姓长言,元君之法,可顾命而长,可换得皇之令。 山城之下,所处湖畔之旁,有一人家,闻言来之者众多。皆为换命改命之人,穷苦之人也可篡改大富大贵之相。此等可逆天改命之人,无人知晓或男或女,无人知晓面容如何。 湖畔旁门府络绎不绝,众人皆被一长相俊美无双而脸色苍白的男子吸引了视线。 “在下求见元君,望一见!”溥尊用灵力喊出,声音之大,府内之人方可闻。 他这般旁若无人的喊话,很快引起了旁人的不满:“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先来的!” “是啊,懂不懂先来后到。” 有人带头表达不满,人群里的不满声渐渐大了起来。溥尊眉头拧 起,吵嚷的声音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回忆,令他烦躁不安,淡蓝色的眸子轻轻扫过众人,空气一瞬间凝固,咒骂声戛然而止 。 因为他们看到那双极其精致的眸子里,闪过的彻骨寒意,夹杂着杀气,似乎只略微抬抬手指便能轻易将他们从世界上抹去! 所有人都安静了。 不见人出现,溥尊不顾经脉枯竭,强行使用神识扫过府邸。闭着眼睛透过石墙观察到一名戴着面具的女子从后门绕过。 他迅速提起灵力,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哇,神仙!” “你看到了吗!” “一瞬间就消失了!” 溥尊出现在后门,拦住那人的去路,“前辈请留步。” 女人暗咒一声,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让开。” “在下有要事相求,请前辈留步。” “我不是你的什么前辈,我也没有逆天改命的方法。” 溥尊眼眶一红,压在心底下的事让他喘息费力,道:“您一定是元君前辈,求您帮帮我。” 元君一愣,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却丝毫没有影响绝美的面庞。 见她停了脚步,没有要走的意思,溥尊继续说道:“我的师尊给我卜卦,我会害死我最爱的女人,您一定有办法改命,只要不是她死,命改我身上也没关系。” 倒是一个痴情男儿。 元君半晌也没说话,突然问道:“你师尊可是易弘深?” 溥尊一愣:“您怎么知道?” 元君喃喃道:“全天下就他最喜欢闲的没事卜卦。”思绪转回,“你即是修仙之人,便知道改命不是一件易事。” 溥尊眸光一亮,不是易事,便表明可行,哪怕成功率不大! “您有什么办法?” “…” 二人顺着路边走边聊,在交流中,溥尊越来越觉可行性很大,一时间露出笑靥,激动之下并未瞧见桥上那看见二人相谈甚欢而身体愈发僵硬的女人。 柳韵霎时间觉得脚底发凉,溥尊在那场战斗后消失不见,了无音讯了整整三天,她在这桥上等了整整三天,原来他是跑来与心爱之人见面… 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有心爱之人。 他们每隔几天就相约见面,原以为早已互相有了情愫,如今她算什么?笑话吗? 为什么心脏很疼? 为什么喉咙紧的慌? 不远处的俊美男子满脸笑意的奉承着戴着面具的女人,一副看着所爱之人的眼神,他们相谈而去。 柳韵眼 泪从眼角划过,一种委屈感油然而生,再也忍不了傻愣愣留在桥上,跑着离开。 御剑飞行了许久,甚至不知自己朝哪个地方而去,直到远离了喧嚣市区,寻了处安静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原来一切都是自作多情,柳韵啊柳韵,他对你的乡音之情,居然误以为是儿女之情。 他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又来招惹她作甚? 她如同被蒙在鼓里的苍蝇,无头乱撞,自己脑补。 可笑,可太可笑。 哀伤的情绪堵在柳韵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坐在悬崖边许久,她抬臂狠狠将眼泪擦去,不过是自作多情,不过是失恋,要死要活的作甚。没了他,照样活! 相通了一切,柳韵欲站起来离开,一根藤条却顺着悬崖边缓缓爬了上来,“咻”地一声缠住了柳韵的双脚! 柳韵瞬间摔倒在地,用脚猛蹬藤条,藤条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欲将她往崖底下拽。柳韵头朝下瞬间就被拽到崖中间,她卯足力气踹,奋力挣扎。 藤条似乎觉得太过费力,快速往下一缩,拽着她要将她从崖中间摔落! 百米高崖,若是摔落瞬间便血溅当场。 千钧一刹,一柄长剑横空而至,藤条瞬间一斩而断! 柳韵迅速做出反应,长腿一蹬,稳稳落在佩剑上,载着她重新回到岸上。 岸上站立一个男人,男人长袍加身,一头如雪长发披散在后,狭长深邃的眼眸,周身气质谪仙,明明是明艳的脸庞,却因为高深冷漠的气质而忽略几分,令人叹为观止,只想顶礼膜拜。 他与溥尊的气质浑然不同,同样都是气质偏冷,如果说溥尊冷淡是抗拒人的接触,如同雪山之巅不近人前,那此人便是清冷如仙落入凡间,而不染一丝尘埃,宛如不染半分情愫的神仙来普度众生,只想膜拜。 柳韵看呆了几分,直到那人淡漠的眼神扫了过来才缓过神。 “多谢岑沽仙尊出手相救。” 岑沽略微点头,转回视线,薄唇轻启,似乎在念咒语,一瞬间消失不见。 柳韵的眼角还红着,御剑离开了此地。 …… 柳韵魂不守舍的回到清婉宗,佩剑落在石台上,接下来的石阶,只能下来走。 三三两两的弟子神色诧异的看着柳韵,她顿觉不满,正欲询问,一道纸鹤飞了过来。待看清了文字,宗主唤她入殿。 不知为何,一种不安的情绪从心上蔓延开来。 第六十四章 完结篇.早凋溥柳 清婉宗主殿殿内。 “师尊。”柳韵恭敬地跪下行礼。“起来吧。”东玉一身紫白派服,头戴玉冠,示意柳韵起身。 “师尊有何事吩咐?” 东玉那张被面纱笼罩的脸上看不清神色,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也不见她说话。 因为心虚,随着时间越长,柳韵只觉后背慢慢溢出了汗。 终于,东玉开口道:“这次的比赛你表现的很好。” “多谢师尊。” “你一直表现的很好,只不过,你太让本座失望!” 威压顺着空气一瞬间爬上柳韵的脊梁骨,冷汗瞬间出来,“我,弟子…” 东玉来回踱步,似乎在考虑如何惩处竟敢在比赛中动手脚的弟子。 “你可知错?” 柳韵“扑通”跪下,“师尊,弟子一时糊涂,请您原谅弟子!” “你的确糊涂。”东玉声音平淡,目光巡视在柳韵身上,眼神中尽是对她的失望。 就在柳韵即将哭出来的时候,东玉道:“你犯下的错,足够废除全部修为后逐出宗门。” “不!弟子知错,求您原谅。”柳韵跪在地面,一个劲儿的磕头谢罪。 磕了许久,额头破裂的皮肤溢出鲜血印在地面,她浑然不知疼痛,只一个劲儿的磕。 东玉面无表情地注视一切,直到消了气,指间弹出一颗丹药,灵力托着丹药落在空中,停在柳韵面前。 “将它吃了,本座可当一切都未发生。” 柳韵眼泪停了下来,看清丹药后,瞳孔一阵收缩。 这,是忘情丹! “这是忘情丹,为何?” “吃了它。” 柳韵眸中闪过抗拒,“师尊我不清楚,我为何要吃忘情?” “你有与本座讨价还价的余地?”东玉只轻轻扫了她一眼,眸子里充斥着恨铁不成钢,与一丝丝怪异。 “不,我不吃!”说着便要把忘情拾起摔碎! 东玉凝视着,冷声道:“如果你想害死溥尊,你大可以摔。”柳韵瞳孔猛的收缩,即将作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子在求元君替你改命,将死的命格换在他身上,如果改命成功,你猜他有几分活路?” “所以您让我吃下丹药。”柳韵喉中苦涩,逼着自己说下去,“忘了他,我就不会害死他?” “没错。”转过身,掩去眸中的心疼之色。 柳韵脸上颜色尽失,哪怕她猜到一些,没曾想事情竟如此严重,她与溥尊,就当真无缘无分? “只要你吃 下去,本座不会计较你的过错,未来宗主之位,也是你的。” 柳韵愣在原地,眸子里是数不尽的凄苦,心如刀割,说了句不对马嘴的话:“他也会忘了我么?” 东玉道:“…大概率。” “也好…” 她不需要他替他改命,只要他能活着,他们俩都还活着,那么一切皆有可能。哪怕他们真的没可能…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丹药顺着喉管落入肠胃,记忆被硬生生的剥离,带来丝丝痛苦,泪流满面。 东玉将她扶住躺下,声音低柔到了极点,“睡吧,一觉醒来什么烦心事都会忘却,你将会是全新的自己…” …… 柳韵一觉醒来,望着站立在旁的东玉仙尊,似乎觉得内心有一处被硬生生的剥离,心脏传来阵阵疼痛,悲痛欲绝充斥身心,脸颊上有东西滑落,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滴清泪留在指间。 她看向师尊,东玉朝她微微一笑:“清婉宗未来的宗主,该起来了…” …… 从这日之后,溥尊打给柳韵的传音符,再也没有亮起,而等候在长柔桥畔的溥尊,也在第四日离开。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他也想过前去清婉宗与她一见,却传来了她即将成为清婉宗宗主的消息。宗主处理事务繁忙,他理解。直到有一日,他碰巧瞧见本该在清婉宗处理“繁忙”事务的柳韵,跟在岑沽仙尊身后,笑意盈盈,眉欢眼笑。 在得知柳韵曾遭受危险,他那时身受重伤晕倒在床,如果她出了意外,便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柳韵爱上岑沽,而不是他,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他不纠缠于此,柳韵不会死,她也有了心爱之人,似乎再好不过。 可为何心脏总是疼痛,让他喘不上气? 酒似乎是个好东西。 可以忘却一切烦心事,可以忘掉,总是想起的那个人… …… 平淡又麻木的生活发生了转变。 井道里他们单独的相处似乎是上天赐予他的福气。 蛛面男寻了过来,他受了重伤,根本保护不了柳韵!他无数次痛恨自己保护不了她! 后来,蛛面男提出双赢的合作,我与他走,他放柳韵一条生路。似乎是个好买卖,只不过他不会背叛修仙界,不会背叛天枝宗! 直到蛛面男爆出一个惊天的秘密,柳韵被下了忘情。 那一瞬间,质疑,沉默,奋激,充满了复杂又激动的心,怪不得她如同失 忆将他却忘,移情别恋上他人,一切疑虑都有了解答! 说实话,蛛面男的条件,他心动了。 他还是与邪恶做了交易。他想把事情做到两全,蛛面男必须死,而柳韵的忘情,他也要解! 蛛面男不信任他,始终不肯将老巢的位置提供给他,心里清楚,自己对于蛛面男一定有利用价值,而反之对他也是。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后来,蛛面男逼他练妖法,两道灵力在体内冲撞,苦不堪言。及时收手,已然是来不及,时间久了,他有时会忘记自己曾经做了什么,总是在别处醒来。这很不对,终于有一天,脑子里有另一道声音与他对话。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五六年?或是十多年?鬼界遗失魂魄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望着手掌上还残存着的灵魂味道,陷入了沉默。 哪怕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依旧想回去,因为只有回到修仙界,他才能光明正大的看着柳韵,哪怕是看着她与别人幸福。 过了这么久,蛛面男始终对他有所保留,传递出去的消息,始终没有收到林苍术的回复,了无音讯。 有时,他会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悄然来到清婉宗,透过高墙如同盗贼贪婪窥探着柳韵。 聊以慰藉也罢,自作多情也罢,若是不这么做,独自一人潜伏在窒息的地下与邪恶作斗争,他一定会疯。 最后一次深深描绘着她迷人的容颜,身体里的那位似乎就要破魂而入,他踉跄的回到地下,用锁链紧紧拴住自己,不允许在昏迷之下再次滥杀无辜! 视野一瞬间转换,再一次从陌生的场景苏醒,周围的人们手中拎着棍子与锄头,瞧见他醒了,疯了一般扔下,玩命的逃走。 他犯的罪,一辈子都没法偿还。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终于,他的所作所为被修仙界知晓,一窝蜂的前来讨伐。事到如今,真的可以缓一口气,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而破碎。 若是问他假意叛出修仙界,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人神共愤,人人喊打,后不后悔。 不悔,他只是后悔,没有亲口告诉她,我爱你。 如今的他,早已不配站在她的面前。 …… 柳韵总觉得有人在瞒着她,脑中的记忆似乎被人篡改,湖边河畔,一个修长的身影显现出来,却总是在她即将触碰到那人的时候。一瞬间消失不见。 空间里有一枚传音符,不曾亮起,播过去也不 见有人接。 身影的主人是谁? 那边传音符的主人又是谁? 宗门大会那天,她与人交谈,敏锐的发现总有一抹炙热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她望去,却捕捉不到视线的主人。 被人隐瞒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有时,心中魔障的感觉会愈演愈烈,甚至听到那道声音在讲话,分辨不清男女,甚至不知道在讲什么。 地道内,溥尊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夹杂着莫名其妙的熟悉,与记忆中残碎的片段竟然莫名的吻合。 也许真的是疯了吧,柳韵苦笑。 其中的苦涩鲜为人知。 想了许久,一定要去找溥尊问清楚,凭借着强大的内门秘术,破除了屏障结界,奔着被隐藏许久秘密,只求一个安心。 终于找到了他,可惜溥尊神志不清,什么也询问不出。寻了个机会将他绑住,藏在树洞内。 莫名安静下来的溥尊,乖巧地坐在地上,不知为何,她竟然在那双淡蓝色眸子里,看到了数不尽的哀落。 为什么眉头紧紧锁着? 他究竟在为什么而悲伤? 柳韵低下身,心脏传来阵痛,数不尽的委屈卡在喉咙处,一肚子的苦水,想咽却咽不下,想吐也吐不出。 这种感觉,别扭极了。 …… 直到出了地道,被那只名叫尤醉的妖蛇找到,直到那致命的尖刺穿透溥尊的身体,直到吃下那枚解药。 她这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错过了什么。 六年多的时间,她将一切都忘却,包括他。而他将一切委屈和不甘咽下,独自一人消化。 而如今她恢复了记忆,将他们之间的种种记起,而他,即将解体而亡,魂魄消散于世间,再无转世之可能。 他们之间一直在错过。 老天残忍至极,溥尊也同样残忍。她欠了溥尊六年多孤寂的日日夜夜,如今便要还给他此生的后悔与独自悲呛。 他说,小柳儿,我不怪你。 可我怪我自己。 原来她才是溥尊的命劫,所有人都搞错了。可笑至极啊,这么大的事,竟然能搞错。 如果命劫不能篡改,那他们之间错过的种种,又是为了什么? 她被药效激到晕倒过去,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解体爆炸产生的热浪,即使在昏迷中也能感知颇多。拼了命的暂停记忆回溯,忍着剧烈头痛回去。 眨眼一瞬间便回到溥尊那,那一瞬间,脑中杂乱无章,生怕看不见他最后一面。 若是这样,抱憾终身的孽纸又 会平添一笔。 她大吼着,结界中支离破碎的肢体刺痛了双眼,不敢往那处看。双手从溥尊的灵魂体穿过,一丝温度也不存在,冰冷刺骨,心寒至极。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模糊了视线,溥尊周身的光芒逐渐暗淡,灵魂即将消散。 在最后一秒,他的眉目间依旧紧锁,薄唇轻启,他说,我爱你。 说完便消逝而去,她甚至,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明确的告诉他,我也爱你。 他是那么一个不自信,缺乏安全感的人,此生从未收到过她的确认答复。 死的不明不白,撒手撒的极快。 独留她一人,哀莫大于心死。 用于自裁的匕首被岑沽仙尊打掉,被师尊带走。 不明白为何要拦一个心死之人,她不愿心中独留悔意独自消化。 溥尊曾溜进清婉宗,她作为宗主又何尝不知,那时孤寂的他可以依靠偷窥而聊以慰藉。那她呢? 溥尊死后,一张画像,一柄佩剑,什么也没留下,独留下一身酸楚与彻骨的回忆。 溥尊,你比我狠… 我爱你,我也同样恨你。 为什么要留下她一个人,你就不能狠一些,再多恨一些。 …… 那日过后,师尊将屋内一切可以用作自裁的物件都收了起来,封锁了灵力。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见自己没有了寻死的意思,才将她放了出来。 你逝去的五十年里,我再也没有寻死觅活,可能是看透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你真正希望的是什么。 只不过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深夜,耳边会依稀响起你曾说过的话,依旧会眼泪不止。 我回到了我们曾经一起长大的村庄,这么多年过去了,村子里早已人去楼空,你那座土房也已在岁月的摧残下崩塌离析。我将房子重新修缮住了下来,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辞去了清婉宗宗主之位,将宗主之位还给了褚冰夏,那本就属于她。师尊,啊不,东玉仙尊念在我这些年实属不易,并未将修为收回,我得感谢她,谢谢她对我这些年的栽培与寄予厚望,我同样感到抱歉,辜负了她的期望。 你不用担心,这些年我过得很好,吃的好,睡的好。 好吧,其实很不好,没有你,我真的很不好。 我怀着歉意生活了十余载,压得我透不过气。如果你有一丁点心疼我,就赶紧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还有一句话,早就想跟你说。 我真的,爱你三千遍。 第六十五章 罗曼河底的异常 卫道宗解语峰源九溪谷。 入了秋的源九溪谷丝毫不见冷色,溪水顺着高石滑下流入池塘,肥美的鲤鱼在水中打挺,岸上的人却心绪紊乱,面容复杂。 从森林回来,齐南云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顾锦城强撑着一口气,安全了之后,身体机能放松,倒下便昏睡。 溥尊用生命换来的难得的几十年里的寂静与安宁。 林苍术也偶然得知,柳韵辞去了清婉宗宗主的位置,隐匿山林,行走于各个美景与山涧。 而曾经的小皇帝闻人儒已经在太和盾的帮助下幻化出人体,在得知曾害他们家破人亡,盗取龙脉的幕后黑手魂飞魄散后,也与他告别,游玩世间。 源九溪谷只剩下林苍术和他的两个徒弟,以及乌璇离故遗留下的遗孤。 说来也奇,夏常的根骨略微差些,但也不至于对修炼的领悟是废中之废,可他就是很笨,特别笨。 林苍术想到这就岔气,凡人的寿命有限,等到夏常五十多岁依稀有了白发,还唤如同年轻人的他叫“叔叔”,想想就头皮发麻。 愁啊。 翻阅古书,也不是没有让凡人容貌长存的办法,可他好歹也得筑基吧。 林苍术踱步于岸边,眉头是皱上加皱。说实话,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修炼笨蛋。 可能是他的徒儿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现在见到有些笨的,就恨不得捶胸顿足。 得想办法洗髓夏常的经脉,助他筑基。 “师尊您在这啊,墨师叔唤您过去。”一道声音打断了林苍术的思绪,“好,他在哪呢?” 顾锦城笑了笑,眸中倒映着林苍术的容貌,温润似水,他垂眸敛去神色,道:“在主殿。” 顾锦城随着林苍术去往主殿,墨轩正端着茶盏独饮,热气顺着空气向上蔓延至他的脸上,平添几丝氤氲。 林苍术从门槛跨了进去,坐在了旁边位置,喜形于色,声音高亢地道:“师兄怎么想着到我这来坐坐?” 墨轩将茶盏放下,笑容多有些无奈,“去哪逛了?” “外面岸边闲逛。” 顾锦城上前将林苍术面前的茶杯斟上,手背后,候在一旁。 林苍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墨轩,“师兄来找我,多半是有事。” “的确是有事。”墨轩眉头微皱,许是不需要强撑,温润如玉的脸庞上这才透露出一丝疲倦乏累,略有些迟疑,却还是道:“溥尊做出的贡献 换来了修仙界几十年的安静,可近日来,有百姓向上陈诉罗曼河底不平静,似乎有妖兽翻涌作祟。” “河里有妖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墨轩摇头,“我曾去实地考察,用灵识将罗曼河底扫了个遍,修为最年长的兽,也不过百年。” 林苍术沉吟道:“的确,百年不到的妖兽不至于将河翻了个底朝天,若是百姓们夸大其词呢?” “不太可能,我多次考察中,有一回亲眼所见,河底翻涌出浪,却丝毫没有生物游动的迹象,大量的雾气遮挡了视线,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海底凭空出现,却转瞬消失。” “师兄的意思是…” 墨轩的温润的眼眸中闪过担忧之色,“天下可能不太平了…” 一波激起千层浪,充斥在林苍术的脑海挥不去。 凭空出现,却在激起的水雾中消失,而没有生物迹象,那得是只有机关或者人为因素才能实现的现象。这等离奇古怪的事,只能去问问岑沽仙尊了。 墨轩离开后,林苍术马不停蹄地前往卫道宗主殿,岑沽的宫殿巍峨万千,此刻房门紧闭,不见人进人出。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清冷的味道,明明是秋天,却感受到了冬日里的严寒与清寂。 宫殿里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 “师尊…”林苍术试探问道。 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只有冷风刮过树叶发出“莎莎”的声音,殿内黑暗一片。 就在林苍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正欲转身离开时,耳朵从殿中敏锐的察觉到一声闷哼。 林苍术心中一沉,直觉师尊恐怕是受了伤,来不及多想,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一眼没有看到人,宫殿内的白纱垂了下去,正伴随着打开窗的冷风胡乱飘着。 林苍术被殿内的冷空气激起一阵颤栗,好似冷秋还开着十几度的空调。 “师尊…” 他掀开白纱,内殿的床榻上依稀坐着个人。林苍术大步走了过去,便看到身着里衣捂着胸口,粗声缓着气的岑沽。 如此狼狈的岑沽,林苍术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心脏缩紧,柔声道:“师尊,您做噩梦了?” 岑沽仙尊的一头雪发杂乱的披散在肩膀两侧,他的外露表情极淡,短短几秒钟便收敛了情绪,似乎方才的杂乱无章并不是他。 林苍术似乎从他淡薄清冷的的眸中看到了一丝…脆弱? 没错,就是脆弱。 转瞬即逝。 “ 我早就不会做梦了…” 岑沽仙尊宛如云端清冷孤寂的嗓音飘荡在其中,隐藏着不能言说的情绪。 将外袍披在身上,徒手掐了个决,衣衫完整得体地站了起来,又是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与默然。 “找为师何事?” 林苍术静了静,道:“前几日罗曼河底不平静,似乎有妖兽翻涌作祟。” 岑沽替自己斟了杯茶:“不是妖兽,也翻不了大浪,此事你与墨轩不必再管。” “可是…” “没有妖兽害人对吗?那便并无危害。” 林苍术:“…是。” 从岑沽那离开后,林苍术走在回源九溪谷的路上。 憋了一肚子的好奇被一棍子打死,本来是为了向师尊取取经,结果被敕令不得插手。 其实,林苍术怀着郁闷回到源九溪谷,恰好顾锦城端着四个人的晚饭进了别院。 “师尊你回来了,恰好我将饭菜端了回来,南云和夏常正等着呢。” 早在十年前,林苍术就规定晚饭一起吃,顾名思义联络感情,师兄弟之间需要更加亲昵。 但事实上,是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吃饭太无趣,连个唠家常的机会都没有。 修士修炼了辟谷,十几天不吃饭也没关系,可林苍术觉得,人长个嘴不是用来阿巴阿巴闲聊的,而是用来品尝美食。 人活着,为的就是一口饭。 本着不贪口欲的弟子,宗内的食堂变成了摆设,然后这种师兄弟围绕在圆桌前共同吃饭的场面,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 众弟子像崇尚潮流般的统统去厨房打饭,将饭菜拿回殿内与师兄弟同吃。 厨房掌勺的骂骂咧咧,本来他乐在清闲,半年拿着等同于白给的灵石潇洒过日。 却没曾想一夜之间流行起来,什么兄友弟恭,闲唠家常的名场面。 一想到这里他就咬牙,颠勺的手酸痛难忍,望着还剩几十分的订单,厨具都冒火星了… 林苍术哪里知道这些,正心安理得受着徒弟给他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乐不思蜀。 踱步过去,只见齐南云乖巧地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三副碗筷,不见夏常。 顾锦城将餐盒放在桌上,问道:“我不是让你叫夏常吗,他人呢?” 齐南云接过,打开餐盒,看到里面的饭菜,炙热的眸子里闪过惊喜。 辣炒蛤蜊,豌豆虾仁,菊花鸡汤,金钱酥。 都是他爱吃的! 齐南云望着餐盒的眼睛亮到刺眼,“ 我是叫了,但是他说他太困了,要睡觉。” 林苍术蹙眉,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寝息不吃晚饭,等晚上饿了,厨房早就没饭。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 齐南云盛了两碗饭,又将盖子盖起,扒饭吃了起来。顾锦城定定地看着林苍术的离去背影,不语。 “砰砰。”林苍术轻轻叩门,担忧屋内的孩子被惊吓到。 “夏常,还在睡吗?先起来吃晚饭吧。”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被人吵醒,正在呢喃,“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那怎么能行,你正是长个的时候。” 屋内突然安静,林苍术傻站在屋外,额角直抽,自己好像那个担心孩子饿肚子,操心的父母,而夏常就是不听父母话的小孩子… “起来吃口饭吧。” 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房间里传来阵阵窣窣声,似乎正在穿衣服。半晌,夏常走了出来,他的双眼适应不了耀眼的阳光,短暂眯了眯,看着林苍术。 “好孩子,走吧,吃饭去。”林苍术揉了揉他的脑袋。 夏常身体一僵,旋即露出一个微笑,主动牵起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回到他的主殿别院,齐南云正倚在凳子上捧着吃饱的肚子,顾锦城见二人紧紧相牵的双手,眼中闪过些许不悦。 林苍术并未察觉,夏常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攥着他的手紧了紧,眸中略微挑衅看向顾锦城。 顾锦城敛去眸中的低沉,夏常眼底的挑衅似乎在与他宣战,而他偏不能告知师尊,因为一旦向师尊“告状”,在师尊眼里,他就是与孩子斤斤计较的大人。 他不会这么蠢。 林苍术坐下去,望着面前的残羹剩饭,眼角是一阵抽搐,看了眼倚在凳子上,吃的饱食餍足的齐南云,磨牙道:“叫你先吃,你就真全吃了?” 齐南云眼角滴溜溜地转移视线,就是不看他,“我…” 顾锦城打开餐盒下的隔层,从里面又拿出来三盘菜。 梅菜扣肉,东坡墨鱼,肘子肉。 “其实我打了七盘菜。” 齐南云眼睛直了。 “南云,我看你应该是吃撑了吧。”林苍术眼中闪过揶揄之色,为顾锦城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那我们就开动了哦。” 齐南云流下面条泪,怪不得刚才阿城一口不动,原来在这等着他… 他干脆眼不见为净,下了桌回屋打坐。 “师尊 ,尝尝这个,好吃吗?”顾锦城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放在林苍术碗里。 “好吃。”林苍术咀嚼咽下,满脸笑意。 “师尊喜欢吃吗?” “喜欢。” “那以后弟子学来给您做。” 林苍术看了眼他,“好啊。”顾锦城笑了笑,眼角撇了眼装乖宝宝闷声吃饭的夏常,筷子伸向肘子肉,夹了块,放进夏常的碗里。 “小孩子应该多吃肉。” 碗里的肉是整块肘子最肥腻的地方,夏常额角直抽,皮笑肉不笑地道:“谢谢师兄,但我…”还未待他说完,又听顾锦城道:“师弟是要拒绝为兄的好意吗?” “不是,我…” “那你就吃吧。”这句话堵的夏常一噎,碗里肥腻的红肉,让他觉得干呕,而林苍术正投来期待的目光,对这“兄友弟恭”的一幕甚是满意。 眼角不断抽着,夏常忍着干呕将肥肉放进口中。腻、咸,各种复杂的味道充斥在口腔,甚至有种干哕臭味,眼泪似乎涌了出来,他拼劲毕生忍耐,说:“…多谢师兄。” “这么客气作甚。”顾锦城剑眉舒展,星目灼灼,含笑看着令他心情徐畅的一幕。 肥肉对于热爱者是幸福的,而对于厌恶者来说,便是满嘴的臭味,和只剩下干呕的感觉。 替林苍术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肘子肉。 林苍术道:“你也吃。” 顾锦城眼角勾起,如同乖巧狗狗,道:“我喜欢给师尊布菜。” 他的眸子闪着光,里面仿佛有万千星辰,林苍术有些看痴。 那是一张老天赏的极其高贵的脸,平时不笑,嘴角自然平着,给人一种孤傲高贵的感觉,如今这般笑着,多了些平易近人,充满男性魅力。 “我吃完了!” 林苍术被夏常喊出的这一声唤回思绪,只见他迅速地放下碗筷,逃也似得离开了。 他的碗中还剩小半碗饭,林苍术眼中闪过诧异,问顾锦城:“他怎么了。” 顾锦城眸中一闪而过的满意,旋即迅速转换成满脸的疑惑:“不知道。”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 顾锦城从空间拿出一个如玉酒瓶,林苍术看见后,眸光一亮,“醉生露!” 拿出杯盏,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了想又给顾锦城倒了一杯。 锦城不是小孩子,到了能喝酒的年纪。 “哪来的?你酿的?”林苍术问道。顾锦城接过杯盏,顿了顿,“溥仙尊托人送来的。” 第六十六章 小累赘叫什么名字 林苍术饮酒的动作一顿,沉默地将酒杯放下,等待顾锦城说话。 “溥仙尊早就将醉生露打包好,托弟子送了过来。” “将这酒存起来吧…”林苍术哑声道,“喝一杯,便少一杯。” “好…” “明日一早我们四人出发去罗曼河调查,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林苍术道。 他必须让自己的日程丰富起来,才不至于被这漫漫长日惹一个疯掉。 “是。” 恰巧,林苍术的传音符响了起来,橙黄色的光一闪一闪。 是墨轩。 林苍术接起,传来墨轩的讲话声:“在忙吗?” “没有,你说。” 那边的墨轩叹了口气:“我派弟子到罗曼河镇守,师尊却让我将他们唤回来。” 林苍术蹙眉道:“今日我去寻师尊了解情况,他却让我们别管了。” “苍术,我总觉得罗曼河很不对。” “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惜没有线索,我打算明日去实地查看。” “你一个人?需不需要我去?”传音符传来墨轩担忧的声音。 林苍术调笑道:“你可是个大忙人,我带三个徒弟去就行,你放心吧。” “…夏常也去?” “嗯,这孩子根骨太差了,若是恰巧寻得机遇再好不过。” “万事小心。” 将传音符收起,林苍术看见顾锦城正拧着眉,问道:“你怎么了?” 顾锦城睫毛颤动,眼睛低垂着,“弟子觉得墨师叔说的对。” “什么?” “夏师弟灵力低微,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万一有什么危险…” “为师会保护好你们的。”林苍术道。 顾锦城撇撇嘴,将不满藏于心底,勉强笑了笑。 林苍术抬眼望向天空,晚霞已然落幕,“天就要黑了,先回去休息吧。” “好。” “别忘了提醒他们。” “是。” 顾锦城将桌上的餐盘收拾好,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却恰巧胸口的衣襟一勾,一件东西掉在石头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苍术疑惑的望去,似乎是个项链,玉质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顾锦城下意识看向林苍术,将餐盘放下,眸中闪过懊恼,双手捡起破裂的玉石。 “那是什么?” 随着林苍术的发问,顾锦城瞳孔微缩,捡起玉石的动作一僵。 他轻声道:“这是我小时候师尊送的平安扣项链。”顿了顿,“就这么碎了。” “没关系,为师下次送一个更好的给你。” 顾锦 城勉强勾起一抹笑:“不用了,平安扣碎了,那便是替我挡了个灾。” “灾吗?”林苍术喃喃道。 似乎真的是不吉利的表现,这是在警示他们,这一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却始终思考不出个所以然。 蛛面男曾说过的话一直在脑中出现,而他几十年来,从来不敢去验证蛛面男所说地一切。 说他懦夫也好,说他恐惧也好。 总是有种感觉,一旦知晓了过往的曾经,如同催命的文谍立马便能给他下了死刑。 不敢验证他与前身的关系,不敢质问师尊为何将他的魂魄关在森林深处。 但他有种预感,一切不过是早晚的事… 浑浑噩噩睡去,做了个让林苍术窒息的梦。醒来后,发现梦境变得模糊。 凭着感知里和模糊的片段,能大概其补上一些。 在梦里,他被人污蔑,身后一直有人追赶他。东躲西.藏,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追上。场景一瞬间转换,梦境从这里变得模糊。 林苍术披上外袍,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觉得好了些。 天空略微暗沉,远方升起朝霞,将天空照亮,形成一个焦点,吸引人心神向往。 起床该吃早餐,由于早餐从简,所有人都会去厨房旁的小堂。 现在这个点,厨房应当做好了餐,小堂没多少人,可以享受一个清净的早餐。 林苍术穿戴好,独自一人前往小堂。 源九溪谷有一条下山的小道,道路两旁种满了绿植,一日之计在于晨,空气格外的清晰。 林苍术瞧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道人影。走进了瞧,竟然是夏常,正朝着山,不知嘀咕些什么。 “夏常,你怎么在这?”林苍术纳闷道,往常看不到他,竟是清晨里出门。 “仙尊?”夏常转过身,圆溜溜的眼睛洋溢着笑意,“我白日里睡得多了,醒得早,出来走走。” 林苍术点头,看着他眸中里的笑意,“你似乎性格开朗了许多。” 夏常脑袋低垂,脚尖磨着地,“乌姐姐走得早,总要学着调节自己的情绪…” “她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欣慰。”林苍术轻轻抱住他瘦弱的身体,孩子胳膊和腿都很瘦小,个子只到他的腰,“饿了么?一起去吃早饭吗?” 是个性格敏锐的孩子,早早便知道了什么是死亡和离去。 整日低沉嗜睡,想乌璇了便面朝山石聊天解闷。 可怜的孩子。 “好。”夏常道。 二人朝着山脚下走去,到了厨房,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进人。 “仙尊好。” “仙尊早上好!” 林苍术点头,打好饭菜带着夏常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频频往夏常碗里夹菜。 誓要把他喂成球。 夏常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扒进嘴里,林苍术也恰好吃完,从空间拿出一叠信封递给夏常。 “这是乌璇曾委托本尊给你的信,那时你并不识字,拖延到现在才给你。” 夏常沉默地接过,闷声道:“谢谢。” 林苍术险些摇头,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道:“她委托本尊一定要照顾好你,你太瘦了,本尊觉得有负于她的期望,所以你一定要多吃饭哦。” “嗯…” “师尊,你们已经到了啊。”齐南云端着餐盘笑着坐下,那张如同阿波罗充斥阳刚之气的脸庞满是笑意,身后还站着一脸阴沉的顾锦城。“师尊。” “嗯。”林苍术转身朝夏常嘱咐道:“一会儿我们就出发,你先回去准备准备。” 夏常乖巧点头,往来的走去。 顾锦城坐下,沉默的吃起饭。 相反,齐南云是满脸的兴奋,似乎为到来的冒险充满好奇。“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林苍术示意他噤声:“这次是秘密行动,天大亮之后就出发。” 齐南云嘴角不出声,道了句:“耶。” 躲在顾锦城怀里的醉梦偷偷伸出爪子,钳了个暄软的馒头,飞快的缩回衣服里。 然后就能听到它“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林苍术嘴角一抽,并未说话。 咀嚼声停了,它缓缓又伸出一只手,却没料到桌上还有一杯滚烫的茶壶,没有鳞片的小手正正好好贴了上去… “嗷!” 小堂本就人少,只有三三两两的说话声,听到这阵惊天的哀嚎声,众人皆带着好奇的目光都往这面看。 林苍术嘴角又是一抽,忍不住想低下头将脸遮住,社死个人有没有! “唔…噗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蠢!”齐南云放肆地笑出声,捂着肚子,眼泪从眼眶溢出些许。“肚子好疼!” 顾锦城无语地看着这一幕,醉梦从他怀里飞了出来,娇嫩的小手烫的红红的,瞪着个眼睛,朝着齐南云喷口水。 “呸!呸!” “呸呸呸!” “每次本龙爷倒霉,你永远都是笑的最快,最 大声的那个!本龙爷用口水淹死你!” 齐南云黑线,清晰地看见碗里的粥被吐进去口水,眼看就要吐到自己身上,连忙架起结界。 “你的口水吐我碗里了!” “那又怎样,龙爷我还要吐你脸上!” “丫的,你再浪费粮食我就揍你了!”齐南云磨牙,醉梦的牙有剧毒,鬼知道它的口水里有多少细菌。 醉梦肥胖的身体一抖,嘴硬道:“龙爷我才不怕你。”齐南云壮硕小麦色胳膊仿佛就在眼前,可想而知被揍一顿有多疼。说完,一把将桌子上的包子顺手牵羊,老实地飞回顾锦城宽大的衣袖里。 林苍术嘴角直抽,醉梦这小子,死了三天浑身都软了,就嘴还硬着。 齐南云望着眼前的热腾腾的粥,嘴角一抽,胃里直翻涌,粥里似乎冒着泡,顺着热气形成一个骷髅。 他麻木地说道:“我吃饱了。” 顾锦城略带些同情,“吃饱了就不吃了。” 林苍术同样呆滞,“你说得对,那我们走吧。” “好。” 三人带上夏常,来到峰顶,林苍术抬起手臂,掐了道召唤决,打算将大花唤来。 法决顺着天空升起,形成一道光芒,一种指定者才能听见的声波在空中传出。 “吼——” 一阵犀利刚劲的虎啸响彻天际,大花威风堂堂从天而降,一双雪白的翅膀平添几丝优雅。 大花迈着优雅的虎步从空中走了下来。 林苍术笑道:“好久不见。” “嗷!”真是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样?”林苍术热络道。 “过得特别好,我还拥有一位优雅霸气的伴侣。” “哈,你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大花眨了眨带着疑惑的虎眼,“是啊。” “恭喜恭喜。” 林苍术拽着夏常跳上虎背,却被顾锦城拦了下来,“我来吧。” 林苍术点头,笑着对大花道:“他也是老虎吗?” 待所有人上了虎背,大花声音带着一丝温柔,道:“不,他是只敏捷的黑豹,是一位合格的伴侣。” “恭喜你啊。” “还有一件事需要您恭喜,我要做母亲了!” 林苍术眸中闪过惊喜,溢于言表,“真的吗,恭喜。” 顾锦城俊美的脸上充满笑意,笑道:“是件天大的好事。” “应该请我们喝喜酒啊。”齐南云嘴角勾起。 林苍术无奈一笑,“你怀着孕还要载我们一程,辛苦你了。” “不 然也没别的办法,你们一队里,多了个小累赘。” 夏常眼角一抽,垂着个脑袋坐在一旁并未说话。 林苍术道:“最近名声大噪的罗曼河,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嗯,我和黑豹曾路过那,偶然一次瞧见过,但不像传闻的那样,他的视力和灵魂比我好,能依稀瞧见一座宏伟的庞大建筑隔水而起,我们想靠近的时候,瞬间就消失不见。” “你有觉得哪里奇怪吗?” 大花沉默一阵,思考半晌,“最奇怪的地方是,一个强大的神魂气息突然出现在建筑体内,用神魂查看,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有这种可能,我们没靠的太近,可庞大的魂体气息造不得假,我们绝对没感应错。” 林苍术猜测道:“会不会是在河底的某种漩涡将其他地方的水生妖兽卷了进去,建筑消失的一瞬间,通过隐匿的地下流动的水,又把它带了回去。” “这只是我们的猜想,那种庞大的魂体气息绝不是水生妖兽能拥有的,可能性不大。” “你觉得什么种族才能拥有那种神魂气息?” 大花的翅膀微微向内靠拢,翅尖的羽毛指向顾锦城怀里的醉梦。 “远古神兽…或者众神。” 林苍术沉吟道:“众神是不可能的了,远古神兽也随着众神的消逝而灭亡。” 顾锦城低头看了眼呆萌(不是)的醉梦,正疑惑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他沉声道:“龙也是远古神兽吧。”他看向林苍术,“可醉梦还活着…” 众人的视线停留在醉梦身上,齐南云戳了戳它的脸蛋,将猜测说了出来:“罗曼河底被关在建筑里的强大魂体,会不会是你爹或者你娘,你二大爷,你三奶?” 醉梦圆溜溜的眼睛都要瞪烂了,虽然听不懂他们再聊什么,但齐南云问候它家里人,却能听懂。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它将圆滚的脑袋垂下,金黄色的鳞片也随之低垂,似乎表达着失落。 顾锦城紧紧抱着醉梦,醉梦转过身,双手双脚环抱着他,用脸蛋贴着他的腰。 “总之,我们到了就知道了。”林苍术道。 夏常坐在最里面,闷声拿着苹果啃。 “内小累赘叫什么名字?”大花问道。 林苍术道:“夏常。” “让他多穿点衣服,河边风大,挺冷的。” 凡人之躯御不了寒,更何况是年纪尚小的孩子。 第六十七章 笨蛋师尊 林苍术汗颜:“我没给他准备多余的衣物。” 大花叹了口气,一件外袍凭空出现在矮桌面上,她的声音温柔至极,仿佛能想象到未来的孩子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物。 “这是我准备给未来孩子穿的,多备了些,给小累赘换上吧。” 白色的锦袍针线细腻,做工精细,祥云镌刻在衣摆,不见其针线处,可见其重视程度。 “多谢。”夏常接过外袍,穿了上去。温暖舒适的温度瞬间包裹全身,令人想长舒口气。 “我的皮毛幻化的,大小可还合适?” “合适的。”夏常扯了扯衣角,道。 林苍术眸光一亮,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虎皮大衣? 妙啊。 “马上到了。”大花说道。林苍术顺着视线往下俯视,河水深不见底,波澜起伏的河水波涛汹涌,水面浑浊,望尘莫及。 大花寻了处宽阔的岸边,将他们送了下来,林苍术道:“你先回去吧。” 奇观不是赶巧就能碰到。 四人刚一落地,便能感觉到寒冷的风朝着他们吹来,林苍术手指一抬,掐了个决,暖意笼罩在四个人身上,抵御寒风。 “先把休息的地方安顿好。” “是。” 林苍术从空间拿出一顶帐篷,这是他这几十年里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才凝结出来,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顾锦城和齐南云接过帐篷,按照林苍术训练的步骤,一一扎好。夏常静静地看着,眸中闪过亮光,满脸好奇。 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安装好。其实说是帐篷,倒不如说是蒙古包,可供五人同时休息。 又担心夜里有妖兽出没,林苍术在蒙古包周围设了圈格挡的结界。 等安装妥当后,林苍术道:“河底再次出异象不知得何时,这样吧,南云和夏常将蒙古包里生活必需品收拾妥当。”看了眼顾锦城,“你与为师下水查看。” “是。” 齐南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撇了撇嘴,嘀咕道:“为什么师尊每次都是带阿城…” 林苍术撇了眼眼齐南云,“还用说么?他的修为…”被齐南云打断,“师尊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夏师弟的。” 齐南云点点头,心里对自己很满意,他真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 顾锦城随林苍术到了河边,问道:“师尊,我们怎么下水?” “放心,为师有办法。” 林苍术双手在前,昆吾剑瞬间 出现在手中,他奋力挥武着长剑,等到灵力凝聚在剑足够多时,狠狠朝着河劈了过去! 一道水路被拦腰斩断,往河底延伸至可供人行走! 顾锦城眸光一亮,“师尊当真有办法!” “咳咳。”林苍术掌心化拳,捂嘴咳嗽几声。“走吧。” 顾锦城眸中闪过笑意,如繁星璀璨,炫彩夺目。“嗯,走吧。” 他随着林苍术抬步往河底走,眸中尽是笑意,偏头看着身旁的师尊,二人皆是容貌佼佼,长衫垂地却不染半分尘埃,宽河容出一道向下的道路,配上此等壮观景象,更显尊贵夺目。 岸边,齐南云与夏常从蒙古包内掀帘而出,视线停在融洽的二人身上。 齐南云恰似阿波罗炙热如阳光般的脸上闪过疑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更加亮眼,他喃喃道:“总觉得哪里奇怪…”夏常抬头看着他,疑惑问道:“哪里怪?” “不知道,哪里都怪。”齐南云摇了摇头,将怪异的感觉弃之脑后,“先做点吃食,师尊和阿城回来就能吃了。”话毕,掀开帘子进了帐中。 夏常还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直到他们彻底进入河里才转移视线。 “师尊,接下来没路了。”顾锦城道。 眼前出现一大片水帘,挡住了往下的路。林苍术“嗯”了一声,道:“下面水压太大,昆吾的极限已经到这,我教你另一个办法。”“好。”“你是风火双灵力,控制你的风灵力,将它围绕在你的周围,只要速度够快,便能隔离出河水,但是切记不能用力过度,不然整个河水都会被你掀起来。” 顾锦城点头,“我试试。”话毕,屏气凝神,按照林苍术所说尝试运转周身风灵。 刚开始是微风,逐渐转大,风灵形成一个圈,将他团团围住。林苍术眸中闪过惊艳,道:“走过去试试,放心,为师会保护好你。” 顾锦城点头,隔着风圈看向林苍术,“我自然是信师尊能保护好弟子的。”说罢,大步朝着前方的水帘而去。 一走过去,河水仿佛识相般主动让路给他,走了一圈,绕了回来。 林苍术眸中的担忧消失不见,转变成惊喜,手伸了进去,欲拍一拍顾锦城的肩膀。 顾锦城连忙避开,“师尊,这有风圈。”“没关系。”林苍术的手直接伸了进去,丝毫没受到伤害。他满含惊喜,道:“本以为 你会试个几次,没曾想尺度把握的刚刚好,不愧是为师的徒弟,千年难遇的人才!” 顾锦城将风圈收起,眸底含着炙热,轻声道:“对,都是师尊教的好。” 林苍术哈哈一笑,想再拍一下他的肩膀,猛然发现需要抬臂,嘴角一抽,把爪子讪讪收了回去。 由此,忽略了顾锦城眼底的炙热。 “既然学会了,那就走吧。” 顾锦城眼中闪过失落,很快又勾起嘴角,“师尊您怎么下水?” “我有办法。”林苍术率先走了过去,用着同样的办法,凝聚起灵力,水道霎时间寒冷无比,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河水,只见林苍术身边欲靠近的河水,瞬间被冻成了冰。 “走吧。” 二人朝着更深的河底走去,越往下走,可见度就越低,直到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顾锦城从空间拿出照明棒,欲往河底扔,林苍术的声音从他的身旁传出:“先别扔。”“怎么了?”顾锦城收起照明棒。 林苍术轻声道:“你往北面的河底看。”顾锦城顺着河底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似乎有光亮。”林苍术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继续往前走,顾锦城顺着林苍术的声音继续前行。 林苍术走到光亮上方,拼尽全力低下身,河底有着厚厚的一层淤泥,待看清楚,眸中闪过诧异,轻声呢喃道:“天啊…” “怎么了师尊?”顾锦城抵抗着阻力,也走了过来。“您看到了什么?” “这是…禁咒!” “什么是禁咒?” “字母繁琐,微弱金光,是上古咒术没错,这个种类,似乎是可将任意东西封印的禁咒。”林苍术的眼光灼灼,哪怕周围漆黑一片,顾锦城也能感知到,只听林苍术继续说道,“哪怕是上古神兽,甚至是古神…看来我们猜测的方向是对的!” 顾锦城沉默,半晌道:“如果镇压的是上古凶兽呢?” 林苍术静默了,激动的心像被泼了冷水,瞬间平静下来,这种可能性似乎比镇压着上古神兽还大。 可师尊却对河底的一切缄口不言,让他觉得,师尊在隐瞒着什么。 林苍术隔着黑暗看向顾锦城,“如果曾观察到异象的群众们所言非虚,等宫殿出现,进去查看一番,一切就知道了。” 必须搞清楚师尊到底对他,对墨轩隐藏了什么。 “先上岸吧。”林苍术道。顺手掐了道符 ,记下河底禁咒所处的位置。 …… 二人上了岸,齐南云恰巧坐在蒙古包外,架柴烤着些肉,炊烟袅袅。见河里翻腾不止,早早侯在岸边,待他们上岸,勾唇朝着他们挥了挥木棍。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顾锦城点头,“有,只等建筑出现,我们趁机进入。” “耶!”齐南云陡然欢呼,“快快快,我给你们烤了兔肉,尝尝。” 兔肉? 林苍术走了过去,大喇喇地席地而坐,顾锦城眸中闪过不满,顺手拿了个垫子,“师尊,草地湿气重,坐垫子上。” “哦。”林苍术懒得坐起身,手朝烤好的兔子肉伸去,屁股直接一抬,顾锦城将软垫放在他屁股底下,这才满意的坐在旁边。 齐南云挠挠头,倒是没矫情,直接坐在了石头上。 林苍术正要咬下去,顾锦城道:“烫,注意别烫到嘴。” 闻言,林苍术咬的动作改成吹,想了想,似乎觉得太慢,一道夹杂着冷空气的冰灵力打在滚烫的兔肉。 “完了。” 尺度却没把握好,兔子肉结了冰碴。 林苍术额角直抽,恨不得抽死神经大条的自己。 你有那么饿?有吗? “吃这个。” 林苍术发觉手中被塞了木棍,是顾锦城递给他的已经温度适宜的烤兔肉。 顾锦城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从林苍术手中拿走结了冰的兔子肉,重新架在火架上烤。 暗暗叹了口气,笨蛋师尊。 林苍术下意识咬了口肉,肉很香,野兔肉质很嫩,入口即化。细细品尝下却没有他烤的好吃。 想当初,他化作师妹暗自保护顾锦城,那只在幻境之初一头撞在木桩上的笨兔子,肉质比这个还嫩,烤出来香气四溢。 说到幻境之初… 林苍术看了眼顾锦城,却发现他正满含笑意看着自己,林苍术迅速低下头,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 齐南云看到这一幕,猛地低下头,平静的心绪蓦然杂乱起来,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心中所想… “南云?” “南云!” “啊!”齐南云猛地抬起头,看向林苍术。“怎么了?” “方才唤你一直不回话,呆愣的想什么呢?” 对上二人好奇的目光,齐南云勉强一笑,“没、没什么。”咽了口水,“师尊有什么吩咐?” “为师方才问你,夏常呢?怎么不出来吃东西。” “啊…他啊,他说他困了, 想睡觉。” “这孩子怎么总是贪睡,你们小时候这样吗?”林苍术道。 齐南云怔愣摇头,顾锦城将停留在齐南云移开,扫了眼蒙古包,眼底的神色莫辨,不知在想着什么。 “算了,让他睡吧。”林苍术道。 天色渐晚,空中的晚霞格外美丽,橘黄色的温柔,霞光曜日。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众人回了帐中,林苍术还坐在河畔,静静的欣赏着晚霞的美景。 顾锦城掀开帐帘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林苍术独自坐在河畔边的背影。他走了过去,坐在林苍术身旁。 晚风徐来,带来些许凉意,顾锦城并未用灵力加体,这才恍然感觉到已然是秋天将至。 “师尊不冷吗?” 身后的脚步声早已察觉到,林苍术却依旧看着晚霞,被这声提醒,这才觉得有些凉。 “有点。” 顾锦城手掌一挥,一道火球打在地面上,火焰“噌”的一声升起,二人周围的温度瞬间上升,抵御着寒风。 “师尊有心事?”他问道。 半晌也等不到林苍术的回复,就在他以为等不到的时候,林苍术将头转了回来,绝对精致的眸子停留在他身上,“锦城,你有特别想得到的东西,却又恐惧得到后,它给你带来的不可抗拒的代价吗?” 蛛面男的话,一直存在他的脑海中,就好比潘多拉的魔盒,越得不到验证就越好奇。 心里也清楚,一旦打开,他就要承担各种突发的责任。 可就是觉得,越神秘,才越要触碰。 顾锦城被这道视线锁住,动弹不得,他紧紧盯着林苍术的眼睛,那双眸子里蕴含着各种力量与情绪,顿时觉得哑口无言。 就在林苍术要转回视线的时候,顾锦城坚定说道:“有。” “我无时无刻都想得到,仿佛都要魔怔,从小的时候,这种魔怔的心态一直存在,感觉自己要疯掉,我只能将这种要命的想法堵在心里。”顾锦城察觉到不对,迅速低下头,敛去眼底的疯狂。 眼底仿佛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林苍术几乎是用天真的语气说道:“你想要什么师尊都会替你寻来,无论多过分,师尊都会满足你。” 锦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开口找他要过什么,懂事到了极点。 他还没忘记,这孩子从小性格就自卑敏感。 所以只要锦城开口,他上天入地都会为他寻来。 第六十八章 她们是鬼?! 顾锦城的眸中灼灼,欲望瞬间侵染了他的心扉,眼睛里还倒映着师尊单纯的模样。师尊的那抹精致粉唇,微微轻启,白齿微露… 眼底的渴望逐渐化作语言,薄唇即将吐出大逆不道的话… 他的脑海突然刺痛,齐南云那双充满置疑的眼神瞬间出现,还有孟婆那张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墨轩看透一切的神态… 统统都在鞭策着他的心扉。 住嘴!把嘴闭上! 偏偏林苍术还在问,宛如蛊惑人心,吐出真言的妖精:“只要你说,我都会应…” 顾锦城手掌化拳,指甲深深嵌入手掌,淡微血腥味涌进自己的鼻子,唤回些许理智。 “您就别问了。”将喉中的苦涩尽数咽下,“弟子什么也不要。” 只要能陪在您身边。 脑海中,师尊曾被泥土深埋,满脸阴影,瘆人的死相似乎再次出现。 顾锦城身体微颤,缓缓闭上眼睛。 只要您好好的。 “锦城?” “天凉,您早些回去。”顾锦城蹭的站了起来,背对着火光,面部轮廓形成阴影,看不清神色,大步离开。 林苍术转过身望着顾锦城离去的背影,那道身影劲瘦,身材高大挺拔,平时硬挺的腰背似乎有些佝偻,一股悲鸣的气息围绕在他周身… “唉。”无言皆化作一声叹息,尽显无可奈何。 林苍术站了起身,随手一挥,一道白色光芒沉入河底。 一旦河底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算在蒙古包内,也能立马得知。 布置好一切,林苍术也回到帐中,夏常正躺在床上睡觉,小嘴微微抿起,眉头轻皱,似乎做了一个不太甜美的梦。 帐内的布局一分为二,用轻薄的长帘隔出两个区域,齐南云与顾锦城正坐东面的圆桌上喝茶。醉梦霸占了另一张床,四仰八叉睡的正欢。 见林苍术进了账中,二人站了起来,齐南云道:“师尊快来这暖和暖和。” 顾锦城低垂着视线,睫毛微微颤抖,让人看不清神色。 “嗯。”林苍术扫了眼顾锦城,将沾染了寒气的外袍褪下,随手搭在门口的架子上,朝着醉梦走了过去。 不禁额角直抽,两个人没地躺,一只龙崽就霸占了一整张床。 顾锦城与齐南云坐下,打算死道友不死贫道,准备看醉梦的好戏。 醉梦似乎察觉到逐渐逼近的冷气,迷糊间,伸出肥胖的小手,一手搭在肚皮上,一手 摸索着棉被。 林苍术打了个响指,地面上凭空出现一大团絮好的棉垫,拎着醉梦的一双翅膀,将它甩在棉垫上。 棉垫絮的特松软,似乎能感觉到温暖,醉梦翻了个身,趴在棉垫上继续大睡,没一会儿呼噜声响起。 顾锦城瞧着那块棉垫有些眼熟,特别像有钱人家养狗,给狗絮的狗窝… 见霸占了整张床的醉梦被扔下床,齐南云问道:“师尊,您在哪睡?” 顾锦城表情淡淡,目光停留在茶壶上,耳朵却竖了起来。 林苍术扫了眼床榻上的夏常,眼神示意旁边的床,“你们在这睡,为师与夏常一起。”说着走了过去,将格挡两个区域的帘子落下,熄了油灯,躺下入睡。 望着那张轻薄的帘子,顾锦城仿佛依稀能瞧见躺在床榻上的人,齐南云顺着他的视线瞧去,正褪衣的手一顿,“阿城。” 将视线收回,顾锦城道:“嗯?” “没事,没什么…” …… 七日寂静,岸边冷风阵阵,河面波涛滚滚,传闻中的水面建筑并没有恰巧出现。 林苍术望着河面陷入沉思,按群众与大花所言,水面建筑出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为何他们在此处等了整整七日,却不见任何迹象? 是否与河底的禁咒有关联? 继续等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还有他们错过的线索,能致使出现。 “锦城,与为师再下水一次。”林苍术道。 “好。” 准备好下水需要的东西,林苍术特意多炼制了些照明灯,可在水下亮起三个时辰。 通向水底的道再次被昆吾剑劈开,到了水帘处收起,凝聚灵力围绕在身体周边,二人循着记忆前进,按着林苍术曾记下的符咒而行。 河底依旧漆黑,而那禁咒似乎被淤泥所埋,林苍术手持照明灯,随手捡起一颗坚硬的海草,淤泥拨开,禁咒这才亮起。 顾锦城眯眼,轻声道:“禁咒似乎照比七日前暗了一些。” “好像是有些。”林苍术细细查看,顾锦城所言非虚。 禁咒上的古字母比上次来时暗淡不少。 “会不会因为法咒的效果逐渐消失,所以水底建筑便不出现了?” “有这个可能。” 林苍术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禁咒上面,他的直觉告诉他,水底建筑的出现,与这道禁咒的关系盘根错节。 这般瞧着,林苍术突然发现禁咒的光芒又淡了不少! “快看! ” 顾锦城明显也瞧见了,将手中的照明棒扔在禁咒半米处,所见度依旧小到可怜。 林苍术逐渐靠近,却被顾锦城抓住了手,他正欲安慰顾锦城让他放心,顾锦城却率先松开手,朝着暗淡的禁咒而去。 林苍术眼眸闪过凝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想将顾锦城扯到身后,却听到他发出一声“啧”。 “怎么了?” 顾锦城隐在暗影中的额角一抽,薄唇轻轻抿起:“是条透明的鱼,卧泥的时候将淤泥带起,溅起的淤泥盖在了禁咒上。” 林苍术:“…” 因为一条卧泥的鱼,他们两个紧张担忧了许久。 他默默咬牙,现在特别想吃烤鱼怎么办? 显然顾锦城亦是沉默了半晌,低头看向林苍术还紧紧攥着他胳膊的修长玉手,手指因为用力指间有些发白。 “师尊…” 林苍术顺着顾锦城视线望去,手掌有些用力,估计是感觉到痛了,心下觉得窘迫,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顾锦城壮实的胳膊与他的相差很大,可见其肌肉含量。 他哈哈一笑,掩饰羡慕,再次捏了捏顾锦城的胳膊,“肌肉含量挺高啊,练的不错。” 顾锦城略微歪头,俊美无双的脸上闪过疑惑。 鸡肉? 师尊是在说他吃了很多鸡吗? 可是这几日他们四人同吃同住,从来没吃鸡肉。 “我不是鸡,为什么会有鸡肉?”顾锦城诧异道。 “噗!”林苍术险些将口水喷出去,“不是,我不是说你是鸡,月几肌,大概意思是,你的胳膊壮硕,没有赘肉。” 顾锦城了然点头,默默记在心里,将话题引了回去。“看来我们又白来一趟。” 林苍术看着禁咒半晌也未说话。 突然,他的眼光一亮,“那倒未必。” 那条透明的小鱼在淤泥中拱来拱去,沾染了淤泥导致透明的身体变得格外清晰,直到触碰到了禁咒… 禁咒的光芒愈来愈亮,逐渐将二人的脸庞照明。 林苍术瞪大了眼睛看着河底的淤泥渐渐有了反应,水底出现漩涡,越来越大,逐渐变成水龙卷。 无论是河底还是河面,风况变大,似乎形成了某种声音,令人心生敬畏。 “抓紧我!”他连忙攥紧顾锦城的胳膊,防止二人被河底的水龙卷卷走。 整片区域仿佛地面震动,二人宛如拔地而起的大树上,两只渺小的蚂蚁。 一道白光突然出现,向上延 伸而去。顾锦城顺着光芒看去,头顶瞬间出现一栋宏伟的建筑。“出现了!” “快上去!”林苍术喊道。 腰间的传音符闪了闪,林苍术并未看到,只觉得腰间被灼得痛,手肘下意识一挥,传音符被接起。 二人奋起直追,而那栋建筑发出的光芒淡了起来,逐渐消失! 腰间传来岑沽仙尊的声音,他的声音极淡,分不清喜怒,他说:“你去罗曼河了?” 河底水浪翻涌的声音,清晰的传入符内,林苍术一愣,迅速说道:“抱歉师尊!”用尽最后一丝空隙将传音符按灭。 就在紧要关头的最后一秒,二人在河底成功进入建筑底部,一瞬间消失不见… …… 白。 周围一片白光。 林苍术微眯起双眼,从漆黑的河底瞬间转换成耀眼的白光,令他一时间睁不开眼。 手掌还紧紧攥着顾锦城的大手,整个人趴在顾锦城的怀里,哪怕是汹涌的水龙卷也没有将两人分开。 林苍术缓了口气,幸好,不然在这种地方遗失了同伴便是最惨的情况。 “醒醒,醒醒。”林苍术想从他身上爬起来,手却被攥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眼尖的发现顾锦城的长发上似乎颜色不对。 轻轻在指肚捻去,鲜红色的血液充满指间! 林苍术手指颤抖不止,朝着顾锦城的头下摸去,并没有血液,这才长舒口气。 幸好没伤到大脑。 血液似乎是从肩膀流出,林苍术只有一个胳膊能动,费力扯开顾锦城的外袍,没了外袍的格挡,腰间洁白的里衣被红色染了大片,后背腰间的血迹斑斑。 指间化作木灵,停在伤口处。林苍术轻轻一吹,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双手在里衣上方一扶,沾染了血污的里衣瞬间洁净如初。做完这一切,林苍术突觉脑中一疼,翻身从顾锦城身上下去,躺在地面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使用枯木逢春的次数数不胜数。原先缺失神魂,一旦灵力操作不当便是晕倒。自从神魂完整以后,他能感觉到,使用枯木逢春的次数多了,神魂变得愈发刺痛,带动着大脑。 看来以后要少使用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锦城转醒,他喃喃道:“师尊…”身旁传来林苍术的回应,“我在。” 顾锦城察觉到手还攥着林苍术的手,松开后二人坐了起来 。“我们这是到了?” “对。”一动不动躺了许久,身体有些发麻。林苍术站了起身,“可还觉得哪里疼?” 顾锦城走了几步,道:“没有。” “那便好…”林苍术的声音变得怔愣,甚至语气中夹杂着赞叹,顾锦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座通体白色的巨大宏伟建筑出现在眼前,建筑上方和部分区域似乎有类似于玻璃的材质,仿佛冒着亮闪闪的白光。 建筑整体的白色并不是普通的白色,仿佛不是人间能有的白,而是真正纯净到了极点的发着光的白。 不知是哪里冒过来的风,垂下的物件敲在类似玻璃的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银铃阵阵。 “真美啊…”林苍术喃喃道。 这是他前世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有些像欧洲皇室古典建筑,却又比那高级的多! 不似人间凡品,恰似神明之星。 林苍术上前抚摸着墙壁,却隔空打了个颤抖,一股强大的神魂气息从指间瞬间蔓延致全身! “师尊!”顾锦城拧着眉大步走了过来,紧紧握着他的手。 林苍术转头看向他,将手收了回去,眼底的呆滞瞬间不见,“怎么了?” 没有忽视掉那一闪而过的呆滞,顾锦城神色一凛:“这里似乎很邪。” “怎么会,这里明明充满着光明的气息。” 顾锦城试探性问道:“师尊,你刚刚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 “我们进去看看。”顾锦城道。 千方百计寻到了入口,既然暂时寻不到出去的办法,那就只能进入这栋建筑。 林苍术欲将大门推开,顾锦城拦住了他。衣袖一挥,狂风将大门吹开。“这里的墙有古怪,里面的东西千万别碰。” 待林苍术点头,顾锦城率先走了进去。 水底建筑的内部颜色与外面一致,身后传来“扑通”巨响,大门应声关上。 有风从四面吹来,却丝毫不令人感觉到寒冷。 就在二人再次抬步,场景一瞬间转换,仿佛置身于虚无缥缈的无限地域。 林苍术与顾锦城相视一看,正欲向前几步,几道人影出现在眼前,定睛一看,是三位身材婀娜的女子。 林苍术道:“你好,请问…” 女子们面容严肃朝着他们越走越近,视线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直到恍若无人地从他们身上直直穿过。 林苍术:“!”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她们是鬼?! 第六十九章 坦诚相待 林苍术与顾锦城面面相觑,气氛凝滞住。 突然,场景一瞬间转换,宫墙立起,凭空而来。无数条道路突然冒出,万丈宫宇拔地而起,排山倒海,直到一栋富丽堂皇的宫殿拦在二人面前。 此等壮观的景象,特别像电影里面斥巨资十几亿人民币打造的科幻电影。 他们所处宫殿最靠边,极其偏僻的位置,站在宫殿和一道宫墙的空隙里。 林苍术嘴角一抽,突觉他们二人像是在听墙角,尤其是殿内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你觉得?我不要你觉得!” “…” 林苍术静默,突然觉得有被霸气到。 “那是一条人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如果你觉得十几万人比不过他一人,那我无话可说。” 是两个男子在争论些什么,一道声音怒气冲冲,夹杂着数不尽的指认。而另一道声音平淡,听不清楚情绪。 林苍术与顾锦城对视一眼,殿内的谈话明显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不,这只是你的猜想。” 另一个语气平淡的男子叹了口气,“你了解我,我不是口说无凭的那种人。” 那道数不尽怒气的声音的主人静默半晌,语气突然平淡下来,他说:“那你就拿出证据。” “我拿出证据的时候,一切就晚了,魔族的命数已定…” 听到魔族二字,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顾锦城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噤声,林苍术却摇头表示无事。 魔族的命数已定? 难不成此时的魔族并没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常听闻故宫雨夜打雷,墙壁上有一种特殊的材质,能将百年前发生的事,以投影的模式再次播放。 难不成与之同理?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可既然他都能穿越到异世界修仙,这般想着,倒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思绪百转千回只有一瞬间,大殿里传来一声怒斥:“谁!” 林苍术心中咯噔一声,与顾锦城对视一眼后四处张望。 许是有其他人同他们一样偷听墙角。 周围不见有人出来,二人屏气凝神。 突然,大殿的门被人推开,两个男子走了出来,一位身着雍容华贵的黄衣,容貌恰似寒光遇骄阳,耀眼的同时不缺华贵。而另一位华丽蓝衣,如同清澈水底之碧波,嘴角平淡,明明是慈像的面容,气质却带着刻意隐藏起来的肃 杀之气。 他们周身的气质皆是人中龙凤,超凡绝伦。眸子望去正前方,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知晓了这是曾发生过的幻境,林苍术胆子大了起来,与顾锦城旁若无人地聊起来,“灵识绕了一圈,周围根本没别人。” 顾锦城点头,后突然问道:“会不会说的就是我们?” “怎么可能,先暂时不说这是曾经发生过的,就单看这俩人的眼神,就知道没发现我们。”林苍术越说越来劲儿,从头到脚扫了他们几眼,“你看这俩人,白日里将殿门关的紧紧的,指不定在讨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殿门外“大逆不道”的二人额角青筋跳了跳。 顾锦城了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低下头,贴在林苍术的耳边轻声道:“那为什么他们不回殿内,一直在门口站着?” 林苍术“啧”了一声,“我觉得是卡bug了,有延迟。” “那是什么意思?”顾锦城眼底闪过疑惑。 “幻境出问题了,拍一拍应该就能好。”说罢,林苍术走上前,想对待老式大头电视一样对待他们。 身着雍容华贵黄衣的男子额角青筋暴起,眸中含怒,怒斥道:“放肆!” 林苍术眼中闪过诧异,“你们能看到我们?” 顾锦城眉头一皱,人未动,身形一闪,挡在林苍术面前,那张极其高贵的眸中闪过杀意。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师尊讲话!” 黄衣男子眼中充斥鄙夷与不屑,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你想与本座打,还不够格。” “够不够格,试试才知道。” 大战一触即发,蓝衣男子长臂一伸,拦住黄衣男子,“厄神,莫要冲动。” 厄神冷哼道:“明神你怕什么,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 “注意你的言辞!”林苍术眸中充斥浓浓的不满,冷眼看着他。 他可以忍受别人对他冷言相斥,却不能忍受有人欺负他的徒弟。 “哼。” 林苍术脑中一闪,被他忽略掉的又重新想起。他看向满脸怒气与一脸平淡的二人,道:“你们是神?” 明神道:“没错。” 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他原以为那个禁咒的能力是将曾发生的一切再次如同电影般重演。 可面前那人实打实的怒气,与多次真实的对话,无一不在告诉他:他们来到曾经的神界了! “咱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把 脑袋摔坏了吗?”林苍术喃喃道。 顾锦城眼角一抽,“没有,师尊你的身体很健康。” 厄神与明神对视一眼,眼底的嫌弃不言而喻。 厄神朝他努眼睛,意思是:要不要以间谍罪将他们二人抓起来。 明神眼角一抽,并未理他,朝着林苍术说道:“你之前所说,“曾发生过的”是什么意思?” 林苍术心下立起警惕。 不得不心生警惕,若是被神界的人知晓他们二人来自千百万年后,会引起绝大的轰动不说,说不定会被当成智X抓起来。 况且,在联合他们之前所言,如若承认,明神接下来问的这个问题,一定与未来神界的下场有关。 而一旦他们知晓神界的灭亡,引起的轰动无异于自杀般的严重! 思绪万千转回,林苍术道:“本尊并未说过。” “那好,本座换个问法。”明神周身一凉,气氛一瞬间凝固,“你们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处!” 林苍术调转周身灵力,时刻防备着明神的突然袭击。 就在这气氛凝滞时,一道欢快阳光的声音响起:“哎呀,今天你们这怎么如此热闹。”一位相貌昳丽,身着骚粉外袍的男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对同样容貌娇媚的女子。 林苍术瞧着那些女子的穿着,与曾从他们身体传过去的“女鬼”一模一样。 厄神冷哼道:“怎么哪都有你。” 梦神“哥俩好”地把胳膊搭在厄神身上,笑嘻嘻地道:“厄神,昨晚做了个好梦没有?” 将肩膀上的胳膊推了下去,厄神眼珠一抬道:“托你的福,一夜无眠。” 梦神朝明神点了个头,对于这个行事果断,杀伐决断的明神,给足了恭敬。 挥挥手,让侍女退下,他踱步到林苍术面前,拱起鼻子嗅了嗅,顾锦城眼中闪过不满,欲将他推开,梦神却先一步后退:“安啦安啦。”随后,鼻子朝着顾锦城嗅去。 顾锦城身形欲闪,林苍术一把攥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动。 梦神退后几步,婉言一笑,朝着明神道:“没闻到他们身上的恶意,取消警戒吧。”明神审视着二人,半晌,点了点头。 “狗鼻子。”厄神的语气十分恶劣,梦神露出一抹浅笑,并未置气。 高墙外,传进院中一阵浩荡的声音,蓄势待发候令的侍卫们迅速离开。 明神道:“既然你们不是细 作,也并无恶意,来者便是客,来人。”长臂一抬,手掌轻声拍了两声。 五名身着白衣的侍女垂着头踱步过来,打头是一位身着暗紫色长衫的侍女,一看便是品阶比其他人高。 暗紫色长衫的侍女恭敬地低着头,“您有何吩咐。” “将二位尊贵的客人带下去,寻两间上好的客房,万不可懈怠。” “是。二位贵客请随我来。” 顾锦城与林苍术对视一眼,在收到林苍术点头示意后,二人跟在侍女身后离开了此地。 待二人离开了视线,走远了之后,厄神眸中的不满之意溢于言表,“你真的信他们?” 明神走进殿内,二人跟在其后,坐在桌前,三杯空着的茶盏仿佛知晓人数,茶水凭空出现在茶杯里。手臂伸起,示意二人坐下。 “他们的身份还有待考察。” 梦神道:“您这是不信我?” “非也。”明神将茶杯放下,“特殊时期。” “您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明神并未多言,厄神瞪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叹息中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他的声音轻了下来,仿佛虚无缥缈的尘埃。 “希望是假的吧,可惜…” 明神再次拿起如同无限续杯的茶盏,决然的表情瞬间让他们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与真实性。 厄神与梦神面面相觑。 “我明白了…” …… “就是这间,您的房间在这里。”侍女低垂着头,面朝顾锦城,五指并拢恭敬地指向面前的房屋,随后将转过去,朝着林苍术说道:“您随我来。” 林苍术道:“不必麻烦,我们一间房就可。”顾锦城眼中闪过诧异,林苍术示意他别讲话。 “这…”侍女迟疑道,面露为难。 “既然我们是你家主子的尊贵的客人,这点小事都满足不了?” “那…我就先退下了,您二位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好。” 林苍术拽着顾锦城走进房间,顾锦城道:“师尊,这…” 林苍术走进屋内环顾四周,屋内的摆件与装饰皆非凡品,无一不彰显着客人的尊贵与重要。 只可惜看似尊贵之下,还隐藏着浓浓的防备。 屋外传来声响,顾锦城应声看去,林苍术还坐在桌前给自己倒着茶。 顾锦城欲把门打开查看,林苍术道:“不必看了,侍卫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了。他们暂时还不完全信任我们,情理 之中。” 任谁突然出现,躲在墙根底下偷听墙角,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好人。 而他们偷听到的信息,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 联合神界未来的状况,明神要牺牲掉一个无辜的人,来换取神界的安然无恙。 可神界一直未受到大的重创,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神界毁灭。 他打了个响指,将他们周围设置了结界,防止讨论声被门外的侍卫听去。 林苍术道:“之前明神提到过魔族吧。”顾锦城想了想,点头说:“明神提到魔族命数已尽。” 林苍术暗咒一声,若是自己没打断他们谈话,线索一定更多。 “我总觉得,神界的灭亡与魔族有关。” 顾锦城不语,屋内一时间陷入了默契的沉默,半晌,他沉吟道:“人界八卦讲究相生相克,万物皆相融,世间万物皆讲制约之道。人鬼、仙妖、神魔。” 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而明神所言魔族已进入倒数,神界失了制衡,便要随之殉葬!” “没错。”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大门随之被推开,明神走了进来。“很不公平吧。” 林苍术站了起身,看了眼自己设置的结界,结界并没有失效,视线停留在桌上一处摆件时,眼角狠狠一抽。 明神浅浅一笑,神色中尽是运筹帷幄,道:“抱歉,你也应该理解。” 林苍术点头。 没错,我理解,但是不支持。 “的确向这位小兄弟所言,魔界的命数已尽,而他们还没有丝毫的准备,并对此事一无所知。” 顾锦城问道:“为什么不告知他们,神界可以与魔族共同相商。” 明神摇了摇头,“他们的命数已尽,天道下的决策没有人能撼动。” 林苍术道:“那神界呢?你们有那么大的信心可以对抗天道?” “至少自保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你的决策就是牺牲一个神界的人,来换取一群人的生存。”林苍术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看来你们都听到了。”明神丝毫没有觉得廉耻,“天道不是那么好糊弄,存活下来的神界平民必须终生不能出现在世上,只能生存在我与众神合力打造的归神界。”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失败了…” 明神定定着看着他们二人,语气平淡:“看来你们很熟悉现下神界的状况,我既已尽数告知,二位可否坦诚相待?” 第七十章 通天石的作用 林苍术嘴角勾起,道:“非是你坦诚相待,尽数是我们猜出来。” “即是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 “你来这一趟,恐怕不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事罢!” 明神狭长的眸子一眯,道:“你很聪明。” 林苍术眼角一抽,最厌恶他这幅牛逼轰轰说他聪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若是有求于我们,那便拿出点态度。” “非也,本座并非是来求你们。” 林苍术笑容收敛,定定地看着他。 明神道:“传说世界尽头有一枚知天命的上古神石,可通晓古今,通俗来说,便是能通过这枚通天石知晓天道的真正想法。我需要你们将这块通天石带回。”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顾锦城神色一凝,目光沉炽。 “那本座便会以魔族细作而逮捕你们,择日问刑。” 林苍术外袍一挥,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看来我们是没选择了。” 明神叹气,数不尽的遗憾夹杂其中,他说:“众神活得够久,神界陨落,苦的便是千万百姓。说到底神界是受了魔族的牵连,若是你们此行可扭转乾坤,你们二位便是神界最勇敢、最尊贵的客人。” 顾锦城道:“那魔族呢,还有你准备牺牲的孩子,他们一样无辜。” 明神目光一冷,眸中充斥着恨意。 “魔族恶根顽劣,就连七八百岁的孩子也能上街行凶,此等顽种,死不足惜。至于那个孩子…”明神眼底的恨意消失不见,转而替代成满满的可惜。“如果你们站在我的位置上思考,会不会抛弃一个人,而拯救千千万万的人?” 不知为何,林苍术觉得明神表情转换的太快,有一种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可仔细一看,又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真的由内而外的情感流露,还是演技飙升。 “好,我们答应你。”林苍术道。顾锦城瞳孔收缩:“师尊…” 林苍术摆摆手:“我们没得选,不是吗?” 明神道:“这是你们决定的最明智的选择。”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明神大手一挥,桌上的窃听摆件瞬间消失。“既然我们意见统一,那便是同伴了,明日摆宴,替你们二位践行。” “好。” …… 第二日一早,宫殿里里外外都布满着灵乐之声,丝丝悦耳。 林苍术与顾锦城早早被请到了摆宴的地方,正 坐在上位,矮桌前喝酒。 中央的平台,云雾缭绕,六七名身材姣好的舞姬,正翩翩起舞。舞蹈的动作皆高贵到了极点,无疑是彰显出神界的华丽与高贵。 明神还没到,只有梦神与厄神接待他们。林苍术默默用目光将周围扫了个遍,直到梦神与他讲话,他的声音依旧阳光满满,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林苍术笑了笑:“本尊名叫林苍术。”用手指了指坐在下方的顾锦城,“那是本尊徒弟,名叫顾锦城。” 梦神“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贵徒灵根极好,面容似有神像。” “哦?”林苍术提起兴趣,“你这意思,小徒往后有成神之像?” 梦神将食指轻轻竖在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天机不可泄露。”林苍术同样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将头转了过去。 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顾锦城,依旧是神情自若。 宴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本座来晚了,尊贵的二位客人见谅。” 众人皆站了起来,林苍术道:“怎会,明神设宴宴请我师徒二人,是我们无上的荣耀。”林苍术笑意盈盈。 是你无上的荣耀。 没听到林苍术心里话的明神,大步走到了主位,“客人不责怪便好。” 梦神与厄神对他点头示意,明神回之,转过头朝着众人说:“诸位请坐。”随后抬起高贵的头颅,示意侍女,“可以上菜了。” 舞姬行礼后缓缓退下,十几名手捧餐盘的俊男俊女踱步上前,将鲜美的菜品放在各个位置。 顾锦城低垂眼帘瞧着面前的酒盏,直到一名不怕死的用手指轻勾他的手背。 神情一凛,抬手就要拍向那人,却听到那人低声唤他:“阿城…”顾锦城一愣,抬头看去,齐南云身着侍菜服,背对着众神冲他直眨眼睛。 顾锦城嘴角一抽,扫了眼正与众神谈论的师尊,无人注意他们,薄唇微张,不出声做口型:“你怎么在这?夏常呢?” 齐南云头一偏,顾锦城顺着他偏头的方向看去,夏常正站在隔壁桌子后面,神情自若的布菜。 “等宴会结束。”顾锦城道。齐南云将手里的餐盘放下,耽误不了太久,迅速退了下去。 …… 宴会结束,已经是下午。林苍术拖着疲惫的身体与顾锦城回到殿内,因他们与众神达成了共识,明神将眼线收回,而林 苍术也将殿内里里外外用灵识扫了一遍,并没有窃听符。 为安全起见,顾锦城还是在周围设立了一圈结界。 “师尊,我在宴席上看到南云和夏常了。” 林苍术蹙眉道:“他们怎么进来的?”顾锦城摇头,“等夜深了他们会来寻我们。” “好。”林苍术褪去沾染了复杂饭菜味的外袍,从空间里拿出干净的衣衫,却发现无论怎么唤,空间都没有反应。 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 顾锦城凝神唤空间,却发现与林苍术一样,空间暂停,无论怎么运转灵力都无济于事。 “可能这里有抑制空间运转的存在。” 还未猜透,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 顾锦城走上前轻轻将门欠了个缝,看清楚来人后,齐南云与夏常迅速走了进来,将门关上。 齐南云朝着林苍术大步走了过去,眸中灼灼闪着光,“师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也太美了!” 林苍术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疲惫之气席卷而来。 “要不要与为师讨论一下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齐南云小心翼翼地望了眼顾锦城,顾锦城轻微点头,他这才说道:“我与夏常在岸边等待你们上岸,河底光芒大盛突然亮到发白,波浪翻涌。突然,一栋模糊的建筑从河底赫然出现,最神奇的是,我们看到建筑里面有两道人影,像极了您和阿城,来不及多想,我们就跳下去了…” 顾锦城走过去替林苍术捏肩,酸麻从肩膀传来,带来无尽的舒适,林苍术暗叹口气,道:“罢了,既然你们安全的来了,我也不能再责怪你们。” 见师尊没有责怪自己,齐南云笑意重新爬上俊脸:“这里的人都好奇怪,我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见林苍术疲惫不已,顾锦城替他解释道:“如果我和师尊没猜错,那道禁咒可以将人带回过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跟神族对话的原因。” “神…神族?!”齐南云惊讶不已。 “没错。” “我的天…” 夏常低垂的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 顾锦城道:“明神要求我们明日出发寻取通天石。” “通天石?” “没错,我与师尊猜测,通天石可通晓古今,明神必须得到这块石头,一定是有很强大的力量能挽回神界。” 齐南云沉吟道:“曾发生的事能轻易改变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当年的神界也曾努力过试图改变命运,可结局我们都知道…” 林苍术道:“神族的意思是放任魔族不管,如果当年也是这样,我猜测,无论怎么扭转乾坤都无济于事。” “您是想连魔族一起救?”顾锦城眼底闪过反对。“不可,与天道对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神界逆天改命,损的是他们的命格,您若是插手,指不定会带来很多不可抗力。” “那神界我们不是一样得插手?” “那不一样,我们只是在其中填补了一点空隙,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齐南云看着二人争论,眼睛眨了眨,酷似阿波罗的脸庞上神色交错,他说:“师尊,我觉得阿城说的对…” 夏常一直绝口不言,低垂着脑袋,没人注意到他。 林苍术阖眼道:“不管怎样,明天先将通天石带回来。” 试图逆天改命,是修仙者一大忌,既然他们被卷了进来,哪怕所做的无济于事,能见证历史的时刻,可算是不负此行。 “好。”顾锦城长叹口气,心里清楚林苍术并没有放弃心中所想, 他只能时刻跟在师尊身后,无论师尊做下何等大事,他依旧可以替师尊留下一条可退的后路! 在讨论好明天行程后,齐南云与夏常先行离开。等明日出发以后,再想办法碰面。 …… 翌日清晨,林苍术与顾锦城拿着明神所赠之物,离开了神宫,朝着世界尽头而去。 齐南云与夏常早早侯在神宫十里外,四人汇合后,再次踏上征途, 顾锦城将手中的布抻开,“是地图。”将地图递给林苍术。 接过地图,林苍术仔细查看。地图被展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灵光从地图上弹到空中,灵光逐渐聚合成文字,杂七杂八的文字与他平日里见过的相差甚多。 林苍术:“…”谁能看到古文字请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秒钟,地图里传出明神的声音,林苍术舒了口气,幸好。 “打开灵袋,可传送进通天石附近二十里。” 林苍术眸光一亮,这地图真是好,文字系统,语音系统,甚至还有传送系统! 准确到二十里,虽然不算近,倒是比让他们如同没头苍蝇强。 妙哉。 将灵袋扯开,一道光束从中亮起,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场景转换,不知过了多久,旋转停了下来。 林苍术大步走去,随手将地图扔在地上,两手撑地,跪在地上干呕半天。 “师尊…”顾锦城走了过来。 林苍术头未动,手却一抬,将他制止在原地。 “我,我没事。” “呕——”那边传来清晰的呕吐声,听到这声,林苍术胃中翻来覆去,又干呕了起来。 夏常撑着小手,比林苍术晕的严重,哇啦吐了一地。 齐南云朝着顾锦城走了过来,略微有些干呕,“阿城,这玩意谁研究的呢?” 被随手一扔的地图里,传来明神如同机器般的声音:“传送阵只可供两人同行,超载可导致运作不稳定。” 林苍术干呕着什么也没吐出来,只一肚子酸水。 在心底暗骂为什么不早说,就放马后炮厉害。 顾锦城蹲下身,轻微地拍着林苍术的后背,见他好些了,从布包中拿出水递给他。 “师尊簌簌嘴。” “好…” 林苍术大口往嘴里倒,咕噜咕噜吐了出去,又喝了好几口,这才觉得翻涌的肠胃缓过了点劲儿。 他看向同样遭罪的夏常,还未等他开口嘱咐,齐南云就端着水杯递给夏常。 他看着顾锦城,“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顾锦城点头,在心底默默承认。 有,心疼。 心疼师尊吐的如此难受。 不知他心中所想的林苍术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小子,你可以当飞行员了。” 顾锦城眼底闪过疑惑,还未等他发问,林苍术就爬了起来,见夏常也无碍了,说道:“出发吧。” 四人调整好身体状况再次出发,地图再也没传出声音,林苍术料想没用了,就将地图圈好放入布包里。 没有空间了,一切都得人来背着。 所幸他们是修仙之人,不会觉得沉或者耽误事。 走了整整一天,天色也见暗。齐南云道:“我们寻一处地方休息休息吧,夏常有些累了。” 林苍术道:“好。再往前走走,方才路过制高点的时候,远处有强烈的光芒,应该是有人家。” “好!” 有了目标后,行进的速度就快了。天色暗到彻底,不远处的光芒更甚。 顾锦城略微拧着眉,道:“我觉得前面村庄似乎有些不对。” “什么?” “像是起了大火。” 林苍术知晓顾锦城本身就对火敏感,仔细一看,似乎真如同他所言,与百姓家的灯火通明,万家灯火相差甚多。 四人面面相觑。 第七十一章 出发点是好的,但你别出发 坏了! 这哪是万家灯火。 这分明是大火将村庄点燃了! 四人来不及多想,冲着火光四溢蔓延至天空的村庄而去! 房屋在烈火中燃烧,热气腾腾,烤炙脸颊。林苍术用灵识扫便屋内,屋子的主人不知是早已遇难,还是幸运的逃了出去。 诡异的是,整个村子半丝人气都没有,好似一座空城。 烈火烤柴发出“噼啪”的声响,除此之外,村子里一片寂静。 “我们,来晚了?”齐南云喃喃道。“所有人无一幸免?” 话音刚落,南面的石房墙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林苍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人屏声息气缓步朝着石房走去。 声音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林苍术看见一个小孩子正背朝着他们,蹲在地上,胳膊不知道做些什么动作。 是幸存下来的村民! 他迟疑道:“小朋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浑身一顿,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嘴里的咀嚼也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看向四人。 ! 只见此人面上、口中鲜血淋漓,依稀可见有一根惨白的手指含在唇上,残破的手指边缘血肉模糊。 一双眼睛猩红着,本是呆愣的表情,见到他们后突然勾起嘴角,口里的手指随着他的表情“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嘿嘿…” “新鲜的食物…” 林苍术险些再次呕出来,恐惧之下是极端的怒气,抬手凝聚灵力,一巴掌就朝他拍了过去。 “慢着!”顾锦城手掌聚气,朝着林苍术发出的灵力而去,将杀招化解。 “你做什么?”林苍术语气颇有些不满。 “弟子有话要问。”顾锦城身形未动,一瞬间便出现在那人身前,长臂一抬,轻而易举锁住了那人的脖子,将他往上一抬,脚跟离了地! “唔咳咳!”那人被紧紧锁住呼吸不畅。 还未等他开口质问,那人就恶狠狠地威胁道:“放开我!魔主大人会杀了你!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夏常的眸子里闪过诧异,旋即转瞬即逝。 见他不为所动,继续威胁道:“十里外的村子有我的同伴,他们发现我不在了,一定会搜查到你们身上!” 顾锦城眯眼,不再听他愚蠢的放狠话,手指紧扣,只听“咔嗒”一声,手中的脖子被他轻易扭断。 头颅如同破布娃娃瞬间歪倒下去,顾锦城将他随手丢到一旁。 林苍术道:“ 快走!前面的村子也遭殃了!”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之后,尸体逐渐变成一个布缝制的粗劣人形娃娃,娃娃身上还沾染着血迹,周身的魔气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们赶到的时候,火焰燃烧之下,还遗留着一大片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晚了,彻底来不及了。 偌大的村庄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四人静默地看着破败的村庄,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油然而生。 齐南云握紧拳头,肌肉随之紧绷,他奋起一脚将大石踢碎,大石应声碎成石渣。 “该死的魔族!” 林苍术阖上眼,“走吧,去找通天石。” 他还没忘记此行的任务,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愤恨也改变不了。 死去的人无法复活。 离开了村子,已经距离通天石二十公里的圈子很远了,兜兜转转终于进了圈子。 从天黑走到天亮,四人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事物,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魔族士兵。 夏常累到直接趴在齐南云的背上睡了过去,三人继续赶路。 顾锦城跟在林苍术的身后,突然,他发现林苍术身后的背包在闪着光,十分的急促。 能发光的东西只有一样。 “师尊,地图在发光。” 林苍术将背包拿在身前,把地图掏了出来。地图在闪着光,却没有任何文字或者语音提示。 他不断调转着方向,突然,地图更加急促的闪着光。 “应该是这个方向。” 顾锦城看向北方,“那里是悬崖。” “也许在悬崖下面。” 三人来到悬崖前,俯身往下望去,能看见崖下的绿植翠树。 林苍术道:“保护好夏常,我们跳下去。” “是。”齐南云紧了紧双臂,往上一颠。夏常双手依旧搂住他的脖子,睡得正香。 林苍术率先跳了下去,顾锦城跟随其后。下坠的速度极快,风似乎有了声音,在耳边狂风大作。 四人稳稳落了下来,环顾四周。而林苍术手中的地图却停了下来。 “这什么意思?”他拍了拍地图,依旧是没有显示。就在他以为是地图坏了,顾锦城的声音从石壁里传来。 “这里有条路。” 林苍术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凸出来和凹进去的石壁形成一个错觉差,如果不是靠近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路随着延伸的石壁摸索着,前进的步伐有些慢,狭窄的两侧石壁空气有些稀缺,走了许久,面前豁然开 朗。 一面巨大的石洞赫然出现,走了进去,林苍术打了个冷颤,洞里比外面冷了最起码五到六度。 如果是夏天来,一定是不错的选择。 在往前走,宽阔的石路变成了水路。两侧虽然有石头,却不能让人在上行走。 “看来我们需要制作个船。”林苍术叹气。 “好。”顾锦城道。“去外面寻一些粗壮的树枝。” 齐南云道:“就算寻到了应该怎么运进来?” 林苍术沉吟道:“这样吧,我们先出去,将船做好后,使用物体缩小术,变成拇指大小再带进来。” 顾锦城眸光一亮,“是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一行人折返回去。寻树桩,编藤条,折腾了半天,终于将一艘小船做好。 林苍术感叹没有空间的日子真的好难熬。 小船被缩小后,像极了小朋友的玩具。一行人重新回到巨大山洞,将船恢复大小后,放入水中。 山洞里骤降的温度令夏常醒了过来,身上虽然披着大花皮毛所化的外袍,可以轻易抵御寒冷,可他稚嫩的脸蛋并没有防护措施。正缩在小船中间,双手抱膝。 灵力驱动着小船行驶,越往山洞内部行进,温度差就越大。 山洞里漆黑一片,空间也不能用。顾锦城想了个办法,小船上还有多余的树枝,用布简单的绑了一下,手持长树枝,一道火灵打在树枝粗壮的一头,照明的事算是解决了。 火光一亮,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大片大片的形态各异的钟乳石垂钓在头顶巨大的石壁上。钟乳石形成各式各样的动作,有如来讲经,猴子捞月、人参娃、凤尾石。 林苍术被眼前的一切惊叹到,喃喃道:“钟乳石…” 山洞尽头不知多长,这一路钟流毓秀的钟乳石数不胜数,他下意识行船速度慢了下来。 “太神奇了。” 水路行进转角处,船身拐了进去,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林苍术操动灵力,船身迅速避开,回身再次看去,他轻声道:“这块钟乳石少说得有百万年!”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叹不已。 怪不得此处能生出通天石,通天石与世界同寿,与万物共生。 …… 水路即将到了尽头,尽头出现一块平整的大石,与地图上描绘的甚是相似。 与天地同寿的通天石似乎与正常大石相差无几。 林苍术飞身上前,伸出手指,欲将它包裹在包袱 上,就在最后一步任务完成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一道黑影从通天石里飞了出来,逐渐化作人形。 那道人形全身被包裹在黑暗里,无人能看见他的身体,甚至表情都是黑色,仿佛与黑暗早已融入一体。 “尔等胆敢觊觎通天石!”此人怒斥道。 林苍术:“!” 大概没什么比从石头里蹦出来个五官乃至全身乌漆墨黑的人,怒斥他别偷石头更令人震惊。 随即他反应过来,恭敬地抬手行礼,“神人勿怪,在下来寻通天石,是有重要的事要问。” 顾锦城手持燃烧的树枝站在船头,警惕着此人。 神人没有五官,让人分辨不出神色,半晌他沉声道:“尔等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此句话他用的是陈诉的语气,林苍术等人震惊,旋即态度立马恭维。 “神人不愧是神人,有通晓古今之威,望神人高抬贵手,借通天石一用。” 神人的语气平淡如水:“你们改变不了命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神人…”林苍术还未讲完,便被他打断,“莫要再做无用功。” 眼看他油盐不进,林苍术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好动手抢了! 先下手为强! 他拎着手中的包袱朝着通天石扔去,却被神人察觉到一把打开,顾锦城迅速跳起接住包袱,再次扔向通天石! 神人似乎被惹怒,掌中凝聚一道灵力欲将包袱击碎,林苍术迅速拦住,通天石被包袱笼罩住,瞬间化作手掌大小,被包袱收在其中。 顾锦城随手朝着齐南云一扔:“先走!” 神人怒火中烧,守护了通天石上亿年,没有人敢撒野在他身上! 一掌推开林苍术,又一掌拍在他身上! “噗!” 夹杂着数不尽怒气的一掌,令林苍术喷出一口鲜血,险些从空中摔落掉入水中。 “师尊!”顾锦城迅速接住林苍术,见他并无大碍,手臂一挥,一道夹杂着杀气的火灵冲向神人,似乎想将他彻底梵烬! “快走!”林苍术将喉间涌上来的血腥咽去,顾锦城迅速半抱着林苍术离开。 神人似乎恐惧火光,一掌将灵力挥开,火灵被拍在山洞上,巨大的钟乳石应声碎裂。 “噗通!” 神人愣愣地看着手,并没有迅速追了过去。 没了通天石,他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漆黑的人影逐渐消失。 如果有人在这寂静的山洞中,一定能听到他的喃喃 自语。 他说:“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这句话被水洞的冷风吹散,一如他逐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身影… …… “他没追过来?”林苍术在水洞上方飞着,躲避着钟乳石,半回头询问道。 顾锦城闷声嗯道,手指却搭在他的手腕上。 齐南云他们在悬崖上等着,二人迅速与齐南云会合。 “快走吧,离开这!” “师尊…”齐南云低声道。 林苍术见他不走,一直在周围磨蹭,迅速扫了眼齐南云的双手,本应该在他手里的包袱却不见了! “包袱呢?” “…方才在洞里,弟子发现空间可以打开了,想着放空间里能安全点,情急之下就放空间里了…” 林苍术尽量让语气平和:“所以呢?你现在这个意思是,别告诉我空间又打不开了。” “没、没错…”齐南云低着头,声音微弱到不可闻。 顾锦城转过头,又转过来,尽量压抑着怒气。 林苍术长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柔和道:“为师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先别出发。” “怎么办?若是回去后明神也没有办法。” “难不成你让我们再回水洞一趟?!”顾锦城道。 众人停留在崖上,林苍术思虑再三,说:“我们是得再回去一趟,南云说的对,明神也不一定有办法。” 顾锦城长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冷静分析道:“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他追出来,有极大的可能他出不了水洞。” “嗯,我们悄然回去,在水洞口附近试试,如果没效果,我们就迅速离开。”林苍术道。 齐南云道:“夏常就就在这吧,若是需要逃跑带着他不方便。” “不行,这里不安全。” 夏常乖巧地摇头,“仙尊没关系,您设个结界,我不出结界便没有人能伤的了我。” 的确不失一个办法。 林苍术沉吟道:“好。”大手一挥,一道透明的结界将夏常笼罩住,结界逐渐与周围山里融为一体。 “有危险不要出声,只要你不离开这个结界,便没有人能看到你。” “好。” 林苍术朝着顾锦城与齐南云点头,三人迅速朝着崖底飞去。 他们重新回到水洞口,悄然移动。照明用的木棍被顾锦城随手扔在石地,还燃着微弱的火光。 林苍术不能用灵识扫着水洞,因为一旦有修为高深的人在附近,轻易就能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第七十二章 水,我要水 水洞里寂静无声,仿佛一切都如初。林苍术朝齐南云点头,接收到师尊信号的齐南云深吸一口气,悄声往洞口挪步。 林苍术与顾锦城屏气凝神,时刻准备迎接黑影男的袭击。 他望着黝黑的洞内深处,心中暗自祈祷黑影男放弃追杀他们。 近了。 又近了。 齐南云刚一靠近水洞入口,腕口堵塞的灵力活跃起来。 有门! 他缓缓抬起手,眨眼一瞬间,包袱从空间之力显形! 林苍术眼角舒展,明显是松了口气。 “迅速离开!”他低声吩咐道。 三人穿过狭窄的过道,从崖底一跃而上。一眼便能看到夏常乖乖等在结界里不曾离开。 林苍术大手一挥,随意将结界抹去。 “快走,我们得赶快离开。” 顾锦城问道:“我们怎么走?” 林苍术环顾四周,不知哪个方向是回神宫的路,狠下心撇了眼地图。 “只能这样了!” 夏常:“…” 林苍术道:“准备好了吗?”喃喃道,在心底不断给自己打气。 这句话表面上询问别人,实际上是问自己! 加油,你可以的,不过是小小的晕车罢了! 夏常脸色发白,一张空白的脸上满是麻木。 四人的双手紧紧相连,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传送阵严重超载而导致只能传送俩人。 吸气,呼气。 林苍术猛地将手中的地图扔向半空中,法阵在空中不断旋转后定格,将四人笼罩其中。 他能明显感觉到视线眩晕,赶忙闭上眼睛却发现更加眩晕。 一时间不知该睁眼还是闭眼! 不适的感觉更甚,四人紧紧蹙着眉,共同在漩涡中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苍术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被传送回了神宫。 依旧是熟悉的宫殿,依旧是熟悉的墙角。 来不及吐槽,四人皆感觉到不适,扶墙的扶墙,干呕的干呕。 林苍术跪在地上,顾锦城轻轻顺着他的后背,低声道:“师尊你没事吧?” 林苍术摇了摇头,拼命咽着口水,欲将作呕之意压下。 “水,我要水!” 一道淡蓝人影缓步走了过来,倾身蹲了下去,将茶杯递给他。 林苍术顺着蓝色衣摆向上望去,明神的眼里略微闪过诧异与欲言又止,顾锦城接过茶盏,递到他的嘴边。 “咕嘟咕嘟…” 喝了一杯水,多少能将干呕的感觉往下压了压。 明神扫了眼还扶着墙面呕吐的另外二 人。 “林仙尊,这是?” 林苍术勉强倚着顾锦城站了起来,腿脚还有些发软。 言简意赅道:“小徒齐南云,那个孩子叫夏常。” 明神倒是没有刨根问底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轻轻拍了拍手,二位侍女踱步走了过来,恭敬地将手里盘子上的漱口杯递给齐南云与夏常,又替顾锦城倒了一杯。 “多谢。” 二位侍女淡淡一笑,道:“三位客气。” “进殿吧。”明神道。 那杯茶水似乎有特殊的功效,喝上一口身心皆舒畅,作呕的感觉瞬间消失,林苍术顿时觉得好多了。 “请坐。” 林苍术坐在了曾经明神与厄神激烈讨论的座位上。 他身后背着的布包能明显看出鼓囊出一块。 “看样子你们已经拿到通天石了。” “没错。”林苍术道。 明神的眼底闪过微光,待那块可通往古今的通天石出现在眼前,心中可谓是震惊不已。 他的双手贴在石头上,喃喃道:“原来这就是通天石…” 林苍术眯眼道:“那我们四个?” 明神收回黏在通天石上的视线,眼底的欣喜藏不住,“四位可自由在神宫行走,从今往后便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 林苍术回到房内,用神智感知,附近甚至一里外的眼睛已经离开,明神彻底将眼线拨走。 躺在床上不想动,精神紧张的一天结束,剩下的就是数不尽的疲惫。 夜深人静就容易多想。 昨日夜里经历的一切,那蹲在地上啃食村民身体的魔族畜生,以及畜生声称要替他报仇的为虎作伥的魔主大人。 这一天下来,魔族似乎真的十恶不赦,人面兽心。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 还有通天石,真的如同传说一样可通往古今,逆天改命? 这么逆天的存在,天道竟是允许通天石的存在。 种种谜团像无限符号团团环绕。 林苍术心烦,有时候心里的事压在一起,久而久之身体自己就学会调节。 去他球的! 想不透干脆就不想了! 睡觉! 一夜无梦。 …… 清晨里的神宫依旧是寂静无声,甚至鸟鸣声都没有。林苍术直接睡到自然醒,身体还很疲惫,大脑仿佛当机。 就在他醒来的一刹那,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林仙尊,您醒了?需要我们进来伺候您洗漱吗?” “嗯醒了,不用。”林苍术还想赖床,想了想还是认命,挣扎着从 床上爬了起来。 “吱嘎——” 门被侍女推开,林苍术透过屏风看见两名手捧干净衣物的侍女低着头走了进来,将衣物放在屏风外的小桌子上面。 侍女按耐不住眼神,透着轻薄的屏风,朝着屏风后望去,那位容貌俊美的仙尊披散着墨黑的长发似乎还趴在床榻上… 小脸一红,在心底暗骂自己,迅速将手里的衣物与洗漱用具放下,急促走了出去。 腿刚迈出去便后了悔,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迅速地躲开她,仿佛避之如猛兽。 林苍术坐了起来,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锦城,你来了?” 顾锦城面无表情扫了眼满脸通红的侍女,随后勾起嘴角长腿迈了进去。 “嗯是我。” 只一眼,侍女顿觉心中咯噔一跳,鸡皮疙瘩爬了一胳膊,恐惧在心底油然而生。 想抬腿就跑,身为猎物的错觉让她想要迅速离开,想起有事还没来得及说,逼着自己停在原地。 “二位仙尊,明神大人吩咐过,请林仙尊午后在明神宫一见。” 顾锦城的眼底分不清意味,沉声道:“只有师尊一个人吗?” “是…” “知道了,下去吧。” 这句话仿佛得到了赦免,侍女迅速低下头,行了礼后匆忙便离开。 闲杂人等离开,顾锦城将屏风桌子上的干净的衣物拿起来,走了过去,“弟子伺候师尊穿衣。” “不必。”这句话林苍术还未说出口,一抬头便看到顾锦城眼底的希翼。 叹了口气,顾锦城这孩子打小心思就敏感,若是拒绝了,想必他一整天都想的复杂。 林苍术摊开双臂,任由顾锦城替他更衣。 顾锦城精致的眸子里闪过惊喜,没料想师尊竟然真的答应了! 明神嘱咐的紧,侍女甚至将里衣都准备好,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平静的心绪蓦然激跳起来,他的额头略微沁出些汗。 若是要换里衣,师尊就必须赤身裸体… 轻微地深吸一口气,修长的双手伸向师尊腰间的衣带。 感受到腰间的触碰,林苍术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顾锦城罪恶的双手。 “你作甚?” 顾锦城的手一僵:“替您更衣。” 林苍术额角一抽,道:“不必,昨日夜里换的,直接穿外袍即可。” “好…” 顾锦城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确实深深松了口气。 幸好。 待外袍换上,衣物上有一股 清新肺腑的味道传入鼻腔,精神似乎焕发不少。 “好香。”顾锦城凑上去嗅了嗅,轻声道。 这股香气说不上什么味道,是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冷冽的味道却夹杂着温暖的气息。 林苍术眼底闪过笑意,顾锦城像只高贵的小狗,凑到他跟前嗅来嗅去,可爱极了。 “像个小狗。” 没忍住想揉了揉他的脑袋,顾锦城看明白他的动作,主动俯下身将脑袋递了过去。 “那也是师尊的小狗。” “走吧。” “去哪?” 林苍术撇了眼顾锦城的衣服,打趣道:“我都闻到你身上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了。”顾锦城眼底闪过笑意,轻声打趣道:“师尊才像个小狗。” “说话越来越没有正行。”林苍术并没有怪罪他的僭越,而是笑着敲了他的脑袋。 “弟子愿受师尊一切责罚。” “那就罚你做个红烧狮子头。” “一早就晓得您想吃,已经做好了。” …… 林苍术手臂横在身前,托着圆鼓的肚子,感受着吃饱喝足带来的全身心的满足。 已经临近正午,该去明神宫了。并不知道路该怎么走,林苍术在路边随意找了个站岗的侍卫。 还未等他开口,侍卫恭敬地说道:“请跟我来。”林苍术挑眉,跟随在他的身后。 明神宫殿巍峨耸立,远看悬浮在空中,近看却不是。两侧的雪白高墙一眼望不到头,地面的石砖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超乎他的想象。 从正门跨入,林苍术一眼便看到了有着莫名缘分的墙角,嘴角一抽,转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到了,您请进。”侍卫停在原地,毕恭毕敬请林苍术进殿。 那几日匆忙,要么就是神情紧张,没发现明神宫的宫殿上方,赫然写着“明圣宫”三个大字。书法得体优雅,可见提笔人的书写的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似乎哪里不对,林苍术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仔细思考。 ! 他竟然能看懂大殿上书写的字! 不止这三个字,甚至大门处,两侧书写的对联也是一样! 正是讶异的时候,大殿内传来声音:“怎么不进来?”林苍术走进殿内,明神正坐在主位等着他。 “请坐。” 林苍术坐了下去,茶盏凭空朝着他飞了过来,茶壶倾身将茶水倒下。不见明神的动作,茶水一瞬间自然温度下降,一直到合适饮用的温度才停 下。 林苍术接过饮下,茶香味浓,入口即化,是好茶。 明神看着他,眼里满是清澈,道:“方才惊讶什么?是意识到自己能看懂神文吗?” ! 林苍术饮茶的手一顿,温润的眼眸不自觉一眯,下颌线的轮廓硬了起来。 “看来你都知道了。” “没错,早在第一日,本座便猜测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看不懂神文也实属正常。” “所以你将本尊的两个徒弟安排入了酒席,然后贴心的准备了带语音的地图。”林苍术是个聪明人,种种事情的经过在心底捋一遍便能猜到个七八成。 林苍术的语气略微带着嘲讽,明神也不恼,反倒叹了口气。 “这便是神的悲哀与身不由己。”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林苍术是真好奇,修仙之人在千百万面前也不做少数,明神是通过什么察觉出来的? 明神叹气,林苍术反倒拧眉,今天明神似乎总是在叹气。 他说:“原先只是猜测而没有证据,真正确定,是通天石。” “通天石?” “没错,就是通天石。这块与天地同寿的石头,已经修炼出了仅次于天地的灵气,可知古今也不稀奇。” 林苍术眯眼,“明神大人唤本尊前来,只怕不是来给本尊科普的吧。” 科普? 明神眸中闪过疑惑,但也没多问,他稳声道:“林仙尊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本座是为了这神界有事相求。” “哦?” “本座虽不知神界往后的遭遇如何,可既然你来了,冥冥之中就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此话怎讲?” 明神抬臂轻轻一挥,一块周身充斥着充足的灵力的石头赫然出现。 “这是通天石?”林苍术眼底闪过诧异,这块石头昨日差的太多了,之前的石头周身尘土飞扬,灰蒙一片,哪里是如今这副灵力充沛的样子。 明神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通天石古往今来太久没使用过,便蒙了灰尘。” 突然使用,灵力遍布石体周围,带动着灵力,便焕然一新。 “众神皆知通天石可知晓六界古今天下事,却不知还可穿越时空改变曾经与未来。” 林苍术眼底闪过震撼,心下的感觉一时间来不及消化。就比如你一出生没有人告诉你大海的另一面有其他国家,其他人种。突然有一天,有个好心人告诉你世界上除了地球还有外星! 第七十三章 是个女孩定然美到极致 “你需要本尊做什么?” 明神摇头道:“本座若是直接要求你做任何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你也会抗拒。” “你倒是了解本尊。” “先陪本座看个电影?” 电影? 林苍术眯眼,半晌提起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那双眸子里暗潮涌动,寒气逼人。 扫了眼通天石,“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连他真正来自于何处都知道。 原先只信四分,现在是实打实的信。 明神果然有两把刷子,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想得到的信任。 “抱歉,我不过是想先试试通天石的作用。”明神提起歉意一笑,只不过落在林苍术眼里,嘲讽极了。 “说吧,到底要本尊做什么?” “别急,先看一段曾经发生过的事。” 不待林苍术讲话,一道夹杂着驱使力量的灵力在空中悬起,聚集后,一股脑涌进了通天石内。 随后爆发开,一段段画面传进在场人的脑中… …… 天色昏暗,一轮暗红色的明月悬挂在空中,空气里有一股肃杀的味道。神界的众神聚在一起,急促的议论声波荡起伏。 “怎么办?!神界的神民在以惊人的数量消失!” “有没有人能想想办法!” “明神!明神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坐在主位上的明神面无表情,稳如泰山。只有那紧攥着实木座椅把手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还有那紧紧蹙着的眉。 “安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大殿内的众神的讨论声皆停了下来,一双双充满着希翼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上位的神明。 “啊——” 一名侍女的尖叫声彻底响彻大殿,众神心中咯噔一跳,朝着侍女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刚安静下来的大殿再次陷入了恐慌。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刚才还在发问的一名德高望重的神,正已惊人的速度彻底消逝!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恐慌,比之更甚。他们不是在担心神明,而是担忧下一个轮到自己! “安静!安静下来!” 这一次众神陷入的恐慌一时间无法压抑,没有什么比死亡压在头上,知晓即将消逝更令人窒息。 林苍术不知道结局如何,“电影”到此刻戛然而止。 而神族的结局,他比谁都清楚。 明神的神色莫辨,哪怕是知晓了神族最后的结局也面不改色。 “这便是你那世界的神族结 局,可如今一切都没重演,而你既然来了,便是如今神族最大的希望。” 林苍术略微轻启薄唇,欲言又止。缓缓闭上眼睛,心里的纠结情绪溢于言表。 他真的可以逆天而行改变神族命数吗? 说实话,他不知道,也没有把握。 神族的百姓,无辜的神民… 可不试试怎么知道? 再睁眼时,林苍术的眼中带着莫名的坚定。再次发问,却没有以往的嘲讽:“你需要本尊做什么?” 明神的眼中闪过赞赏:“看样子你想通了。” “我需要一个准确的计划与对策。” “好。”明神道,“传闻,魔族有一件法器,可蒙蔽一切感知,通常用于魔主受封祭祀,而魔族少主不久之后便要举行祭祀,你可使用通天石传送过去,将法器带回。届时我会用法器带领众神归隐,从此不再出现。” “那魔族…” 明神叹息道:“魔族的灭亡源自他们内部战争,我们无法查收,而神族才是受到了牵连。” “本尊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发?” “待本座打点好一切准备,自然会联系你。” “好。” 从明圣宫离开,林苍术独自一人漫步在周围的宫殿,空气里沁人心扉的香气不断涌入肺腑,缓解了不少压力。 因他如今不同往常的身份,没有人会拦着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明神宫内的一处偏僻赏植园。此处的园艺设计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职业病犯了,往常脑海中不敢实现的设计,这个赏植园通通都有! 高到望不到尽头的柳树,枝叶倒垂进小溪,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花引来了无数的小精灵。 各种奇特的景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赏植园做不到。 林苍术一时间看花了眼。 就连延伸到围栏处的绿植滴在肩膀上都视若无睹。 不知各种绿植的脾性,所以不能进入,只能在外围的围栏处观赏。 这一点倒是可惜极了。 “吧嗒。” 不知何处传来了声音,林苍术以为自己幻听了。 “吧嗒。” 又一声。 林苍术看向身后的屋子,似乎是屋内传出来的。 “吧嗒。” 这下他确定了,声音的确是从屋子里传出来。他踱步缓慢的靠近,轻轻叩了几声门。 “有人吗?” 屋内的声响突然消失,林苍术在门外等了许久,就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阵急 促的敲门声从屋内传出来。 “叩叩叩!叩叩叩!” 林苍术正欲推门而入,眼角扫在门闩处,似乎有一道禁锢法咒,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轻微刺痛瞬间缩了回来。 难不成屋子里关押着猛兽? 不对啊,就算派猛兽看守赏植园也应该关在外面,锁在屋里算怎么回事? 敲门声停止了,林苍术清了清嗓:“这样吧,如果你能听懂我说话,就轻敲一声门。” “叩。” 林苍术眼中闪过惊喜,“你是人类吗,是的话敲两声。”为了防止是碰巧只敲了一声,林苍术便换了个。 “叩叩。” “你是犯了错被关起来的吗,是的话叩两声。”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那人像发了疯地用力叩门,直直吓了林苍术一跳。 “淡定,你冷静一下!”林苍术四处张望,生怕将守卫引了过来。 那人敲门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林苍术仿佛能听见屋内那人哽咽的声音。正欲说话,有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在跟谁讲话?” 林苍术心中咯噔一声,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样,迅速转回身查看,是明神。 “这里关着的是什么人?” 明神眼底闪过流光,黑曜的瞳孔中看不清意味,语气极淡:“不听话的人罢了。”在讲话中不知不觉将林苍术引远。 即将拐弯离开的时候,林苍术下意识向房间望去,随后便收回视线离开了。 …… 回到房间,一道修长笔直的人影坐在桌前,正是顾锦城。 他迅速走了过来,问道:“师尊去了好久,明神都与您说什么了?” 林苍术将淋了雨露的外袍褪下,换上一件干净舒适的外袍。 “他知道了神族的结局,希望我借助通天石的力量,回到魔族受封祭祀,取得法器,神族才能避过天道的眼睛,这样神族才不能灭亡。” 顾锦城蹙眉道:“他为什么不自己去。” “大概因为神族与魔族向来对抗的关系,最主要的一点应该是他看到了曾经的他带领着神族走向灭亡,知道了整盘死局,便希望我这枚棋子能把局面盘活。” “魔族极其危险,完成后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担心您被魔族记恨。” “没关系。”林苍术眨了眨眼睛,道:“届时我带着面具,不会有人记住我的脸,魔族不会轻易将法器交给我,一旦我抢到,立马就离 开,放心。” “弟子还是不放心,我随您一起去吧。”顾锦城眼底隐藏着满满的担忧与忧虑。 林苍术捏了捏顾锦城的结实有力的胳膊,道:“你若是去了受了伤,为师才是真的担忧。”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能再承担身边的人离去的痛苦了…” 顾锦城知道溥尊就如同一根刺一样,狠狠扎在师尊的心脏上。哪怕他们的身份是普通人无论如何到死也求不得,放不下。 而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很遥远,却也如同常人伴随己身。 凡人死亡陷入轮回,生生不息。修士死亡,没有特殊的机缘便是魂飞魄散,彻底消逝。 得到一些东西,就会失去重要的一样东西。 这便是天道。 极致的公平。 顾锦城闷声道:“您什么时候去?” “应该等魔族受封祭祀开始。” “哦…” 林苍术道:“南云和夏常呢?”替他理了理身后魔发,顾锦城转过身坐在床榻下方,任由师尊鼓捣他的长发。“南云勤奋劲儿上来,正打坐修炼,夏常吧…” “他怎么了?” “来了神宫就更嗜睡了,昨夜睡了整宿,到现在还在睡。” 林苍术蹙眉,眉目里满是担心。夏常是乌璇托付给他的孩子,若是这孩子哪里有一丁点不妥,便是辜负了乌璇对他的信任。 “就算是长身体贪睡了些,也不该如此嗜睡。”林苍术一顿,“莫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弟子也怀疑过是不是修炼不当损了神魂,但他的神魂很完整,虽是弱了点,但也算常人中还不错的。” “那便奇了怪了…” “可能真的是贪睡了些,也有可能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林苍术叹气道:“罢了,就让他睡吧,就算他生了病,吃些普通人能吃的丹药立刻便能好。 顾锦城回过身,双手搂住林苍术劲瘦的腰,头埋在他的怀里,因着缩在怀里声音闷闷的:“弟子害怕。” 林苍术失笑道:“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虽是这么说着,还是将手搭在他的头上,轻抚地揉着。 顾锦城闷哼,眼底闪过贪婪之色,鼻翼尽是师尊身上独有的味道与衣物沁鼻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格外的搭配。 眼前的男人是他此生唯一的光。 卑微的童年导致他不敢奢想着男人,而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允许他的靠近。 今时 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被绑在柱子上奢求有人出手相助的孩子!他再也不是保护不了师尊而暗自垂泪的少年! 他可以轻易隐藏脆弱与无助,他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 林苍术不知顾锦城心中闪过无数大不敬的念头,还忍着笑哄他问道:“你害怕什么呀,师尊都替你解决。” 顾锦城敛去眼底的神色,仰起头,眸中状作无意闪过脆弱,直直看向林苍术道:“弟子不放心师尊一个人去魔族,我要与您同去。”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露出这副模样,无论多过分的要求,林苍术一定会满足他。 果然,林苍术的眼底闪过迟疑,他只需要趁热打铁:“难不成师尊还觉得弟子是个孩子,连个普通的自保都难吗?”说罢,闪烁的瞳孔逐渐低了下去,略微抿起的唇畔充满了无辜感。 林苍术叹气道:“罢了,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离的远一些,东西到手后立刻就走。” 顾锦城抱住林苍术劲瘦的腰肢,再次轻轻地贴了上去。 “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扑哧!”林苍术笑出声,顾锦城眸中闪过疑惑,抬起头看向他,却见林苍术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头发上。 长发被束了个辫子,侧绑着顺在右侧,像极了大姑娘。 顾锦城:“师尊!”他的声音略有些恼怒,眼眶却伴随着他的笑意而略微发粉。 看着林苍术笑得眼泪涌了出来,“好啊!”顾锦城猛地扑了上去,将林苍术压在床榻上,手伸向他的脖子。 他早在小时候就发现,每次见到师尊他便会扑上去,而师尊会蹲下任由他搂住他的脖子,而每次呼吸喷洒在师尊脖子上,他会下意识一缩,很快就将脖子歪过去看他。 “别闹锦城,脖子很痒!”林苍术来回闪躲,却还是被顾锦城按的死死的。 强烈的痒意从领口传来,逐渐整个身子都发麻,林苍术闭着眼睛憋不住一直在笑。 床榻传来阵阵撞击的响声,直到林苍术睁开沾染了水雾的眸子,那双雅到极致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与氤氲之息。 像极了… 顾锦城愣住,下意识松开了双手。 而林苍术只觉得顾锦城像只骤然被戴上伊丽莎白圈而恼怒的小狗,疯狂缠绕在主人身边。抬手将眼角笑出的泪水拭去,继续招惹小狗:“锦城,你若是个女孩子,定然也是美到了极致!” 第七十四章 多读书,多看报 那只小狗因为脑中邪恶的想法而愣在原地,正尽力将想法抹去,没空搭理不断撩闲的主人… …… 在等明神消息的这几日,林苍术过了很多天消停日子,只是偶尔想起被关在赏植园的那个人,兴致起来了去查看,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了。 也许是放出来了吧,林苍术心想。 可向侍卫和侍女询问起那个人,他们皆是一脸的疑惑,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明神同他讲可以做好出发的准备,看着他平静的脸庞,终于还是将所有的疑问咽了下去。 通天石被摆放在阵法中间,周围洋溢着庞大的气息,宛如九天揽月般清冷。 明神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轻轻扫过站在台上的林苍术与顾锦城,嘱咐道:“东西到手之后,将手中的镯子摔碎,镯子里面蕴含了一部分通天石的力量,足够将你们带回来。” 林苍术低头看向手腕,那里有一枚平淡无奇的暗灰色镯子。 “明白了。” 终于,通天石积攒了足够的灵力,突然向天空中暴起,形成漩涡,林苍术与顾锦城对视一眼,为了防止在通天石内双双遗失,他们相携一跃而起,漩涡收缩,一瞬间消失不见。 齐南云担忧之色在眼底暗流涌动,站在台下,直到二人消失不见,才向明神拱手行礼离开。 仙器毛笔分水凭空出现,周身的灵光一闪一闪,齐南云轻声道:“你也在担心师尊和阿城么?”分水上下来回飞,像极了一个人在拼了命地点头。 “穿梭时空可不是一件小事…” 分水在空中转来转去,毛笔尖写些什么,一道金光亮起,有文字浮现出来。 “二位仙尊吉人自有天相,主人不必担心。” 齐南云点了点头,将分手收了起来,转身就走。 …… “唔…”林苍术揉着模糊的头,从草地爬了起来。“锦城?” “嘘。”一阵低语响起,顾锦城示意他噤声。 林苍术下意识环顾四周,周围空旷,只有面前有几座楼宇,面前响起驴的喷息声响,这才发现前面有驴圈,驴圈的不远方有几个人。 林苍术满头黑线,幸好通天石没有给他们送到驴圈里。 他还是听顾锦城的,没有讲话。 直到那些人离开。 顾锦城警惕地转过身,低声说道:“魔族的耳力似乎很惊人,方才我掰断了一处栅栏,他们便往这面看, 幸好这有几头驴。” “耳力惊人…”林苍术喃喃道。 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你掰断栅栏做什么?” 顾锦城明显脸色一黑,“通天石将我们传送到驴圈里了。” 林苍术磨牙,这个该死的明神,怎么这么不靠谱。幸好是驴圈,如果是猪圈,他回去之后一定把他墙角给铲了! “这里是哪?” “方才那些人讨论过,只不过离得太远听不太清,只依稀听见他们讨论什么少主,魔印之类的。” “看来日子是对了,他们所说的魔印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法器?” “有这个可能。” 林苍术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了人后站了起身,拍了拍沾染了尘土的衣物。“我们走吧。” “等等。”顾锦城道。 手中凭空多出两枚面具,一枚白色的面具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白色花,另一枚是一只嘴角咧开的小狗。 “戴上面具,没有人能记得我们的样貌。”将白色的面具递给林苍术。 林苍术接过后,将面具戴上,修长的手指伸向脸上面具的白色花朵,轻轻抚摸,“这是白色的彼岸花?” 顾锦城将小狗面具戴上,只露出性感的薄唇,轻轻勾起的唇角高贵而冷艳。 “非也,不过师尊知道它叫什么,不如您猜猜?” “茉莉?” “不对。” “栀子花?” “也不对。” “难不成是菊花?”林苍术额角闪过黑线,他可不想顶着一脸的菊花走在大街上。 “苍术。” 林苍术心中咯噔一声,平静的心绪蓦然激跳起来。这一声呼唤,唤醒了多少沉睡的记忆。 梦里的顾锦城身着红衣喜服,结实有力的胳膊轻轻揽住他的腰,那张高贵宛如琉璃般的脸庞,如今想来满是对他的爱意,薄唇轻启,柔声唤他苍术。 这般想着,林苍术的老脸一红,偏过头去躲避他的视线。 林苍术啊林苍术,当师尊的没个师尊样,居然在梦里肖想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尽力将混乱的心绪压了下去,再次想来,当初梦中的顾锦城的的确确与现在相差无几,要说哪里不对,大概是梦里的顾锦城更加有魅力,更加成熟,更加…吸引他。 可当年现实的顾锦城只是十多岁的孩子,他是怎么梦到的如此准确? 而梦里的自己,没有一丝觉得不对,甚至配合顾锦城的动作而坐在他的怀里,倚靠在他肩膀 … “师尊,师尊!”一声声的呼唤唤回林苍术的思绪,他下意识对上了顾锦城的星眸。 面前的男人与梦里的新郎官面容重合在一起。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难不成自己真的肖想自己的徒弟?! 不、不能吧。 林苍术嘴角勾起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只听到顾锦城呼唤他:“苍术?苍术?” ! “伤风败俗!有辱风化!”林苍术唾弃自己。 顾锦城委屈地撇了撇嘴,以为师尊不喜欢脸上的面具,“师尊不喜欢吗?” 什么?问他喜不喜欢他? 林苍术闪躲着他的视线,语气略微强硬道:“不喜欢!” 顾锦城根本没察觉到二人的跨服聊天,只觉得自己准备的与师尊同名的花朵遭到了师尊的嫌弃。 心底暗流涌动的林苍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心不在焉地低语:“名节清规,有悖道德…” 顾锦城眼底闪过失落,亦步亦趋跟在林苍术身后,不敢上前。 …… 二人绕到城内,俗话说得好,要想得到情报,这顿饭它跑不了。这句话的潜藏意思是,打探情报最好的地方,无疑就是客栈! 客栈里熙熙攘攘,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来的是魔族,林苍术一定以为这是人间某个民风淳朴的客栈。 客栈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目光皆聚集在林苍术与顾锦城身上。在他们眼里,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位身形修长,品态极佳的男人,虽然他们戴着面具,却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俊逸感觉。 三三两两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林苍术与顾锦城也早已司空见惯,丝毫不影响品酒尝菜的动作,依旧是优雅到了极致。 渐渐的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他们,接着讨论他们的事情。 “三日后便是魔主授任的祭祀,你那天有时间吗?” “当然有了,这可是我们魔族的大事,天大的事遇到了也得空出来时间啊!” “我们是不是有机会见到魔印了?!” “据我三姑家表亲的弟弟在魔宫任职所闻,多半跑不了!” “也不知道姓林的那小子能不能得到魔印的认可。” 女人一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不要命了你,如果那位得到了魔印的认可,你就是大不敬!哪怕那位可惜没得到魔印大人的认可,他的身份也不是你可以置喙的!” “我错了, 我错了。” 顾锦城替林苍术布菜,闻言低敛眉目,小声道:“准魔主姓林?” “倒是巧。”林苍术低头咬了口蟹粉狮子头,肉质香而不腻,菜品风味极佳。 只听旁桌继续说:“魔主大人宽宏大量,不会计较我这小小的出言不逊的。” “哼,有这贤明的魔主是我等的福气!” 四下有人应声:“没错,魔主贤明,魔界千秋万代!” 林苍术眼底闪过诧异,这些魔族之人似乎很是钦佩现任魔主,而钦佩是需要以理服人,此刻的场面与他们前些日子所见所闻相差甚多。 难不成魔族真的并非全部十恶不赦? 杀人不眨眼,啃食人类身体。 民风淳朴,安居乐业。 到底哪个是真的? 顾锦城仿佛能看出他的顾虑,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直视着林苍术的眼睛,道:“无论他们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是善,是恶,都没关系,您只要记得,我们的目标是魔印即可。” 话虽然这么说,林苍术眼底透露出些许迟疑,“可百姓是无辜的…” “师尊!”顾锦城眸中充斥着坚定,“明神说了,魔族灭亡于内战,一个种族的灭亡我们插手不得,神族是被牵连,我们只要完成自己承诺的即可。” “…我明白了。” “所以现在不要多想,打听到消息我们就走吧。” “好。” 二人正放下筷子准备离开,一道身影姣好的女人手中端着盘子,扭着纤细的腰肢,拦住了他们。 “二位,为何只吃了这些就离开?是菜品不符合胃口吗?”女人面容娇媚到了极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风情万种。 她抿唇一笑,将手中的菜品放下。 “不符合胃口的话,不妨尝尝这道小女子新研究的菜肴。” 在场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皆被吸引了目光,讨论声逐渐小了起来,视线或多或少都往这边瞟。 林苍术扫了一眼他们,敏锐的发现他们的眼底充斥着羡慕。 视线重新回到女人身上,顾锦城上前一步便要拒绝,林苍术拦住他,嘴角挑起一抹得体的弧度,“姑娘是这家客栈的厨娘?” 女人浅笑,并未讲话,另一位食客替她回答道:“没错,影儿姑娘可是这家客栈唯一的厨娘。” “在下荣幸之至,可我二人有要事要做,品菜这种重要之事,姑娘还是交给其他人吧。” 林苍 术很难想象到,一位杨柳细腰,纤纤玉手的女子也能是食客络绎不绝的客栈的厨娘。 看这客流量,轮到他自己亲自下厨,厨具抡冒火星子都炒不完。 炒不完,根本炒不完! “二位公子…” 林苍术与顾锦城转身离开,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林苍术实在是压抑不了心中的疑惑,猛地转过身,那名女子以为他改了决定,娇媚的眼眸眸光一亮,几步上前,正欲将菜品递上去,却听到林苍术问她:“姑娘一个人撑起了这家客栈,炒菜什么的可忙的过来?”简直不敢想象,他打趣道:“难不成姑娘有八只手?” 影儿姑娘一愣,细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本体的确是只蜘蛛。” 林苍术:“…” 夭寿啦! 他的脑海里满是一只黑色蜘蛛挺着巨大的腹部在周围的八个灶台前面,八只骨节分明的跗节爪下布满大量毛簇奋力炒着菜! 看他苍白的嘴唇,影儿姑娘似乎明白了他想的有点多,脸上颇有些无奈。 “您想多了。” 影儿姑娘转移话题道:“从您二位的言谈举止,衣着打扮来看,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突然起了话茬,林苍术下意识看向顾锦城,在得到顾锦城无奈的点头的时候,三人重新坐了回去。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时,林苍术嘴角一抽。 “小二,将菜热一下,另外上几碟招牌菜。” “好嘞!” 桌子上的菜被重新撤了下去,顾锦城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们归隐于遥远的山林,许久未曾出来。” 影儿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脸,林苍术知道她是在问他们脸上的面具。 “下山的时候,家师特别叮嘱过修行讲究的是低调,不可将面目透露给陌生人。” 对不起了师尊! 影儿姑娘倒是没有起疑,神秘的大师总是有各种怪癖,这些年来她见过的奇人也不少,早已司空见惯。 看了眼不爱讲话的顾锦城,道:“这位公子个子倒是很高,可有什么长高的秘密,说来不怕二位笑话,我有个弟弟,如今已经五百岁了,个子却没有我高。” 顾锦城撇了眼林苍术,道:“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林苍术眼角一抽,这是自己在他小时候忽悠他,哄他睡觉才能长个,没成想居然记到了现在。 顾锦城指了指林苍术,冲着影儿姑娘说:“他教我的。” 第七十五章 顾锦城的心 虽然有些句子听不懂,比如多看报,但是影儿姑娘还是“扑哧”笑了出来。 “您可别开玩笑了,他还没你高呢,教你作甚?” 林苍术额角直抽,隐在面具下的小脸“蹭”的一下就黑了。 他就应该刻个牌子立在桌前,四个大字!禁止拉踩! 此刻,影儿姑娘的视线从上至下扫着林苍术,嘴里嘀咕着:“奇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林苍术并未讲话,只是抬手拿起面前桌上的清酒,小口斟酌起来。 清酒的淡淡的香气飘进三人的鼻腔里,带来清新的别样滋味。 “啪!”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锦城的眼底闪过些许不满,女人打量林苍术的视线太过放肆,任凭他在心里多次告诫自己心胸开阔一点,却仍是鬼使神差般嫉妒心炸裂。 敛去眼底的情绪,勾起一抹笑容,那张高贵如神邸的脸庞被面具笼罩,看不清神色,只能从露出的上挑嘴角分辨。 “我与师尊是第一次下山,姑娘自是感觉错了。” 不知为何,也许是身为蜘蛛的直觉,影儿姑娘打了个冷颤,心里摸不到底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林苍术关切地问道:“影儿姑娘,你怎么了?” 鸡皮疙瘩瞬间上升,影儿姑娘似乎能感觉到汗毛直立,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 搓了搓胳膊,试图将冷意擦拭,无论如何周身也暖不起来。她朝二人匆忙说道:“二位继续用餐,厨房挺忙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林苍术和顾锦城站了起来,却见她急匆匆走了,只留下一句:“二位如果有麻烦,可来客栈寻我,这顿饭我请客,先告辞了。” “那怎么行…”林苍术声音逐步低了下去,眨了眨眼睛,缓慢落座。 看了眼同样茫然的顾锦城,问道:“她怎么 了?”顾锦城略微噘起下唇,努了努嘴,同时隐在面具下的剑眉一挑,“我也不知道。” 林苍术耸肩感叹,影儿姑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们也走吧。” “嗯!” 林苍术从明神给他们准备的包袱拿出几枚灵石,却看见顾锦城率先将灵石放在桌上。他温润的眸子中闪过诧异,“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空间啊。”顾锦城道。 林苍术调动周身灵力感知空间,在灵力的调动下,本是停滞枯竭状态下的空间之力,现如今精力充沛! 大喜! “你怎么不早说?”林苍术额角直抽,想起来时的一路,更是止不住的窘态。 这年头人人都有储物空间,他像个傻子背着一个包袱走了一路,大街上的人们的视线时不时扫过他。 都不用看自己,明显是像极了威胁家人然后选择离家出走。 顾锦城眼底闪过委屈之色,配上一枚可爱的小狗面具,栩栩如生之下,显得小狗更加委屈,道:“弟子以为您知道。” 这副可怜的模样,倒显得林苍术自己刁钻,欺负小狗狗。 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了,为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林苍术本就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这空间之力太过不稳定,时好时坏,他却不知是因何缘由。 二人下楼离开客栈,因着目的特殊性,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索性寻了家装饰还算不错的能住店的客栈,低调行事。 交了灵石定了两间,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只是见进来人扫了一眼,便转过头该干嘛干嘛。两人的屋子相对,各自回屋歇息。林苍术进了屋子后,环顾四周,屋内的设施齐全,被褥也很整洁。 不知为何,林苍术来了此处感觉心中堵着,灵力似乎有些停滞。也许是 许久未打坐,索性将长靴褪去,盘腿坐在床榻上,宁心静气,感知体魄细微的流动。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全,修长的手指一点,一道透明的结界将整面屋子笼罩住,这才放下心关闭五感,进入忘我的打坐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 “叩叩叩!” “师尊,您在休息吗?” 见无人应声,顾锦城本打算离开,眼底却突然闪过担忧之色,一个大胆的猜想涌上心间。 若是休息,敲门声也会被惊醒!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锦城情急之下将门推开,大步走了进去,屋内不大,一眼便能看见林苍术安然无恙坐在床榻上打坐。 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欲后退几步离开,目光扫在门上,一道道透明的光斑闪着微光,是师尊设的结界。 顾锦城眼底闪过道道流光,师尊设的结界,依旧是不挡着他,充满着对他的信任… 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盘腿坐着打坐的师尊,他一眼便能看出来师尊屏蔽了五感,正进入打坐的忘我状态。 所以哪怕此刻顾锦城对他做些什么,林苍术也不会知道。 顾锦城缓慢踱步过去,低下身子,由于个子太高,哪怕林苍术坐在矮床上,半蹲也与他持平,甚至还高出一块。 他知道自己的视线贪婪如狼冒着绿光,如同盯着即将入怀的雌狼。 扫了眼还完好无损的结界,并没有陌生人闯进来。 突然,肚子传来“咕噜”一声。 打坐会去除五脏六腑里新增出的杂质,这些日子胃口被顾锦城养的刁了,一顿不吃就想的紧,他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毕竟人活着长一张嘴,不单单是为了讲话,还可以用作品尝美食。 这般想着,林苍术走了出去,没走几步来到对面的屋子门口,敲响了房门。 “锦城,你饿了 吗?要不要下楼一起吃饭!” 屋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一丝声响。也许是睡着了,林苍术心想。 正欲抬腿离开,突然听到屋内传来顾锦城的声音,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我不饿,您去吃吧。” 林苍术“哦”了一声,从空间重新将雕刻着苍术花的面具戴上,隐去面貌,转身下楼。 附近的客栈吃食已经品尝过了,林苍术觉得既然来一趟,欣赏一下当地的人文风情倒也不错。 魔族的集市与人界相差无几,叫卖声,还价声,热络的打招呼声,络绎不绝。每个城楼都设卡,有魔族守卫身着铠甲,无时无刻保护城民,林苍术的眼底闪过诧异,逐渐忘记了此行是为了魔族美食,不知不觉走出了挺远。 此处略微偏僻,却也是行人不断,房屋设立的倒是高级且尊贵。街上的行人不多,倒是有许多人坐着轿子出门,四个轿夫,两个侍卫。 林苍术发现,轿子的大小与轿子布料的层次决定了这个人家族的显赫。因为他发现,轿子小的轿夫,会自觉给轿子大的人让路。 可能此处是魔族贵族居多,林苍术心想。 胃传来了一声抗议,他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填饱肚子,恰巧不远处有座酒楼,古色古香甚得林苍术的审美,抬步就朝酒楼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吆喝声不断的小二见来了位衣着普通,身形却高挑的客人的脸上戴着不可见人的面具,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与招呼其他客人一样:“尊敬的客人,里面请。” 林苍术点头,抬步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便有一位小二迎了上来,“客人,您是坐一楼还是二楼?” 林苍术不必抬眼查看,灵力在酒楼内一扫,便知道二楼比一楼人少,雅致却不清冷 ,热闹却不嘈杂。 “二楼罢!” “您随我来。” 小二边走边为他介绍:“我们家酒楼一共四层,一楼、二楼是就餐的位置,三楼是雅间,四楼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林苍术状作无意四处打量,为确保安全,将周围人的脸都记得一清二楚。 “哦?可我在外面看,你们酒楼该有五层才对。” 小二五指并拢,将他引到座位上,林苍术扫了眼,倒是个好位置,可以看清每一个人的动态与神情,又听小二继续说道:“五层不对外开放很久了,我们自然而然就忽略了。不过可以偷偷告诉您,等魔主继任介绍后,五楼会为未来魔主开放,那位大人很有可能会来此宴请客人!”将菜单递给客人,林苍术接过,眸中闪过诧异。 不止林苍术一人听到小二的说话声,在场的人皆是灵力修为高的魔,眼底皆是对那位的尊敬,不夹含一丝掺假,其中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更甚,眼底满是对那人的期待与敬佩,他的周围站立着四名守卫,与侍卫们同样穿着的还有四位,正守在楼梯处。 二楼的空间极为开阔,每个人都自顾自的吃着,时不时与身旁的人交流几句。 “您是现在点菜,还是等会唤我?” “现在吧。”林苍术将菜单合上,“上一些你们家的招牌菜吧,另外再加壶陈酿。” “得嘞,那我就替您安排菜肴,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不吃香菜芹菜,姜,其他都可以。” 小二的眼底闪过诧异,良好的工作素养很快就恢复正常。 “好的,请还有什么要求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这边就要给厨房递单子了。” “没有了。” “嗯好的!现在客流量比较大,上菜会有些慢,没问题吧?” “没问题。” “好的!” 第七十六章 活犟种 上菜的时间的确慢得很,林苍术百般无聊之中,陈酿倒是早早送了过来。 “我替您斟酒。”小二道。 “不必,我自己来便可,你去忙你的吧。” 倒入杯中,纯净透明,送入口中,口感香醇,醇馥幽郁。 林苍术眼中闪过诧异,他原以为魔界酿制的酒,多半是烈酒,没成想竟是如此清心! “唉…” 隔壁桌子的少年唉声叹气,不擅长敛去神情的脸上,满是忧愁。 林苍术撇了眼他,魔族的少年约莫人类的十七八岁,实际上应该有几百岁。 小小年纪整天唉声叹气。 菜盘子很大,一盘一盘的菜被小二送了上来,逐渐占满整件桌子。入目是红通通的大块肉,虾仁腰果西芹,剩下的菜他叫不上名字,大概是魔族特有的菜肴。菜香味顺着鼻子往上爬,林苍术眸子一亮。 色香占了全部,就只剩味道,不知这味道怎么样。 他夹起一块肉往嘴里送,入口即化的肉夹杂着香料的味道,这种肉是他从未吃过的味道! 简直就是… 人间美味! 他有史以来品尝过的,最美味的菜肴! “唉…”又一声叹息从隔壁桌传来。 林苍术眼角一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也不知是败了兴致还是怎样,嘴里的肉似乎变了味道,瞬间索然无味。 他向另一道菜伸出筷子,正欲往嘴里送,隔壁桌子再次唉声叹气。林苍术眼角直抽,俊脸虽面无表情内心却略微恼怒。 筷子被他“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隔壁桌子的少年被惊到,大眼睛眨巴眨巴一直往他这看。 良好的素养令他面目依旧和蔼,而真正认识他的人才知道,林苍术笑的越是温润,隐藏的火气爆发出来就越大! 很明显这位少年不知道,颇为自来熟地抽出放在桌下的另一个椅子,双手倚着桌子,眼角弯弯,侧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林苍术。 “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把疑问句去掉。” 少年一愣,随即爽朗大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哀愁来的快,去的也快。 “抱歉,我叫慕安宁,你呢?” 林苍术撇了眼他,道出一个假名字:“林一。” 慕安宁的眼中闪过质疑,他凑近,林苍术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弯弯的睫毛。 语气略带迟疑,他说:“你真的叫林一,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没骗你,我是家 中老大,弟弟叫林二,妹妹叫林三。”林苍术语气淡淡,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扯谎的意味。 林苍术能瞧见慕安宁身后不远处的侍卫用警惕的视线注视着他,不过他也不恼,先不提这少年总是唉声叹气扰了他品尝美食的兴致,单单这个“自来熟”,就足够他欣赏了。 他此生最佩服的就是“自来熟”。 慕安宁看着他,依旧满脸的笑意,俊俏的脸上被带起了星光点点,宛如夜空里的启明星。 “你不是本地人吧。” “哦?”林苍术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起了兴致。“你猜错了。” 为何一个两个都能看出来他不是本地人,明明已经将周身的灵力收敛,除非有修为比他更精进的人,能一眼看出,就比如面前这位少年,他就能轻易查看他的修为魔力。 慕安宁的脸上尽是坚定,道:“你就别唬我了,要不你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提醒你一下,就是你身上的一种东西暴露的。” 林苍术脑中迅速思考,将他周身的所有东西都想了个遍。面具令他的视野受阻,透过两个孔,能看到慕安宁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面具。” “啊?你怎么猜到的?”慕安宁眼底闪过失落,似乎觉得自己提出的迷题被人轻易猜到,是一件很令他失落的事。 “猜的。” 哪是猜的,你那灼热的视线都能透过面具穿透到他了! 戴面具是希望别人不注意到他的样貌,低调行事。结果魔族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是外族人。 魔族人都不戴面具的吗?他们居然不喜欢享受牛叉哄哄的感觉。 慕安宁摆摆手,“放心啦,我们魔族人不排.外的。像妖族啊,鬼界的人,都喜欢来魔族做生意,我们也乐此不疲。” 林苍术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道:“你们魔族为什么可以靠面具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外族人?” 如果这是你们不谋而合的统计外族人的方法,另外背地里做一些不可见人的手段,魔族之心可想而知! 慕安宁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转换,而他身后的侍卫极其敏锐,上前几步,亮起武器,对林苍术报以警告的威胁。 “哎?你们干什么?!”亮武器声音不小,慕安宁转过头,朝着侍卫怒斥。 林苍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口菜,优雅地送入 口中,如同极其温柔的绅士,认真的对待每一口美食。 慕安宁还与侍卫争辩着,侍卫朝着他沉声道:“此人甚是危险,小主子还是离他远些!” 林苍术眼底闪过嘲讽,视线扫过侍卫,那道视线颇为讽刺,似乎在嘲笑他自不量力。 “每次我交到朋友你就来捣乱!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慕安宁脸色发红,俊俏的脸上满是怒气,夹杂着数不尽的丢脸。 尤其是在林一面前讨论这件事,整个二层的人皆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察觉到这点,脸色更加难看! “怎会,我遵从老主子的命令,您是我等最尊贵的小主子,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您万不可随意相信别人。” 林苍术“扑哧”一笑,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一张绝世的容貌,面具将脸遮住,只露出清澈上挑的眸子,和洁白的下巴与上挑的精致红唇。此刻薄唇高高挑起,配合着温润的眸子,似乎在嘲讽他。 薄唇轻启:“我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仆人也可以置喙主人的事了?” 闻言,侍卫一噎,眼底却依旧闪烁着不服气。 林苍术轻轻“呵”了一声,手指轻勾,侍卫的身体瞬间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本尊若是想对你们做些什么,你根本看不清本尊是如何动手的。” 话毕,慕安宁眼中闪过亮光,这等霸气到武力值爆棚正是他想要的! “没错。”一道女声响起,影儿姑娘从一侧房门内走了出来,对林苍术点了点头。“置喙主子做事的侍卫的确不能再用了。” “影儿姐姐!”慕安宁眸光一亮,冲过去抱住了她。影儿姑娘被他撞一个踉跄,却还是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祭司大人早就命你出发,为什么还在这里吃饭?” “我不想离开魔族去历练,我会想家的。” 祭司大人? 林苍术眸色暗了暗,低头抿了口酒,陈酿入喉带了些暖意,不知不觉酒气上来了,为确保神志清醒,他操纵浑身灵力,欲将酒气褪去。 “快躲开!”那名侍卫不知何时解除了禁锢,见林苍术周身布满灵力,眼看来不及闪躲,慌忙之下朝着慕安宁一扑,将他压在身下紧紧护住慕安宁。 ? 林苍术:“…”戏有点多了吧。 影儿姑娘:“…”无语,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男人。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身下的慕安宁似乎被砸一愣,猛地推开侍卫庞大沉重的身体。 “你要死吗?!”慕安宁彻底怒了,任谁三番五次试探他的底线,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至极! “主、主子,我明明看到他操纵灵力了!” “愚蠢至极!”慕安宁被扑在地上后,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至极,白一块,黑一块,脸色变幻模辩。洁净的外袍变得灰尘密布,脏点一块一块,斑驳无比。 林苍术懂他的感觉,他相信如果地上有个洞,慕安宁一定毫不犹豫跳进去! 能让主子丢脸丢到家的侍卫已经不多了。 请好好把握住,尊重祝福锁死,莫要让他再去祸害别人! 这般想着,突然林苍术觉得慕安宁极其可怜,指间一弹,一道清洁术朝着慕安宁的衣间弹去。 侍卫暗道不好,此人招招试探,此刻趁他们放松之际下了杀招!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能清楚看到影儿姑娘眼中充满制止,似乎在警告他让他不要行动。 主子的安危排在第一,时时刻刻都要牢记,这是老主子叮嘱他的! 侍卫迅速闪身,林苍术弹出手的灵力被他格挡。松了口气,却发现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从身体传来。 侍卫的铠甲发出“啵”的一声,瞬间洁白如初,崭新的铠甲仿佛能闪亮别人的眼睛。 林苍术:“…”他没事吧? 影儿姑娘:“…”祭司大人哪找的这么个倒灶的玩意? 看戏的众人险些乐出声,没吃完的人就这好戏下酒,吃完的人又点了盘花生米,“嘎巴嘎巴”往嘴里扔着,边吃边看一出好戏。 见到这一幕,空气陷入了沉寂,只能听见众人皆低着头“吭哧吭哧”憋笑,憋来憋去险些岔气,直到有人憋不住了,仰天发出一声猪叫,二楼一瞬间喷水的喷水,喷菜的喷菜,场子好不热闹。 大笑声响彻天际,惹得一楼的食客陷入寂静。好奇心重的小二从一楼楼梯探出脖子眨巴着眼睛往上瞅,似乎在奇怪人们为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而林苍术也是同样,被面具笼罩下的脸红了起来,与影儿姑娘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之下,频频笑出声。 偏偏那个“二愣子”侍卫不明白众人为何突然发笑。 “喂,你们笑什么!”见没人搭理他,扭过头看自己的手下,其他侍卫低着头, 肩膀耸动着,没有人看他。 侍卫走了过去,随机选了位幸运观众,他低着头不看他,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手下在心中苦笑,七个人中他是最“幸运的”,光影之间收敛好情绪,猛地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 “报告!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我靠!”侍卫被他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看他那么痛苦,脚下还踱着步,他低声问道:“你不会是痔疮犯了吧?” “噗!”手下没憋住,噗嗤乐出声,强大的求生欲很快将表情收了回去,面上的表情即是痛苦,又很欢愉。 “报告!我的确是犯痔疮了!” “噗!”其他的侍卫瞬间破防,咧了个大嘴是哭笑不得。 侍卫长眼中闪过孤疑,问道:“你们也犯痔疮了?” “是的!”众侍卫齐声道。 林苍术无言以对,他明白此刻侍卫的手下们忍笑有多难受,面上面部僵硬,让他想起了名场面“肉笑皮不笑”,整个场面滑稽极了。 他不禁想,侍卫长是懂幽默的。 眼看慕安宁脸色愈发难看,林苍术叹了口气,趁侍卫长没注意到这边,再一次使出清洁术,打在慕安宁身上,肮脏的外袍瞬间崭新如初,洁白如玉。 慕安宁感激的目光看向林苍术,林苍术嘴角一抽,表示不用谢,只要把这个傻子赶紧弄走得了。 慕安宁仿佛能看出林苍术的想法,脸色黑如油漆,不顾良好的教养,奋起一脚狠狠踢在侍卫长的屁股上。 “小主子再怎么责罚,小人也都受着,祭司大人的命令小人不能不听!”被当众踢了屁股一脚,侍卫长红着脸臊得慌,却还是死犟梗个脖子,顶撞主子。 “好!好得很!”慕安宁来回踱步,怒气冲天,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滚,现在,立刻,马上!” “我不能滚!” “这是命令!” 手下等人面面相觑,一个胆子大些的手下上前几步,小声道:“要不您先回去吧,主子现在正是气头上,由我们保护,他不会有事的。等主子气消了,您在回来。” 侍卫长的头一点一点,活像个犟种,眼看慕安宁又要抬起一条腿,他终于妥协:“那小人先回府。”转头朝着手下吩咐,“千万保护好小主子。”说罢,警惕地看着林苍术。 林苍术:“…” 第七十七章 我爱你师尊 影儿姑娘同情的视线停在林苍术身上,又看了看慕安宁,实在是不知道该同情谁好。 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缓慢踱步过来,藏在影儿姑娘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略带胆怯的眸子,打量着各位。 林苍术道:“这位是?” 影儿姑娘露出惊讶的表情,将身后的女孩子拽到身前,轻轻抚顺她的头发。 “这是我朋友的遗孤。” 慕安宁眉头微皱道:“是个人族?” “没错。”影儿姑娘轻轻捂住小女孩的耳朵,不让她听到接下来的谈话,“他的父亲母亲都是人类,家里中道败落,被人间皇帝抄了家,只剩她一个人。” 这倒是一件悲惨的事,林苍术心想。 那小女孩踌躇半晌,眼底满是迟疑,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鼓足勇气,朝着慕安宁一步一步挪去。小手紧紧抓着慕安宁的衣摆,闪着光的眸子低垂着眼帘,似乎不敢看他。 影儿姑娘笑道:“她很喜欢你。” 慕安宁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影儿姑娘似乎有话要说,眼底闪过种种迟疑,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林苍术敏锐地察觉到:“影儿姑娘,你有什么顾虑吗?” 影儿姑娘轻点头,看向林苍术的眸子里闪过感激之意。 朝着慕安宁说道:“安宁,我有一事相求。” “影儿姐姐但说无妨。” “你是知道的,魔族的天空中有魔气,对于人族来讲,魔气便会化作毒素,逐渐占满人族的五脏六腑…” “你是想让她跟着我外出磨炼?” “没错,我若是能离开魔族便不会求你了,如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慕安宁的眼中闪过迟疑,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可以倒是可以…”还没等他说完,影儿姑娘打断讲话:“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他一噎,旋即看到影儿姑娘脸上满是喜色,便把要说出口的拒绝咽了下去。 “我会保护好她的。” “安宁,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影儿姑娘颇为娇媚地 勾了一下慕安宁的下巴,趁他羞涩之时,在他的脸上香了一口,“我就知道你靠的上。” 慕安宁用手捂着被落下一吻的泛红脸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林苍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一幕,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慕安宁的小心思。 果然,不论哪一族群,姐弟恋都很时兴! “师尊?”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苍术向来人看去,正是之前还缩在房内不出来的顾锦城。 “你不是在睡觉吗?怎的出来了?” “弟子不放心你。”顾锦城的脸上并没有戴上那个微笑小狗的面具,此刻露出一张高贵如神邸的精致面容,星眸中略带忌惮地扫过影儿姑娘。“影儿姑娘,你怎么在这?” “你是…”影儿姑娘有些怔愣,眼前这个身形笔直修长的男人,恍然间大悟正是上午所见之人。 面前的男子有着世界上最明亮的气质,一双浓眉下,是狭长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微微勾起的薄唇,宛如雪夜凉亭外与自己对弈的神君。这般惊人的容貌,令影儿姑娘红了脸颊,却碍于他周身冰冷的气质而不敢靠近。 但魔族生性风俗开放,没有不敢这一说道。她朝着顾锦城抿唇一笑,“公子容貌当真绝世无双。” 顾锦城不喜除了师尊以外的人讨论他的容貌,却还是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容。 “多谢。” 他语气里的疏离感甚多,影儿姑娘也不觉得气馁。碍于这里看热闹的人多,她倒是没想采取行动。 不知为何,林苍术的心里略微不舒服,似乎有些不爽,直到他看见同样夹杂着不爽情绪的慕安宁,一时陷入了沉默。 心里的内容犹如天神交涉,乱如麻,捋不清,猜不透。 仿佛能察觉到顾锦城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逃避情绪般想要避开顾锦城。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叫小二打包几个好菜回去吃。” “好。”顾锦城眸色深沉,低下头睫毛敛下去,不让人看清他眼底的波涛汹涌。 师 尊为何从他进来便不再看他第二眼。 莫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所作所为。 顾锦城不知心中是何感受,在此之前强烈渴望师尊能知晓他的心意,可如今师尊如此的态度,反倒躲着他走。 顾锦城朝着影儿姑娘点了点头,正欲抬腿下楼追赶师尊的步伐,却突然感知到一道嫉妒的视线。 顺着那道视线看去,入目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顾锦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即迈着长腿下了楼。 下楼到拐角处,正巧碰到了林苍术正往楼上来,“师尊?”顾锦城询问道。 “他们家上菜慢,小二说可以做好了直接送到我们居住的客栈,我们先回去吧。”林苍术躲避着顾锦城的视线,极力将那道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忽略掉,生怕顾锦城察觉出他的不对。 说罢,也不等顾锦城回话,率先下了楼。顾锦城的眸光一暗,心底的猜测似乎验证了四成。 林苍术与顾锦城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虽是入了秋,正午耀目的阳光燥热依旧,他们身上还穿着略厚的外袍,不消一会儿身上就起了薄汗。 林苍术走在前,思绪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脑海里满是顾锦城那双勾人心弦的眸子,若是让顾锦城知道自己从小将他养大,却在梦中觊觎他,单是他自己,便不能原谅自己。 他只想做一个合格的师尊,而不是一个贪念自己徒弟身体的邪恶师尊。 林苍术尽力将脑海中的思绪抹去,低声嘀咕起清心咒,惹得过路人频频注视也不在乎。 顾锦城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苍术身后,一样一言不发,任由额头上起了薄汗,急需热气将他冻凝住的心脏化开。 他将黯淡的神色收敛,不透露半分,街上的人被他周身寒气逼得不敢靠近。他的脑子里满是林苍术与他决别,不相往来的画面。 他的眼神一暗,自虐般看向阳光正烈的午阳。他错了,他不该向师尊透露一丝爱意,不该贪心想要得到更多。 将眼底的寒 意收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小跑着来到林苍术旁边,正想拉住林苍术的手,却被他侧身躲开。 顾锦城僵硬地愣在原地,喉中干渴之意更加明显,眼前的男人的背影即将离他而去,愈来愈远。 他不敢再次上前,男人的拒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插进他的心脏,痛到窒息,痛到心脏抽搐。 心脏似乎真的传来阵阵疼痛,抗议着,宣泄着。他下意识捂紧胸口,想将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下肢变得沉重不堪,顾锦城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地跟在林苍术身后,愈来愈远。 “砰!”林苍术关上屋门,此时的顾锦城拖着僵硬地步伐刚上楼梯。二人的屋子相对,顾锦城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看向对面。 两个对立的屋子就像两个村子,中间的过廊是条长河。一侧的人民不敢在长河上搭桥企图过河,生怕另一侧岸上的人民露出抗拒厌恶的神色。 就如同他们两个。 本就是两个岸上的人,自己又何必要贪心过桥,在对岸注视着所爱之人就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林苍术的耳力极佳,轻易便能听到顾锦城正停在自己的屋外。不由得紧张慌乱起来,若是他敲门了,自己是开还是不开? 正是思绪复杂的时候,便听见顾锦城拐了个弯,打开自己的屋门走了进去。 林苍术说不清什么感觉,松了一大口气之下,还隐藏着其他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将外袍褪去搭在椅子上,这才觉得烦躁的心有了些许缓解,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尝试入睡,顾锦城那双夺人心魄的眸子便能出现在脑中。 林苍术烦躁地来回翻身,再次寻了个舒适的睡姿准备再次入睡,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仿佛有风在吹,有人在他的耳边呼吸,故意发出那种勾人迷惑的声音。 那道声音仿佛再说:“我爱你师尊…”是顾锦城的声音! 林苍术:“!” 他猛地从床榻上翻身坐起,迅速环顾屋内四周,却不见人影。松了口 气,暗咒自己日有所思,梦有所想,却不知哪里来的第六感,温润的眸子直直看向衣柜。 空气一瞬间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他暗骂自己。可是这种强烈的错觉一直环绕在身,林苍术身着白色里衣下了床榻,不自觉咽了口水,轻手轻脚地朝着衣柜走了过去。 这种神经质的行为在前世他没少做,凌晨起夜上厕所,家中客厅绿植透过窗户被月光照出的黑影,像人又像兽,强大的想象力总是让他觉得有东西缩在黑影里用直勾勾的视线盯着他。 他不看个明白,那天晚上就别想睡。 所以他每每产生错觉都要去查看一番,而每一次都是他的错觉。 这次也不例外。 可瘆人的是,这次的体验感极强,他仿佛能从衣柜里听到呼吸的声音。 要真是顾锦城这小子藏在衣柜里吓唬他,他一定家法伺候! 屋内不大,林苍术走了几步便来到衣柜旁,呼吸声更大了 直到这时,林苍术还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修长的手指靠近关着柜门的衣柜,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吱嘎——” 柜门被林苍术一下子推开,一道人影仿佛没有了支撑点,瞬间倒在了林苍术的怀里! 林苍术:“?!” 用着顾锦城那张高贵如仙人对弈的面容胡作非为,林苍术只觉得恶心极了。而让他心绪重新杂乱的起因,源自于“顾锦城”的那句话。 如今我变成了你爱恋之人的模样… 胡言乱语! 林苍术额角一抽,脸色沉如墨,仿佛能瞬间隐身在黑夜里,“少胡说八道!” “顾锦城”一愣,随后媚笑着靠近他:“不然你的脑海中为何一直想着他?我是魅魔,可以看清楚所有人的心,你骗不了我。” 被戳中了心中所想,林苍术气极反笑:“哦?你能看出来本尊的心?你的道行还差点!现在恢复原样立马滚,可饶你不死!”说罢,手掌凝聚杀气,正欲动手。 那魅魔似乎有些怕了,下意识往后一退。 第七十八章 孔雀右眸 啊呸,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林苍术略带窘态瞬间移开视线,却觉得空气中有奇异的浓浓香气,正迅速朝着鼻子里面爬! 不用想,一定是这个混蛋魅魔搞的鬼!一瞬间,林苍术甚至不想给他留活路,只想一掌将他拍死! “叩叩叩!”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师尊,您叫我?” 方才气急之下吼得那句顾锦城太大声,将正主引了过来。林苍术额头青筋暴起,额角直抽,尤其是身体内还传来阵阵热流。 若是让顾锦城知道房间里眼下这种怪异的香艳场景,出现另一个他自己。甚至最可怕的是让顾锦城知道了这魅魔能看透人心,变化出猎物心中所爱之人,自己一定会选择撞墙而死! “等等,你先…”林苍术话还没说完,顾锦城情急之下竟然直接推门而入,他的神色满是担忧,待看清楚了屋内,声音又低了下来,“师尊您…怎么了…” 林苍术正面对着他站在桌前,一只手垂直在腿部,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好似攥着些什么。 “为师无事,你先回去。” 直觉告诉他,师尊有事瞒着他。 空气里有一股强烈的香气,顾锦城眼睛一眯,呼吸沉重了几分:“师尊为何独自在房中喊着弟子的名字?” “你听错了。”林苍术背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拳头里的魅魔似乎不满被他禁锢,一个劲儿地上蹦下跳,甚至用牙咬他手掌! 方才顾锦城进门太快,情急之下只好将魅魔变小,攥在手中,而空气中的瘾香根本来不及刮散,林苍术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顾锦城朝着林苍术走了过去,林苍术连连后退,直到没路可退。林苍术腿脚踉跄,只能状作无意靠在窗户前,粗声呼吸着新鲜空气。 顾锦城眼色暗沉,周身风力暗动,猛地钳住林苍术背在身后的手。同时,林苍术觉得有阵阵冷风往窗户外刮,顿时觉得身体好了些。 林苍术骤然被攥住手腕,反应大,竟要一把将顾锦城推开。 笑话,要是让顾锦城看见缩小版赤身裸体的他自己,被他攥在手中,他有一百个嘴都说不清! 顾锦城骤然被推开,眼色深沉,目光沉炽地盯着林苍术握紧的拳头。 “师尊有事瞒着我?” “没有。”林苍术语气有些许僵硬,在看到顾锦城眸子里顿时变得如受伤小 鹿般清澈委屈,他重重叹了口气,攥住的手掌摊开,一枚胸针躺在手掌上,伴随着阳光正闪闪发亮。“送给你。” 胸针被设计成魔族特有的一朵红花,金属质感将花朵的妖艳抹去不少。 林苍术在推开顾锦城的一瞬间将魅魔扔在了灵宠空间。强烈表示实属无奈之举,储物空间放不了活物,他对天发誓他没有收魅魔当灵宠的意思。 一个威名远扬的仙尊收了个魅魔做灵宠,好说倒是极其不好听。传出去容易被当成行为不端,好色之徒。 若是被人知道,他可以想象到他必然会多了个名号——好色仙人。 林苍术想到这打了个冷颤,并打定主意将魅魔暂时关在灵宠空间,当作惩罚。 “送给我的?” 顾锦城的眸子一亮,暗沉的意味瞬间消失不见,林苍术硬着头皮道:“没错,我看大街上卖的胸针就这个符合你的气质,顺手就买了。” “谢谢师尊。”顾锦城双手接过胸针扔在手掌上,如同对待极为珍贵之物,小心翼翼地将胸针别在胸前。“弟子很喜欢。” 只要师尊送的,他都会喜欢。 妖异的胸针被顾锦城佩戴,平添几分高贵的气息,仿佛19世纪西方高贵且神秘的吸血鬼伯爵。 秘密没有被当中拆穿,林苍术松了口气。心想,顾锦城这就点特别好,特别好哄。哪怕他心思敏感多疑,自卑又爱乱想,只要好好哄他,一瞬间便能多云转晴。 顾锦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胸针取下,极其重视地放进随身空间。想起方才林苍术一路上都在躲着他,脸上的喜色又消失不见。 半晌,顾锦城艰难说道:“师尊我错了…” “嘎?”林苍术一愣,大脑迅速运转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道什么歉。 “师尊能不能不要躲着我。” 林苍术一噎,心中反复暗示自己顾锦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 顾锦城低着头,神色黯然,敛下的眼中有浓烈的深沉。师尊这副表现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所作所为,若是发现了,一早便一掌拍飞他。 “只是什么?” 林苍术不敢让顾锦城窥探到他的神色,偏过头去,扯谎道:“只是有些心情不好。” “师尊是因为后日的祭祀大典而感到不安吗?” 林苍术揉了揉眉头:“也有一部分原因,魔族有坏也有好 ,还是好人居多。明神对于魔族的偏见明显太多,如果有办法阻止魔族的灭亡,或许是一件好事。”顿了顿,“如果能阻止魔族灭亡,神族自然而然就不会消失了。” “您怎么还没想明白,魔族的灭亡是命中注定,明神参破了天机,所以逆天改命强硬地从天道换取神族的暂时安全。”顾锦城的目光沉炽,“您真的觉得他可以换取整个神界的安宁吗?” “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逆天改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参透天机是与天道背地而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算地利人和。”顾锦城指了指天,继续道:“老天也不会让。” “所以这是一件必死的局?我们是在做无用功?” “非也,我猜测,明神会拼尽全力护好一小部分的神,利用魔印劈开一部分领域。” “这一小部分神没灭亡,终究神族以后会旺盛,代代相承,生生不息!”环绕在林苍术内心深处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他终于搞明白为何明神知道了以后发生的一切,却还是让他们来寻法器。 因为明神在骗他们! 他要用魔印开启领域,抛弃全部神民,带一小部分神臣躲进去! 林苍术问道:“你是如何确定的?” “我在魔族藏经阁,翻阅魔族古书,发现魔印有撕裂领域的作用,不过这是传闻,历代魔主没有使用过,所以考察不了真实性。” “不过还是有极大的可能。” 顾锦城道:“我们还要寻魔印吗?” 不知过了多久,林苍术暗自咬牙道:“寻!毕竟来都来了。”魔印到了他手里,自己便掌握了主动权,哪怕明神真的在欺瞒着什么,他也一样能把真话套出来! “好。” 林苍术瞥了一眼他:“你什么时候去的藏经阁?” “出门寻您的时候,恰巧经过。” “你身上没有魔的气息,他们也会让你进入吗?” “用魔花即可。”顾锦城手掌一抬,从空间拿出一朵花,碾碎了将花的枝叶涂在裸露的皮肤上,林苍术顿时觉得顾锦城身上充斥着魔族之息,活脱脱一个土生土长的魔! 他眸子一亮:“你从哪寻来的?” “藏经阁虽然不对外族开放,对面却有专门卖这种魔花的小商小贩。” 林苍术嘴角一抽道:“这样啊…”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敢在藏经阁对面动手脚,他甚至怀 疑藏经阁是不是跟小商户商量好了,形成一种产业链,专门赚外族人的钱。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将赚钱的各种方法都用上了。 “叩叩叩。” 二人短暂的思绪被敲门声骤然唤回。 “谁?” “广肃酒楼,你在我们这定的菜到了。” 顾锦城与林苍术对视一眼,顾锦城大步走过去轻轻打开一小部分门,往外查看。确认只有一个人后,才彻底将门打开,接过送餐小二手里的餐盒。 “多谢。” “您客气。” 顾锦城把门锁好,餐盒放在桌子上,将菜品一盘一盘端了出来。 林苍术道:“你先吃,吃完我们去藏经阁看看。” “您不吃吗?” “我方才在酒楼吃饱了。” 顾锦城坐好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我们应该仔细设定好后日的安排。” “你说的没错。”林苍术思考半晌,又觉得方才聊天不够严谨,随手布下结界,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的确得做一个万全的策略。” “得先去现场看看。”顾锦城道。 林苍术表示同意,必须去现场踩踩点,确认魔印到手后的撤离路线。 “还有不到两天,时间要来不及了。” 林苍术眉头微蹙,点头道:“先去藏经阁,等晚一些再去祭祀现场。” …… “就是这。”顾锦城道,“还得再买一些魔花。” 摊位上坐着一名老者,身披灰色长袍,灰色的长帽将灰白的长发盖住,只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听见来人,敛起往下耷拉的眼皮,缓缓看向桌前站立的两个男人。 林苍术道:“老奶奶,您这里有卖魔花的?” 老人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我是你大爷!” 林苍术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抱歉,老大爷,麻烦给我们十朵魔花。” “每人每次只能购买两朵。”老大爷没好气地道。 不能因为我叫错你的性别就如此对待我啊,林苍术心想。 林苍术看向顾锦城,见他耸了耸肩,表示确实是这样,这才松了口气。 “那请给我们四朵。” 老人撇了眼旁边的顾锦城,“只能给你两朵。” “为何?” 老人藏在衣袖里的手指轻轻抬起,隔空在顾锦城身上一点,专属于老人的沙哑声线响起:“上午的时候,他买过了。” 听到这话,顾锦城的眸子暗了暗,没讲话。林苍术的眼中闪过诧异 :“这您也记着?” “哼,我是老了,但是也没糊涂。” 林苍术无言以对,只好道:“抱歉。” “给给给。”老人撇了眼林苍术,半蹲着从桌子底下掏出两朵花,随手扔给他,边嘀咕:“现在这年轻人,不会讲话,也不尊老。” 林苍术嘴角直抽,不打算与老人计较,怀里的魔花似乎弥漫着一股并不好闻的味道,有点臭。从空间里拿出灵石扔在桌子上,转身就要走。 “小伙子等等。” 林苍术停住脚步,转回身看向老人,却见老人的视线停留在顾锦城身上。 顾锦城疑惑问道:“您有什么事?” 老人的身旁形成结界,将二人的讲话声化去,就连林苍术修为高深也没听见一丝一毫。 半晌,顾锦城神色怪异地从结界走出,林苍术正要侧过头看向老人,却发现坐在摊位前的老人,连同桌子上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他人呢?” “同我讲完话就消失了。” 顾锦城的面色怪异不已,林苍术问道:“他与你说什么了?” 顾锦城摊开手掌,十几朵缩小版的魔花躺在他的大掌上,“给了我这些,还告诉我,明日他便要离开魔族,日后身体上若有什么不适应,可来穷山碧水,康靖尽头之处寻他。” 身体上的不适? 林苍术蹙着眉,手指轻轻指向顾锦城的眉心,一道道灵力灌注他的五脏六腑。这种搜寻之术极其考验使术者的修为,一旦有稍微的失神,对于被使术者,那便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使用这种法术,两个人必须足够信任。 值得一提的是,二人有足够的信任。 林苍术脸上表情复杂,收回手指,“奇怪,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为什么这么说你?” 被搜寻的滋味不太好受,顾锦城脚步略一踉跄,“我也不知道。” 林苍术眼底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他从空间拿出一瓶丹药,直接递给顾锦城。 “吃一粒。” 顾锦城没有丝毫的怀疑,打开药瓶倒出一粒,直接扔去口中。那种从五脏六腑往外冒冷汗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上极其的舒爽。 瓶体上写着三个字——火皇风丹。 火皇与最纯粹的风精心炼制,火皇顾名思义是火中最强,凤凰绝世,取遗传凤凰之力的孔雀的单眸所炼制,这种孔雀十分稀少,更何况只能用孔雀的右眼炼制。 第七十九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多谢师尊。” 林苍术难得撇了眼顾锦城:“客气什么?” 顾锦城只觉得心里极暖。 “嗯,不跟您见外。” “走吧。”林苍术看了眼藏经阁,阁外的建筑是魔族专属的风格,整面的黑墙似乎能将人卷入无尽深渊,威严倨傲。 “这里与平常的藏经阁相差无几。”林苍术走在阁内,一楼不过是寻常的书本,讲述的康靖大陆的来源。而真正对他们有帮助的书,恐怕已经被收藏起来了。“你之前看到关于魔印的书在哪里翻阅的?” “就在这…”顾锦城高贵的眸子中闪过疑惑,“奇怪,怎么没有了?” 林苍术眉头一皱,视线扫过藏经阁里面的每个人,低声道:“你确定你看到了。” “我确定。” “先走!” 林苍术走在前拉着顾锦城,假借翻阅书,一步一步往门外挪。余光扫到不远处身侧有一个人,看样子是在看书,实际上总是把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 “我们暴露了?” “恐怕不是,如果只是靠翻阅一本书就轻易给我们定了罪,也一定会因为证据不足放了我们。” 出了门,那道视线瞬间消失。林苍术知道那个人并没有追过来。 顾锦城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街上人来人往,林苍术薄唇未动,声音传了出来,给顾锦城传音道:“过两天就是祭祀大典,他们谨慎点也无可厚非。” “看来这一趟是白来了。” “没关系。”林苍术觉得脸上的面具会让魔族人时刻提防,干脆摘下来,随手放进空间。掐了道幻神术,在外人眼里,所有人对他的外貌记忆都不过是一个面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子。 他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暂时不行动,若是他们禀告了魔主,今晚的行动一定特别艰难。” “要回客栈吗?”顾锦城问。 林苍术的眼底闪过精光:“不,去一趟广肃酒楼。”影儿姑娘似乎总是出没在各大酒楼,如果能碰到她,套一些话出来,应该能省不少事。 …… “二位尊贵客人吃些什么?”小二恭敬跟随在他们身旁,将他们往二楼引。 林苍术并没有直接回答:“有包间吗?” “有!这边请。”小二指向楼梯,“现在正是吃晚饭的点,恰巧还有一包间,您说这巧不巧。” 这个小二正是上午接待他们的那位。 “ 巧。”林苍术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笑容,一副好讲话公子哥的模样。 小二一愣,旋即缓过神来。 真了奇了怪了,明明此人样貌普通,笑起来一点儿也不比身旁这位容貌高贵无比的公子差! 顾锦城眼神暗沉,夹杂着冷意的视线扫过小二盯着师尊的怔愣视线。小二顿时打了个寒颤,眼神碰巧对上一双冰冷的狭长眸子,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林苍术和顾锦城均是刚吃完不久,丝毫没感觉到饿,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品尝美食。叫小二多上些美酒与合适的下酒菜,这才状作无意地问他:“你们的影儿姑娘可在楼里?” 小二一愣,不知他们的想法,略有些迟疑道:“在倒是在…” 顾锦城露出笑容,仿佛刚才那冷若风霜的男子并不是他,而是小二的错觉。 “我们是影儿姑娘的朋友,恰巧来这吃饭,想着她在便问问,如果她忙的话,那就算了吧。”说罢,从空间拿出几颗灵石,递给小二。 “不、不忙,这怎么能要呢。”小二笑容展开,嘴上说着拒绝的话,眼睛却总是往灵石上瞟。 林苍术笑了笑:“拿着吧。” 小二满脸笑容地揣好灵石,屁颠屁颠地下楼寻影儿姑娘。 林苍术看着已经上桌的十几瓶陈酿,想必度数都是极高的。 他对顾锦城说道:“吃粒火皇风丹。”顾锦城的眼底闪过疑问,林苍术解释道:“火皇风丹可以保护胃,我没带舒胃丸。” 顾锦城道:“有点太浪费了。”橙色的丹药,绝世的好丹。有钱也难买夹杂着凤凰神力的孔雀,更何况是更为珍贵的右眸。 如今单单为了喝酒保护胃,未免有些过于奢侈。 林苍术笑着打趣道:“你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林仙尊座下的修仙奇才,吃个橙色丹药有什么可浪费的?” 顾锦城笑了笑,到底是没吃。将丹药递给林苍术,“您吃吧。” 林苍术摇头,他喝酒讲究度,从来没有给自己身体喝出负担。尤其是来到这个世界,觉得身体出现不适,可以用灵力把酒气散去。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在卫道宗查阅野史古书,发现魔族品酒与其他任何一族都不一样。 魔族讲究优哉游哉,灌进肚子里的酒,如果因为担心喝醉了而催动灵力散去酒气,那就跟没喝一样,算是糟蹋杜康。 所以你 可以经常在大街上看见喝的烂醉男子躺在大街上一动不动。 如果忽略掉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噜声,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尸遗荒野,无人收尸。 林苍术心想,野史诚不欺我,这也算族人安居乐业,不用担心身上钱财被掳走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了吧… 果然,大街上吵嚷声大了些,包间内恰巧有个窗子正好可以往外看去:一个魔族中年男子躺在大街上,一手拢着“三个月”大的肚子,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没心没肺地打起了呼噜。 林苍术与顾锦城顺着吵嚷声看去,一位女子怒气冲冲,面容红炙地不知从哪里抄起的木棍,直冲冲就朝着躺在地上大睡的魔族男子而去。 楼上视线高,将整个场面纵观无阻,顾锦城眉头一挑:“有好戏看了。” “要不要猜一猜几棍子能给他打醒?” “嗯…” 楼上的二人还在猜测,楼下的战况愈演愈烈,就在棍子即将打在男子身上的时候,有位热心群众给拦了下来。 他们皆是视力听力极佳,楼下的说话声就如同在面前,“热心群众”魔族大娘苦口佛心地劝道:“别打了,这一棍子下去不得打残了?!” 妇人气极反笑,棍子立在身前,一副街头泼妇的模样,能看出她在极力压抑着怒火:“王大娘你别管,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他不就是喝点酒吗,咱不至于这么打他啊,万一打残了,后半辈子不还得你伺候他吗?”大娘劝道。 “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他身宽体胖像个猪,在大街上都能睡着!”妇人见他还躺在地上睡得像死猪,气不打一出来,狠狠照着男子腰背踢了一脚。 想到他做的事,越想越气,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划了出来,“昨天晚上他一夜没回来,他要是出去找魁女也就算了,最起码还能剩点,可他把卖米的钱全拿去喝酒了,你让我们下半辈子拿什么活啊!” 在魔族,魁女与花魁差不多,只不过是卖身的那种。 林苍术:“…” 顾锦城神情空白,如果细品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的嘴角抽个不停。 林苍术与顾锦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夸这妇人大度,还是心大… 也挺佩服这个魔族男子的,宁愿喝二两黄汤,也不背着自己媳妇在外面乱搞,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忠诚。 妇人又不知跟大 娘讲了些什么,二人再往楼下望去,大娘的神情从劝架到怒气冲冲,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甚至也随着妇人狠狠踹了男子好几脚。 林苍术神色空白,一脸的麻木,红唇微张着,半晌才轻声道:“魔族人都是这么善变吗…” 顾锦城的表情与他相差无几:“我觉得魔族女人的性格才算善变。” “我觉得你觉得觉得对。” 这时,安静的走廊传来鞋踩在楼梯上的声响,走路声停在了他们的门口。 林苍术与顾锦城对视了一眼,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一?” “请进。” 影儿姑娘笑意盈盈推门走了进来,“广肃楼的饭菜这么好吃,你们一天来了三次。” 林苍术笑了笑:“那当然了,我们打算在这的这些日子一直吃,顿顿吃。”五指并拢,指了指面前凳子,“请坐。” “哟,好酒配好菜。” 顾锦城起身,替他们将酒斟满,影儿姑娘道:“多谢。”顾锦城笑了笑,坐了下来。 “慕安宁呢,他没在吗?” 影儿姑娘笑了笑:“今儿下午就带着厌儿离开魔族去历练了。” “艳儿是那个小女孩儿?” “没错。” “她一个女孩子,虽然有慕安宁的保护,但是也有诸多的不便吧。” 影儿姑娘叹气,眼底有掩不下去担忧。 “安宁是个靠谱的孩子,别看他平时爱聊天,仿佛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小小年纪就修炼有眉目,日后定然有大作为。” 林苍术捕捉到重要信息,眼底闪过诧异:“你不会是想撮合他们吧。” 影儿姑娘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可能嘛?人间的故事不是流行童养媳吗,赶一回时髦,凑一段佳话。” 听到这话,顾锦城的视线看向林苍术,在心中默默点头。 林苍术汗颜,明显慕安宁那小子的思绪停留在她身上,那小子一看到影儿姑娘,他的眼里就留不了她人。 这就是身在谜团中,看不清身旁人的心。 话题逐渐引进,他问道:“你在广肃酒楼都做些什么?我看你经常出现在各大酒楼,工作吗?” “没错,魔族这种随性的地方有一处必须严肃对待,就是魔主大人脚下的周边城镇,都必须是魔主大人信得过的商户。所以厨娘监工的工作,能少便少。” 林苍术将杯中酒饮下,敛眸掩去眼底的 神色。看来现任魔主极其重视此次祭祀大典,他只是在想,祭祀大典的当天,外族人能否靠近,如果靠近不了,又应该怎么取得魔印,这是个隐患的问题。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眸中满是同情,打趣道:“那你一定很累很累。” 影儿姑娘叹了口气,语气幽默风趣:“没办法,魔主大人给的太多了。咦?” “怎么了?” 她的脸欺近,仔细端详着他那张普通人的脸,“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个样子。” 顾锦城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低着头,尽力忽略影儿姑娘逐渐凑近师尊的脸。 林苍术嘴角勾起,丝毫不见慌张,不甚在意地问道:“哦?此话怎讲?”居然有人能在他幻术里察觉到他容貌的不对,当真有意思。 “我之前说过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朋友吧。”影儿姑娘眨了眨眼,坐了回去,嘴里低声道:“现在突然又觉得不像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熟悉了,你就觉得长得不像了。” “也许吧。”影儿姑娘撇了撇嘴,杯中陈酿送入口中,咂了咂嘴,“可你们的身形,个子都差不多,尤其是你习惯性勾起唇角,让我一度误会以为你是他。” 林苍术起了兴趣,不断打趣她道:“难不成你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所以才对我们青睐有加?” 影儿姑娘嘴角一僵,随即打起了哈哈:“哪能啊,你是你,他是他,而且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出现在这的。” “听你那意思,想必那人是男子,你的脸颊略微泛红,难不成你喜欢他?”林苍术打趣道。 直到看到影儿姑娘红着脸不作声,这才明白让他说对了。 林苍术在心中啧啧称奇,这可是小说中常有的三角恋,他喜欢她,她喜欢他,他又喜欢她。爱情,真是一个令人称奇的捉弄世人的现象。 此时三人喝的有点多,上来酒劲儿了,话是挡也挡不住。尤其是影儿姑娘,不知是因为戳中了心事,还是有恋爱的苦要独自往下咽,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到最后林苍术和顾锦城拦着也拦不住。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她讲话夹杂喝醉酒的人独特的,声线也大了起来。 林苍术也有了醉态,修长的五根手指拄在白皙的脸上,另一只手来回转着酒杯,含着笑看着影儿姑娘。 “我当然不知道,要不你给我们讲讲。” 第八十章 说了你别杀我 顾锦城喝得不少,此刻眼眸中水汽腾腾,含着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苍术翕动的嘴唇,仿佛他是一枚可口又赏心悦目的点心。 影儿姑娘望着虚空,仿佛能透过空气捕捉到那人的点点滴滴:“可我们的差距太大,我不过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厨娘,与他相比,不过是小山望泰山罢了…” 林苍术眼底闪过不赞同:“差距大不代表你必须放弃他,所以你要努力啊,为自己争取机会,哪怕机会只有一次,你也要把握住!” 听到这话,影儿姑娘眸光闪了闪,旋即又像被蒙了灰尘,黯淡无光。 “差距太大,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追赶上他。” 林苍术又想伸手够酒,却被一根指骨若有似无的掠过,酒没喝到,他也不恼,试探性地问她:“如果让你在,你爱的,和爱你的中选一个陪你往下走的男人,你会选哪个?” 影儿姑娘喝的大了,口齿不清,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才…不要那个小屁孩…” “昌猪…偿卒…” 林苍术了然,双手一拍,在心底默默给慕安宁点根蜡:“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问,人家影儿姑娘早就知道了,你是彻底没戏了。” 他看了眼爬在桌子上已经神志不清的影儿姑娘,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对顾锦城问道:“她刚刚说什么?” 顾锦城摇了摇头,一副要吐的模样:“可能是她喜欢的男人名字里有个昌字,方才听她骂那人是猪…” “快快快,你把那丹药吃了,往下压一压,别吐地上。” 顾锦城一直摇着脑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抱住林苍术,将脑袋埋在他的脖子,沾染了醉意的低音炮更加迷人:“我、我没想吐,也就是有点恶心。” 林苍术额角一抽,想把他脑袋推开:“恶心不就是想吐吗,你别吐我脖颈儿里面。” 这话一出,顾锦城反倒紧了紧手臂,斜目看来,撇了撇嘴:“我有分寸。”林苍术汗颜,心下明了最不能信的就是醉酒之人的胡言乱语,扭过头来,打算再次警告他忍住别吐,却碰巧看到顾锦城那张高贵的脸上满是傲娇,睨着星眸,薄唇微微撅起,一副傲娇到了极致的模样。 林苍术:“!” 他的心脏不由得崩崩乱跳,心里那名为“老父亲”的心脏被顾锦城的傲娇的小表 情狠狠击中,一种“父爱”从五脏六腑油然而生,怎么瞅他怎么顺眼。 怎么办,突然觉得他好可爱! 他怎么突然长大了,明明小时候更可爱。 林苍术在心底泪流满面,可笑的是他居然会觉得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脑袋的男人可爱?! 想到身高,林苍术顿时觉得顾锦城软趴的身体卸了全部力量靠在身上太沉了,压的他喘不上来气。 偏偏这时,顾锦城松开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将手移到他的脸上,双手捧住林苍术的脸:“师尊你别乱动,我要掉下去了。” 心情突然好起来的林苍术不打算与醉酒之人计较,身上黏着人下了楼,唤来小二安顿好影儿姑娘,尽力忽略掉大众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离开了广肃酒楼。 由于在魔族喝完酒不能驱使灵力散去酒气,林苍术忍受着大街上众人停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身上挂着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客栈。 再浓厚的父爱也被这一路众人讶异的目光消失殆尽。 林苍术懂他们的目光中夹杂着什么。 无疑是怀疑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正常,另外就是怀疑他们的脑子有问题。 他将顾锦城顶在客栈墙壁上,摸索着他的衣物,想将门锁钥匙找到。这时,二楼恰巧上来了一群住店的人,领头的男人看到他们骇了一跳,林苍术额角直抽,正欲开口解释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男人们却颇为窘态地齐齐将视线转移,死活就是不瞅他。 其中一位中年男人眼底闪过厌恶,语气颇为讥讽:“你们特娘的就不能进屋再摸?” 林苍术满脸黢黑,顶着一路复杂神色过来的视线早就令他怒气颇重,此时面对中年男人的质问无疑更是火上浇油。 方才那张普通的脸上还带着慌张,骤然冷下脸来,气氛凝滞,宛如结冰。 林苍术知道自己平常总是勾起嘴角,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骤然冷下脸不是一般人能承担。果然,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中年男人下意识将视线闪躲,不敢再看他。 中年男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下意识闪躲的视线有些让他觉得自己孬,不甘示弱地再次看向林苍术。 这一幕,对于林苍术来说可笑极了,翻不到顾锦城房门的钥匙,干脆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凝结住的空气瞬间松散,令 一众人私下松了口气。 中年男人在心底暗自舒气,正要越过众人回房间,双膝突然传来阵痛,一时不察,下意识想拽身边人的胳膊,却还是双膝跪地重重跪在了地上。 “啊——”他惨哼一声,痛苦的倒在地上。 “怎么了?!” “快来扶我一把!”中年男人怒吼,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膝盖传来的阵痛令他一度想要晕厥! 众人慌忙搀扶起他的胳膊,却听到男人更为大声地哀嚎。 “别别别,别动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那扇紧闭的房门神秘而又叵测,没人敢上前敲门质问。 中年男人的下场就在眼前,没有一个人看到方才样貌普通的男子是何时动的手。 走廊里的杂乱似乎与房间里的人没有关系,林苍术蹙着眉看着倒在自己床上入睡的顾锦城,心想今晚自己打地铺睡。 所幸房间柜子里的被褥不止一套,多拿了几张被子厚厚铺在了地上。林苍术暗咒一声,突然想起空间可以用了,手指一点,一张暄软的床榻凭空出现,占满了整个房间。 将桌子挪开,与顾锦城的床榻对齐,这才空出了一部分过道的地方。 林苍术自言自语嘀咕半天:“臭小子不会喝酒,下次可不让他喝了。” 床榻铺好,林苍术怡然自得地爬上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舒舒服服地准备入睡。半梦半醒之间,他陷入了一个自知梦,梦的内容令他冷汗直冒。 他清楚自己在梦中,地点就发生在这间客栈,他这间屋子。 他站在门口,看到了另一个他,“另一个他”对面站着另一个“顾锦城”,正搔首弄姿尽力将身体贴向他,用那极其魅惑的眸子朝“他”抛着媚眼。 林苍术怒极反笑,心里还嘲笑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要抬腿上前一巴掌将梦境拍散,脚却像草木生了根,无论他如何挣脱,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苍术四下强烈挣扎着,仿佛能感觉到额头渗出了汗,滴进了眼睛里,刺痛感顺着脑仁发痛! 突然,脑子里不自主传来一个想法——不远处推开“顾锦城”的男人是自己,那现在的自己是谁?! 梦境好像知晓了他的想法,一个镜子凭空飞来,林苍术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心下大骇——镜子里的男人不是他!却让他觉得熟 悉的很,名字就在嘴边,死活就是吐不出来! 他望向还在不远处对峙的两人,视线再回到镜子里… 顾锦城! 镜子里的男人是顾锦城! 镜子里的“顾锦城”勾起一抹他从未见过的诡异到了极致的笑容,林苍术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可以动了,思绪只在一瞬,他下意识往后挪步,镜子里的“顾锦城”却没有动,笑容褪去,皮肉消散,只剩下平白骷骨,而那头骨竟然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林苍术:! 冷汗从四肢百骸传来,林苍术下意识坐了起身,猛然想起顾锦城还躺在床上,被子鼓鼓囊囊看不清楚,他径直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扔下床,“锦城?” 顾锦城似乎翻了翻身,平躺着继续睡。不知为何,林苍术就是觉得看到他好好才放心,手伸向被子,轻轻掀开,这一看,更是让他冷汗更甚,遍体冷戾。 面前本应该安睡的男人平白变成骷骨,而那头骨与方才一般,嘴角的骨头咧到头骨,正用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妈的,还在梦中梦里! “找死!” 梦境里用不出灵力,林苍术只好口中念咒,咬破中指,将血液撒在骷髅身上。哪怕是在梦里,那骷髅也被化神期仙尊的血液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没有声带,却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林苍术蹙眉,似乎觉得被它的声音扰了清净,抬起脚朝着骷髅踩去,只听见“嘎巴”一声脆响,头骨被他一脚踹碎。 痛苦地尖叫声穿破天际,林苍术却觉得酣畅淋漓流窜到四肢百骸,舒适极了。再次睁眼,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他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梦境里,抬手擦了擦汗,正要再次咬破中指,却听到床榻上的人传来略带痛苦地喃喃低语:“别,不、不要,救救我…” “锦城?”林苍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赶忙下床,来到顾锦城的床榻前。 顾锦城的额头冷汗直冒,薄唇紧紧抿着,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双手伸出不自觉地想要抓住什么,手臂却没有依附点而重重摔在床榻上。 “锦城,醒醒…”林苍术蹙眉,知道顾锦城陷入了儿时的梦魇中,他尽量让语气轻一些,爬到了床榻上,将顾锦城的脑袋抬在自己的腿上,轻柔地抚着他的脑袋。“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轻语似乎对顾锦 城的梦魇有所缓解,顾锦城还在弥蒙之间紧紧握住林苍术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唇边。 林苍术甚至能感觉到顾锦城的嘴唇颤抖的厉害。 “不怕,锦城不怕。” 无论平时将自己的恐惧隐藏的再好,陷入梦境的男人也会一瞬间变回小孩子。 童年时期产生的阴影,哪怕这个男孩已经成长成老人,恐惧也会伴随着他一生一世,再无安枕入睡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顾锦城的状态安静了不少,只是平时舒展的眉头依旧紧皱,他枕着林苍术的腿,双手紧紧抓住林苍术,将头往下深深埋了埋,陷入了深度睡眠。 林苍术松了口气,从空间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了擦他的额头,拽了拽已经滑落在顾锦城腰侧的被子,将二人裹在棉被里。 他的眼底闪过深色,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两个做的噩梦,一定有特殊的关键。神色一动,一个缩小版的魅魔出现在空中,被透明如同泡沫般的结界关在里面。 魅魔衣不蔽体,它的脑袋上有两个角,尾巴根延伸出一根细长的尾巴,尾巴尖呈现爱心形状。刚才仿佛在睡觉,它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眸子,呆愣地坐在泡沫里。 “噩梦是你动的手脚?” “什么噩梦?我没做噩梦啊?”没了媚香的作用,魅魔一改白日里的混淫状态,用它那双小爪子挠了挠瘙痒的耳朵。 “看样子你不打算说实话!”林苍术眼神一眯,语气阴戾漠然。仿佛能察觉到他的怒气,结界在空中突然掉落,狠狠摔在地面上。魅魔立刻眼冒金星,四肢传来的阵痛令它痛声尖叫。 林苍术眼角一抽,它的痛苦哀嚎与梦中骷髅一般无二,要说不是它搞的鬼,谁能信? “清醒了吗?” 被狠狠摔这一下子,睡意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魅魔撇了撇嘴,委屈道:“好吧我说,其实是我,也不是我…” 林苍术并没有觉得答案出乎意料:“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了你别杀我。” “那就要看你交代的墨不墨迹…” 还未等他说完,魅魔迅速打断他,极其怕死地快速说道:“白日里你们中了我的媚香,又没有做那事,所以晚上反噬,会让你们梦到心里最恐惧的事情。我可都交代了,你可别杀我。” 林苍术在心底暗咒,知道魅魔并没有撒谎。 第八十一章 再不醒就装不下去了 白日里魅魔魅惑他,他担心顾锦城看到这一幕,所以他梦到自己变成了顾锦城看到了这一切。 而顾锦城变成骷髅… 难不成他是害怕顾锦城死去? 梦果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边,顾锦城活得好好的,自己的梦平白无故想他去死。 林苍术没好气得说道:“勾引就勾引,你下药作甚?” 魅魔眼睛瞪得大.大,委屈道:“我们种族就是靠这个才得以生存嘛。”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林苍术冷哼,声色俱厉道:“在灵宠空间待着吧。” “别啊,我错了还不行…”还未等它说完话,林苍术将它随手扔进空间。 笑话,想离开,不得等我消气的? 室内重新变得安静,只剩下顾锦城平缓地呼吸声,林苍术觉得身子有些倦,靠在床里的墙,还下意识摩挲着顾锦城紧攥住他的手,困意袭来,渐渐入了睡。 这次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温暖的阳光顺着窗户,透过床纱,如同母亲般呵护着林苍术的睡颜。一道眼帘缓缓睁开,男人一愣,睁开眼便能看到林苍术的俊美容颜。自己的手将他的手包在其中,他下意识松开。 顾锦城下颌一紧,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担忧打断这美好的时刻。 怔愣只在一瞬间,他满眼温柔地看着男人,阳光撒在林苍术的脸上,让自己觉得他是如此的干净与温柔。 “唔…”林苍术发出一声叹息,夹杂着无尽的疲累,手无意识抬起,落在了顾锦城的脸上,顾锦城的眼眸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下意识闭紧双眸。 林苍术醒来后发现顾锦城还没睡醒,下部分的身体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被褥依旧褪到后腰,他抬手摸了摸顾锦城的脸颊,似乎有些发烫,突然觉得有可能是自己一夜没盖被,手有些凉。用手搓了搓脸,俯下身以脸试探他的额头。 似乎更烫了… 顾锦城只觉得林苍术的唇轻轻落在他的脸上,随着动作间飘来师尊特有的香气。 再不醒就装不下去了! “师尊。”顾锦城下意识把住了林苍术的手,而林苍术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骇了一跳。“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顾锦城坐了起身,翻身下床。躲闪着林苍术的对视,在一个不让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红了耳朵。 “师尊,我们抓紧时间去现场 吧,不然来不及归策计划了。” “哦。”林苍术觉得他莫名其妙,搓了搓发麻的大腿,待有所缓解后翻身下床。 腿部发麻的厉害,反上来的劲儿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解,林苍术重新扶着床榻坐下,半晌不敢动自己的腿。 他的异样被顾锦城发现,了然于心,顾锦城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哪些个腿部穴位上揉了揉,林苍术顿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好些了吗?”顾锦城边按边问。林苍术颌了颌首,想到了些什么,轻声问道:“昨儿晚上,又梦到小时候了吗?” 顾锦城下颌一紧,按揉地动作一顿,手上接着继续按,默然半晌,低着头“嗯”了一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梦到了。” 很久没梦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很久没梦到被绑在柱子上被火烘烤。 因为他被神明眷顾,整日沐浴在神光之下,他原以为紧靠着神明,能洗去曾经沉淀与肮脏,却突然明白,梦在无时无刻都在鞭挞自己,无论他再怎么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永远都是亲人弃之不要的“狗子”。 二十多年的相处,林苍术早已可以凭借顾锦城情绪的波动判断出他心中所想。 林苍术心中闪过无数的心疼,当年他从天而降,一眼便能看到顾锦城骨瘦如柴的身体被绑在柱子上,大火将他笼罩导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透过浓厚的烟雾看到那双低沉到空洞的眸子。事到如今他依旧记得,因为,那不是一双渴求活下去的眼睛,那双眼睛分明是活死人,丧失了“生”的希望。 哪怕事到如今,他依旧感谢大花眼观八方,如果不是大花,顾锦城早已随着浓雾散去,成为封建迷信下的孤魂野鬼。 顾锦城时隔五、六年重新被激出恐惧,想着空间里的魅魔,林苍术恨不得将它唤出来把它那小东西一剪子剪掉! “没关系了,其实我没那么怕了。”顾锦城语气淡淡,将恐惧化作简单的话语形容。林苍术知道他是在逞强,不让身边的人替他担忧,在白日里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却独自在夜晚如同受伤小鹿舔舐伤口。 这是作为男人的坚强与尊严,林苍术会给足他自尊。 “我们出发吧。” 明日便是祭祀大殿,下任魔主继承之日,想必整个魔族都将此事看做头等大事,还 未到时辰,就有一大群看热闹的魔族百姓,林苍术与顾锦城隐在人群里,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虽然人群杂乱无序,隐在人群里安全得很,但是距离高台还有一段不近的空地被守卫安全隔开,不让百姓靠近。 这就让他们靠近高台有了大的麻烦。 必须想个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 为了不惹人注意,林苍术与顾锦城分开一段距离,此时林苍术的身边挤满了人,感觉有人推了一下他,林苍术往来人看去,身旁的年轻小伙子看到他转了过来,眸子一亮,与他讲起了话:“你也是来看魔主继任大殿的吗?” “没错。” “哎呀好巧,我也是,我专门从人间赶过来,就为了看一眼下任魔主!” 少年的声音随着人流拥挤而忽大忽小,“可惜当天台上的人都得戴着面具!” “哦?你们不是最看不上戴面具的人吗?” 少年快速摇头,如同拨浪鼓:“非也,在某种特殊的场合,就比如祭祀大典,佩戴面具会让人觉得神秘而充满力量!” “原来是这样。” 少年拨开人群,逆着人流来到林苍术身边,眼眸灼灼,“为什么你样貌如同,声音却那么好听?” 林苍术斜眼看他,扯了扯嘴角:“你以貌取人?”少年的个子才到林苍术的胸口,底盘矮,保持不了平衡,有人推了一下他,少年猛地扑在林苍术身上,被林苍术一把接住。“小心点。” 少年稳住身形,慌得松开紧紧抓住林苍术双臂的手,充满阳光的眸子里带着歉意:“抱歉啊。” “没关系。” 站定之后,高台上的排练已经开始,林苍术在杂乱的人群中一眼便能寻到个子极高的顾锦城,顾锦城似乎也往他们这边看来,那双精致的星眸中一瞬间闪过阴戾暗沉,林苍术以为产生了错觉,再眨眼去看,却发现顾锦城根本就没往他这边看,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祭司。 “嗡——”偌大的钟声顺着空气爬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嘈杂的场景刹那间安静下来,林苍术被这突如其来地钟声唤回了思绪,朝着高台望去。 六位祭司皆戴着沉重的面具上了高台,威严而庄重。打头的身形修长的男人同样戴着厚重威严的面具,手捧无物,恭敬地随着祭司的动作而来回踱步。 “哇!”周围的人 群发出一阵赞叹,尤其是林苍术身旁的少年,更是用佩服崇拜的目光看着为首的年轻魔族青年。 林苍术眯眼,想必打头的这个年轻男人,便是下任魔主了。而他高举着无物的双手,在明日就会手捧魔印,来回踱步。 如此厚重的面具,想必视线或多或少都会受到阻碍。明日的这个时候,便可以趁机夺取魔印。 突然,林苍术对上了一道视线,正是高台上为首的年轻男人。不知为何,竟在他暴露不多的面具孔内,看到了一丝熟悉感。林苍术不甚在意地朝着他勾了勾嘴角,轻微地颌了颌首。 男人并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回复他,随着脚下的动作,视线转移后不再看他。 得知了当日的场景,心下有了判断,便没有继续冒险留在这的理由,林苍术递了个眼神给顾锦城,悄然无声离开了原地。 少年大叫着欢呼雀跃,转过头来看向只认识了不到半盏茶的男人,正想与他高谈阔论,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咦?这么快就走了?” 呆愣只在一瞬间,少年便被高台上的一幕吸引回视线,插曲过后,他寻了身旁与他一样兴奋的人,欢快的谈论着一切。 林苍术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顾锦城在门外四处查看,将门关严后,在周围设了结界,防止谈话声被人听了去。 “看样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苍术将茶杯放下,叹了口气:“的确,现场的安全防护做的极其到位,但也不是一定没办法。” “您怎么看?” 林苍术嘴角一抽,脑中自己脑补出:“元芳,你怎么看?”他咳了咳,将脑子里秀逗了的部分甩去,仔细分析道:“人群距离高台有一部分距离,如果我能想办法悄无声息地接近高台,便可以趁其不备直接将魔印拿到手。” 顾锦城剑眉微蹙,道:“继任魔主这种大事,现场的高手一定数不胜数,我们怎么保证魔印到手后能安全离开?” 林苍术下意识眯了眯眼眸,“这就是planb,我想办法靠近东西拿到手之后,如果没办法安全撤退,我会用物隐术,将它递给你。” 顾锦城思考半晌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大概能猜到一些意思,“那你怎么撤退?” “只要法器没在我手里,他们的最终目的就不是我 ,我就可以放松了心尽力逃离。” 顾锦城默然半晌,还是问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啊?”林苍术被这突如其来地询问弄得一愣,“什么什么词?” 顾锦城似乎有些别扭,“就是那个什么破烂。” 林苍术恍然大悟险些没乐出声:“planb的意思是计划二。” 顾锦城颔首道:“知道了…”顿了顿,“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随机应变。” 虽是这么说,行事却要谨慎谨慎再谨慎,这不是玩游戏,没法存档重开,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被抓住,或是一时不察被魔气所伤,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保护好自己才是最主要的事,明白吗?” 顾锦城盯着林苍术半晌,师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担忧,叹了口气,“弟子明白。” 看他那样子,林苍术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轻声嘱咐道:“这些年来你在修为上的努力为师都看到眼里,记在心里。你虽是对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却也照比为师差了许多,所以遇到危险,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这样为师才不会为了救你而分神,明白吗?” 顾锦城哑声道:“弟子明白。” “那便好。你先回房歇息吧,为师要先打坐,为明日做准备。” “我为您护法。” 林苍术想了想,两个人在一个屋子里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更为安全,“也好。” 他并没有坐在床上,从空间唤出一张软榻,此榻是岑沽师尊所赠,可在忘我境界时更加专注,周身灵力运转更为顺畅。 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的翻涌,丹田经脉诞生流动,直到身体从内到外传来阵阵热流,林苍术陷入了极深的忘我时刻。 顾锦城守在门口,坐在椅子上,将神识放在外,时刻警惕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 虚无缥缈的周围产生雾气,迷茫着,恍惚着。林苍术悠然自得地走在虚无间,方才还炙热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大片水潭,一道人影盘腿坐在水潭之中,林苍术知道来到了地方。 那道人影仿佛是缩小版六、七岁的自己,温润的眼睛微闭,小小的胳膊放松地垂在双膝,正以打坐的姿势吸取着水潭里的灵气。 见到他来,小孩儿睁开双眼,用那极其平静的目光看向他。 第八十二章 两个人的天雷 林苍术默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五年前的那一战。 他的分神期所化的分身,从与他身形一般无二,变成了如今的六、七岁模样,不幸中的万幸是,分身并没有因为变小而灵力缺失。 只不过个头差点,脾气与他也差点。 要说他自己是和蔼可亲的仙尊,那这个分身一定是牛叉轰轰宛如现代霸总的独生儿子。 “你来了。” “明日我需要你。” “需要我做什么?”分身用平淡如秋水古潭般的视线看着林苍术,坐在水潭莲花中,氤氲灵气布满全身。 林苍术凌空踏步,步伐沉稳且有力,他隔空走到遂畔莲花处,盘腿坐下,与分身相视而对。 “我需要你将弄雨无相功教给我。” 分身眉头一挑,平淡无波的表情上终于有了松动:“你是如何知晓我会弄雨无相功?” “自从本尊突破化神,你修炼成形之后,夜夜化作本尊的模样前往内室藏经阁,本尊都知道。” 分身微勾起嘴角,用那平淡如水的眸子看了林苍术半晌:“没错,我的确会。” 林苍术抬起眼皮,凝视着分身的眼眸:“告诉本尊功法。” “你如今修为即将突破,修炼弄雨无相功稍有差池便会让你修为大跌。”分身扯了扯嘴角,“我与你一般承担着大量的风险,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帮你。” 林苍术静默半晌,道:“本尊不会失败。” “这么有信心?”分身挑眉道。 “世人皆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今日本尊偏偏要险中求胜!” 分身哈哈大笑:“好一个险中求胜,可你知不知道胜急必败的道理?” 林苍术眯眼,“你是本尊的分身,岂有拒绝本尊之理?” “没错,我是你的分身,的确没有忤逆你的理由。”分身那张酷似林苍术儿童时期的脸上并没有因为林苍术的话而露出震怒。 他指间一弹,话锋一转:“修炼这道功法,必须褪去全身的衣物。” 林苍术自然知晓某些术法会让身体灼烧,很有可能会将衣物烧毁,如若没及时褪去衣物,届时被烧毁的零零散散的衣物会死死贴在皮肤上,只能一点一点手撕下去,而这种痛苦可想而知。 他再次眨眼看去,水潭中已经没有了分身的影子,丹田处立马传来灼烧感,独独剩下分身的声音飘在水潭上空:“打坐结 束后你自然就知道该如何运转灵力…” “呼——” 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林苍术骤然睁开温润的双眸,一切都与他打坐之前一样,除了脑海中多出来的咒术与功法。 顾锦城坐在他的床榻边上,眼底的神色略有些慌张,“师尊您运功结束了?”林苍术盯着他翕动的嘴唇,问道:“你的唇怎么肿了?” 顾锦城撇了眼桌上的茶盏,“方才喝茶走了神,牙磕在茶杯上,连带着嘴唇。” “怎么那么慌,喝水都能磕到。”林苍术咂了咂嘴,口腔里莫名又出现了之前那种陌生蕴甜的味道。脑海里的功法有些飘散,他来不及多想,将外袍褪下,手刚要扯开里衣,林苍术突然撇了眼顾锦城,恰巧对上他略带惊讶的表情。 林苍术嘴角一抽,扯开里衣的动作僵住。 自己这动作像极了变态。尤其是他还在梦里觊觎着的徒弟面前,感觉自己特别像那个骚扰… 顾锦城只略微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您这是要修炼功法?弟子继续为您护法。”说罢,贴心地起身将床榻两侧的纱帘放下,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林苍术松了口气,现在这场景不容他多想,迅速将全身的衣物褪去,用功法将墨发护起来,一道灵力将他稳稳拖起,在空中盘腿打坐,修炼功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白日变成黑夜,从黑夜等到黎明。顾锦城只能透过轻薄的纱帘看到林苍术紧蹙的眉头,他的身体上似乎起了薄汗。 天即将大亮,还不见林苍术有收功的意思,祭祀大典开始的时间为正午,距离开始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终于,时间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的时候,林苍术的眉头越来越紧,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红,像一只熟透了的虾。 突然,一道灵光乍起,飞上屋顶,被结界挡住了去路,在屋内凭空炸开,林苍术骤然睁开双眸,眸中却不带一丝因为修炼功法成功的喜色。 他淡淡说道:“还有多久大典开始?” 顾锦城迅速回答:“还有一个时辰!” 此刻天空中一瞬间暗了下来,墨色如暗海,漆黑如长夜,一道闪电划过静默的天空,几秒后一道闷雷响起,激起阵阵惶恐。 顾锦城一愣,浓黑的眼里泛起惊恐:“您这是!” “是突破的天雷。”林苍术叹了口气。 分身说的没错,功法一旦失败会引出一大波修为遗失。而之所以他能突破,是因为突破合体期,需要孤独一掷的勇气与坚持。 合体期的劫雷,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一旦头顶的天雷劈下,整个客栈,甚至这半座城,都会随着天雷而一瞬间消失不见。 “我一个时辰后回来。”说罢,林苍术闪身一瞬间消失不见。而黑压压的天空随着他的消失而亮起。 大街上空无一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的发生。 顾锦城眼底的担忧之色掩之不去,他终身一跃跳下窗,随着远处暗沉下的天空而去。 …… 天雷仿佛有神智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林苍术的头顶,大有一副要随时劈下的模样。林苍术硬着头皮朝着荒郊野岭而去,直到寻找到一处山洞,直接钻了进去。 林苍术刚一进山洞,便能看到洞中间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前面供奉着大量的瓜果蔬菜。 头顶的闷雷声再次响起,林苍术手中变出发光石,迅速走到石碑前查看。借着微弱的石光,这才发现石碑后有着一副十米多高的神像! 他声调不由得拔高:“这是山神洞?!” 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山神洞的格挡,天雷一定不敢直接劈下来! 林苍术迅速席地而坐,盘腿坐下,运转着灵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林苍术坐在山洞里,没有发现天空中的闪电越闪越冽,仿佛因为犹豫而迟迟不能劈下恼怒不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睁开双眼,预估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他认命地站起身,朝着山洞外走去。 还未彻底走出洞口,林苍术一眼便能看到洞外天空的劫雷如同海水般破涛汹涌,由于时辰过了而迟迟不能劈下劫雷,天雷均聚在一起,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出山洞,积攒了大半个时辰的劫雷一定会齐声劈下! 而这正是林苍术要的。 前几道劫雷威力不大,他只要能一齐撑下,再接几道威力大的劫雷,便能在剩下的时间内快速赶到祭祀现场! 林苍术苦笑,这才是真正的富贵险中求! 方见他出了洞口,天雷争相恐后地想朝他直直劈下,又碍于怕毁了洞口,不敢妄动。 林苍术嘴角平淡,连平常嘴角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迅速闪身,耍了个心机,在距离洞口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果 然,见他停在了洞口附近,天雷略微停顿,劈了个闷雷,似乎在暗咒林苍术心机深沉,不敢直面面对它。 时辰耽误了许久,天雷似乎不能再等,积攒了大半个时辰的雷光,直冲冲朝着林苍术劈下! “噗!”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被他不甚在意地擦去。 妈的,这天雷果然积攒了许久,一点儿准备不给他,怒气重到仿佛要把他五脏六腑都劈出来! 林苍术颤抖着手撑坐起来,盘腿坐下,运转灵力准备抵抗着天雷。 而这时候的天雷,反倒不急着劈了,盘旋在天空中,无形之间给林苍术施加压力,宛如一把破伤风大刀,又顿又恶心人。给林苍术气得牙痒痒,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特娘的劈不劈,不劈你给好雷让个道!” 那天雷一顿,仿佛被骂一愣,旋即真像生了怒气的小女孩,撒着泼朝着林苍术大力劈下。 骂出口的一瞬间,林苍术就后悔了。硬生生挨了下去,直喷两口血。骂出口也有好处,天雷似乎不想拖延时间了,还未给林苍术舒缓的时间,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此刻,林苍术只觉得呼吸不畅,内脏仿佛压在肺腑上,甚至连爬起来的动作都撑不起来。 他在心底暗骂,眼看最后一道带着杀气十足的足以致命的天雷即将落下,干脆破罐子破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天骂道:“有能耐你就劈死我,你若是劈不死我,等老子飞升上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进行友好的交流!” 那天雷一顿,积攒之下的天雷似乎消散了不少,林苍术松了口气,天雷有神职让他炸出来了,那它自然是知道他的灵骨不一般,飞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又不知碍于什么原因不能将他劈死。 可就算是恢复正常程度的天雷,以林苍术现在的体力也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他认命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天雷的到来。 “轰隆!” 身体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林苍术一愣,在这魔界不会有别人保护他,而唯一的可能就是… “师尊,你还好吗?” 最后一道沉重的天雷被顾锦城拦腰截下,林苍术感觉到有湿润的液体滑进他的脖子,黏腻而血腥。 天雷在空中盘旋,似乎在生气没有劈到正主而被他人挡了下来。十九道天雷皆落下,它终 于还是不甘愿地消失在极高的空中,天空一瞬间波蓝如初。 林苍术瞪大一双温润的双眼,欲挣开顾锦城的怀抱查看他的伤势,而顾锦城却紧紧抱着林苍术不松手:“我没事,弟子没事,师尊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他一直在挑衅天雷,就算最后它收了手,可想而知最后一道天雷也不会有所留情! “真的没事啊。”顾锦城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思,另一只手松开林苍术,在他后背擦着什么。 林苍术的头被他紧紧按住,顾锦城跪在他的身边,半晌才松开,林苍术迅速退了一下,看向他的脸。 旋即一愣,顾锦城的脸上,甚至是后背上,一丝血迹都没有。反而是他,浑身的血污与泥土的腥气。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儿,方才还突如其来地被喷了好大一口湿润鲜血,现下只剩下干燥的皮肤。 方才是他的错觉? 顾锦城伸出手,笑着擦了擦林苍术被沾染了血痕的脸颊,眼底的神色昏暗不明,只有那薄唇轻微地颤抖暴露了他的心绪:“弟子若是来晚了一步,师尊恐怕就要…” 林苍术定定看着顾锦城,确保他没有受到一丝伤害,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顾锦城的时候,眸子里是他没察觉到的温情,顾锦城的头发有一丝杂乱,顺手将它捋到他的耳后:“渡合体期雷劫不是闹着玩,若不是最后天劫松了手,我们两个都会被劈个魂飞魄散。”顿了顿,“还是要谢谢你。” 顾锦城撇了眼林苍术身后的天空,浓密的睫羽颤抖着,重新将林苍术扣在怀里,语气略带撒娇:“所以师尊以后的行动一定要毫无保留地告诉弟子,我会保护好您的。” 林苍术笑着“嗯”了一声,抬头望天,天气似乎渐渐阴暗了下来,空气中的温度变得潮湿,“要变天了?” 顾锦城眼底之意变化不停,“也许吧。” “还有多久祭祀大典开始?” “时间尚可充裕,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顾锦城搀扶着林苍术起身,一道清洁咒温柔地环绕在林苍术周身,直到衣物和身体变得整洁舒适。 林苍术望了眼阴晴不定的天空,“我总觉得这天气哪里不对。” 顾锦城率先走在前面,“您别胡思乱想了,此处的山上多雨水。” 他的后背似乎有灵光乍现,林苍术眼神一暗。 第八十三章 是墨净? 他四处观望,远处尽头的天空似乎还是湛蓝色,而他们的头顶上,乌云密布,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思! 林苍术停住脚步,喝道:“不对!”顾锦城停住脚步,好半天才转过身看向林苍术,眼神中充满着无奈。 “师尊…” “我突破的劫雷不算少数,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锦城稍一思忖,道:“弟子没想着瞒你,时辰就要来不及了,您先去大典,我可以抵抗得了。” “不行。”林苍术略微蹙眉,“化神期雷劫不是闹着玩的。”当年他渡化神,因着缺失了一魂一魄,雷劫并未用尽全力,算是福报。而如今顾锦城刚替他挡了最后一道雷劫,难保雷劫不会趁机报复他。 “没关系。”顾锦城看向山洞,“我在山洞里等您回来,好不好。”他用极其温柔的语气与林苍术商量。 林苍术的脑中思虑万千,转瞬即过。渡劫不能留顾锦城一人独自对抗,而大典即将开始,将他留在山神洞等待也许是再好不过的谋略。 “好,切记不可出山洞,一切都等为师回来!” “好。” 林苍术墨黑的眸子泛出些许担忧之色,来不及多想,一瞬间闪身消失不见。 顾锦城望着林苍术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抬头望天,面露寒冷,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 …… 魔族祭祀大典。 百姓们自伏跪于高台之下,垂首静默,噤若寒蝉。守卫将高台团团围住,手中长矛锋芒逼人,目露凶光,警惕一切。高台之上,候立六名身着冗重华丽长袍,面戴繁冗祭祀长面的祭司,号角声从几人口中吹起,令人心振神颤。 为首一位年长大祭司嘴里嘀咕着咒语,随着他口唇骤然停下,一位身着暗黑色镶金及地长袍的年轻男子,面戴骨魔长面,手捧法器入了场。 魔族百姓恭敬垂首,齐声喊道:“恭迎魔主大人!” 年轻男子沉默不语,威压遍布整片祭祀场地,缓缓拾阶而上,位立高台而望,灵力将声音传满全场:“从今日开始,本王乃魔族之首,本王将带领魔族上下,辉煌魔族,振兴万千!” “魔主贤明,魔界千秋万代!” 高台号角之声嗡嗡振响,威武之气激荡众魔之心。魔主隐在面具下的脸上尽是满意之色,他扫了眼台下的父母,在得到他们肯 定的目光后,抬起双臂,将手中魔印送入桌上法器。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真正来源于魔印的力量,才能得到百姓真正的折服! 魔印被融入法器,顺着男人的指间滑进他的身体,一道黑线爬上魔主的胳膊,引入胸膛。魔力进入体内并没有令男人太过不适,只略微蹙眉,暗自咬牙承受。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一道修长的暗黑人影骤然凭空出现于高台之上,他抬掌用力拍向男人,生生打断了继任仪式! 男人被推开连连后退,黑线停滞不前,齐聚在胸口处上下不是。 林苍术撇了眼石桌上的法器,魔印已经与法器合二为一,方才还孜孜不倦涌出的黑气,现下已经停止了往外涌出。 幸好时间赶上了!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声音,守卫一瞬间将高台团团围住。一位俊逸的中年男子冷声斥道:“来者是何人,可知扰乱祭祀大典罪当如何?!” 林苍术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顾锦城还等在山洞中,容不得浪费时间。眼看面前的男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朝他狠狠袭来,林苍术侧身避过,抬起手一掌将男人劈开! 男人的衣襟被林苍术一掌打开,单膝跪地,胸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他垂首往胸口看去,条条黑线早已化作黑雾,围绕在他胸口,不扩散,也不消散。 见此情形,中年男人暗咒,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眼底的神色暗流汹涌,“众守听令!”他长指指向黑影男,“杀无赦!” 不妙! 林苍术迅速运转周身灵力,手猛地伸进法器,将它抄了起来。恰巧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阵阵刀枪剑戟发出的轰鸣声,嘈杂声比之更甚。林苍术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想必对魔族有一定的影响。中年男子垂首与身边的女人低语,那容貌绝世的女人颔首,领了一大队的守卫前去。 不知是何人杀了一条血路出来,魔族的百姓上上下下吵闹不以,一时间陷入了数不尽的恐慌。 场面陷入了慌乱,正合林苍术的意,借着那条被不知名人士杀出的血路,迅速退了出去,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刻,一道背影在眸中闪过。 想必他就是那位不知名的人士。 林苍术趁着周遭杂乱,定睛查看,由于那人背朝后抬剑抵抗守卫,看不见脸的同时又给林苍术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稍 一思忖,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墨净? 旋即摇了摇头,墨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魔族,如果是师尊来找他,倒是有这个可能。 想必只是一个背影相似的人罢了。 林苍术闪身快速离开,整个大典陷入恐慌与僵局,没有人注意到高台上单膝跪地的年轻男子的不对,胸口的黑雾逐渐往脑上爬,将他墨黑的瞳孔变得猩红不已,紧紧握住拳头,在神智里与真正的逢魔做对抗… 林苍术不知道的是,他引起了一大波将来他承担不起的自责与埋怨。 …… 身后似乎有人穷追不舍,林苍术不能直接回到山神洞,带着法器又逃不远,终于,中年男人独自一人追上来:“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将东西给我,可让你死的痛快。” 林苍术眯眼,昆吾剑从手中变出,剑指男人:“想要就过来拿。” 中年男人看向佩剑,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霎时间五颜六色充斥在脸上:“什么时候偷走的?你把元菱怎么了?!” 林苍术略微一蹙眉,脑海中闪过熟稔的意味:“这本就是我的佩剑,元菱是谁,本尊没把她怎么样。” 这话一出,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林苍术的这番话而放松警惕,眸子里满是对他的不信与杀意。 “不管怎样,你今日都必须死!” 说罢,手掌一抬,一道黑色的灵力化作藏蓝长剑夹杂着浓烈杀气隔空朝着林苍术挑去,林苍术闪身避开,骤然看到中年男人的佩剑不由得眼眸瞪大。 这分明是顾锦城的佩剑——回溯! 思绪百转千回,在躲闪中一时不察,林苍术避无可避,险些被回溯一剑挑破喉咙。 哪怕他突破了合体期,也不是眼前中年男人的对手! 林苍术咬牙,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得想个办法甩开他! 中年男人眼底闪过流光,一个假动作逼得林苍术闪身避开,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挑破林苍术的喉咙,而是他左手托着的法器! 一把将法器夺走,冒着黑雾的魔印重新回到中年男人的手中。林苍术暗咒一声,迅速围绕在欲离开的中年男人身边,这次换他纠缠不开。 招招对抗,中年男人明显已经没了耐心,杀气一瞬间遍布周身,空气中的水汽霎时间凝固,天空一瞬间暗了下来,透着一股嗜血的戾气,静谧之间一片肃杀之气。林 苍术被他怒极之下地一掌拍开,大口鲜血猛地从他红唇吐出,将面前的土地染上丝丝暗红。 林苍术倒地不起,中年男人持剑走了过来,反手握剑,剑指苍术。 不知为何,林苍术在他的眼底敏锐的察觉到一丝迟疑,只在一瞬间,中年男人猛地将剑落下… “将——” 回溯被猛地砸开,砸在地面上传来嗡鸣声。一道极快的人影闪身前来,趁其不备直接夺走中年男人手中的法器,林苍术趁机站了起身。 “嘶——”顾锦城倒吸一口冷气,只觉手掌传来刺痛,就好像魔印长了一口獠牙,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挡在林苍术面前,问道:“您没事吧?” 林苍术颔首道:“无事。” 冒着黑雾的魔印如同餍足般缓慢停止了转动,一道红光在顾锦城额头闪烁,眨眼一瞬恢复如初。 中年男人哪里能料到林苍术还有帮手,一时不察被人偷袭,立刻便杀意横生,他缓缓抬起手掌:“将它还给我。” “不可能。”顾锦城几不可查地看了眼暗沉的天空。 “那你们一起去死!” 中年男人闪身出现在二人面前,招招逼向他们,林苍术早已因为那一掌而口吐鲜血,闪躲之下早已力不从心。 而中年男人似乎知道了他没有太多精力与灵力,眼神阴鹜,专攻向林苍术。 如若一开始的他没有杀意,那现在的他,恨不得将二人挫骨扬灰,一抿天下! 林苍术暗咒,任谁看了都能看明白他们落入下风,战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就让他这么松开即将到手的法器离开,想都不要想! 计谋在脑海中翻涌,却被他一条一条划掉。 这时,顾锦城一把将他推开,独自一人缠绕在中年男人面前。见他远离了战争之地,中年男人欲再次飞身而来,却被顾锦城缠住,面露愠色。 林苍术正襟危坐,快速恢复体力,脑中迅速运转,谋略计划。暗黑的天空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一道明光似乎从乌云中闪现,林苍术看向顾锦城,发现一团乌云盘旋在他的头顶,一直不散。 “锦城!” 顾锦城自然一下明了林苍术的意思,心领神会地颔首,纠缠着中年男人的动作更加靠近,趁中年男人不注意,一道引雷符贴在他的后背,天空中的闷雷正蓄力待发,他猛地攥住男人的手腕,一道劫雷朝 着顾锦城劈来,中年男人暗道一声“不好”,手腕却被顾锦城攥住,一时根本来不及挣开! 就在即将劈到顾锦城的时候,他将周围设计结界,中年男人被格挡在外,硬生生挨了天雷一下! “东西到手了,快走!” 顾锦城推开中年男人,朝着林苍术飞身而来,二人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 劫雷紧紧跟随在他们头顶,余雷将周围的树木劈的满地杂乱不堪,回到洞中林苍术才重重舒了口气。 “标志性还是太大了。”林苍术顺着洞口往空中看去,一大片乌云将天空笼罩,目标之大,找到他们无疑是时间问题。 顾锦城闷声咳嗽,扶着墙半晌没说话,林苍术赶忙走了过来,“你怎么样,身体哪里有不适吗?” “无事。”顾锦城笑着将喉中血腥咽下,浓密的睫羽颤抖着,薄唇不可抑制地颤抖,面上却不显虚弱之意。 “还剩几道劫雷?”林苍术擦去嘴角血迹。 “四道。” 林苍术望了眼天空,扶起顾锦城,道:“走,出洞,为师助你对抗劫雷。”他伸手掏向顾锦城的空间,拿出丹瓶,一连倒出好几粒,塞进顾锦城的口中,“都吃了。” 手中堪堪擦过顾锦城的薄唇,眼色一暗,乖巧地咽了下去。 “您也吃。” 林苍术摇头道:“不适合我,我吃这个。”从空间拿出一瓶丹药,尽数扔入口中。 二人出了山洞,头顶上翻涌积攒的天雷兴致勃发,仿佛为再次能劈到他们两个而暗自兴奋。林苍术怒骂天雷,大手一挥,一道透明的结界如同两堵墙将二人周围挡住,独独将头顶的天空露出。 林苍术暗骂半晌,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哪里还遭受过如此狼狈的时刻,想到这怒从心起。 “来吧,畜生,今日你劈不死老子,来日老子一定手撕了你!” 顾锦城正襟危坐在一旁,闻言怔愣住,旋即眼底闪过笑意。从认识师尊那日起,就没见过师尊有今日这副模样,当真是…可爱的紧。 要说林苍术之前还为这口出狂言而产生悔意,现下骂出来却只有数不尽的酣畅淋漓,快哉快哉! 眼看这天雷恼羞成怒要直直劈下,欲将林苍术一同劈死。林苍术端坐在地,灵力一瞬间化作更为强厚的结界,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结界应声碎裂,二人毫发无损。 第八十四章 就这点能耐? 林苍术嘴角勾起,怒骂道:“就这点能耐?” 他倒不是想嘴贱找死。 因为他清楚,哪怕他好声好气像求爷爷告奶奶,劫雷也不会给他一丝面子,更别提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怒骂出去心里便舒适了! 管老天怎么想,总之他不会让顾锦城陷入危险,他一定能让他安全度过雷劫! 第二道劫雷应声劈下。 这时,一阵妖风袭来,林苍术被这股妖风席卷,猝不及防狠狠摔在了左侧结界上! “噗!”一口鲜血如同泼油漆,喷在了透明的结界上。 “师尊!”顾锦城瞪大了眼睛,想靠近却被劫雷拦住,一瞬间火光四起,耀目的光线令林苍术看不清楚。 “啊——”痛苦地哀嚎声戛然而止。 “锦城…”林苍术艰难地撑起身子,腿部早已发麻,已经没了知觉,鲜血从嘴角滑落在地,朝着顾锦城爬了过去。 白光散去,顾锦城安然无恙端坐在中央,凝坐不动,有一道红光自紧闭的眸子中亮起。 见他无恙,林苍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再次慌张起来。 那一闪而过的红光… 腿部渐渐缓过劲儿,阵痛令他苦不堪言,林苍术忍着剧痛坐了起身,拿出外敷的丹药用颤抖的手碾碎,深吸口气,用力地按在腿部还往外滋滋冒血的血窟窿。 “草…”林苍术咬着牙,嘴角翕动的厉害,大片大片的虚汗自额头渗出。 天杀的劫雷,不用想就知道这股妖风是谁搞的鬼! 第三道劫雷劈下。 顾锦城周身的结界被应声击碎,碎片刹那间如同流光消散。 只剩最后一道雷劫! 林苍术往嘴里扔了十几粒丹药,珍惜每一刻的时间,立马坐起身打坐。 最后一道劫雷似乎在盘算着怎样的威力才能将顾锦城劈死,迟迟不肯落下。这也为林苍术恢复伤势拖延了时间,魔族的守卫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寻到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二人的身上布满脏乱的泥土,脸颊上尽是斑驳血迹,狼狈不堪。 顾锦城的周围没有了护体结界,但凡这道天雷没有一丝收敛气息,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天雷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隔着陇高的天空,迅速劈向顾锦城! 就是现在! “太和!”林苍术大声喊道。 林苍术双掌相对,转动双手向上一抬,一件缩小版的盾牌从掌中悬空,直直扔在顾锦城的头顶。盾牌瞬间 变作等人大小,凭空挡在顾锦城头顶! “将!” 黑暗的天空霎时间光亮骤起,宛如开天辟地般久久不能散去,乌云在降下神雷的一瞬间缓缓褪去,直到天空恢复如初,二人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唔…”有人摇他的胳膊。 “师尊。” 师尊? 是在叫我吗? “师尊,醒醒!” 别叫我,我好困… 我要睡一觉… 林苍术昏沉之下胡乱地甩开作乱的那人,接着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 …… 好吵 都在胡乱嚷什么! “混账,都别吵了!”男人怒吼道。 街上忽然安静下来,看向突然怒吼的男人。 男人猩红的双目似染了血,黑线顺着腕口蔓延至心脏。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令他烦躁的心里有任何安抚,相反更加烦躁。 因着他垂着头,没人知道他此刻的面目有多么狰狞,侍卫上前欲搀扶起他,“王…” “聒噪!” 男人迅速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侍卫,那眸中的猩红是发疯的征兆。 “噗嗤!”只听一道肉体破碎的声音。 侍卫怔愣间,下意识往胸口看去,他的胸口被男人以爪掏开一大片血窟窿,正滋滋往外涌着大量鲜血! 空气一瞬间凝滞,众人清楚地看见男人的手臂还在侍卫的胸口里,对穿整面胸膛,蹦蹦乱跳的心脏还攥在男人的手里。 男人收回手,颤动的心脏甚至还在地面上回弹几下。 侍卫的残破的身体倒在地上。 “啊——”反应过来的尖叫声响起,众人四散奔逃。 刺耳的尖叫声,杂乱的奔逃声,令男人头痛不已,盯着众人的目光阴鸷,杀意横生。 六位祭司大人愣在原地,一动不敢乱动,生怕魔主祸及于他。 脑海中仿佛有人用蛊惑的声音对他说:“觉得吵吗?觉得烦吗?” 男人默然地点头,阴鸷的目光停留在四散的人群。 “瞧瞧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这样就能安静下来了。” 男人应声看去,侍卫痉挛的身体还在略微颤抖,而他的确不吵不闹。 脑海中的声音“呵呵”一笑:“去吧,他们不听尔的,只能这么对他们了。” “好。”男人撇了眼杂乱的人群,眸子中皆是对生命的蔑视。 如果有人有胆子靠近他,忽略掉他往地面滴血的手臂,一定会发现他此时此刻陷入了魔障,自己在与自己对话,一问一答,自问自答。 男人将视线停在高台上怔愣 的六人身上,六人齐齐跪下,试图唤醒他的神智:“王!王!” 烦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男人紧紧蹙着眉,厉声道:“学什么狗叫?” 为首一位身着暗紫长袍的老人还算平静,只有持法杖的手颤抖不已。 “王上,万不可被魔印侵袭了大脑!” 明显男人没听入耳,随后,在六道极其渴望生存的视线中,齐齐将六人的脑袋掰断,随手丢弃在地面上。 尖叫声又涨了一个度。 男人眉头紧锁,缓慢抬起双手,一道暗黑色结界从外邦升起,内邦合上,将整座城的男女老少无一不禁锢在内。 他飞身来到城墙上,俯视着众人。 浑身的鲜血亦如暗夜吸血鬼狩猎。 两侧会合的结界悄然合上。 最远处的女人用力拍着结界,眼泪从脸颊上大片滑落。 “救命!谁能救救我!” 男人飞身而下。 杀戮开始了。 “啊!” “不要!” 尖叫声,哀嚎声,皆是整段音还未完整发出便被男人掏中胸口,双目瞪大,死不瞑目。 “哇——哇…”婴儿被裹在棉被里,身旁早已没了父亲母亲,仿佛能察觉到现场的诡谲气息,小手含在嘴里,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一道黑影踩着诡谲优雅地步伐来到婴儿身边,优雅如同吸血鬼伯爵般抬起一只脚… 哭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硝烟四起,被踩踏不知丢在哪里的单只鞋子,支离破碎的残肢断骸,被随手丢弃在稻草垛。 无论是魔族百姓,做生意的外乡人,还是四方游玩的旅人,皆命丧于此。 直到街上、室内,没有一个站立的人,没有了嘈杂的声音,男人才缓缓发出一阵舒缓的叹息。 “咔…” 磅礴大气的酒楼内传来一道闷声。女人轻轻松开脚,在心底暗骂。 男人应声抬头望去,阴鸷的眸中满是嗜血,踏着优雅的步伐用力地朝着楼上走去。 “啪嗒。” “啪嗒。” 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阵阵闷声。 影儿姑娘靠着自身的优势,黏在陇高的房梁上一动不敢动,用手紧紧捂住口鼻,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呼吸。 天知道城内所有人都去参加祭祀大典,甚至掌柜的给酒楼里的伙计们也放了一天假,而她担心晚上的夜宴会有差错,独自一人留在酒楼制作夜宴需要的酒菜。 谁承想刚做好一大半,原先寂静的大街上,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瘆人的哭喊声。 她 顺着窗户探头望去,恰好一道修长的人影迅速从她耳侧飞过,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那人沿途落下一滴血迹,恰巧落在她的胳膊上。 任傻子都能猜出来祭祀大典出了差错。 “吧嗒。”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影儿姑娘的额头、脸颊上皆是汗水,这种煎熬的感觉令她胆战心惊。 男人停住脚步,墨黑的长袍染出大片血迹,虽然看不太清,但浓烈的血腥气激得她想呕吐。 他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贴在房梁上的影儿姑娘。 影儿姑娘头一次想怒骂酒楼为什么不把房梁设的多一点! 死亡还是存活。 “将!” 沉重繁琐的面具被男人扔在地上,墨黑色的长发因打斗而散落在耳后,及地长发沾染了血污。 影儿姑娘甚至能从他的脖颈儿处看到丝丝黑雾。 他到底是谁? 男人缓缓抬起低垂的脑袋,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将那张布满血迹显得极其白皙的脸庞露出给她。 “找到你了。” 影儿姑娘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酷寒的瘆人目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你…” 只见男人略微抬手,她的身体不由她的决定,一瞬间被拽了下来。 “噗嗤!” 男人将她破败的身体随手扔在地面上,不经意扫过女子的面容,脑中仿佛有一根线断开,重新链接,痛的他下意识扶了一下额头。 “我…” 大量属于他的记忆重新回到脑海中,粗声喘着气,压抑着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抬眸看向周围,眼底的猩红还在,看不清周围:“我这是在哪?” 手上传来黏腻的感觉,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被血液再次染红了眼。 “这、这怎么可能?” 眼前躺着一名女子,她的眼睛里、鼻子里皆淌出鲜红的血液,“小影?!” “不,不可能!” 男人眼底闪过不可置信,胸口处传来酥麻的感觉,他扯开长袍衣襟,丝丝黑雾化作正方,宛如一枚方印刻在胸口正中央。 “魔印…”他喃喃道。 半晌,男人踉踉跄跄的离开酒楼。 …… “禀告主后,城内不知因何原因立起一道结界,先前派出去的守卫到现在也没回来,联系不上!”魔族守卫跪在地面,恭敬的朝着面前绝世容貌的女人讲道。 岁月并没有给面前的女人带来任何摧残,她紧蹙着一双好看的眉,“少主呢?在结界里吗?” 守卫支 支吾吾:“初步断定,那结界…” 女人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了。”顿了顿,“可有魔主大人的消息?” “魔主大人独自去追那贼人,兄弟们追到了远郊,便跟不上魔主大人的步伐了。” “不行!”女人猛地从高位坐了起来,“我要进城看看。” “万万不可!”三四个守卫齐齐拦在女人面前,“我等奉魔主大人之命保护好您,在这主要时刻不能允许您出大殿!” 女人目光一凉,威压齐下:“你们敢锁着本后?” 守卫扑通跪下,“主后!” 女人一瞬间仿佛泄了气,坐了下来,缓缓阖上双目。 “我再给你们半刻钟。”她深吸一口气,“如若半刻钟后魔主大人还不回来,我一定要出这个殿!” 守卫们面面相觑,随后低下头:“是。” …… 中年男人自远郊站了起身,贼人双双已不见踪影,正欲抬腿追起,城内燃起的火光与暗黑色的结界惹了他的注意。 他抄起传音符,给部下传音,却没人回应,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目光扫向地面,那是贼人曾站立与他对峙的方向,眼底的杀意藏也藏不住,俊逸的脸上满是阴沉。 他飞身朝着城内而去。 中年男人赶到城内时,只略一抬手,结界已经被他撤下。 刚一打开结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迅速从他的鼻翼钻了进去,心底的不安感甚是强烈! 往前走,残肢断骸,往左看,满目疮痍。 地狱也不过如此。 中年男人走在大街上,只觉得阵阵冷风吹的他头皮发麻,舌干喉紧。 “魔主…大人…”一道低的不能再低的声线轻微响起,男人大步走了过去,“你…” 血液从守卫的口中涌出,将他整张脸,甚至是口鼻糊住。 魔主大人的眼底闪过不忍,用衣袖替他擦着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守卫的嘴里含糊不清,似乎有话要说。 他借着魔主大人的力气翻身,将口中鲜血吐出,随后躺在地面上。 魔主大人静默半晌,“别着急,慢慢说,告诉本王,是谁做的。” 守卫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被魔主大人敏锐的察觉到,他盯着守卫,“是少主对不对?” 守卫缓缓闭上眼睛,默不作声,已然是沉默的承认。 他忽然记起儿子胸口的那团黑雾。 是魔印! 守卫再次睁眼,眼里是满满的不甘。他含着这口不甘心,睁着眼睛咽了气。 第八十五章 不怪你,不怪你 魔主大人静默,替他缓缓阖上眼眸。 他曾经是他座下的一员大将,百余年随着他征战神族,从神族抢回不少本属于他们的地盘。 前些天他在执行任务时犯了欲念,将随行的侍妾掐死,被他怒极之下撤了职务,只等大典结束,找一个台阶下,便恢复他的大将身份。 谁承想… 罢了,不该想。 整个魔族百姓都来参加祭祀大典,方才那个结界无疑是将全部百姓关在里面,也就是说,城内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逃了出去。 灵力探索整座城,没有一个活口! 那他能去哪里? 坏了! 魔宫! 魔主大人双臂抬起,一道魔阵缓缓在地面升起浮现,他纵身一跃,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便从魔阵赶回魔宫。 魔阵浮现于宫殿外,强烈刺鼻的血腥味似乎浓烈了一个度,魔主大人俊逸的脸上从神秘人突然冒出来便没有一刻松弦,此刻眉头更是紧锁,不见转晴。 他迅速阖上眼,灵力飞天而起,神智遍布整片魔宫,搜索之术以惊人的速度飞遍魔宫。 不知过了多久。 魔宫内的寂静之气是从未有过的肃杀,魔主大人呼吸冷凝,手脚一瞬间冰凉。 魔宫内也没有幸存者。 “元菱…” 魔主大人迅速联系侍卫,却不见有人回话,他眼神一凝,放出的丝丝神智回归脑海,一道清晰的场景突然出现在神海。 高娅,杨柳,河畔,秋霞。 他抬起眼皮,唤出手中长剑,穿过草坪,沿着小路,警惕周围的一切。 空气中起了薄雾,虽不影响视线,却也为这薄冷的气氛添得一手干柴。石板路上一条长长的血迹蔓延到远头,魔主大人顺着视线看去,血迹停在参天古树边上。 他脸色凝重不已,一手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空气中飘来淡淡血腥。 粗壮的树桩侧面,露出玄黑色衣摆,衣摆镶嵌金边儿,是元菱亲手为儿子准备继任大典的魔主服。他咬了咬牙,朝着那边走去。 “怎、怎么会这样,这都是我做的吗…” 魔主大人眼中闪过心疼之色,可心疼儿子再多,也比不上成千上万条魔主百姓的身家性命!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却发觉一路的瘆景令他失语片刻,半晌哑声道:“儿子。” 闻言,那缩在树后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伴随着阵阵鼻翼抽搐的声音。 “父亲,我没想过要这 样…” 魔主大人声线哑到不能发出完整的话语:“我…知道。” 这话一出,男人顿时觉得喉咙瘙痒,犹如万条线虫哽在喉中。他踉跄地从树后站了起身,一眼便能手持长剑,立在面前的父亲。 他的嘴唇哆嗦起来:“父亲,您是来、来杀我的吗?”话音刚落,眼泪便如同决堤的洪水,断了线地涌了出来,迷糊了视线。 魔主大人呆呆地望着天空,俊逸的脸上满是麻木,一瞬间绝望的气息充满了往日温馨父子之间,空气凝滞,暗流汹涌。 那冰冷的长剑如同杀心的戾器,父亲的默言恰如变相的承认,男人下意识后退几步,温润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魔主大人哑声道:“孩子,过来。” “我不能过去。”男人的眸中满是无措,眼泪不值钱的涌进眼圈,却被他倔强的含在眼眶里,他连连后退,“你会杀了我。” 魔主大人并没有反驳他,只缓缓阖上威严的双眸,他喃喃道:“魔族上下百姓千千万,于今日含着怨气死不瞑目,于理,天魔共愤,于情,吾对不起信赖魔皇政的千万百姓。” 男人边后退,一边连连摇头,已处崩溃边缘:“不怪我,跟我没关系!” “的确不怪你,怪我自己没有早些注意到你的异常,怪我,都怪我…” 他敏锐的察觉到儿子逐渐发红的双眸,那双眸子里充斥着嗜血之意,是魔印还存留在他体内,如若要恢复如初,便要用利器将他胸口的魔印剜出,方可恢复神智!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魔印连同法器被那两个贼人抢走,为何儿子体内竟还有魔息? “乖孩子,到父亲这来,会没事的。” 男人连连摇头,突然脑中的刺痛令他站不起身,他跌坐在树旁,看着提着剑逐渐靠近的父亲,心里只有数不尽的恐惧,“别,你别过来!” 魔主大人霎时间只觉得心脏压到生疼,缓不过气。他试探性上前几步,却遭到儿子更强烈的反抗。 早些年有一位高人来到魔界,扬言魔族命数已尽,他并非一丝不信,命手下调查此人身份,不查不要紧,一查便扯出种种原因——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族明神! 魔族的衰落从前便能看出来,更往前上百年,昏庸无道的前任魔主,秉着身体里魔族好战分子,不顾魔族渐渐衰落的景象,连同妖族霍乱神、人、鬼 三界,民不聊生,寸土必争。 却被神族一战战败,只能赔礼道歉,割地赔款,臣服众神。 直到他登上了魔族魔主之位,振兴魔族,从神族手中抢回曾经属于魔族的一切。 现在结合明神所言,魔族结局,早在曾经荒淫无度间惹起了天道注意的时候就注定了灭亡。 而至于明神为何化作高人好心劝告,他不得而知,那时的魔族与神族对抗纷争,他便以为又是神族使的腌臜手段。 如今想想,他才是间接造成这般场面的罪人。 如若他能放下尊严,将些许信任给明神,接受神族的约见,带着千万百姓开辟新世界,和妻子孩子,远离世俗,享受寂静而温馨的避世生活。 如今百姓横尸街头,妻子不知踪迹,儿子这般疯魔… 想到这,魔主大人眼底闪过数不尽的心疼,语气温柔道:“不会有事的,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过来,到父亲这来。” “真的吗?”男人的眼底闪过迟疑,和些许信任,他缩在一旁,依靠在大树下,冷风吹的他直打冷颤,无助的像个孩子。 脸上、外袍上的血迹让他如人间鬼神,凶神恶煞。可神情却恍惚无助,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仿佛下一秒眼泪会再次落下。 见他眼底的猩红有了褪去的意味,魔主大人暗自松了口气,试探性上前几步,男人没有了先前的抗拒。 他低下身,将儿子紧紧抱住,令他颤抖的身体得到些许缓解。 男人慌忙地擦了擦手中的血迹,将血迹拭在玄黑色外袍上,却令双手沾染了更多刺眼的红色。 他温润的眸中更加无助,眼泪将魔主大人的衣襟染湿,他柔声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 男人紧紧地抱住父亲,如同身处深海不由自主地随海浪漂泊的孩童,抓住唯一能救赎他的木板。 他终于嚎啕大哭:“父亲,我没想杀他们!”魔主大人抚上他的脑袋,哑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视线瞥向被他扔在原地的长剑,儿子的情绪不稳定,与他胸膛里的魔印脱不了关系,如果不及时取出魔印,以儿子现下的神智,根本与魔息做不了抵抗,被侵蚀神智只不过时间问题。 “儿子,听我说,你的身体里…” “唔!” 男人闷声打断了他欲说出口的魔印,松开紧攥住他衣襟的手,抬起胳膊朝着自己的脑袋猛砸! 魔主 大人连忙打断他自残的动作,紧紧攥住他的胳膊,“你在做什么?!” “父亲,我的头好痛!”他捂着脑袋,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嘴唇强烈地颤抖:“有人在我的脑袋里说话,他好烦,好烦啊!” 只有男人能听见那道声音,正用极其蛊惑的声线,试图让他大开杀戒:“吾不会撒谎,尔的父亲不是真心待尔,他要用匕首穿透尔的胸膛,他要害尔,因为尔杀死了他的臣民。” “不可能!你在胡说!” 男人的声音愈发愤怒,强烈的怒气令他的眸子变得猩红,语气愈发严重。 那道夹杂着暴戾的声音冷哼:“不信尔看。” 魔主大人眉头紧锁,心脏下沉的厉害。 有人在他脑海里讲话? 难不成,是魔印? 魔印生出了神智?! 他倒吸一口凉气,如若魔印真的生出神智,便会在宿主的识海不断蛊惑大开杀戒。 不能让儿子知道他要剜印! 魔主大人紧紧握住男人的双臂,对上一双略带质疑的双眼,不由得一愣。 看来魔印已经对他起了怀疑。 踌躇只在一瞬间,他蹲了下来,朝他伸出手,道:“儿子,你在传入魔印的时候,被贼人打断,所以导致你失了神智,不怪你,你过来,把手给我。” “嘶——”男人痛苦地捂住头。 不知过了多久,见他没有抗拒之色,魔主大人缓缓抬起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搂在怀里。心脏突跳的厉害,比他第一次上战场更甚,“孩子,别怕,为父不会害你。” 在一个隐匿的角落,手掌一抬,一把相携玉石的袖珍匕首出现在掌心,他颤抖着抄起袖珍匕首,缓缓伸向男人的胸口… 缩在他怀里的男人突然轻声说道:“父亲,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魔主大人一愣,手中的袖珍匕首似乎霎时间变得烫手,炽热又酷寒,他强笑道:“不会。”匕首探向胸膛的中央。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等等,再等等,一切就结束了。 魔主大人止不住地颤抖,薄唇轻颤,身体忍不住侧起,不敢去看儿子即将露出的表情。 怀里的儿子突然“噗嗤”笑出声,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为什么骗我?” 魔主大人一愣,怔愣间手腕被男人攥住,力道之大,仿佛能听到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满是猩红,透过挣开 的外袍,清晰地看见白皙的胸膛上漫出一大片黑雾,那团黑雾翻涌后扩散,凝聚后形成一个人脸,露出一口瘆人的表情,吊着嘴角,恶狠狠地看着他! 袖珍匕首被男人一掌拍开,平淡的表情瞬间变得崩溃,阴戾狠辣的感觉瞬间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表情:“竟然察觉到了,吾本想再多玩一会儿,可惜啊可惜。” 魔主大人恨声道:“你本是一位古魔制作的法器,为何反噬宿主,又为何产生了神智!” 男人凶相毕露,狞笑道:“你并无明日,告诉尔也无妨。”左手一抬,地面上的匕首凭空出现在他手上,“吾就是尔口中的那位——古魔,昔日的好友嫉妒吾修为上的成就,联合他人将吾练化,吾化作魔印,供他的子孙后代继承吾强大的魔息,尔要不要猜猜,吾那位至交好友姓甚名谁?” 魔主大人脸色一变,瞬间苍白无力,心死如灰间又听他道:“哼,吾又怎能为他人摆布,替他人做嫁衣。在这上万年间,吾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改变吾境遇的机会。” 男人攥着他的手松了松,似乎陷入了深层的回忆:“只要有人敢扰乱继任大典,吾便会冲破魔印,掌握宿主的思想,控制宿主的行动。”彻底松开禁锢魔主大人的手,双臂大展,神色狂而傲气,“再过几个时辰,这小子的身体,以后就属于吾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魔主大人趁机唤来地上的佩剑,一剑刺向男人胸口正中央往下的位置! 那是魔印所处之位! “哼!”男人冷哼,魔主大人的行动落在他的眼里,像极了慢动作回放,“班门弄斧!”他一把夺过长剑,朝着他的右臂砍去。 “噗嗤!” 血肉入体的声音。 “扑通!” 魔主大人直直摔倒在地上。 “啊——” 右臂摔落在地,虚汗瞬间从魔主大人的额头渗出,大量血液滋滋从断臂处涌出,没一会儿便淌了一地,渗入泥土,殷出暗沉。 “嘁。”男人的薄唇中发出一声不屑,“吾本不喜玩虐杀那一套,尔妄想刺杀吾,这便是给尔的小惩大诫。” 寒光四起。 “啊!” 左臂离开主体,霎时间大量的血液将土地侵染,含着蕴波荡于地面,灭顶的疼痛令他全身颤抖,他如同无臂海豹,只能以头撑地,跪在地面上。 第八十六章 开始虐了 魔主大人没有了双臂的支撑,摔在地面上,忍受着彻骨的阵痛,汗意四起。 身为魔主,不允许他向敌人求饶。 他咬牙切齿怒骂道:“你说我的祖先贪图你的修为将你练作魔印,全、全他娘放屁,你行为狠厉乖张,阴鸷嗜血,老祖宗做的对,换作是我,也不会允许你这样的魔存在于世间!” 男人森然道:“那尔等又能把吾怎样呢?”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魔主大人还健在的双腿,带着丝丝凉意。他向魔主大人肩膀处残缺的双臂伸去,残肉被他扣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魔主大人再也忍不住,惨叫声渐渐变了音,“你个…畜…生!” “吾被锁了万年,所以吾要杀了那些人的后代子孙。”男人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一字一句说,“一个也不放过。” 他将沾了血的手指伸进嘴里,吸吮,搅拌。看的魔主大人直干呕,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他不能,魔印还存在他儿子的身体里! 他必须快速想办法,可他的双臂皆断… 魔族的断肢生长的极快,这一会儿不到,两只小小的手从断处长起,男人好奇地看着它们,时不时用手扒拉几下,“吾还没断过胳膊,竟是长得如此迅速。”魔主大人痛感爆发,煎熬的时刻趁他不备伸出一脚将他踢开。 男人猝不及防被踢翻在侧,爬了起身,猩红的眼底杀意更甚。 “断了两个胳膊还这么有活力。” 他缓慢抬起脚,用力地踩在他的胸膛,魔主大人的呼吸紊乱,不知是否因为怒意而胸膛起伏过大。 男人的脸上是毫不加掩饰的不耐,长剑破空而来,寒光潋滟,他双手持剑,剑指魔主大人的胸膛。 魔主大人突然大声吼道:“儿子,醒醒!莫让他夺了你的心智!” 他并不怕死,如今的魔已经灭族,他难逃其咎,唯有一死方可谢罪,可,不该是这魔印用他儿子的身体来进行判决。 他醒来后一定会悔恨交加! 男人的声音从齿缝里地迸出来,眼神阴鸷,杀意四起,“等吾杀了你,然后彻底侵蚀他的神智,你们父子二人泉下再聊罢!” “郎白!” 一道极其焦急夹杂着冷意的女声突然响起,几名侍卫守在女人周围,用警惕的视线注视着二人,他们顺着声音看去。魔主大人瞪大双眸,眼底闪过惊喜,更 多的是无尽的担忧。 “元菱,快走,别管我!” 女人视若无睹,手持佩剑,寒光四起:“放开他。” 男人温润的眼底闪过促狭,眉梢斜挑,用无辜担忧的视线瞧着她:“母亲,父亲要杀我,孩儿要怎么办?您救救孩儿。” “别装了。”女人冷声道,“你不是我儿子,你的表演还太嫩了,少废话,将你爹放开。” 男人眼角一抽,眸中的猩红更甚:“这就没意思了。” “管你有没有意思,放弃我儿子的身体!”司元菱一剑挑开男人的长剑,招招相对,二人周身顿时火光四起。 司元菱身为前武将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法术修为,绝不输给魔族的任何一位魔修!哪怕她辞去武将的职务与魔主成婚已久,数百年无数次的挥剑的下意识习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 一时间刀光剑影,寒光潋滟,司元菱使出一招流光弹,男人闪身连连后退,避开于十米之外,她长臂一伸,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弓于手中凭现。 她左手持弓,右手搭箭。金光凝聚剑弦之处,快速形成锋利的箭雨,箭雨风息,似千军万马齐喑,洪潮似得欲将他湮没。 箭雨加身,男人连连后退,她长弓在手,指向男人:“我再说一遍,离开我儿子的身体。” 男人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猩红的眸子颜色更深,暗红化黑,墨如玄铁。 他骤然离开原地,一瞬间肉眼不可见,司元菱手持弓箭上下查看,那人如同鬼魅的身影突然冒出,与她的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魔主大人暗咒一声,忍着痛楚,扯着嗓子喊道:“挑他胸口正下方的魔印!” 话入耳中,她瞪大了双眸,只看见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上,与那嗜血无情的嘴脸。视线一瞬间变得极其慢,她恍然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完,眼睁睁地看着他朝她伸出的利爪。 长弓化作匕首,却已来不及。 一阵凉风吹过。 “扑哧!” 有人将她朝后拉去,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剧烈的疼痛由小腹传来,她缓慢向下看去,长臂从他二人的小腹穿过。血液溅在眼睛里看不清郎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用无比悔意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一切都不重要。 他们的双手不知何时相携,缠绵的视线交缠在一起,皆在 彼此的眼中看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他们死了,可儿子怎么办? 身边人的呼吸渐渐消失,司元菱枕在魔主大人的肩膀上,缓缓抬起手臂,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庞。 男人的脸上没有了狰狞,眼底的猩红正缓慢褪去。他的手臂还贯穿两个人的身体,他瞪大了双眸,像惹下了滔天大祸的孩童,不敢看向自己的父母,他下意识猛地将手臂抽出,二人的身体倏然晃了一晃,却坚强的没有倒下。 身体内的血液大量流失,脑中的思绪涣散,她与丈夫紧紧相贴,亦如当年年少初升爱恋。 眸中的流光渐渐暗淡,直至无光,接下来的话已经是执念所化,她低语道:“魔印…的胸口…剜下…去…” “郎白,等…我…” 男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瞬间强烈的窒息感遍布全身,他的腿部颤抖不已,想朝着二人倒下的身体走过去,双腿却像被施了咒,灌了铅地想动动不得。 “父亲,母亲…”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压根没出半点音。 在这时,腿部一瞬间卸了劲儿,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嘴唇颤抖,往自己的手部看去——血液将两只手糊住,指甲上,甲缝里,皆是鲜红。 父亲和母亲…死了? 我做的? 他的眼睛瞪的死大,终于像缓过神来,以膝行踉跄爬到两个人的跟前,颤抖的手伸向他们,却又再次缩了回来。 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万分乍眼,沾满了血污的双手无疑是在提醒他,他都做了何等弑父灭母之事! “你们,醒醒!” “求求你们,醒醒!” “我不做这魔主了,你们别扔下我一个人,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急于魔印的认可,如果不是我,百姓们不会死,你们也不会死…” 绿叶逢春之术从他的指间涌出,偌大一个窟窿将血肉凝聚在一起,不消一会儿便修补完成,只不过再也不似从前。 “父亲…”他轻轻推了推魔主大人的身体,仰面朝天,一张俊逸的脸上皮肉破口,记忆中和蔼的眸子里,是对至亲家人的担忧的永远定格。 二人紧紧相携双手,恰似熔炉一般,化入骨髓里,融进血液里。 从今往后,他是这天底下最后的魔。 孤寂的背负着千千万万条族人的性命。 手染上他至亲之人的鲜血。 他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带着对家 人的悔意与懊丧,跪倒在地,双拳紧握放在双膝,垂着脑袋,不敢再看。 哭声越来越大,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挺起的胸膛弯了下去,胸口涌上反胃,酸意直倒喉咙。 “哇——” 他半爬在地面上,泪水溢出眼眶,吐了半天只呕出了大量酸水。 地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是母亲的守卫。 他疯魔之间竟是一个人都没放过! 空中扬起阵阵大风,仿佛怜悯他这罪人,将空气中的血腥味抹去,可无论如何掩饰现场,也改变不了他是魔族的罪人。 冷风带来一整片长发,连带着整片血淋淋的头皮,借着冷风飞到了男人面前。 “呕!”他忍不住再次干呕。 狂风掀起他沾满了血污的外袍,嚎风声宛如厉鬼将至,他仿佛听见风中传来阵阵痛苦的哀嚎,一时间数落声,恶骂声,诅咒声传进他的大脑。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从未想过要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 猩红再次染上双眸,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听到那道声音再次蛊惑他:“是不是太累了,尔该歇一歇了,只要还清醒,他们就会在尔耳边唠叨尔,埋怨尔,恨尔。不如将尔的身体交给吾,吾替尔承担这一切,如何?” 男人颤抖不已,恨意从心脏迸发出来,充满杀意的声音从齿缝里地迸出来:“痴心妄想!” “哼,不识抬举。不过吾得到尔的身体,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男人冷笑,古魔只在他的脑海里蛊惑他,不能直接将他身体的控制权夺走,那就表明他现下还吞并不了他的神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痴心妄想。” 他一把抄起地上的袖珍匕首,不等脑海中的魔印反应,直直刺向胸口下方中央的白肉。 “啊——” 利器入体,带来彻骨的痛意,他却像自残一般,用匕首挑着血肉,生生将那团黑肉剜了下去。 那道声音不急不慢地说,语气中很是欢快:“来不及了,黑雾早已蔓延尔的全身,吾想转移到哪里都可以。”狞笑道,“难不成尔要把全身的器官都剜下去吗?吾提醒尔一句,魔的自愈能力可是很好的,要不尔试试到底是尔砍的快,还是尔自愈的快?”话毕,他操纵黑雾转移到一处不可描述的地方,他闪了闪,似乎在提醒他快点动刀。 男人 早已哀莫大于心死,不曾理会古魔的故意挑衅,他勾起一抹弧度,眼角乍红,残忍至极,“你听说过,万念俱灰,玉石俱焚吗?” 古魔一愣,问道:“尔什么意思?” “我在灵识将灵魂炸裂,你觉得你能相安无事吗?” “尔疯了?!”脑海中的古魔大声吼叫,男人旋即立刻觉得胸口舒畅。 怎可能相安无事,必是真正的玉石俱焚! 方才还死赖在男人身体不出来的古魔发了疯的要随黑雾飘出来,却被男人恶狠地塞了回去,“惹了一屁股孽,轻易就想走?不可能!” “尔真是疯了!”古魔在识海中怒骂,“不,不可能,你不敢。” 事到如今了还敢激他。 男人突然觉得好笑,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冷笑,“族破人亡,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的确不敢。 他不敢与千万罔死的魔族百姓在泉下相见,他不敢面对被他亲手…害死的至亲家人对视,他害怕那千千万万双带着恨意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 哪怕魔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哪怕没有“泉下”这一说。 他也不敢。 语毕,他垂下头低声笑,仿佛真的松了一口气,再次说道:“你看我敢不敢。” 灵识刹那间凝聚,在识海中团团环绕,越聚越多,越多越甚。古魔仿佛能感知危险将至,一直在脑海中与他打商量。 男人冷笑。 你屠我百姓时为何不与我商量。 你虐杀我父母时为何不与我商量。 祸不及自己,便永远没想着“商量”。 贱不贱啊。 脑海中的古魔已经奈何不了他,他扬起一张平淡无波的脸庞,呆滞的双眼望向暗沉的天,宛如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像,只不过脸颊上的泪痕与血污一直在提醒他——他是个罪人,只能以死谢罪。 男人的身子倏然晃了一晃,积攒在识海过多的能量令他五脏六腑感觉到刺骨的疼痛。 恨意骤然上来,他同虐身虐心一般,大力抽打着自己的脸颊,一下又一下。白皙的脸颊瞬间殷红肿胀,又感觉不解气,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地捅在胸口中央下方。 “啊!” 脑海里的古魔发出痛苦的嚎叫,直在他的脑海中翻滚打转,男人边挑胸口,边发出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力地搅着胸膛,试图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换取他们些许的原谅。 第八十七章 别救我,求求你们 哪怕只有些微原谅。 他也可以慰藉自己那颗麻木悔恨的心。 虽然他知道,这种歉意或者悔恨,不会有人收到,更不会有人谅解。 他这么做,只想给自己看。 看你的子民,是对你多么的怨怼,那群人临死前的哀求声,你都熟视无睹。 所以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你欠他们的,永远都偿还不完。 脑海中古魔的嚎叫声随着识海中越积越多的灵力已经消失,身体上传来的撕裂感愈发猛烈。男人无意识地倒在地上,虚弱不堪,神智已然不清。 他恍惚间轻阖眼眸,风声已经消失,周围的声音变得安静。 他扯出一抹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嘲讽至极,身体蜷缩在一起,是种没有安全感的体现,手上还紧握住一把袖珍匕首,匕首鲜血淋漓,他不嫌弃地用脸颊蹭着手柄,一下又一下。 “母亲…” “父亲…” “都是孩儿的错,您二位不要怪孩儿……” “我好难受,身体好疼。” 到最后,他已经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喃喃着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微风徐过,天边缓现一道道晚霞,红橘色的光将半边天照亮,身着玄黑色祭祀服的男人斜靠在粗树上,将他半边脸映的愈发红,他紧闭着双眸,眉头紧锁,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的他屠尽了族人,于这世界孤独一人。 叶绿叶枯叶纷飞,梦真梦假梦如烟。 燕来燕去燕知春,缘起缘灭缘易散。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将他于朦胧的昏迷中唤醒,身上的疼痛已然麻木,他缓慢地睁开双眼,那人于逆光中来,神情被余晖敛住,他只能听见那人一声轻叹,口中似乎在轻声说些什么,他听不真。 不知为何,顿时一阵委屈感油然而生,他早已干涸的眼眶再次漫出泪水,眨了眨眼睛,却不知为何。 他艰难地朝来人伸出胳膊,轻声问他:“父亲,您来接孩儿回家了吗?” 终于,他听清了那人讲话:“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那人传来一阵叹息,似远古之人的呢喃,似神明眷顾人间,“也好…” 那人上前几步,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一头雪发随风轻抚在他的脸上,带来阵阵冷冽的香气,他这才看清这人的脸,狭长的眸子,清冷的眉目,薄唇下垂,似在替他惋惜。 他似乎在这人的眸子里 ,看到了熟悉的情绪,就好像两个惺惺相惜的人,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报团取暖的星星之火。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好累,好想睡一觉。 那人的薄唇轻启,似乎在与他讲话。 听不清。 别打扰我,我想睡觉。 天灵穴一阵刺痛,神智有些清醒。男人睁开双眸,看向那人。 他终于听清了讲话,那人在问他:“你愿意同本座走吗?” 走? 去哪? 对于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可他还是呆愣着一双眸子,颤抖着苍白的薄唇,脑袋下意识一点,旋即觉得身子乏累,只想阖上双眸,不与这人世沧桑。 “既如此,本座带你走。” 再次传来一阵凝重的脚步声,似乎又有人来了,他紧闭着双眸,懒得睁眼,懒得去看。 眼虽闭,心却不盲。 他能清楚的听见,另一人看到这场景呼吸明显一窒,半晌,用惭愧的声音与那人交谈。 还是听不清说什么。 罢了,还是得睡一觉。 好困。 男人被他们带走了,安置在一处寂静的殿内。他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平稳,陷入了深度昏迷。 这里是哪? 他望着虚无缥缈的一切,漫无目的地走在虚无中。 好安静。 一阵风声传来,将他的衣袍吹得乍起,嚎风呼啸,风起云涌。 他任由狂风将他席卷,迎着风继续走,那风刮着刮着声音就变了味,像极了男女老少痛苦的哀嚎大叫。他下意识颤抖,紧紧捂着耳朵,脚步停了下去。 他无助地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再不敢把视线停在别处。 谁能来救救我。 我好害怕。 良久,没有人来救他,他一屁股坐了下去,颤抖着双臂将自己团团围住。头顶上似乎传来了讲话的声音,听不清,吓得他紧闭双眸。 他喃喃道:“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不知过多久,那三道谈话的声音逐渐清晰。 “师尊,他是谁,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这道声音极其悦耳,温润中带着柔情似水。 这道声音十分清冽,讲话简洁:“魔族少主,本该是下任魔主。” 另一个男人语气凝重,他问道:“师尊,他身体怎么样了?” “他以灵魂为代价,驱逐了脑中的古魔。” 那两人发出一阵吸气声,温润男子不讲话了,另一个男子继续问道:“师尊可能救好他?” “本座来的太迟,脑中的古魔虽 去除,灵魂却破碎了。”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在躺着的男人的额头上一点,眉头紧蹙,“若是按理来说,灵魂破碎便魂飞魄散,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他的灵魂还留在身体里,不曾消散。” “师尊的意思是,他活着的可能极大?” “没错,只不过他丧失了记忆,如若他能配合本座施法,活着的可能很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什么时候能醒来,便不得而知。” 男人缩在虚无中,怔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醒来? 他们是在说谁? 那边的谈话声继续响起:“一年?或者五年?” 声音停顿一下,清冷声线的主人说道:“百年,甚至是千年。” 那两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正是踌躇间,又听他说道:“世界多伦多样,空间数不胜数。本座有办法将他破碎的主魂送往合适的异世温养,那边的时间与这边有异,数十年也许就是这边的百年,甚至是千年。” “那再好不过了!” “不过,本座需要你们其中一人助我施法,另一个在旁护法。” 那人用凝重的语气继续说道:“弟子来为师尊施法。”他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声音也低了下来,“这是我欠他的。” 空气安静了下来,温润的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雅音响起,安慰道:“不怪你。” 他苦笑,“师兄莫要再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 冷冽的男人淡淡说道:“你们先出去,本座有话对他讲。” 二人恭敬地回道:“是。” 阵阵脚步声传了出去,室内安静了下来,男人依旧缩在地面,双手抱膝,埋头下去。 “本座知道你能听见。” 他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仿佛与这世界没有了丝毫关系。 男人的身体躺在床榻上,没有半分反应,那人也不慌,也不忙,继续淡淡说道:“本座需要你一直往前走,直到看到一团黄色的光芒,那是你的识海中的虚鼎,虽然微弱,但你一定能找到那团黄光,找到后,盘腿坐下,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男人换了个方向继续抱膝坐着,根本不理会头顶传来的人声。 不想走,有哭声,我害怕。 那人持起一物,点在他的额头上,识海中端坐在地面上的男人一瞬间控制不得自己的身体,立刻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男人一愣,似乎没反应 过来。待他回过神后,双腿已经不由控制地自发走了起来,转眼就走了十多米。 “我不走。”他喃喃道,随后声音愈来愈大,“我不走!我不走!” 那人清冷的面庞微凝,眉中心的红点更加鲜艳,似乎在为他的不配合与不识抬举而微怒。 “你不愿意配合,本座自有法子。” “去你娘的,老子不要你的多管闲事…”失去记忆的男人脏话也多了,一连串的辱骂破空而出。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能听见外面人的讲话,而他的辱骂声,却传不到外面人的耳里。 他在识海中不知走了多久,双腿早就酸累不已。时间愈发久,那人的脸色便愈发空白,可那双清冷的眸子依旧淡淡,不为千事所急,不与万愁所忧。 那人往窗外看去,天色已晚,将院内笼罩一片黑暗,他轻勾手指,大殿灯火通明,将黑暗驱逐,一片光亮。 那双微凉的眉头轻蹙,他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难不成本人必须自愿? 心甘情愿的寻找,才能找到? 男人额头上的香灰散去,失去了控制,识海中的他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他呼吸紊乱,胸膛起伏的幅度也大了些。 我不走了! 他赌气般撇了撇嘴,甚至直接躺了下去。 头顶上传来那人清冷的声音,“起来。” “我不!” “起来继续走。”那人重复道。 “我不!”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配合,男人手指点在他的天灵穴,“你一定要给本座添麻烦吗?” 他撇撇嘴,柔舌伸了出来,略略略个半天,“明明是你在给我添麻烦。” “本座是在救你。” 他一愣,怎么突然能回他话了? 他试探性继续说道:“大傻子…” 男人不语,正在他以为是恰巧的时候,天灵穴传来阵痛,疼得他抱头大叫。 “啊!头好痛!” “头痛就老实点,起来走。” 等疼痛过去,他大叫:“你能听见我说话啊?”男人没理他,“不理我我就不走。” “能。” “原来还真能啊。” “起来走。” 他冷哼,“我就不走。” 男人不说话,似乎能察觉到他现在智力不太正常,半晌才道:“你若是找到那束光,醒来后,你想要什么,本座便给你什么。” 他撇了眼头顶,孤疑问道:“真的么?” “机会只有一次。” 他拍了拍腿,似乎觉得没那么累了 ,不紧不慢地爬了起来,嘴里还囔囔着:“那好吧,我可什么都想要的。” 男人似乎笑了笑,语气还有未来得及掩去的笑意,“本座不唬你。” “你若是骗我,等我醒来后一定会揍你的,揍的你满地找牙。” 男人不语,他抬起赏目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鼻梁。恍惚间回忆起了从前——已经许久没人敢如此冒犯他了。 见那人不回话,他抬头望天,质问道:“听到没?”那人半晌轻轻“嗯”了一声,他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抬起乏累的双腿,继续往前走。 半盏茶的时间未到,他正边走边捶着腿,一道微弱的黄色光芒呈现在不远处。他愣愣地看着那道光芒,越靠近,那股不安感越强烈。 “我看到那道光了。” “很好,走过去,像本座之前说的那般。” “我有点害怕。” “本座知道,对于你来说,战胜恐惧就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他眸中闪过傲娇,随后缩了缩肩膀,嘀咕道:“话虽是这么说…” 男人打断了他的讲话,自顾自地说着:“走了这么久很渴吧,原本打算等你醒过来,便让你尝尝本座亲手采摘的茶叶,啧,即是不敢的话,那便算…” “谁说我不敢?”他硬着头皮,抬起脚步继续往光亮出发。 男人不讲话了,只唤来门外侯着的二人,三人于殿内等待他到达光亮之处。 骤然到达光亮之处,三米开外他便察觉到极力的不适,疼痛似乎从五脏六腑开始传出来,身体仿佛被撕裂开,尤其是胸口更甚。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颤抖着手臂,不由自主地伸向光亮。 刹那间,记忆如同走马灯,连着篇的出现在脑中。 婴儿时期,蹒跚学步,一步三摇。 少年时期,博览群书,废寝忘食。 青年时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直到出现那一幕,庄严肃穆之下的玉露泠泠。嗜血之气,肃杀整族,至亲之人的鲜血,满目疮痍。再次忆起惨痛经历,让他心如割,肺如片。 “啊!” 破天痛苦地惨叫声如同妖兽的哀鸣,听的二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皆转移了视线,不敢去看他躺在床榻上痛苦的表情。 “按住他,别让他咬住了舌头。” 二人立马上前按住他乱动的身体,却听到他摇着头,是极其的抗拒,哑声说道:“别救我了,求求你们了…” 第八十八章 恨透了你 他俩立马看向师尊,生怕师尊一个不高兴而放弃对他的治疗,师尊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痛苦的男人,随后转移了视线,对他俩说道:“还在等什么,堵上他的嘴。” 二人顿时松了口气,用手帕将他的嘴堵住,按着他不安分的双手双脚,身后似乎响起了师尊讲话的声音:“你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一愣,转过头看着师尊:“您说什么?” “没什么。”他转过头,唤出了法器。 “弟子去护法。” 他轻轻“嗯”了一声,为祭出法咒做足了准备。 ……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亮了又暗,黑转天晴,冷冽的男人身后跟随两个徒弟,掀开帘子走到厅内,他的周身散布着疲累的感觉,神色却依旧淡淡,能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一丝如释重负。 “多谢师尊。”他替师尊斟上一杯茶,神情凄怆,满含悔意。 冷冽的男人撇了眼他,接过茶杯小口斟酌,似乎在意外他为何道谢。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憋红了一张白皙的脸庞,半晌,梗着脖子说:“弟子知道您是看在我犯下错,才出手相助的,多谢师尊。” “想多了。”他淡淡地道。 “啊?” 冷冽的男人轻抬起一双雪白眼眸,看向他,眼神中似乎在同他说——你想多了。 他嘴角一抽,老实闭上嘴不说话了。师兄在旁看了许久,轻声问道:“他的灵魂已经到了异世界吗?” 师尊轻轻摇了摇头,“不是那么容易,本座联系了与异世界相连的家族,需拿取通行证,得到了相关证明后,方可去。” “还得多久?” “一炷香的功夫。” 他抬起雅韵的双眸,看向帘子内躺在床榻上昏死过去的男人,声音温柔悦耳:“弟子还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清冷的男人神色如常,薄唇轻启:“林苍术!” …… 床榻上的男人从睡梦中猛地坐了起身,浑身冷汗将衣襟染湿,糊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按着杂乱无章乱跳的胸口,心脏传来阵阵抽痛。 脸颊有些湿,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湿润之物拭去。 “眼泪…”他喃喃道,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愣在床榻上。 这时,心脏再次抽痛,林苍术痛苦地捂着胸口,“有人在吗?”他极其痛苦犹如疯魔般爬下床榻,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爬到木门处,用力地锤着门, 发出“咣咣”的声音。 外面似乎传来一阵走路声,那人将门推开,走了进来,林苍术趴在地面上,粗声喘着气,一双锦靴停在他的面前,抬起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那人声音极淡:“你醒了。” 林苍术愣住,那人个头不高,身材瘦弱,不是顾锦城。 他哑声道:“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环顾四周后,这才看向那人——是夏常。 许久不见,夏常照比以前个头高了不少,却依旧比他矮,那双充满沉默的眸子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林苍术只顾得上心脏的刺痛,根本未曾察觉。 他道:“我渴了,替我倒杯水。”夏常一直静默,只略微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满含促狭地看着林苍术,半晌才抬起步伐,走到桌前,替他倒了杯水,随后退了几步,倚靠在古木白屏风上,一直看着他不语。 林苍术“咕咚咕咚”仰头喝下,这才觉得刺痛的心脏有了些许缓和,声音也不沙哑:“顾锦城呢?” 夏常笑了笑,又替林苍术倒了一杯,收回手时,手指不知是不是巧合,无意间擦过林苍术的手背,他笑了笑:“一醒来就问顾锦城,让不让人嫉妒啊。” 林苍术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夏常几不可闻地发出一道“嘁”,将木台上空了的茶盏端起,抬腿就要离开。 见他要走,林苍术迅速拉住夏常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夏常撇了眼林苍术攥住他的手,他迅速挣开,似乎十分厌恶他的主动触碰,他反手握住林苍术的手腕,手指摩挲着林苍术的皮肤,又是讥讽又是调笑,“事到如今,调理好身体才是主要。”顿住,“我的好“师尊”。” 说完话,他甩开林苍术的手,极其厌恶般,在腰摆衣衫处蹭了蹭,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连被甩开两次,林苍术怔愣在原地,他低下头看着双手,眸中是数不尽的惊诧与不可置信。 夏常一个不入流的未筑基的寻常人,竟然可以甩开已经突破分神期的他。 两次?!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林苍术的心口再次刺痛起来,他颤抖着长腿,一步一步挪到桌前,屏气凝神,用灵力操纵桌前的蜡烛熄灭。 不行… 还是不行! 林苍术的额头渗出热汗,粗声喘着气,心绞痛令他烦躁不堪,他嚷道:“夏常…夏常!” 没有声音,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仿佛进到了另一个世界。林苍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想贴着墙朝门走去,刚抬起脚,腿一软便跌在地上,生理盐水不受控制从眼眶溢出些许,他忍着痛爬到墙根,双手撑着墙爬了起来。 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想将门推开,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无论他怎么砸,怎么敲,也没有半个人影过来。 林苍术瞪大一双温润的双眸,满是不可置信。 夏常将他禁锢在屋里,不让他出去。 为什么? 脑中一片刺痛,他极其虚弱地跌坐在地上,身体里没有灵力甚至让他比常人还虚弱。脑袋逐渐变得模糊,一道熟悉又陌生身影出现在他的脑中,旋即头一晕,昏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迷茫之际,半睡半醒,想从地面上爬起来回床榻上睡,却虚弱到不能抬手。 罢了,在哪睡都是睡。 就是,好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吱嘎——”木门被推开。 林苍术只觉得那人用温热的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带来丝丝暖意,他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那人明显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那人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林苍术只觉得那个人将他拦腰抱起,轻柔地放在床榻上,低声说道:“体热了…等我回来。”他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喃喃低语:“锦城…” 你去哪了? 我没有灵力了,被夏常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来救我… 我有问题要去找师尊… 夏常身体一僵,邪佞的视线死死盯着林苍术,眯着眼睛,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气氛一瞬间变得怪异。林苍术在昏迷中似乎能察觉到不对,盖在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将红透的脸颊缩在棉被里,陷入了睡眠。 “好,很好!”空气中传来磨牙声,他冷哼,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再次推开,夏常手持水盆走了进来。撇了眼床榻上人事不省的男人,恨不得直接伸手掐死他。 他阖上双眸,深吸气许久,这才放下手中的水盆,放在床榻边上,一把掀开棉被,林苍术昏睡中一阵哆嗦,夏常欣赏着他的蠢态,这才觉得似出了一口恶气,扯开他的衣襟,将锦布沾湿,擦拭着林苍术体温过高的身体。 “凡人的身体,真是虚弱。” 待擦完,他将棉被给他扯上,只露出林苍术一张红透的面颊。 他看着林苍 术,眼中沉淀不已,神色莫辨。他伸出手指点在林苍术的额头上,缓缓往下,越过鼻梁,按在薄唇上。 “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夏常眯着眼睛,享受着手底下暄软的手感。“却做出如此共愤之事…” 林苍术早就睡了许久,浑浑噩噩间睡不踏实,想睁开眼睛,却觉得乏累到了极致,再次陷入昏睡间,只听到了一句:“林苍术,我恨透了你…” 夏常眯起眼睛,黑漆漆的眼瞳落在林苍术脸上,未说完的话飘在空气中,于雾灯消散,恰似坚冰漏出缝隙。 他说:“我恨透了你,也爱惨了你…” …… 林苍术抬起胳膊揉了揉太阳穴,于朦胧中挣脱束缚,轻抬双眸,视线落在头顶的床榻之上。 这是在哪? 哦,对,他被夏常这小子关在这了。 就是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林苍术坐了起来,脑中一片清明,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他走下床替自己倒水,却发现水壶里压根没有一滴水。 他皱了皱眉头,夏常这小子不知道应该善待囚禁人员吗,想渴死他? 没有水的茶壶便是个无用之物! 林苍术长臂一挥,茶壶被他掀翻在地,“啪!”碎裂的瓷体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愣,看着地面上的茶壶,一地的碎片。 林苍术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了。 也许是失去了灵力的原因,没有了灵力护体,便与常人无异, 他试探性运功操纵着灵力,身体里停滞的灵力似乎在向他传递消息——他不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灵力,而是被他人人为短暂性丧失! 思绪万千,却只过去一刹那。门被人推开,夏常走了进来,撇了眼地面上茶盏碎片,眉毛一挑,“闹情绪了?” “可笑。”林苍术冷嗤,抬起骄傲的头颅,没有一丝被囚禁之人的认知:“水都不给,你是想渴死本尊便直说。” 夏常眯了眯眼眸,墨黑的瞳孔如同漆黑的长夜,仿佛能将世间万物笼罩在黑夜之下,不见天日。 他勾起嘴角:“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他拍了拍手掌,崭新的茶壶重新落在桌子上,林苍术眼瞳微缩,那茶壶自动替他倒了杯茶,呈在林苍术跟前一动不动。 林苍术接过茶杯,垂下头饮了一口,敛去眼底的诧异。 这小子什么时候都能控制灵力了? 他不是都 还没筑基吗? 林苍术骤然将茶杯扔向夏常,如破空之势,却被夏常直接握在手里,挑了挑眉,看着林苍术。 “你一直在骗本尊?”林苍术的声音寒凉,他极其厌恶有人瞒着他,尤其是此人肯定别有用心! 夏常笑了笑,脸上却不见笑意,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又拾起一个干净的茶杯,替林苍术斟满,见林苍术并不领情,他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对上林苍术质疑的视线。 “既然醒了,想必你有许多问题想问我。” “本尊问,你便会答吗?” 夏常巴掌大的脸上闪过促狭:“看我心情。”想拍拍林苍术放在桌上的手背,却被他躲过,眼神一暗,语气恶劣:“你若是亲我一口,我全部都告诉你。” “你又不是本尊的儿子,本尊亲你作甚。”林苍术的眼底闪过促狭,“你若是想做本尊的儿子,本尊也没意见。” 夏常的眼底闪过流光,眼神有些阴鹜,林苍术敏锐的察觉到夏常的身体略一僵硬,似乎在忍耐着怒气。 林苍术站了起身,立在窗前,透过半透明的窗纸,敛去神色,背朝着夏常,仿佛陷入了回忆,“乌璇将你托付给我,我答应她要照顾好你,可如今,罢了…”他连连叹气,突然想起什么,想从空间里拿出一件东西,却发现空间已经被锁住。 林苍术朝夏常努努头,示意他打开他的空间。夏常睁着黑漆的双眸,直直看着林苍术,似乎在时刻防备着他。 半晌,大概是谅他不敢做什么手脚,夏常手指轻轻一扣,林苍术顿时感觉一股灵力翻涌而至,空间被应声打开。 林苍术紧了口气,果然是夏常搞的鬼。 对上夏常防备的视线,林苍术笑了笑。笑话,他灵力尽失,怎么敢当面搞小动作。 他从空间拿出一个白布,白布里凹凸不平,似乎裹着什么东西。夏常眼神一凝,警惕问道:“什么东西?” 林苍术顶着夏常质疑的目光,毫不在意,轻轻将白布展开,是一对水晶雕琢玉耳坠。夏常将视线落在林苍术的脸上,等他讲话。 林苍术仿佛陷入了回忆,眸子里满是可惜,“这是乌璇经常戴的耳坠,她给你写了书信,担心你十分想念她,让本尊挑个合适的机会还给你,待你有了心爱的女人,可将这耳坠赠与她,这样,她便能换一种方式守护在你的身边。” 第八十九章 只尝一口 夏常撇了眼耳坠,用手指将耳坠挑起来,看了看,又放了下去。“我没有喜欢的女人。”随后,用暧昧的目光看着林苍术,“赠与你吧。” 夏常用着极其暧昧语气同他说话,冒犯至极,林苍术不怒反笑,骤然说道:“本尊觉得,你与五年前相差甚多。”夏常正欲说话,被他突然打断,“别同本尊讲时间会改变很多,你这套糊弄小孩子还差不多。” “为何这么觉得。”夏常的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平淡如波,看不清神色。 “夏常不会用这种语气同本尊讲话。” 夏常笑了笑,眼底闪过狡黠:“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缺乏母爱呢?” 林苍术“哦”了一声,“不是因为缺乏父爱?” 夏常的目光一瞬间凝固,眼瞳微缩,杀气横生。林苍术心中一惊,正欲讲话,便听夏常沉声道:“你不配提起我父亲!”说罢,大步离开,门被大力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林苍术眸中流光不断,见他彻底离开,周围没有了任何人的气息后,他紧握的双手缓慢松开,一颗金黄色暗纹丹药出现在手中。 是他方才打开结界的时候,趁“夏常”不注意拿出来的。 没错,这个人不是夏常。 他昏迷之间偶然听到“夏常”提到他恨自己,乌璇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从未得罪过夏常。 如若夏常因为他对乌璇见死不救,也倒是说得过去,而让他真正确定他不是夏常的是——那对水晶雕琢玉耳坠。 那耳坠乌璇根本一次都没戴过,与乌璇一丝关系都没有,因为那是顾锦城取酒时,溥尊的小童托他给我,托我有机会交给柳韵。 如果是真正的夏常,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耳坠与乌璇无关? 林苍术陷入了沉思,“夏常”到底是谁,真正的夏常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夏常”那句——你不配提我父亲,又源自何? 事到如今,最主要的就是恢复修为。 他不会傻到夏常刚走就把丹药吃下去,这房间里有没有“夏常”的眼线还不清楚,他必须慎之又慎! 怎么样才能避过“夏常”的每一次检查,安然自若地把丹药练化呢? 若是能有一个人能代替他在床上躺着… 林苍术眼底闪过流光,“夏常”只锁了他的空间,却没有锁灵宠空间! 有了! 他爬上床榻,阖目盘腿坐下 ,等待停滞的灵力有些微流动,将灵宠空间放开一个缝。那魅魔还在空间内呼呼大睡,一点儿也没有危机就在眼前的感知。 它在空间里大睡,他被锁了灵力,囚禁在房间里。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虽然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屋外的那个假夏常相差无几。 “醒醒。” “别睡了。” 魅魔挠了挠耳朵,翻个身继续睡。林苍术额角一抽,眉头紧蹙,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再不起来你就离去世不远了。” “啊?啊?”魅魔朦胧着小眼睛,尾巴摇来摇去,明显是被吓到了。“谁…谁说话。” “往头顶看。” “哇靠!” 一张绝对巨大的脸在灵宠空间上方出现,场面绝对惊悚,尤其是对于一个刚被吵醒的人来说。果然,魅魔坐在地上,双腿蹭地连连后退,林苍术额角的青筋暴起,“是本尊。” 魅魔翻了个身,屁股撅起来,将脑袋埋在双臂下,爱心形状的尾巴尖有一条红线突然显现,将爱心从中间隔开,像极了心碎。 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嘟囔:“麻麻,我看见鬼了,谁来救救我…” 林苍术嘴角一勾,将怒未怒,“好,很好。本尊若是鬼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将你扒皮抽丝。”他怒喝道:“看清楚本尊是谁!” 魅魔缩在原地不动,半晌才敢从指缝中往外看,眨巴着黑溜溜的圆眼睛。 “是…是你?”它的声音逐渐变调拉长,身体缩了缩,“有什么事吗?你要放我走吗?” 林苍术轻咳一声:“你还记得你对本尊做了什么吗?” 看清楚来人并不是鬼,魅魔倒没了恐惧,翻身坐了起来,圆溜溜的小眼睛闪过疑惑:“记得,您是让我继续吗?”它舔了舔唇,喉咙一动,咽了口水,明显是饿了。 “想得美。”林苍术一噎,果然同一心只想着那种事的魅魔,说话不能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本尊需要你的帮助,待事情成功之后,本尊还你自由,是走是留,全凭你自己。” “真的?”魅魔眼光一亮,浅紫色的皮肤变得光滑,没忍住咽了口水。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你说吧。” “本尊需要你幻化出本尊的模样,躺在床上即可。” 魅魔眼睛一抬:“这么简单?” 林苍术撇了眼它:“你若是还想替本尊做些其他的…” “不不不,不必麻 烦,就这样吧。”魅魔刚讲完话,便从灵宠空间跳了出来,撇了眼林苍术,摇身一变。 一位仙风道骨,身材高挑均匀,眼眸深邃,面容精致的温润仙君便出现在床榻上,与林苍术瑶瑶对望。 这是林苍术第一次以他人视角看自己,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刚要讲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林苍术迅速递了个眼神给魅魔,魅魔是个上道的,迅速躺下装睡。林苍术环顾四周,房间虽然大,里面却很空旷,只有一张大床,和一面桌子。他眼神一暗,迅速翻身下床,躲在床与木板下的缝隙,手中的丹药扔进口中,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与虎谋皮,便要兵走险招。 与此同时,门被应声打开。 假夏常撇了眼屋内,似乎在怀疑里面的人为何如此安静。被子里鼓起的身影,似乎很乖巧老实。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人怎么会这么老实。 他眯了眯眼眸,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被子掀开。 “林苍术!” 林苍术正睁着个眼睛瞅着他,“作甚。” 假夏常暗自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没睡觉还躺着。” 魅魔天生便是位优秀的表演家,学起林苍术来,有板有眼,只见他眉头一蹙,冷声道:“本尊身体虚弱,你既然囚禁本尊,还不许本尊躺着吗?” 躲在床与板之间尽全力吸收药效的林苍术嘴角一抽,仿佛能察觉到魅魔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假夏常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在乎林苍术对他的突如其来的质问,语气颇有些得意:“如果你想知道顾锦城与齐南云的下落,便对我的态度好些,我一个心情好,说不定会大发慈悲告诉你。” 魅魔一顿,似乎不清楚这两个人与林苍术的关系,但“顾锦城”倒是有所耳闻——它曾幻化成顾锦城的样子勾引林苍术,被他怒骂了许久。 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冷声问道:“他们在哪?” “亲我一口,我就告诉…” “啵!” 林苍术半倚在床头,看着假夏常捂着脸愣住,莫名觉得好笑,面上却还是冷淡,“说罢。” 假夏常眼神微眯,“今天这么主动?” “你不喜欢吗?”林苍术温润的眸子早已变得魅惑众生,他伸出手挑着假夏常的下巴,手指由上至下抚摸着他胳膊上的肌理。 假夏常骤然捏住他作乱的 手,眼神中是暗到深沉,林苍术用极其魅惑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怎么还生气了?” “你为了知道顾锦城的下落,不惜放下身段勾引我?” 魅魔一愣,在心底暗骂自己又忍不住,他扭过头,暗自咽了口水,神情一瞬间变得平淡,“你想的太多了。” 假夏常猛地掐住他的脖子,不知是因为想起了他现在的身体与凡人无异,并没用力,却还是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别妄想勾引我,不是所有人都是顾锦城!” “唔…放开我!” “哼!”假夏常骤然松手,衣袖一挥,大踏步离开房间,“咔嗒”一声,房门重新被落锁。 “咳咳咳…” 躲在床底下的林苍术神色凝重,什么叫“不是所有人都是顾锦城”? 待假夏常走得远了,林苍术翻身从夹板出来,魅魔垂着脑袋,颤抖着身子,捂着出红痕的脖子,不语。 林苍术静默,拍了拍它的肩膀:“你没事吧…” 魅魔顶着他的脸,脑袋一瞬间抬起,红透的脸颊,闪着光的眸子,神色满是疯狂,嘴里嘀咕着:“哥哥再掐我一次!” 林苍术嘴角一抽,拍在它肩膀的手一僵,顿时觉得心脏有些麻木,甚至是无语。 果然魅魔不值得可怜。 “你能不用本尊的脸发出这种声音,和露出这种表情吗?” 魅魔舔了舔嘴唇,“抱歉,我太饿了。”随后,他看向林苍术,忍不住再次咽了口水。林苍术转过头,眸中略带鄙夷:“本尊不会让你吃。” 魅魔眼底闪过可惜:“是为了顾锦城守身吗?” 林苍术呼吸一窒:“你在瞎说什么?他是本尊徒弟。”他赶忙转移话题,“本尊觉得你真是饥不择食,夏常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 魅魔眨了眨眼睛,想到那人止不住地流口水。 “他不是孩子。” 林苍术愣住:“你什么意思?” “他的身体里,隐藏着一只千年的灵魂,而且我敢保证,他绝对是一位极其可口美味的魔。”魅魔舔了舔唇,饥饿感再次涌了上来。 林苍术眉头一皱:“千年的灵魂?魔?你确定你没感知错?” “这不是魔界吗,魔界有魔很奇怪吗?” 林苍术只觉得脑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刺痛,越想越痛。他揉了揉鼻梁,“虽然不想打击你,事实上是,本尊将你带到千年后 了。”顿了顿,逼着自己说下去,“此时早已经没有魔族了。” “哦。” “哦?”林苍术一愣,似乎觉得它太过平静,“这么淡定?”待他看清楚魅魔的神色,它的眼睛里满是星光,似乎激动不已。 “千年后的世界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苍术噎住,“你都不伤心?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消失不见了。” 魅魔凑近他的脸,似乎在好奇他为何悲伤起来:“为什么要伤心?我们魅魔于天地间诞生,无父无母,因我们体质的特殊,只有伴,没有朋友。” “什么是伴?” 魅魔顶着他的脸,递给他一个暧昧的表情,“你懂的。” 林苍术额角一抽,再次强调“你能不用本尊的脸了吗?”魅魔大.大方方地一笑,摇身一变,变化成顾锦城的模样,朝着林苍术抛媚眼,“喜欢吗?” 林苍术语气冰凉:“换一个。”魅魔也不恼,变换成夏常的模样,骤然靠近林苍术,俯下身子,以唇贴近林苍术的脸,挑起他的一撮头发,暧昧不清:“我不惜以命助你,现在我饿了…” 林苍术偏过头去,“本尊答应你还你自由。”魅魔笑了笑,“如今的世界已经没有魔族了,对于我来说是危险的,还不如待在你这。” “你想要什么?” 魅魔紧贴着林苍术的脸,林苍术下意识躲开,它轻吹林苍术的耳朵,蛊惑道:“我想要你…”林苍术呼吸一窒,“想得美!” 魅魔缓慢说道:“别急着拒绝,我是想要你渡我一口精气,你的气息似魔似仙,想来比那家伙可口,我想尝尝。你若是让我尝一口,我就做你的灵宠,如何?” 林苍术眸子眯起来,“看起来对本尊有所帮助,其实对本尊没有一丝好处,本尊要你做什么?勾引别人吗?” 魅魔呵呵一笑,“你若是不让我尝,那我便去寻那个人,但是我饿急了,保不齐会说出什么。” “你是在威胁本尊。”林苍术眼神有些阴沉,目光沉炽,顿起杀意。 “非也。”魅魔伸出长臂,攀在他的胸口,娇嗔道:“谁叫你这里这么硬,人家刚帮了你,要一口小小的精气都不给。” “嘴对嘴吗?”林苍术眼神阴暗,似乎只要他一承认便大开杀戒。魅魔见他有所松动,目光骤然亮起。“不用。”它贴近林苍术,似在说给他听,“我只尝一口。” 第九十章 前面这人是谁? 与它唇对唇,它将手臂环在林苍术肩膀上,唇与唇相贴只余出两厘米不到,林苍术顿时觉得这个姿势太过不利于他,伸出手推了推,却被魅魔拉得更近。 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行,我忍。 一道白色光芒从他的唇渡到魅魔的口中,林苍术感觉并没有因为被吸取精气而有任何的不适,这让他的心里稍微能有些好受。 这时,一道夹杂着无尽冷意的声音从窗口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林苍术一把推开魅魔,下意识觉得是假夏常折了回来,他迅速转过头往窗口看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脏骤停。 因为他看到窗边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的眼底滋生暗光,暗流汹涌,对上他冰寒的慑人目光直让人打颤。 是顾锦城。 见无人讲话,顾锦城再次发问,似乎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你们在做什么?” 林苍术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巨大的磨牙声,正欲讲话,走廊里再次传来走路声。顾锦城敛去眼底的神色,“跟我走。” 假夏常转过楼梯,手指微抬,门上的禁咒骤然打开,门四敞大开,一眼便能看到随风乱撞的窗户,他大步走了进去,屋内哪里还有人了。 他磨牙,半晌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林,苍,术!” …… 三人马不停蹄的迅速离开,半点不敢歇息,直到顾锦城带领他们来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这才停了脚步。 林苍术揉了揉穴位,屏气凝神,身体里的灵力不似之前停滞,已然是有了流动的迹象。 顾锦城阴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魅魔的那张与夏常哭泣的脸上,冷声质问:“你到底是谁?”魅魔突然觉得身子发凉,它缩了缩肩膀,下意识躲到林苍术身后,攥着他的衣摆,半晌不敢说话。 林苍术看着它突然怂下来,哪里还有刚才还一副威胁他的模样,不由得扶额,“它是魅魔,可随意变换模样。” 顾锦城眯起一双星目,薄唇紧抿,怪不得先前他已经确定了夏常的位置,这才赶来救师尊,却发现屋内竟又出现了另一个夏常。 他看向林苍术:“师尊什么时候得到了这么一个玩物。” “喂,你在说什么胡话!”魅魔努嘴大声抗议。 顾锦城目光一暗,杀气骤起,随后冷然一笑,高贵 的脸上露出些许鄙夷不屑,“我在与师尊讲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插嘴。” 魅魔身体骤然一抖,它拽了拽林苍术的衣摆。小声说道:“把、把空间打开。”说罢,一瞬间消失不见。 它恢复了真身,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蹲在墙角,扣着小手。 这个人好凶…… …… 见它识趣的离开,顾锦城敛去眼底的杀气,再次看向林苍术已然是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师尊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它心术不正,您还是早些扔了吧。” 林苍术倒是没感觉到任何顾锦城的大逆不道,相反,看到方才还威胁他的魅魔吃瘪,心情还不错,甚至舒畅极了。 给它些教训也好。 林苍术眨了眨温润的双眸,“它还是有些用的,方才就是因为它,我才能瞒过假夏常的眼睛。” “假夏常?” “没错,魅魔说假夏常的身体里生存着一个千年的灵魂,这表明身体还是夏常的没错,只是不知道何时让那魔占了身体。” 顾锦城眯起一双高贵的眸子,“怪不得…” “你有什么察觉吗?” 顾锦城对上林苍术的眸子,“我之前总是觉得五年前的夏常与往常相差甚多,要说性格倒是没那么怀疑,行为上却照比常人奇怪许多。” “什么意思?” “您还记得我们从白义森林回来后,夏常总是贪睡,每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五年,想来从那个时候他就在一点一点侵蚀着真正的夏常的灵魂。” 林苍术瞳孔微缩,手掌握成拳。那时他不是没查过,身体与灵魂都没有问题,本以为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睡很正常。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注意到… 他疲惫地阖上眼:“南云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与您一样被假夏常关押住,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去救他。”顾锦城的眼底闪过杀意,没叫林苍术看见,“估计夏常已经将他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自从没了灵力,林苍术的身体就和常人无异,哪怕是恢复了一小部分,全身还是无力,倚在床榻上,“先与为师讲讲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之前去哪里了?” 顾锦城走了过去,手指轻揉林苍术的额头两侧,舒适的感觉直让林苍术哼哼,待他好些,顾锦城才说道:“明神苏醒了。” 林苍术心脏咯噔一声 :“什么?什么叫苏醒?” “他在一些话上骗了我们,半真半假,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顾锦城站在林苍术身后,目光阴鸷,“至于什么目的,我能猜到一部分。” “他得到了法器后,并没有带领神族百姓开辟新天地,他究竟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或者说是,他什么也没做。” “什么意思?” “任由世界线走了下去,天地昏暗,神魔尽灭,结局是他一人存活了下来。” “你先前去找他…” “没错,为了验证心中所猜测,回到主世界的第一件事,我便去了罗曼河,恰巧看见他从河底冒了出来。”顾锦城的目光暗沉,“还有另外一个人,夏常。” 林苍术倒吸一口凉气:“假夏常与明神做了交易?” 顾锦城轻轻“嗯”了一声,“由于明神修为高深,我只能远远看着,所以他们的谈话我听不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林苍术大概能猜个八成:“他们二人在罗曼河分开,你跟踪明神,夏常则找到了我与南云,将我们囚禁起来。” 之后便是顾锦城折了回来,见他们消失不见,第一个料想便是夏常将他们带走了。 “没错。” “明神去了哪里?” “他分别去了趟莫石山脉和帕安高地。” 林苍术眸中闪过疑惑,问道:“他去那做什么?”顾锦城的眼底闪过流光,“我不能靠太近,待他走后,我进入了莫石山脉深处,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与罗曼河底一般无二的禁咒!” “禁咒?”林苍术猛地坐了起来,心中“噌”地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顾锦城继续说:“明神有两个至交好友,一位是厄神,另一位是梦神…” 也就是说,禁咒并不是能带他们穿越到过去的媒介,而是打开囚禁他们的法咒! 明神费劲心机在河底创建了一个与几千年前一般无二的神族,让他们误以为穿越回了过去,替他去得到通天石,然后前往魔族偷取法器… 通天石? 既然是虚幻的场景,为何通天石却是真的?! 明神千辛万苦委托他们一定要得到通天石,而不是自己去取,想来是被囚禁在河底根本没法子动身。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 林苍术突然问道:“锦城,你还记得通天石在何处吗?”顾锦城点了点头 ,“记得,那处的地质地貌与河玉山极为相近,想来就是那里。您是想…” “没错。”林苍术站了起身,“即刻出发。” “好!” 在前往河玉山的路上,林苍术的心跳加快,就好比一个面临死刑的犯人,煎熬等待着判刑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熟悉的山崖。 林苍术暂时没了修为,刚看向顾锦城,便听他说:“得罪了师尊,”话毕,拦腰将他环住,从崖顶一跃而下,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刮起,长袍随着大风鼓动,墨发被大风吹得有些杂乱,却平添几分潇洒肆意。 “到了。”随着顾锦城话音刚落,林苍术便感觉到双脚落地,那道熟悉的洞口就在眼前,宛如上古凶兽的一张黑漆漆的血盆大口。 “跟紧我。”顾锦城率先走在前,将林苍术紧紧护在身后,洞内有些黑,杂石特别多,他紧紧抓住林苍术的手,往洞穴深处走。 冰凉的手被一只炙热的大手紧紧握住,林苍术僵硬着身子,跟在顾锦城的身后。 这小子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凉意突袭,林苍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顾锦城似能察觉到,从他的手腕往上摸,见他浑身起了疙瘩,问道:“很冷吗?” 胳膊被炙热的大手按住,在这黑暗的洞中平添几丝暧昧,林苍术的身体一阵颤抖,下意识推了他一下。 “我不冷。” 他搓了搓有些发热的脸颊,幸好这洞里黯淡无光,只有顾锦城掌中升起一抹用来探路的火光,不然顾锦城一定能看到他红透的脸颊! 前面的顾锦城愣在原地,静默半晌,薄唇紧抿,隐在黑暗中的脸上看不清神色,磁性的声线于黑暗中响起:“那您拽着我的衣摆。” 林苍术只觉得一阵窘态,“好。”他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向前探去,拽上前面人的衣物。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传来一股暖意,将体内的严寒驱走。是顾锦城传来的驱寒咒,林苍术心中一暖,张了张嘴,却没讲话。 再之后洞中陷入了寂静,没人讲话,林苍术觉得先前推了顾锦城一下有些反应太大了,想往回找补找补,他轻声道:“这洞内也太黑了吧。” “嗯,洞太大了,无论多强的火光也只能照亮前面这一小部分。”顾锦城刚一说话,林苍术便僵硬在原地,听着顾锦城越说越远的声 音,一瞬间浑身冰凉,双手不自觉地松开攥住的衣角。 顾锦城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远,那他手里,方才还攥着的是什么? 见林苍术不回话,身后也没有传来呼吸的声音,顾锦城询问道:“师尊?” 林苍术逼自己深呼吸,将恐惧压下去,在神识里与魅魔讲话:“把空间里的照明珠递给我。”魅魔似乎也能察觉到不对,十分乖巧地操纵着空间之力,下一秒,林苍术的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照明珠。 “谁!”有了照明的物件,林苍术明显有了底气,怒声斥道。 他长臂向前一抬,照明珠将周围的黑暗驱散,露出洞中这物真面目,这一眼好悬没给林苍术吓晕过去。 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五的女人,明明照明珠将她浑身都照亮,那张脸却依旧似团黑雾,两颗灯泡大的绿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苍术! 他刚才哪里拽的是顾锦城的衣摆,明明是这个女人的头发!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锣打鼓,嘴里嘀咕道:“林,苍,术…” “啪”地一声!女人的脑袋被顾锦城一掌拍碎,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顾锦城,随后化作一团黑雾随冷风消逝于世间。 “师尊,您没事吧?”顾锦城摇了摇林苍术的胳膊,发现他的瞳孔微缩,面颊苍白,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林苍术缓缓将视线转移到顾锦城的脸上,终于像缓过劲儿来,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猛地扑进顾锦城的怀里,“她、她认识我。” 那个女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明明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却莫名觉得她与梦中那场大屠杀,心如死灰地猛敲结界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而她的嗓音嘶哑难听,一定是与她的死因有关——被人以掌割断了脖子! 顾锦城的眸中闪过心疼,他轻柔地拍着林苍术的后背,轻声哄着:“不怕,她已经彻底死了,您别瞎想,她根本没说话,您一定是听错了。” 林苍术笃定,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不,她一定认识我,是我害死了她,一定是来找我索命。”听到这,顾锦城紧蹙起一双好看的眉头,师尊有事没与他说。 他轻声哄道:“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 林苍术只一个劲儿地摇头,藏在黑暗中的眼眸红到发紫,苍白的薄唇颤抖的厉害,似洪潮欲将他湮没。 第九十一章 人必须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林苍术于恐惧中挣脱,他主动松开了紧紧抱住顾锦城的手,哑声道:“走吧。” 人必须往前走,怀揣着能接受真相的强大的心,继续往前走。 顾锦城的目光一暗,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主动携住林苍术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次林苍术没有推开他。 前面没有路了,顾锦城掀起一波陆风,将二人席卷,从空中飞了过去。水路很快到了尽头,曾经摆放着通天石的尽头早已空荡,只余下曾摆放着通天石的痕迹的空地。 护石黑影人也消失不见。 这大概就是洞穴失去了守护的仙人,才引来邪祟作乱的原因吧。 林苍术紧闭双眼,猜想已经得到了验证。 “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危险,出了洞穴,顾锦城唤来回溯,回溯变换它五个大小,林苍术阖目端坐在后,思虑万千,整理情报。 通天石的消失,证明他们来寻通天石,不是明神所化的幻境,明神需要他们得到通天石去往魔族取得法器,得到法器之后,他却没有为了神族百姓开辟新世界。 明神要得到法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谁又将他们关押在世界各地呢? 突然,林苍术的脑海中想起他曾经要调查罗曼河的时候,岑沽师尊曾命令他回卫道宗,莫要再管。 岑沽是否与明神有关联? 林苍术猛地睁开双眼,“回卫道宗。” 他有话要问师尊,不止是因为神族,还有他真正的身份,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梦里发生的一切早已变得模糊,只零星几个场面,让他一度怀疑这是个梦,可阵痛的心脏又在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苍术缓缓抬起手,按在胸口中央下方——这里有一道陈年旧疤,他第一日来到这个世界便察觉到了。 他有种预感,所有人都在瞒着他,知道真相的人,都在瞒着他。 从回溯上跳了下来,直奔岑沽仙尊的主峰而去,林苍术一把推开大门,屋内的人眼中闪过诧异,“师叔…” 林苍术环顾主殿,问道:“月明仙尊呢?” 韶志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呆愣说道:“师祖早些日子便离开了,师尊叫弟子过来打扫房间。” 林苍术眉头微蹙,“你师祖有说过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吗?” 韶志摇了摇头:“师祖他来无影去无踪,从 不与我们说这些事。” “知道了。”林苍术转身离开,撞上了姗姗来迟的顾锦城,对上顾锦城疑惑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递给顾锦城解语峰峰主令,“为师有事去寻你大师叔,你叫些弟子,查询假夏常所处何处,抓活口,如果遭遇了危险,可以就地格杀,务必将南云安全救回来。” 顾锦城双手接过峰主令,道了句:“是!”便转身离开,调人搜查。 韶志走了出来,“刚才忘了与您说,师尊他嘱咐过弟子,让您一回来便去清凉殿找他。” 林苍术点了点头:“好,本尊知晓了。” …… “师兄?”林苍术推开大殿的门,不待墨轩回话便直接闯了进去,“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毛毛躁躁的。” 一道声音于屏风后响起,墨轩走了出来。 “师兄,你可知师尊去了何处?”林苍术微皱起眉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师尊。” “那日师尊与你通了传音,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去了何处。”墨轩长臂抬起,将他领到会谈区,坐下泡了壶茶。 林苍术静默半晌,入了坐,茶的热气顺着空气向上涌,茶香四溢,将他杂乱的心绪抚平。 他不禁猜想,师尊是否挂了传音便去寻他,或者,是去寻明神?! 师尊究竟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他有一种预感,事情没有他猜测的那么简单。 胸口似乎再次传来了刺痛,微微欠身,倚靠在木椅上,深呼吸几口气。 林苍术眸光一暗,抬起修长的手掌将外袍褪去。 墨轩凝眉,微微垂了眸子:“你这是…” 外袍,里衣… 皆被林苍术褪去,褪至后背,正好将胸口处的疤痕露出,室内不冷,却还是让他打了个颤抖。 他说:“师兄,你与我讲实话,这道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顿了少顷,“师尊一定知道,但我料想你也清楚。” “我…”墨轩心中猛然一跳,“你为何突然想起要询问胸口的疤痕。” 林苍术盯着墨轩不语,仔细辨别他神色中的漏洞:“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男人陷入疯魔,屠杀了百姓,就连…”他紧紧阖上双眸,“醒来之后,记忆愈发模糊,模糊到我始终看不见他的脸,他究竟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何来问我。”墨轩垂眸,轻酌一口浓茶。 “因为 我看到你了。”林苍术笃定道,“我看到师尊,你与墨净。” 三个人,清冷,温润,凝重的声音。 只是,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甚至是口型也看不清。 “你们…”一道略带凝滞停顿的声音响起,墨净站在门口,看着林苍术衣衫半褪面对面朝着墨轩,一时间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的眉头紧皱,一双好看的眉目沾染了几分窘态。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半个时辰之后我再来行吗?你们先忙。” “你来的正是时候。”林苍术神色平常,心里的烦心事压的喘不过气,面上却依旧平淡,让人看不清心绪。 他将外袍重新披在身上,裹紧了外袍。 墨轩额角一抽,缓缓叹了口气,“你进来吧。” “不、不好吧。”墨净心中有些烦躁,双腿止不住后退几大步。 是不是闹了乌龙啊。 他想起林苍术与顾锦城那小子也曾闹了乌龙,撞见他们洗澡,本以为他们下体相连,结果裤子都没脱,单纯就是按个摩。 想到这更尴尬了。 林苍术转头看向他,按了按鼻梁。 墨净的声音与梦中的那道声线重合,让他觉得极其真实之下,越靠近真相,越让他心脏抽痛,如坠落虚无般无二。 他看向墨净:“大师兄不与我说实话,倒不如你来讲。” 墨净一愣,呼吸凝重,他看了眼墨轩,对上一双颇为无奈的眼神,这才看向林苍术。 “讲什么?” 林苍术指了指胸口:“我胸口的疤。” 墨净胸口微微一沉,他这般如同质问的语气,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语气略微冷硬,“之前你与我比试剑法,剑指你的胸膛,再要收回已然是来不及了,所以留下了这道疤。” 这般糊弄小孩子的理由林苍术自然是不信的,所有人都把当年的事当作秘辛,与他是绝对的闭口不提。 他气极反笑:“事到如今了还想着骗我。”俊脸一沉,“这道疤丑陋不堪,你觉得只是简单的刺了进去吗?” 墨轩与墨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提起,当年的事情他们知道的虽多,可叫他们如何开口,尤其是面对着林苍术。 墨轩闭上雅致的双眼,“当年的时候我们知道的不多,是师尊将你带了回来,明令禁止不让我们再向你提起,如果你有问题,就去问师 尊吧。” 林苍术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他们半晌,站了起身,胡乱将外袍系好,转身大步离开,“好,我不为难你们。” 墨净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止不住喊道:“师弟。” 林苍术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看他,墨净叹了口气,说道:“我见师尊往北方走了…”停顿半顷,“帕安高地的方向。” 林苍术暗中握了握拳,语气缓和不少:“多谢。” 墨轩说道:“苍术,不要怪我们,你既然忘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救赎和解脱,过于追求真相,于你于他都不好。” 半晌,林苍术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兄。”转身离开。 背弃过去,便能重获新生吗? 那对曾经太过不公平。 从墨轩那离开,林苍术撞见了一个人,顾锦城目光一凝,从他杂乱的衣衫上扫了一眼,将视线转回他脸上,问道:“师尊,您这…” 衣衫不整,从墨轩那出来… 林苍术答非所问:“为师去一趟帕安高地,你留在卫道宗,时刻谨防假夏常的动作。”只留下一句话,他匆匆离开。 顾锦城目光灼灼,亲眼看着他转身离开,他撇了眼墨轩的宫殿,那人与墨净立在门口,似乎再在往他这边望。 他躬身行礼,微俯,转身离开。 墨净盯着顾锦城离去的背影,与墨轩回了内殿,“我总觉得顾锦城这小子,很不对。” 墨轩雅致的眉目一挑:“哪里不对。” 连墨净都看出来了吗? 墨净烦躁地搓了搓头发,心上涌起丝丝难言之意。 “靠,总觉得他看林苍术的目光像只狼,气质也照比以前…邪佞?” 墨轩淡淡地道:“苍术唤了不少弟子外出寻人,你没发现齐南云不见了吗,也许是因为他的师弟被绑走了,所以心情不好,实属正常。” 他的眸中闪过暗潮汹涌,微微垂下眸子,饮了口茶。 “但愿吧。” 墨净抿唇,总觉得顾锦城像一只长大的狼,要把林苍术这“窝子”给踹了。 算了不想了,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 林苍术再次点亮传音符,符纸亮了又灭,始终没人接听。 师尊… 您到底隐瞒了什么? 他缩了缩肩膀,手指弹了弹,如今他的灵力恢复了不少,简单的缩地咒还是能使出来。 他跳入法咒,在时空隧道中穿行。 过了许久,林苍术叹了口气。 还是恢复的灵力太弱,已经过了许久还未到达。 早知道就把大花唤来了。 转念一想,大花已经怀孕了。 想到这,林苍术心口一软,仿佛能想象到好几只可爱的软敷敷的小老虎或者是豹? 这是什么结合体? 思索之间,时空隧道停止,咒法的法阵显现出来,林苍术一跃而出,平稳的停在高地的一处空地。 冷风吹过他的脸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从空间拿出一件略微轻薄的大氅,披在身上。 他叹了口气,灵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奢侈,只运一周身的功,便能把他全身的灵力用了个大半分。 该死的假夏常,千万别让他逮到了。 周围的高地呈现凸起形状,破乱的大石摆放毫无章法,想要在这寻到一个人,没有灵力,如同大海捞针。 林苍术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道自己太过着急,有一点消息都不放过。 这下好了,慢慢找吧! 他将空间内的魅魔唤醒,问道:“你可能找到本尊的师尊?” 魅魔抬起眼皮:“他什么味道?” 林苍术略一思考:“清冷,冷冽,雪莲花的味道。” “我是说灵魂的味道。”魅魔撇了眼他,“要是说不上来,就别打扰我睡觉。”他翻了个身,几不可闻地暗自翻了个白眼,拾起小被子将淡紫色的身体盖上。 林苍术咬牙切齿:“本尊又不是魅魔,如何知道他灵魂的味道。” 真是给它脸了,竟然敢这么同他讲话。 魅魔眼睛都不睁,笃定道:“你知道的,你是魔,魔生来耳聪目明,五感比天上的神仙都厉害。”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告诉本尊,如何辨别。” “这都需要人告诉?你还是不是魔了?” “不说,本尊便一掌拍死你。”林苍术眼神一眯,语气极具威胁。 魅魔眨了眨眼,“我与你都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魔,你舍得杀死我这个同类吗?” 林苍术呼吸一凝,心口处再次传来抽痛,空气中安静了下来,他半晌没有讲话。 它说的对,这是事实。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现下这种情况,有极大的可能是你亲手造成的… 不是吗? 所以你有什么可埋怨的。 见他不说话,魅魔睁开了豆大眸子,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它轻声问:“你怎么了…” 见林苍术不理它,有些着急:“我没说不告诉你啊。” 第九十二章 身世之谜 “说。”林苍术语气平淡。 魅魔松了口气,迅速说道:“抱守元一,凝神静气,聚化中型…想象那人的灵魂之体。” 林苍术盘腿坐下,按照魅魔所说功法,凝心想象,身体似乎能察觉到功法的成功。他闭着眼睛,能看到地面上有一条淡白色的痕迹,一直蔓延到远处高地。 “看到了!” 魅魔眨了眨眼:“所以我说,多简单啊。” “行了,你睡吧,没你事了。” 魅魔重新躺了下去,侧躺着,将小被子裹紧,嘴里还嘟囔着:“卸磨杀驴,有用时一口一个魅魔,无事时——行了,你睡吧,没你事了。” 它撅起小嘴,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学着林苍术的那句话,颇有一些鄙夷的意思在其中。 “本尊能听见。”林苍术语气冰凉:“若是不想睡了就起来跑两圈。” 仗着它还有用,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 魅魔浑身抖了抖,小胖手将嘴捂紧,圆滚滚的小身子裹紧了小被子。 外面那么冷,它才不放着热乎梦不睡,上外面陪着他吹冷风。 傻子才去! 林苍术沿着白色光芒的痕迹行进,走了许久,停在一处高石便没了痕迹。 什么意思? 他抬头往石体上瞧,恰似苏格兰高地的断层,古老的岩石一眼望不到边际,干枯稀疏的植被所笼罩,近乎于绝望的莽荒。 岑沽从这直接消失了? 怎么可能? 他敲了敲石壁,古老的巨石发出闷响,里面不是空荡的夹层。 而是正常的岩石! 会不会有机关? 或者类似于罗曼河低的禁咒。 林苍术一跃而起,贴在高石上谨慎地爬行,双眸扫着岩体,不放过任何能发出光芒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都即将爬到石顶,却还是没找到任何能与机关挂钩的东西。 一跃而起,翻身坐在石顶上,他粗声缓着气。 这可是真正的极限运动——攀岩。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他随意撇了眼下面的地面,腿部没忍住颤抖了几下,幸好周围没有别人,不然这种丢脸的表情让熟悉的人看到了,一定会嘲笑他许久! 突然,岩体一阵猛烈的颤动,林苍术正往下看,险些没直接摔下去,情急之下往后一仰,一屁股坐了下去。 还未等他喘了口气,身子底下的岩石瞬间破裂,他于高空中直直坠入一个大洞! 林苍术还来不及咒骂, 下意识将昆吾唤入手中,“咔”地一声,锋利的剑体插入岩石,为他极速下落的身体带来不少缓冲。 靠,这岩体突然发什么疯! 肩头传来刺痛,几块锋利的大石砸在他的肩膀,肩膀的布料被划开,皮开肉绽。 “将将将——” 剑体发出刺耳的嗡鸣声,似乎疼痛中在发出强烈的抗议。 林苍术苦笑,眼角敏锐的发现空中有一处还算完整的石块,只扫了一眼,看样子还很坚硬,他猛地抽出昆吾剑,借着力道翻身跳在石块上。 他用尽力气在周身划出一片护体结界,避免被乱石砸到脑袋,得不偿失。 昆吾剑被他插在一旁的石壁上,以防万一石块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还可以瞬间抓住佩剑,双重保险。 岩体的颤动停止了,只略微还有些石块从头顶往下砸,林苍术拍了拍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确认除了肩膀处受了伤,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行,不幸中的万幸。 “跳下去。”魅魔于识海中说道。 “什么?”林苍术微蹙眉头,心里想着,你没唬我吧,好不容易找到这落足之地。 魅魔暗自翻了个白眼:“我闻到你寻找的那人的气息了。” “你知道他的灵魂气息?” 魅魔嘿嘿一笑:“我与你不一样,我闻到雪莲花的香气了,禁欲的味道。” 林苍术强忍着没把它从空间拽出来,胖揍一顿,他冷着脸,手持昆吾,迸走于岩石之间,一盏茶的时间下到了崖底。 他皱起眉头,被黑暗笼罩,那女人的绿莹莹瞳孔仿佛就在前方,若隐若现。 他闭上眼睛,心里清楚这是恐惧之下产生的幻觉。 空间内响起魅魔略带迟疑的声音:“你在…害怕?” 林苍术静默半晌,待心口处的恐惧有所缓解,向着黑暗深处继续走。 下了崖底,虽然周围一片漆黑,那道白光更加虚弱,若有若无,让林苍术寻人更为艰难。 沿着坍塌形成的空路继续走,越过破败的乱石,一座巨大的石内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 里面似乎传来了讲话声,而那道白光也沿着石路进入宫殿。 是师尊? 他在与谁讲话? 林苍术谨慎地贴近石门,借着缝隙往内看,一道身影悄然消失,只余下残影些许。 他眼尖的发现石门上有一块与禁咒极其相似的符印,只不过符印上的光芒消失,呈现灰败状。 看样子 被封印的那人已经逃了出去。 林苍术眯眼,看向大殿背朝他的那个男人,一袭月牙色白衣,雪白的长发借着崖洞的阵阵风徐动。 他只粗略一扫,便知道殿内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他将石门推开,发出一声巨响,岑沽转过头,二人相视无言。 林苍术走了进去,张了张嘴,原先有一肚子想问的问题,现下却不知从何开口。 他恐惧真相,又要得知真相。 岑沽平时便是个不喜多言的人,清冷的眼瞳落在林苍术身上,“你来是想知道身世之事罢。” 林苍术一噎,“是的…” 岑沽眼眸低垂:“先离开这。” 说罢,将殿内中石雕幼兽口中含着的圆珠轻轻一按,一道阶梯凭空出现。 林苍术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师尊很熟悉这岩中殿里的一切。 每个道路,每个机关,与一不了解。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岩中殿…” 岑沽走在前,身体几不可闻地僵硬一瞬,转瞬即逝,缓缓拾阶而上,离开这大殿。 “回卫道宗。”他说道。 林苍术闷不做声地跟在岑沽身后,二人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主峰,墨轩与墨净双双侯在大殿内,见到他们回来皆是一愣。 林苍术的目光中满是坚定与窥探真相时惴惴不安的神态。 墨净的眸中闪过担忧,他上前一步,“师尊…” “无妨。”岑沽将他拦住,率先步入大殿,林苍术撇了眼墨净,跟了上去。 他为何在墨净的眸中看到了略微惴惴不安,就好像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即将被他人拆穿,有些惨淡。 门应声而响,将他们二人关在门外,林苍术转过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说不清什么感觉,好似…慌乱不定。 岑沽眸色淡淡:“本座再问一遍,你真的要得知当年你的身世?” 林苍术喉中一紧:“没错…” “无论结果多么令人窒息,你必须答应本座,学会看到周围需要你的人,万不可再一意孤行。”万不可一心求死… “好…”林苍术哑声道。 岑沽清冷的师尊停在窗外,含着无尽的回忆,他淡淡说道:“神魔初开之际,便始终各持对立,神瞧不上魔的开放与风俗,魔看不起神的假正经。 最开始魔族对抗不得与天道共赢的神族,后,带领魔族开辟对抗的一众古魔想出了振兴魔族的办法——练化古魔,形成魔印。 魔 族皇室便能倚靠这强大的,生生不息的力量来对抗神族。 谁都不想当这个牺牲品。 唯有一人抗议这个决定,便是你的祖先。” 林苍术倒吸一口凉气,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练化,将他的灵魂永生永世囚禁在魔印里。 岑沽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林苍术:“古魔中有一位野心强的长老,他看上了你的祖先无尽的力量,欲设法将他练化,却不知你的祖先早已做足了准备。那古魔聪明反被聪明误,失手之下竟将自己练化,这才形成了供你们皇家吸取魔气的魔印。” 林苍术喉咙紧缩,心脏一阵抽痛。 猜测是一部分,真正的真相被说出来,还是让他浑身冰凉。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短暂了失了声,岑沽递给他一杯水,仰头喝下,声音还是沙哑,他说道:“我的真实身份,真的是魔族少主?” 岑沽淡白的眸子宛如透明的琉璃,不带丝毫谎言,透彻见底,他只略微颔首,算是承认。 林苍术心脏猛的一颤,方才还到了嗓子眼的心脏瞬间咽了下去,跌入谷底。 他低声道:“当年的魔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沽静静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 林苍术勾起一抹绝对难看的笑容,嘴角抑制不住向下:“您都问了三遍了,我有权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没错…”岑沽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脉象虚弱,“只不过你的灵力还未恢复,骤然将曾失去的记忆传入你的身体,会让你身体爆炸而亡。” “可有什么办法?”林苍术问道。 他等不了了,迟迟不肯落在他脖颈儿处的板斧,像极了钝器,磨得他煎熬难耐。 只想快刀斩乱麻。 “墨轩有一面名为幻境之初的法器,可将灵力转换至法器上,只不过…” “您说吧。” “只不过他需在现场操控法器。” 林苍术苦笑:“可以,当年发生的事,任谁的心里都跟明镜似得,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岑沽仙尊将墨轩唤了进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林苍术抬眸看去,墨净也跟随在墨轩的身后,垂着眸,一直没看他。 “开始吧。”岑沽说道。 灵力于虚空中形成,幻境之初的门轻声关上,化作一面平整的镜子。 透明的镜子将四人的身影尽数倒映,四人眸中各色各异,场面一度陷入寂静,岑沽衣袖 一挥,一道灵力钻进林苍术的脑袋,带来阵阵刺痛。 “嘶…” 记忆化作白烟,如同嬉戏打闹的孩子,紧紧缠绕在幻境之初,林苍术的身子倏然晃了一晃,脑中大量信息涌进,极力忍着疼痛接受。 如此同时,颤抖的镜面逐渐稳定,出现了人像。 “今日是竹子哥哥的五百岁成人礼,我们不醉不休!”一个个头不大的面容俊俏的娇贵小公子含着笑说道。 林苍术精致的脸上带着笑,一把夺走他手中的酒杯,“你还小呢,不能喝酒。叫慕于仞看到了一定打的你下不来床榻!” 慕安宁四处张望,眼珠滴溜溜的转:“没关系,他又不在…” “哼,老夫无处不在!”一位白发老人手背后于隔壁餐桌走了出来,因着中间只挡了个帘子,他们的谈话尽数穿进了慕于仞的耳中。 他大步走了过来,半分不显老态,看了眼满含笑意的林苍术,俯身行礼:“少主安好。” “吾安。”林苍术放下酒杯,朝身边的空位一指,“祭司大人请入座。” “不了。”慕于仞略微欠身,“今日是您的成魔礼,但愿老夫这不争气的儿子不惹您生气。” “祭司大人何话之有,安宁很懂事,很会讨吾开心,这孩子也算是吾带大了,吾这些年勤于修炼,已有两百米不曾出现在大众视野。”林苍术揉了揉慕安宁的脑袋,“不枉吾对他那么好,没将吾忘了。” 慕于仞瞪大双眼,剜了眼慕安宁,对方朝他吐舌头,额角抽了抽,揭儿子老底:“这孩子从小就崇拜您,有时还在家里模仿着您的一举一动,短短两百年,怎能把您给忘了。” “哪有!”慕安宁的脸蛋红透了天,像极了熟透的苹果,大声反驳道:“爹你没什么事就回家吧!小苍哥哥不喜人多!” “哼,你这小子。”慕于仞朝着林苍术行礼,“那老夫就先告退了。” “祭司大人别急着走,坐下来与吾喝几杯。”林苍术笑道。 慕于仞摆摆手:“少主,老夫府上还有事,先告退了。”说罢,俯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你呀!”林苍术敲了下慕安宁的脑袋,慕安宁撅起嘴,笑着迎了上去。 躬身下腰,嘴里学着自己爹的语气:“少主若是再捶老夫的脑袋,老夫就告退了。” 林苍术噗嗤一声笑出来:“学人精。” 慕安宁微微红了脸。 第九十三章 我会一直陪着您 “安宁还是这么皮。”影儿端着盘子,手持两壶清酒,一脸促狭。 慕安宁眨巴眨巴眼睛,红透的脸颊还未全下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嘴里嘀咕着:“什么啊,我明明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子汉了…” 林苍术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仔细回味着慕安宁的表情,恍然大悟。 这小子,看来是喜欢小影儿。 影儿将林苍术手中的酒杯斟满,端起桌子上没人动的酒杯,双眼星光灿烂,红唇勾起一抹微笑:“恭喜少主今日成魔礼,干!”说罢,将手中的酒一股脑倒入口中,抬起瘦弱的胳膊,颇为豪放地抹了一把沾染了酒渍的红唇。 “好酒量!”林苍术挑起眉头,“这才是我们魔族女人的模样!” 说罢,也把酒倒入喉中,一饮而尽! 他微笑着:“可惜了,今日不能与你们一醉方休,需得保持清醒参加今日的成人晚宴,届时小影儿你可得来。” 影儿姑娘神色自若,只不过耳垂红了一红,“那是当然。” 慕安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视线放在桌上的一瓶清酒上,咽了口水。 林苍术挑眉:“想喝?” 他重重点了下头。 “那便喝吧。” 慕安宁抬起孤疑的表情,斜挑了他一眼:“你不会告诉我爹吧?” 林苍术五指拄着脸,笑着道:“不会,但是只允许你喝一口。” “谢谢竹子哥哥!”慕安宁倒了一杯,迫不及待地一饮而下。 清酒入口,并没有像闻到的那样香醇,沁人心扉,相反从舌尖辣到舌根! “嘶哈…嘶哈…肿么芥末辣。” 感觉舌头都肿了! “哈哈哈哈哈哈!”林苍术温润的眸子中闪过笑意,带着年少轻狂的眼角划过些许红润。 “你啊。”影儿姑娘满含无奈地撇了眼林苍术,贴心的替慕安宁倒了杯水,递给他。 慕安宁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姐姐。” “行了,时间不早了。”林苍术看够了笑话,收起了笑意,起身抬眸望了眼橘黄色晚霞,“我先回魔宫了,晚上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慕安宁挥了挥手。 借着窗外的暖光,余晖倒映在林苍术身上,显得他格外温柔。影儿姑娘心头一悸,怔愣着看着他愈来愈远的背影。 这个男人,从上自下,从里到外,无疑不是最好的。他有着天底下最迷人的皮囊,最尊贵的身份。 无疑是魔族最佳夫婿的人选! 如果能嫁给他,她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慕安宁眼底闪过微妙的情绪,他看了眼影儿姑娘,她正用一种说不让来的情愫望着林苍术远去的身影。 叫他看不懂… “姐姐?” “嗯?”她骤然从迷恋中清醒,下意识看向慕安宁的脸,却被他眼底的探究刺痛了双目。 慕安宁问道:“你怎么了?叫你好几声也不应。” 她慌忙避开:“没事…” “哦…” …… “少主好!” “少主安好!” 林苍术接连与同他问好的护卫点头示意,刚踏入主殿,他的暗卫便从树上越了下来,这是父亲拨给他的暗卫。 “少主可回来了,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些人同您问好。” 暗卫的全身被黑暗笼罩着,只余出一双锐利的双眸。 林苍术道:“进殿。” “是!” 进入殿内,暗卫像褪下装束般,不等主人唤,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林苍术瞥了一眼他,“这么开心?有好事?” 魔族不似神族或者人间般规矩众多,讲究一个随性。 得主子宠爱的守卫甚至能与主子在同一张桌子用餐。 更别提这是从小便守护他,替他挡去无数刺杀的暗卫——吕一! 吕一的功夫极为高深,曾无数次在危机情况下用肉身替他格挡刺杀者的杀招,好几次与死神赛跑,幸而命大。 两个人在人外维持主仆形象,在内两个人亦朋亦友。 “哟,不愧是我主子,这都能猜到。” 林苍术“哼”了一声,“你小子在外面平时装的像个人,遇到点什么好事就喜形于色。” “非也非也。”吕一摇着脑袋,晃晃悠悠,他的脸骤然欺近,“非是我的好事,是您的好事。” 林苍术后退几步,略带鄙夷地瞥了眼他,“是,今日自然是我的好事,毕竟今日是我的成魔礼,不用你提醒。” 吕一“啧”了一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靠近,俯下身贴近林苍术的耳朵,“独家机密,今日魔主要宣布您就是他的继承人。” “好笑,父亲和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本来就是父亲大人的继承人。” 吕一“啧啧”个半天,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你怎么没听懂呢,魔主大人今日就要宣布择个好日子将魔主之位传给你了!” 林苍术:“!” “你没同我开玩笑?父亲正值壮 年,怎么可能直接把位子传给我呢?!” 吕一“嘿”了一声:“我还能逗你不成。” 林苍术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他才刚成魔,如今刚500余岁,换算成人间的年岁,他才16岁,魔的身体成长迅速,虽看着似1000多岁,可他还是个孩子! 为君之道,制衡之道。 他通通不知。 所以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制服得了乖张跋扈的众魔呢? 吕一从小便跟在林苍术身边,他心里想得什么,瞥一眼就能知道。 “你也别害怕,也许魔主大人还得教你,我们也知道,魔主大人与主后大人感情深厚,也有可能想早些将重任卸去,寻一个世外桃源隐居也未尝不可。” 林苍术长叹一口气:“我还年轻,我也想隐居…” 吕一“嘁”了一声,眼底满是桀骜,独属于魔的傲性:“别逗了,你什么样我能不知?”他“蹭”地以双臂撑起,迅速站了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苍术。 “你难道不渴望继承父亲的衣钵振兴魔族么?你难道不渴望众人匍匐于你脚下高呼“魔主万岁”么?你难道不渴望魔宫十三殿的力量么?!” 这一连窜的发问令林苍术怔愣在原地。 吕一用锐利的双眸,死盯着林苍术的脸,不漏点他脸上些微变化。 他骤然贴近林苍术,沉声道:“我不会背叛您,我会陪着您征战沙场,我会跟在您身后见证魔族的振兴,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他的狭长眸中满含尊敬与狂热,长腿一迈,单膝跪在地上,掌化作拳,用力地捶在胸口,“我——最尊贵的魔主大人!” 林苍术温润的眼底曾有一丝犹豫也被这些话彻底击散,他顿时觉得由心脏处传来一股热流。 一股名为“振兴魔族”的热流。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眼前的男人半跪在脚下,魔族最敬重的礼仪。 “你要一直陪在吾身边,同吾见证魔族的盛世!” “是!”吕一抬起一双傲然的眸子,里面满是对林苍术的信任与被选择的坚定。 林苍术将他扶了起来,想起刚才特别中二的演说,“咳”了一声,他撇了眼吕一:“你跟在我身边几百年,我还没见过你的样貌。” 吕一瞬间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皮笑脸地道:“主子想看?” 林苍术单手化拳,“咳”了一声,“不 让看拉倒,指不定面布下面是一张多丑的脸。” 吕一状作可惜地道:“可惜魔族有规定,暗卫的脸除了魔主,谁都不能看。” 还有这规定? 林苍术“哦”了一声,“连主子也不能看?” 魔宫什么时候有这规定了? 似乎是有,他依稀记得,暗卫这种从小便守护在主子身边,豁出命的守护,两个人极有可能暗生情愫,所以魔宫规定除了魔主,谁都被命令禁止不能看。 从当了暗卫的那天起,脸便与私密部位一样,这辈子都不能将面布摘去。 甚至连沐浴都不能摘下… 除了暗杀他人失败死后,被那人摘下查看。 或者不做暗卫,与常人无异。但是这种可能很小,一旦做了暗卫,便是与主子签了终身的生死契。 吕一叹了口气,朝他眨了眨眼,“若是我猜对了,今日魔主大人宣布您就是下任魔主,今晚就给您看。” “真的?”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林苍术心想,哪怕面布下是张极为难看,极其倒胃口的面容,他也很知足! 越是神秘,越是好奇… “不对!”吕一孤疑地撇了眼他,双手环胸:“主子你这么想看我长什么样,你不会喜欢我吧!” 不等林苍术反驳,他嘟囔道:“不行不行,被魔主大人知道了我会死的!” 他伸出两个食指,点了点,旁若无人地说:“唉没有办法,君要臣失身,臣不得不失…” 他的眼眸骤然一亮:“哎,那我是不是不用天天累死累活了!安心躺在主子身下做个小娈童。”他砸吧砸吧嘴,似乎很是满意。 林苍术:“…”他没病吧。 怎么感觉像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了… 刚才那个野心勃勃想要振兴魔族的暗卫呢?! 被魔兽吃了? 林苍术斜睨了一眼痴心妄想的吕一,打击他道:“小娈童?小娈童年幼,你如今几岁了?” 吕一“嘿嘿”一笑,搓了搓杂乱的头发。 “还是当暗卫好…” “还是当暗卫好啊…” 林苍术:“!”这叫什么话! 他张了张嘴,顿时觉得无语至极,眉梢斜挑,略带鄙夷:“你能把你那虎狼之词收一收吗?” 吕一搓搓手,脚步略有些浮躁,嘻嘻一笑:“除了我死去的老父亲老母亲,还有魔主大人,主子你是第四个看到我的脸的。”抿唇一笑,颇有些羞涩,“你知道的,我生来就是 为了做魔族王室的暗卫,所以这张脸还真没几个人看见过,还有些小害羞…” 说罢,双手掐在一起,扭着身子,脚踢着不存在的石头,像极了怀春的少女,看见了心爱的情郎,不敢上前的羞涩样。 打住! 林苍术在心底怒吼,别脑补了,什么怀春少女,什么情郎! 他面容平常,露出麻木的情绪,似乎已经接受了吕一这娇嗔的模样。 其实心里还是不能接受啊! 一个杀伐果断的身材高大威猛的暗卫!红着脸颊,扭着身子! 同他说他害羞! “你能收起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吗,我的眼睛像吃了辣椒…” “什么意思?”吕一扭着的身子停顿下来,隐在面具下的脸满是好奇,只有一双狭长星眸闪过浓浓笑意。 林苍术揉了揉酸麻的眼角,“有点辣眼睛。” “嗨!”吕一收起玩笑话,一屁股坐在软塌上,吊儿郎当,“这不是怕刚才话题太沉重,无形之间给您递加压力,怕您喘不上来气嘛,活跃活跃气氛。” 林苍术额角一抽:“我谢谢你…”话音刚落,一道恭敬的讲话声响起,是仆人:“少主,晚宴即将开始,您该入宴了。” “吾知道了。” “奴告退。” 林苍术瞥了眼于衣架上撑起的衣物,“伺候吾更衣。” 吕一“蹭”地一声跳了起来。 “得嘞。” 藏蓝色衣袍绣着暗黑色丝边,精致的绣工无疑透露出制作的不易。吕一将藏蓝色外袍扯下,林苍术平抬双臂,由他伺候着穿衣。 吕一将他衣物拢好,走到他的身后拾倒,轻声叹气:“除了替您暖床,我哪样与娈童无异?” 林苍术笑了笑,睁开轻阖的双眸,“我不需要暖床的,我只需要同伴,不会背叛的同伴。” 吕一瞬间收起了玩笑的嘴脸,他坚定的目光犹如一颗巨石,坚韧不拔。 他说:“我会是,也只有我是。” 暗卫的承诺,是一辈子。 自从主子儿时被魔族叛徒伍尊掳去,被关在漆黑的结界中一连数日,从那以后,主子便从不轻易信赖他人。 他是为数不多能靠近林苍术内心的人。 主子痛恨背叛者,所以他也一起痛恨。 林苍术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信你。”宽大的衣袖自然垂下,隆重繁琐的外袍穿在他的身上,高贵而又威严。 他推开殿门,准备离开宫殿,参加自己的成魔礼晚宴。 第九十四章 小竹子威武起来了! 吕一怔愣着盯着自己的手,那道余温似乎还存留在手背,林苍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见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傻愣着做什么,该入宴了。 “是。”吕一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 他笑了笑,是了,绝不背叛。 宫宴大殿阵阵丝竹管弦乐,舞姬随着声乐摆动舞裙,姣好的身材,性感的舞姿,用极其暧昧的视线看着少主,只愿运气好,被少主看上,哪怕做个暖床的女姬也好。 林苍术慵懒的倚坐于高位,手持酒杯,好整以暇的欣赏绝妙舞姿。 如果有人靠他近了,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没落在舞姬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身旁的魔族将领与他说着话:“少主,您可有听闻魔主大人近日透露的意思?” 林苍术轻抬眼眸:“哦?” “您还不知?”魔族将领的面色是打胎里带来的红色,他抿唇一笑,四处张望,低声道:“现在魔宫别看表面团结,有一部分魔,心却是向着伍尊那个叛徒!” 林苍术挑眉,温润的眼眸中深邃,看不清神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那依你看吾应该怎么做?” 魔族将领贴近他,林苍术微微蹙了眉,身子向后靠了靠,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有什么话在这说就行,靠的那么近作甚?” 将领眉头紧锁,眼底闪过嗜血。 真他娘该死,竟然敢嫌弃老子,等老子把你从这高台上扯下来,看你还用不用这欠打的表情对着我! 这般想着,一口尖锐的牙齿咬破了口腔,血腥味于口腔内溢出到空气中。 口腔里的血腥被他咽下,将领连忙勾起一抹讨好的笑意,林苍术眉头轻挑,好整以暇地瞥了眼他。 他懒懒说道:“说罢。” 将领暗自咬了咬牙,毕恭毕敬地说道:“伍尊这叛徒,一定不会放弃这魔主之位,您一定要对他慎之又慎!”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将领“呵呵”一笑,“在下自然是想投靠您,在下的妻子告诫在下,一定要站个好队…” 林苍术挑眉,眼角划过残忍的笑意,将领顿时觉得喉中一窒,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只见林苍术五指一抬,一柄长剑骤然凝结于手中,他笑着抬起长剑,锋利的剑抵在将领的下巴处,于他的喉咙只有几指不到! 其他的将领眼都不抬,品酒的品酒,看舞姬的看舞姬, 只不过场面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阵阵响起的丝竹乐声。 将领浑身颤抖,重重咽了一声口水,“咕咚”一声。 谁跟他说林苍术脾气好的! 他明明就是个笑面恶魔! 林苍术看着他颤抖不已的身体,嘴角的笑意更甚。 他用锐利的剑尖拍了拍他的下巴,高声问道:“你说,伍尊是魔族的叛徒。” “…” 见他只哆嗦着不敢讲话,林苍术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寒冷:“是或不是?!” “是…是是是!”将领通红的皮肤霎时间变得苍白,忙不迭的承认。 林苍术嘴角勾起,静谧之间升起一片肃杀之气,“那你是什么?”满意地看着他更为恐慌的神色,“叛徒的走狗?” “我…我…” 林苍术眉梢斜挑,杀意于心中横生,抬起长剑,用力地拍了拍将领的脸,“啪!啪!”他的脸瞬间肿大,脸颊处的皮肤更是通红! “吾给你半盏茶的时间狡辩,给吾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将领“噗通”一声跪下,眸子里满是惊恐万分,“我,我一时被伍尊蒙蔽的心智!” 林苍术挑眉:“三。” 将领的语气中是数不尽的哀求,想撒腿就跑,双腿早已软绵绵,根本起不来。 见他不讲话,林苍术道:“二。” 将领一抖,临死前的预感,豆大的眼泪从红通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今日是、是是是您的成魔礼,不宜见血,求您饶了小人!” 林苍术冷哼:“你也知今日是吾的成魔礼…”他含着残忍的面容贴近将领,“伍尊给你的狗胆,竟敢算计吾。” “我,我…”将领缩着脖子,早已没了刚才嗜血的杀意。 他突然想起林苍术还小的时候,被伍尊绑了去,小小年纪面对绑架便面不改色,心不跳,最后安全回到了魔宫… 林苍术如今也才五百余岁… 他到底得罪了一个什么小怪物?! 林苍术抬起一脚,将他掀翻在地。 “唔!” “今日吾便原谅你…” 将领趴在地上,擦了擦汗,还未来得及松了口气,耳边余下林苍术带着滔天的杀意的声音:“下辈子注点意。” 众人大惊,皆往高台上看去,哪还有那位将领的身影!林苍术眉目紧皱,杀意四起。凌厉的目光似乎将在场的所有有异心的人凌迟!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警告,手中的长剑一声声击打在地上,宛如敲打着众人 的心,高声道:“一奴不侍二主,主意敢打到吾这,倒要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多余的命,清楚了么?” 众人的心脏忽高忽低,沉声高呼:“是!” 林苍术满意地点头。 隐在房梁处暗自保护主子的吕一眼底含笑,野心壮志! 主子当真有了魔主的模样! 林苍术收回了视线,懒散的倚在高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暗自冷笑。 魔族人士,尤其是跟随着父亲打江山的将领,得了父亲的重用,便开始肖想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以为自己是头威武的狼,实力强大了要踹窝子,实则是只上不得台面的鬣狗,只敢跟随着风向,尽使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 无耻至极! 舞台中央的舞姬见少主露出如此霸气的神态,个个都亮着一双妖媚眸子,扭动着身体更加卖力,朝着林苍术不断抛媚眼。 其中一位心机更甚,本就轻薄的衣衫在她舞动的不经意间,衣袖滑落,露出一张白皙娇嫩的肩膀。 “啊!”她轻呼一声,小脸蛋红透天,一众人舞动,就她面露三分惊恐,三分可怜,四分漫不经心。 媚眼如丝,缠绕于稳坐高台之人。 林苍术眼角一抽,这女人演技也太差了。 “咔!”酒杯被捏碎的声音于底座响起,林苍术循声看去,影儿姑娘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手中被捏碎的酒杯。 “姐姐!”慕安宁从座位跳了下去,“你没事吧?” “没、没事。”影儿姑娘慌忙地擦着衣衫上酒水,蹲下身子要将碎裂的酒杯片儿拾起。 林苍术连忙制止她:“小影儿没受伤吧,别收拾了,让别人收拾。来人!”他拍了拍手,一位垂着头的婢女踱步过来,“带这位姑娘换件干净的衣服。” “是。”婢女柔声说道,“这位姑娘,请随我来。” “好…”影儿姑娘看了眼高台上的尊贵的男人,转身离去。 高台太高,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想来是替她担心的… 站在舞台中央的女人满含不甘,衣袖重新穿好,贼心不死地盯着高台之上,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男人之一。 正要再做些引男人注目的小动作时,她听到少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要再做无用功与痴心妄想。” 她霍然抬头望向林苍术,那人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看向四周,众人的神色 一如往常… 只有她一人听到了… 少主在警告她… 她猛地低下头,想起刚才那个将领冒犯少主是何等罪行。 她跳舞时,有个动作正对高台,无意间看到那位将领本还好好的趴跪在地上,下一秒,嘴都未来得及张开,便一股脑化作一团烟雾,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一舞作罢。 “我儿!”一道高声于殿外传来。 林苍术眼底闪过喜色,中央的舞姬连忙退至两旁,他迎了上去:“父亲,母亲!” 男人单手紧紧牵着自己的女人,脸上的喜色更甚,与妻子入了上座。 两个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韵佳人。 林郎白长袖一挥,“吾儿快坐。”司元菱傲然的脸上也满是笑意,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属于长胜将军的凌然之气也散了许多,她说:“我的孩子,坐。” “是!” 林苍术藏蓝色衣袍一挥,没了方才的懒散,端坐于高台。 他笑了笑,“今日可是孩儿的成魔礼,父亲母亲来的这么晚,孩儿可是要抓住不放的。” 林郎白今日罕见穿了件尊贵的玄衣,司元菱身着月牙色锦绣外袍,与身旁的妻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他“哈哈”大笑,俊逸的脸庞喜色渐浓:“想要什么礼物,与爹讲,爹都满足你。” “父亲还当我是个小孩子。” 众人一阵哄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位魔族长老笑着说道:“少主威武霸气,又天资聪颖,愈发有做魔主的潜质了!” 晚宴内寂静一片,“哦?”林郎白挑眉,“你也这么觉得?” 见魔主发了话,这个“也”字就像一滴打破波澜的水滴,众将领皆合呼“魔主英明”! 林郎白挑眉,看向自己儿子,大步走了过去,低声道:“这是为父送给你的礼物。”说罢,不等他回话,高声朝着底下的众魔喊道:“今日,是少主的成魔礼,本座有要事宣布!” “乌拉”一声,众魔跪了下去。 “即日起,少主便是这魔主之位的继承人,本座与主后会倾尽全力,将他当作合格的准魔主,毫不吝啬的教会他做魔主的一切。”林郎白扫了眼众魔俯跪的身影,“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领面面相觑,长老见众人不讲话,他率先说道:“魔主大人英明!” 有一便有二。 接二连三的高呼声响起,林郎白颇为满意地看着众位识时务的魔。 高梁之上的吕一朝着林苍术疯狂使眼色,林苍术瞥了眼他,相视一笑。 你小子猜的到倒是准。 那当然了,我还能骗您不成。 林郎白状作无意地抬头,吕一恰巧撞上他窥探的目光。 吕一:“!”魔主大人安好! 林郎白略微轻点头,长袖一挥,回到了座位上。 “众将领都起身罢,今日是本座儿子的成魔礼,不必拘束。” “是!” 林苍术揉了揉鼻梁,撞上母亲温柔担忧的视线,只略微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换了件衣衫的影儿姑娘于殿外走了进来,鹅黄色的薄衫,平添几分俏皮可爱。 她轻步走上前,行礼,“魔主大人,主后大人,我的衣衫沾染了酒水,换了件新衣裳,来晚了,请见谅。” 司元菱拍开丈夫紧扣住她腰的手,遭到了丈夫可怜兮兮的表情,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影儿姑娘。 “衣裳可还合适?” 影儿姑娘轻声道:“合适的。” 面前这对极其恩爱的夫妻,便是她最羡慕状态。 她的母亲孩子众多,所以对于家庭而言,她没体会到深沉的母爱。 这一家三口… 多么耀眼,多么让人羡慕… 司元菱点了点头,柔声道:“快入座吧。” 影儿姑娘只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少主的娘亲真的很温柔。 若她也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 “是…”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桀骜不驯的男音于门外响起。 “成魔礼这种喜事为何没人通知本座!”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林家人都紧紧蹙着眉,不想看见此人! 伍尊身着华丽玄黑色冗长厚袍,踏着风大笑着走了进来。 林郎白眼底闪过杀意,玄黑色自古都是魔主的专属,他这般大喇喇地穿着,尽是装都不想装了! 司元菱好看的眉头皱起:“你来做什么?” 只几秒钟不到,伍尊已踏入殿中,只身一人立于中央,宛如对抗妖魔的修士。 他毫不在意女人口中的恶意,威武雄壮的身体将衣袍撑起,仿佛能从鼓起的胸膛看出健硕的肌肉。 “元菱,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本座只是来庆祝儿子成魔礼。” 这话说得恶毒,“庆祝儿子”,仿佛意有所指。 众将领竖起耳朵,伍尊的部下霎时间眸子一亮,有了主心骨,像一只无头苍蝇被人安上了人工脑袋。 衷心于林郎白的阵营的将领迅速将伍尊围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面具下的脸 果然,林郎白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杀意更是止都止不住。 “没有人邀请你,还能厚着个脸来。”林苍术只觉得恶心,哪怕这个人面容俊豪,一脸的人渣像。“你的脸堪比魔宫的城墙了吧。” “噗!”慕安宁笑了出声,捂着嘴吭哧吭哧的笑。 伍尊额角一抽,冷然瞥了眼慕安宁,似乎已然动了怒。半晌,他抿唇一笑,肆意的嘴角更是高高挑起,“你照比小时候牙尖嘴利了不少啊,苍术,你还认识伍叔叔,伍叔叔很是欣慰!” 林苍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手指一抬,斟满了酒杯凭空飞到伍尊面前。 “苍术自然是识得伍叔叔的,毕竟像您这样脸皮如脚皮厚的…” 这话他没说完,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在憋笑。 少主不仅实力强,嘴也是一绝! 憋笑好难! 伍尊的部下脸色一黑,如煤般黑漆难看。 林苍术胆子真是大,没有教养,竟敢当众辱骂伍尊大人! 伍尊的眸中闪过杀意,他盯着林苍术,面前的酒杯中传来浓烈的酒香气,半晌,毫不在意的提起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苍术挑眉,嘴角含着笑。 “能有什么意思?”他倚在高座,脑袋歪了一下,“难不成伍叔叔担心侄儿在酒里下毒?” “你不会的。”伍尊接过酒杯,欲仰头喝下。 林家父子要杀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定会寻一个无人的角落,秘密将他处决。 所以这杯酒,喝下去又何妨。 林苍术眸中闪过流光,无意间抬头望向窗外,颇为无意间感叹:“唉,这酒也不会怎么样,无非会让喝下去的那个人疯魔一炷香的时间,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比如,大跳脱衣舞,现场寻人交合,都有可能!待药劲儿大了,断肠而死也未可知。” 伍尊仰头往喉中倒酒的动作一僵,林苍术的话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 他没听错?! 大跳脱衣舞?现场寻人交合? 断肠而死… 林郎白与司元菱眼中闪过笑意,无奈摇头,对视一笑,皆在对方的眸中看到几丝…解气? 林郎白眸光一亮,顶礼崇拜的目光看向他认的老大哥。 哥好帅!帅炸了! 他知道伍尊这个魔族叛徒曾在哥小时候绑架了哥,虽然那时候他还没出生,长大了也听过当年哥面对绑架 和威胁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的指挥手下! 众将领瞪大了双眼,甚至有张小眼睛也瞪成葡萄大小。 突然有些同情伍尊了有木有?! 干嘛非得来少主的成魔礼,寻自己的不痛快呢? 这般想着,众将领纷纷将同情的目光停留在伍尊身上。 看吧,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保持着僵硬饮酒动作的伍尊也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傻透了,直到他的手下轻声唤他,他才如同被解救般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滋…滋…” 大量的泡沫在地面上来回翻滚,正常的酒根本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显然是有剧毒! 这小子真敢当着众人的面,给他下毒! 伍尊杀人般的视线扫在林苍术身上,却见他撇了撇嘴,颇有些可惜:“侄儿原以为伍叔叔身体壮硕,魔之劳模,喝下个毒酒也能面不改色,没曾想,也就这样吧。”他望向别处,面上不屑,嘲讽至极。 众将领:“…”少主您就是想看伍尊出糗是吧,是吧,是吧! 为什么要说三遍? 嗯… 因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强调! 没错! “好样的…”伍尊恨不得将林苍术千刀万剐,牙齿被他咬的嘎吱嘎吱响。 听他这响彻天际的磨牙声,众人都知道这位脾气暴躁的魔王动了怒,不知道他怒极之下能做出何等疯狂的事! “咦?”慕安宁四处张望,“哪来的狗在磨牙?” 奇怪,晚宴内竟然会让狗进来? 伍尊额角的青筋暴起,若是说被林苍术侮辱,已经让他处于暴怒的边缘,现如今被祭司儿子这个小辈怒骂,直接就让他少有的理智彻底崩盘! 盛怒让他的双眸爆红,理智的崩盘让他抑制不住杀意,杀意横生,硝烟滚滚。 他用以嗜血充红的视线扫了眼对他口出狂言的慕家小辈。 慕安宁浑身一抖,眸中闪过恐惧。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伍尊的恶意,众将领站了起身,手中魔力所凝化出佩剑,挡在魔主,主后,与少主面前。 吕一手持长剑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锐利的目光扫在伍尊身上,谨防他的突然袭击。 隐藏在魔宫的伍尊手下面面相觑,随后唤出长剑,隐在魔宫队伍里,手持长剑对抗伍尊。 伍大人并没有让他们暴露身份,所以他们要继续演在魔宫的队伍里! 林苍术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在众人身上游走,慕安宁 与影儿姑娘安全被守卫互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勾起一抹微笑,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林郎白怒喝道:“伍尊!你要叛出魔宫么!” 伍尊抬眸,猩红的眼角更甚,双手背在身后,“我一没手持利器,二未伤人,何来叛出魔宫一说?” 司元菱冷声道:“自从你三百年前绑架术儿,便是整个魔宫的敌人!” 林苍术笑了笑,“父亲,母亲,在吾魔族,拐卖魔族儿童的刑罚,怎么如何判?” 林郎白俊逸的眸中杀意四起,“砍头之罪!” “好!”林苍术懒懒站了起身,慵懒之气瞬间消失,他身材修长,立于高台之上,嘴角上玩味的笑容消失不见,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肃杀之气。 “来人!” 伍尊眸子一眯,手中之剑蓄势待发。 “将艾政,公户万、公阳平、秦隆,拿下!” 吕一带领着一众护卫瞬间将这些人擒住,膝盖跪地,死死按住。 这突如起来的一招让四人僵硬在原地。 四人高呼:“少主这是何意?” “臣何错之有!” “少主万不可随意就将臣等像个犯人按在地上!” “是啊!” 林苍术冷笑,“臣?”他缓步走下层层台阶,来到四人面前,温润的眼眸满是讥讽,俯视着他们,“你们到底是谁家的臣,又奉的何主!你们心知肚明!” 四人浑身一抖,面面相觑,再也说出去抗议的话… 他于寥寥人群中寻到伍尊,挑衅地看着他,薄唇轻启:“让伍叔叔看笑话了。” 既然接下重任,便要承于其重! 跳梁小丑,如同虱子般造不成伤害,却恶心的人发痒。 还是早日铲除,以绝后患! 伍尊眼眸深邃:“好样的…” 林苍术笑道:“侄儿请您来,便是来看一出好戏,戏看完了,叔叔就走罢!就不留叔叔陪侄儿喝酒了。” “是你设计将吾唤来?”伍尊眼神中闪过邪佞,他于五日前偶然得知林苍术的成魔礼,本想来触个霉头,惹林家父子一个恶心,没曾想,竟是这小子一手策划! 林苍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只不过笑容不曾达到眼底。 “没错。”他瞥了眼跪在地上,被架住双臂的四名将领,“不然侄儿怎么请您看一出好戏,多亏了叔叔,侄儿才能抓到这些叛徒的走狗!” 伍尊微眯双眼,朝着四人使了个眼色,随后朝着林苍术说 道:“这次算你赢。”话毕,转身就要离开。 是自己技不如人,何必恼怒不已。 见主子要走,放弃他们不管,四人朝伍尊大声呼救:“伍大人,求您救救小的们!” “伍大人!” “别放弃我们,求求您了!” 伍尊额角青筋暴起,转身离开的步伐更大。 众将领嘴角一抽,这四个人怕不是个傻子,本来一开始少主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是伍尊的走狗,这明显是不打自招了! 林苍术状作无意的叹了口气,“唉,试问哪次不是我们赢呢?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好看不好听。” 伍尊嘴角一抽,恨不得长出六条腿,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林苍术看向自己的母亲,笑意盈盈,“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培养出什么样的下人,蠢透了。母亲,您说对不对?” 司元菱眼角划过一丝笑意,“对。” 她与郎白果然没看错,术儿聪明绝顶,以后定然是个好魔主,能带领魔族走向辉煌! 伍尊紧握着拳头,一口银牙险些没咬碎,如果林苍术在他面前,他一定毫不犹豫拧断他的脖子!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身为魔,耳力极佳,能将众人说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林郎白…林苍术! 晚宴中没了碍眼的人存在,气氛重新开始热络起来。歌酒连唱,舞姿翩翩,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腾起的兴奋之意。 晚宴结束之后,众人皆散,林郎白相携妻子,二人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们的独子。 林郎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一早,来为父的书房,我有话对你说,万不可因为喝了酒便迟到!” 林苍术笑了笑:“是,父亲,母亲,您二位早些休息。” “好。” 林郎白与司元菱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同时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担忧之色。 “伍尊野心勃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叹了口气,一吻落在妻子白皙的脸颊上:“但是为夫会保护好你和儿子。” “我就想着,我们将伍尊的问题解决后,寻一处静谧之地,安逸的过完这一生。”司元菱轻柔扶着丈夫喝多了有些晃悠的身子。 林郎白紧紧握着她的手,“元菱,你没看到今日术儿有多威风吗?伍尊在术儿手里,讨不了多大便宜。” “话虽是这么说…” 林郎白勾唇一笑,身子颤颤巍巍地靠在司元菱的肩膀上 ,薄唇直往她脖颈儿处吹着热气,“啊,为夫头好痛…” 司元菱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还是演戏的意味更多,她用力敲了下他的脑袋。 “不行还喝!” 林郎白缩了下脖子,孩童般撇了撇嘴,“敢说为夫不行?!”趁他不备,直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贴近司元菱的脖子,热气尽数喷在她的脖颈儿,“为夫行不行你还不知?” 司元菱脸色一黑:“放我下来!” 林郎白俊逸的脸上留下几分饮酒后的红晕,他贴近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我们隐居之后,留下术儿一个人太孤独,不如我们再给术儿生个弟弟?” 司元菱手掌化拳,用力砸了一下他的胸膛,“唔!”林郎白顿时发出一阵闷哼。 她眯眼,“你重男轻女?” “女儿自然是更好!”林郎白心中窃喜,掩去面上笑意,“看来夫人是答应了…” 司元菱:“!”该死,又上他当了! 林郎白无比珍视地抱着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女人,大步离开连廊。 月色朦胧,倒映在院中水潭,荡漾起阵阵波纹,夜色渐深,注定是个不眠夜… …… 林苍术并不知父母正商量着送他个弟弟或者妹妹这件事,他回到了少主宫殿,吕一隐在暗处,随他入了屋。 大门落了锁,吕一现出真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的眸中满是狂热。 “少主当真英明,只一招便找出了魔宫里的叛徒!” “跪下作甚?” 林苍术一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起身后,吕一掩去眼底的狂热,语气还是震惊不已,他来回踱步, “这样魔宫就没有了伍尊的眼线,无论做什么都不用畏手畏脚,慎之又慎!” 林苍术打断他的幻想,语气颇凉:“伍尊在这件事的表达上太过镇定,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将这些蠢货扒出来,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吕一倒吸一口冷气:“您是说,这魔宫中还有伍尊的眼线…” “非也。”林苍术表情严肃,“不是这个层面…” “不论怎么说,伍尊也轻易翻不得身。” “没错。” 林苍术瞥了眼吕一面上的面布,话锋一转,“你好似答应了我什么。” 答应了什么? 吕一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林苍术眼角一抽,“你想毁约?” “哦——”吕一拉了个长音,“原来是这个啊。” 第九十六章 面具下的脸 他笑了笑,“既然我答应了少主,便不会毁约。” 暗卫的承诺,不可叛变。 屋外漆黑,殿内只点起了几盏黄灯。不知为何,林苍术能从黯淡的灯影下,捕捉到一双灼灼双目。 吕一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向面布,心下竟然觉得忐忑不安。 他暗吸一口气,将那块伴随在他脸上已经百年而早已习惯的面布扯下。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杂乱不已,许久未曾摘下,骤然将面目透露出来,竟有些…不敢… 面布扯下,一张白皙的面容,剑眉微挑,星目灼灼,高挺的鼻梁,嘴角含着一抹玩笑,吊儿郎当,平白将高贵的气质拉入人间。 他笑了笑,“主子可还满意?” “长得还行…”见他重新把面布戴了回去,林苍术闷咳一声,“这么张俊俏的脸藏在面布下倒是有点可惜了…” 吕一一脸的促狭:“古有兰陵戴面具,今有我吕一扯面布!”他双手掐腰,一阵的大笑。 林苍术嘴角一抽,斜睨了他一眼:“敢把自己跟兰陵王比?” 虽然他承认吕一有一比的资格。 “主子,说不定兰陵王就长我这样呢?”吕一骤然靠近林苍术,一脸促狭,眼含笑意。 “痴心妄想。”林苍术冷哼,心里却是想笑的紧。 “嘿嘿。”吕一抿唇一笑,躬身行礼,“时候不早了,我应主子的事已经应诺,先退下了。” “嗯。” 似乎一经提醒,才发觉时候不早,乏累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林苍术觉得身上是挥不去的酒菜味,突发奇想欲泡个热温泉,舒缓身体。 他宫殿的后殿,便是温泉池。 泉水被灵力围绕,加持着热气不散,不论何时泡都可以。 寻常时候,会有仆人时刻侯在温泉池打理。他沐浴时从不喜有人候在一旁,屏退了仆人,衣衫尽褪,迈开一双大长腿,跨入泉水中。 “唉…”五脏六腑都被热气笼罩,林苍术舒适地长叹一口气。 这几日总是精神紧张,总算是有缓解压力的时候了… 墨发被他尽数散开,垂入泉水,他闭气猛地扎进水里,许久,待上不来气,方破水而出。 墨发浸湿也毫不在意,紧紧贴在他结实有力的肌理上。 林苍术倚在一处泉石,阖眼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缩手缩脚的悄然声,于他身后响起。 有人靠近他! 他猛地睁开双目,锐利的视线扫在屏风处,借着烛光能看 清人影——似乎是个女人。 “少主…”娇滴滴的声音于屏风后响起。 此人身着薄衫,衣衫不整,红着脸从屏风后探出脑袋。 林苍术脸色一黑,这张脸,分明就是晚宴中频频向他抛媚眼示爱的舞姬。 他眼神一眯,竟是将他的警告视作无物么… “出去!” 舞姬走了出来,“少主!”颇为不甘地娇嗔跺脚,腰扭得像只妖蛇。 林苍术眸色一凉,透过她的形体察觉出她本就是一只蛇所化。 他的身下处于泉水之中,泉水并不是透明色,反而浑光而浊,叫她看不清水下之物。 舞姬颇为不甘,轻薄的衣衫令她缩抖不已,可怜兮兮的模样足以让无数男人心醉。 她清楚这副模样,能引无数男人为之倾倒,无论她想要什么,迷恋她的男人都会为她寻来。 少主也是男人… 所以她很有信心,能拿下少主! 这般想着,腰扭的更加努力:“少主,人家需要你…” 见她不怕死的继续上前,林苍术挑眉:“需要吾什么…” 舞姬眸光一亮,踱步下就要踩入泉水,与少主来一个鸳鸯浴。 林苍术脸色一黑,冷喝道:“给吾停下!” “啊?”舞姬面色空白,没听清少主说了什么,眨了眨眼,“您说什么?” 少主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浸染了些许氤氲,含着笑的眸子满是深情款款,白皙结实的胸膛于泉水中露出,袒胸露腹地倚靠在泉石上,墨发垂于胸前… 她再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真是…美极了! 浓厚的爱意即将破喉而出。 她怔愣间来到水池边,软柔的手指挑在衣襟处,欲将最后的轻薄衣衫褪去。林苍术顿时脸色如魔石般漆黑,呼吸紊乱,胸膛起伏的动作大了些。 明显是气的。 他偏过头,兀自于虚空说着:“还打算看多久的热闹?” 屋顶传来大笑声,吕一从房顶跳了下来,大力将房门推开。 “嘎?”推不动… 他的脑袋上闪过问号。 “门怎么推不开?” 林苍术嘴角一抽,没好气地说道:“应该被她锁上了,你没吃饭?不知道用点力?” “那我就踹了?”吕一挠了挠头,“踹坏了可别让我赔。” 林苍术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接下来,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冷风瞬间涌了进来。 舞姬终于似缓过神来,她的眸中闪过惊恐,她慌忙跪下,以膝前行:“少 主,原谅奴吧,奴一时冲动…” 吕一如鬼神般突然闪现在舞姬面前,揪住她的衣领,不让她贸然靠近少主。 他收敛了笑意:“主子,她怎么处置?” 林苍术身形一闪,一件淡蓝色长袍瞬间披在身上,无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他迈开一双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魔宫宫规处置。” 他给过她警示,是她自己不听劝,一心往南墙上撞。 “明白了。”吕一拽了拽她的衣襟,“同我走罢!” 舞姬脸色一瞬间变得凝固,难看至极。不知是传来的阵阵冷风,还是打心里的恐惧,她的身体颤抖不止。 “不…不…” 魔宫宫规处置… 这么严重…如同判了死刑…她会死的! “少主,少主!”舞姬几乎是破了音喊出来,直到那道修长的身影拐了个弯,彻底消失在眼前。 吕一呀眸子里闪过讥讽:“自从你做出勾引少主的举动,就应该承担一切责任!” “不!”舞姬眸中闪过彻骨的绝望,用力挣开他的束缚,不顾衣衫尽褪,扯开步子就往林苍术寝殿而去。 吕一眼中闪过不耐烦,几个大步,扯住女人。 舞姬用力推了他几下,“放开我,少主他只是不知我的好,如果他体会到我的好,便不会这般待我!” 她明明是整个魔宫最出色的女人! 她要给少主机会,这样他才能知道,只有她,不同于那些有目的的女人。只有她,才深深爱着他! “痴心妄想。”吕一手上一个用力,将她死死按了下去,语气寒冷,“你现在去找少主,不想活了是你的事,连累了全家族陪你一起去死,才是你的目的么?!” “我…”舞姬呆愣在原地,红唇颤抖不已。 吕一转过视线:“我领你去罚殿,撑不下去就是个死,那是你做出这个决定应得的。能撑下去算你命大,以后离开魔宫,另寻别路,别再出现在少主面前了!” 舞姬瘫坐在地,终于认命:“我知道了…” 之前自己为什么像着了魔,疯了心,谁给自己的胆子勾引少主! 那时的她似乎被人蒙蔽了心。 似乎有一道人影,贴到她的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 “嘶…”舞姬的大脑一阵刺痛,那道呼之欲出的身影骤然消失。 舞姬被吕一带了下去… …… 被人骚扰这一下,林苍术丝毫不觉困乏,倚在软榻上 ,手持一本兵书,品鉴着。 许久,窗栏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随意瞥了眼窗口,薄唇轻启:“进来罢!” 浅笑声响起,吕一从窗口越了进来。 “这么晚了,少主还没睡?” 林苍术的视线始终停在兵书上,闻言冷笑:“托谁的福?” “嘿?”吕一大步走近床榻,“那也不能是托我的福吧。” 林苍术终于瞥了眼他:“不然呢?” 见他还生着闷气,吕一挑眉,“我有些事,刚寻到您,那舞姬就已经在屋内了。”他一把抽开林苍术手里的书,“还生气呢?” 林苍术揉了揉鼻梁,“身为暗卫,玩忽职守,罚你将温泉室的门修好。” 吕一跪地,嬉皮笑脸地道:“是!” 见林苍术瞥了眼他不讲话,吕一敏锐的发现林苍术眼底的青黑之色,他轻声道:“主子,太晚了,该休息了。” “我睡不着。”林苍术叹气,他已经失眠了许久,幸好睡觉对于魔来讲,是件若有若无的事,不过太久不睡,依旧会疲惫不堪,乏累不止。 时间长了,也会影响行动。 吕一轻声道:“我给您点支缓神香吧。” “也好。” 林苍术于床榻躺下,吕一拿来缓神香,在殿中央点起,香烟徐徐飘上空中,他缓声道:“主子您安心睡罢,等您睡着了我再走。” “嗯。” 时间过了很久,一支缓神香即将燃烧殆尽,吕一清晰地听见床榻上的林苍术来回翻身。 还是没有入睡吗? 他手掌向上一抬,一柄匕首幻化而出,于左臂上用力一挑,淡青色的血液涌了出来。 “滴答——滴答——” 淡青色血液从手臂上滑落,滴在蜡烛上,血液融入空气,缓缓飘向林苍术,钻进他的鼻翼。 吕一屏气凝神,于黑暗中看了眼床榻上的林苍术,效果极佳,立刻便响起了沉稳的呼吸声。 他的身子倏然晃了晃,撞在了桌子上,迅速抬眸看了眼还熟睡的林苍术,见他没被吵醒,这才撑着桌子,抬起手臂,一道灵光闪了又闪,凝化出一张盾牌的模样。 这道灵光亮了又暗,呈现虚弱之像。 因盾牌处割了血,吕一的脸色愈发苍白,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屋子。 …… 第二日一早,林苍术起床之际,身体传来的是从未有过舒适感,就如同刚破新一重境界,心旷神怡,骨软筋酥。 他想 唤来吕一询问昨夜的香为何与常日不同,却一直不见他,寻仆人问,也都说不知他去了何处。 罢了,吕一经常玩忽职守,看不见人也不止一次了, 想起昨晚父亲的叮嘱,他便一早就来到书房内等候。 一炷香的时间飘了过去,半盏茶过去,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林苍术嘴角经常含着的那抹笑也僵硬了… 怎么一大清早便失踪的人这么多? 他唤来殿外奴仆:“魔主大人呢?” 那奴仆支支吾吾半天:“魔主大人与夫人还未起榻…” 林苍术嘴角一抽,心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他站了起身,望向窗外,已然是日上三竿:“为何这么晚了还不起?因为昨日喝了太多酒吗?” 奴仆低垂着脑袋,嘴角不断抽搐。少主啊,您让老奴怎么说啊… “算了,吾去看看。”说罢,林苍术就往外走。 “别别别!”奴仆立马拦住他,嘴里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出来。 林苍术略一蹙眉,“到底是怎么了?” 奴仆老脸一红,用力一跺脚:“哎呀,您就别问啦!” 林苍术:“…” 你早这么娇俏吾不就明白了么… 吾还以为父亲喝多了酒,身体不适… 他笑了笑,一屁股坐了回去:“行了,无事了,你退下吧。” 怎么办,有点小尴尬。 奴仆一步一回头,担忧的视线瞥向他,生怕他再次夺门而出,扰了魔主大人造人的好事。 林苍术眼角一抽,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什么也不解释,低下头品了口茶。 …… 司元菱推了一把林郎白,脸色漆黑:“赶紧去书房,术儿在等你。” 林郎白丝毫没有被打断的恼怒,俊逸的脸上满是餍足:“遵命,夫人!”说罢,并没有立刻从床榻上下去,腰身往下一顶,司元菱顿时骂骂咧咧:“没完了你?!” 林郎白躲开她的抓挠,迅速跳下,一个响指,干净舒适的衣物瞬间穿在身上。 他忽略掉妻子杀人的视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那为夫就先走了,你先睡一会儿。” 司元菱瞪了一眼:“滚滚滚!” 林郎白也不恼,满含笑意着走了出去,轻声与侯在门外的仆人吩咐道:“夫人还要再睡一会儿,不要打扰她,饭菜时刻备上,夫人饿了就能吃。” 仆人道:“明白!” 她的眼中闪过艳羡,魔主大人与主后娘娘的爱恋羁绊实在是太令人羡慕! 第九十七章 讨伐妖族! 林郎白满脸餍足地匆匆赶到书房,刚一到,拾起茶壶倒了杯茶,仰头喝下。 林苍术满头黑线,“父亲…” “哎。”林郎白抬眸,俊逸的脸上略微露出窘态,只一瞬间就恢复如初,正色道:“有政务要忙,爹来晚了,术儿勿怪。” 林苍术笑了笑,“父亲,您有什么事?” 林郎白眼眸一凝,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见他没了玩笑的意思,林苍术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的眼神冰凉,带着上位者姿态,从书房后的架子上取来牛皮地图,摊到桌上:“前些日妖族总是打着来我魔族贸易的借口,付了定金后,乔装打扮一番,直接将货物掳走。他们做的事,我们心知肚明,长老们与他们商讨,妖族人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手指重重指在各个货物被抢走的地方,“近日来,商货问题已经演变成族群战争。” 林苍术挑眉:“父亲的意思是,要与妖魔兵戎相见?” “没错。”林郎白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妖族当我魔族将领没有血性,实在欺人太甚。”随后,他的唇角勾起,似乎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林苍术眼中闪过狡黠,“父亲不止是为了从他们手中抢回货款,也不止为了给妖族一个教训罢!” 如果只是想夺回失去的货物,他们有一百种方法,绝不会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林郎白挑眉:“你觉得呢?” 林苍术笑了笑,走到桌前,朝着北面的地图点了点手指。 “这!” 林郎白眼中闪过赞赏:“没错,这城关自古以来就是我魔族的地盘,上任魔主昏庸无道,不顾兵力的衰弱,只顾着自己的血嗜之气征战沙场,最后割出了许多地盘给妖族,我们就是要以他们率先挑衅为理由,直攻妖族!夺回城关,让他们割地赔款!” 林苍术嘴角的笑容一顿:“神族会眼看着我们攻打妖族而置之不理吗?” “所以,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林郎白坐下,“我会散播出去消息,坐守魔宫,只令你一人前往征战妖族,我会秘密跟在大部队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林苍术呼吸一紧,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这会是他在魔族真正立威的一战! 林郎白端坐在椅子上,用看继承人的目光看着林苍术。 夺回城关,妖族割地赔款,会为儿子的立威起到直观性的重要性! 所以,这次战役 ,只许胜,不许败! “父亲,何时出发?” “半月后!” 这半个月内,由魔宫秘密传了出去一道明确的消息——魔族要与妖族开战! 魔主坐守魔宫,只派出他的儿子讨伐妖族。 妖王哈哈一笑:“那个老魔的魔宫没人了吧,竟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派了出来!” 妖族将领们纷纷迎合:“是啊,妖王大人,想让自己儿子来送死就直说。”互相与身边人对视,“你们说,是不是啊!” 军师略微蹙眉,上前几步,劝解道:“妖王大人,臣有不同见解,正是因为此子从未上过战场,他的谋略和用兵的手段,我们一无所知啊!” 妖族将军冷笑,瞥了眼军师:“哼,难不成你怕了?” 军师眸子一暗,语气逼人:“妖王大人还未讲话,你插什么嘴,是觉得自己在妖族比妖王大人讲话还有分量?” “你!”将军上前几步,想一把薅起他的脖领,余光却扫到妖王停在他身上的视线… 该死,他怎么忘了妖王的生性好疑! 他迅速跪下:“妖王大人,臣绝无二心,也无冒犯您的意思!” 妖王一双荧绿色的瞳孔暗了又暗,视线停留在将军肩膀上的那颗脑袋。 看着他愈发颤抖的身体,他才大声开口:“将军不必惊慌。”一步步从王座上走了下来,将忐忑的将军扶了起来,“本王倒是觉得将军所言极是。” 军师眸中一暗,上前一步,张了张嘴,“妖王大人…”妖王抬手,拦住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军师不必担心,那不过是个五百余岁的孩子,能担得起什么大风大浪。” 军师还不死心:“您应该去魔族听一听,林苍术这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花豹,能轻而易举的把将他视作猫咪的人撕碎,您…” “军师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见妖王并没有责怪他,将军愈发态度强硬,“你若是害怕了,大可以缩在妖王殿,等我们立了功,取了那毛头小子的人头,眼馋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无人替他的观点持等平态度,军师重重叹了口气,眼底的流光暗了又暗。 众妖商讨期间,他半句话都未开口,直到商讨结束了,他立马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像后方有洪水猛兽追赶。 那将军瞥见他匆匆离开的步伐,颇为挑衅地挡在军师身前, 嘴里是止不住的冒犯:“哟,军师大人,这次对战魔族,您有什么见解,同在下尽管吩咐!” 军师在他面前吃瘪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本就看不上这种只用动动嘴,就能让王听他的号令,指挥着他们出兵的人! “让开。”军师不欲与这种只动手不动脑的莽夫多做纠缠。 行兵打仗,讲究的是策略,绝不是他这种狂妄小人可置喙! 可此人一而再,再而三… 他的眸中一暗,心思百转千回。 妖王昏庸无能,忠言逆耳又听信莽夫谗言,轻文重武,实在是难成大事… 他不禁扪心自问——跟着这样一位主子,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将军大眼一眯,盔甲下的五指紧攥,“你若是怕死,大可以不去。” “笑话!”军师冷笑,“我同上任妖王四处征战,谋定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泥巴地打滚,如今在此大言不惭,丢人现眼!” 他不欲对牛弹琴,多作纠缠,转身离开,只余下一句:“你若是不愿我随军出征,就去同妖王商量,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哼!什么东西!” “你!”将军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蛮力一使,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他骑到军师的身上,左右便要开弓。 “你个畜生!放开我!” “莽夫!” “有勇无谋!” 一道声音于二人翻滚在地的身后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将军身体一僵,翻身站了起来,“回妖王,军师对臣出言不逊,臣只是对他小作惩戒…” “小作惩戒到满地打滚?!”妖王荧绿色的瞳孔放大,“你们闹这一出是要叫众人看笑话吗!” “我,臣…”将军瞪大双眼,瞪向频频往这边转头看热闹的众将领。“看什么看,都滚,滚滚滚!” 妖王额角一抽:“你这是也让本王滚么!” 军师擦掉嘴角的鲜血,语气嘲讽:“臣无错,就算臣有错,也得妖王大人惩戒臣,你算个什么东西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是什么意思? 将军谨慎地瞥了眼妖王,他的脸上霎时间乌云密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将军“噗通”地一声跪了下来:“臣绝无此意…” 妖王抬起眼眸:“将军对同僚报以拳脚相加,五十大板,军法处置。”顿了顿,“至于军师…” 将军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五十大板,只要打点好行刑的人,对他来说就如同 毛毛雨,不痛不痒。 而军师… “军师是上任妖王的下属,妖王殿的老人,不论是谁,要赋予他足够的尊重。”他的视线从众妖身上扫过,冷声道:“都听明白了吗!” “是!”众妖齐声道。 军师沉声道:“多谢妖王大人。” 拖着沉痛的身体,不需他人的搀扶,独自回到帐中。 掀开下身的裤子,被莽夫掀翻在地的时候,小腿肚子磕在尖锐的石头上,军师不善练体,修为更是不高,这一磕,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淌… 这个莽夫… 从床底拿出药瓶,倒出一粒丹药,以手碾碎,均匀撒在布匹上,他咬牙用力按在伤口… “嘶——”他痛苦着吸着气,试图缓解疼痛,在心底不断暗骂自己,像个柔弱的女人! “砰…” 药瓶被他用力摔在地上,破碎的瓶子,药丸如断了线的风筝,滚在地上,满地狼藉。 他的目光一暗,更多的期许,妖王也并不是全然的昏庸,最起码分得清赏罚。 那他到底…要不要…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对于他来说,走一步,要思百步,但他还是希望妖王可以重振妖族,那样他才会跟随在妖王身边,全心全意… 只为妖族! …… 半月之期以至,林苍术身披玄黑冗重铠甲,胯下独角妖兽,手持长剑,立于万军之前。 天空湛蓝,氛围严肃,于万人之视而不怯。 夹杂着肃杀之气的演练场,将士们皆将视线落于最尊贵之人的身上,他们未来的魔主——林苍术! 林苍术拽紧缰绳,独角魔兽猛地越起,他的身体随着魔兽的动作而动,轻易将它的燥乱压下。 “众将听令!” “我等听令!” 林苍术的声音夹杂着灵力,清晰地传入每位将士的耳中:“妖族行事阴暗,竟以生意的借口将我们的货物掳走,伤我百姓,辱我魔族!” “妖王纵容手下人的乖张,我等却不会纵容,众将士跟随吾的步伐,杀入妖宫,还我族百姓安宁!” “将军威武!魔族威武!” 林苍术收起长剑,立于一旁。林郎白携司元菱立于高台,身着威武玄黑长袍,高贵且威严。 他沉声说道:“尔等此行全心听从于将军,吾与主后会镇守魔宫,只等各位凯旋而归!” 众魔士:“是!魔主大人!” “出发!” 一声令下,三军其行。一时间泥沙漫天,沉重的脚步声 齐声而现。 吕一身骑魔兽,跟随在林苍术身后,大军如同压境般浩浩荡荡,直逼战场。 他骑着魔兽,夹紧腿腹,追赶上林苍术:“主子。” 林苍术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他凑近,笑嘻嘻地小声说道:“主子本来就俊逸非凡,穿上这盔甲更是止不住溢出威武之气。” “试问谁不知道?”林苍术偏头斜了他一眼,“就这事?” 见他策马要走,吕一连忙道:“别,真有事!” “说。” 他从空间拿出一张银面具,两只小鬼一左一右侯在面具上,将整张脸遮盖住,只露出两个供眼睛查看的洞。 “干嘛?”林苍术一噎。 “嘿嘿。”吕一搓了搓头,“主子长得太俊了,若是让妖族看到了您的长相,一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的…” “太丑了,不戴。”林苍术直接拒绝。 他相信。如果他真的戴上这丑陋瘆人的面具,妖族将领才一定会笑话他。 面目狰狞,不敢见人,等等。 想到这,浑身一个颤抖。 他驱使着魔兽,几个大步与吕一错行,“要戴你自己戴,小兰陵王。” 吕一嘴角一抽,垂下眸看着手中的面具。 有那么丑么… 明明很好看。 三日之后达到战场,全军修整。探子回报,五十里外便是妖军驻扎之地。 帐外士兵守卫,众将领齐聚帐中,林苍术身披玄黑色铠甲,坐于帐中高位,身后吕一拿出牛皮地图,铺开摆于桌前。 林苍术手指轻扣桌面,“诸位来看。”将领围了过来,“此处便是长河,妖族距离此地近,率先占领了先机,如果他们割断了吊桥的绳索,我们便没办法过河。” 一位大将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 “没错。” 这时,大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报——” “进!” 探子跪在地上,手持牛皮。 “我已将长河附近的详细地势地貌尽数画在这牛皮布上。” 林苍术抬眸:“现场的情况如何?” 探子低垂着脑袋,迅速说道:“过河的绳索以尽数被妖军斩断,河流湍急,靠洑水根本无法过河,而且有大量妖军守在长河边上,我军难以过河。” 众将领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林苍术眼神一凝:“倒是与吾料想的差不多。” 妖族并不像传闻中的有勇无谋,相反一定有位战略家在指挥着妖军。 第九十八章 夜袭妖军 不论这个人是谁,他们也输定了! 吕一问道:“您早就料想到了…您有办法?” 林苍术挑眉:“没错。” 众将领眸色一亮:“什么办法?” “点水化冰!” “这…”众魔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掌管将领上前一步,走了出来,“将军,我们魔君虽然以灵力雄厚着称,可如果是这整条长河,足够我万名将士过河,那也是万万不够的啊!” 林苍术笑了笑:“诸位不必担忧,吾早便料到他们会把绳索割断,又怎么不会考虑到这点呢?” “将军有何高招?” 林苍术眉头一挑,下巴一抬,身后的吕一秒懂。 在未出发前,少主曾嘱咐过他寻过一些东西,说是讨伐妖族时至关重要的东西,想来,的确是高招! 他上前几步,空间打开,一滴手掌大小的水露,如波浪般荡漾,清澈透明。 此物落到桌子上,逐渐变大,恢复了正常大小。 “这是?” 林苍术沉声道:“化冰弹!” “只要将此物悄无声息投入河中,冰系灵力便可轻易将河水冻住,可供万名将士与魔兽安然渡过长河!” 众将领眸子一亮,心中的疑虑如山崩地裂,震惊之余又添喜色。 要知道,化冰弹在魔族与人间的烟花同理,投上天空,炸开冰花,在夏日中带来舒适的温度。 化冰弹从未投入过战争之中! 仅仅是这么一个作用极小的化冰弹… 而少主,居然可以物用其极,想出这么一个…让妖军措手不及的方法! “将军英明!” “将军年纪轻轻便如此睿智,果然是我魔族之幸!” “是啊是啊!” “嘿!”其中一位长相颇为英武的伟壮男子,瞥了一眼众魔,“我这大外甥果然继承了魔主大人的聪明才智!” “舅舅…”林苍术颇为无奈,面前这位长相英武的男人正是他母亲的哥哥——司元邵。 他在此战役中掌管着右旗四千精炼魔军,此右旗,乃是魔族精英,可从敌方万人中突出重围,回马击枪。可于战场百步穿杨,逆境逢生! 司元邵从不轻易参加战役。 林苍术无奈地笑了笑,母亲果然是怕他在此战役中受了伤,竟派舅舅来守卫他的安全,实在是大材小用。 司元邵挠了挠头,低声于身旁人询问:“在战场上,我应该叫他将军才是吧?” 身旁的人乃是左旗冲锋使——裴庚。 他的气质属于魔军少有,经常风骚地摇着一把扇子,丰神俊逸的脸上,嘴角上扬,见谁都是一副礼貌招待。 如果一个外族人见他出现在军中,一定会以为裴庚最起码是个文官,奉魔君之令审查军营。 再不济也是个军医。 如果知道了裴庚曾为魔族做出的“丰功伟绩”,一定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一个救苦救难的大夫。 裴庚早些年喜欢云游四方,从不喜欢在一处待的久。他偶然经过一处世外桃源,那里可以说是人间炼狱! 每个人,甚至是一只狗,一只鸟,都不要相信。 那里的每个人不劳动,不出门打工,他们平日里只干一件事——注意外来人。 他们见到外来人,会极其默契以风的速度传遍全城。 他们会设计下套,以热情的态度对待外来之人,待他们放下戒心,吃下他们精心准备的菜肴,迷倒后,便成了全城人的口粮。 一人分一块,有资历的能分到最好的那块肉,最次的便是内脏,依次往下推。 裴庚来到城内,被众人的热情惊到,还是礼貌的跟随众人,进入欢迎他的到来而摆下的宴席。 饭菜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刚一坐下,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美味佳肴,明明就是鼠蚁虫卵! 裴庚借口出了门,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口菜窖处,一跃而下,刚一跳了下去,脚就踩到一物。 他蹲下捡了起来,借着菜窖上微弱的太阳光,仔细辨认,竟是人的腿骨! 而这菜窖,装得满满都是人的骨头! 热情,看到备用粮食能不热情么?裴庚心想。 他怒不可遏,直接冲了上去,路过走廊时,一个孩童手持大块长肉,正往嘴中塞着,他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人胳膊! 他险些吐了出来。 至此之后,食人城彻底消失于世界上。 林郎白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怪罪他,反倒直接收拢了裴庚。 裴庚也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他瞥了眼司元邵,摇着手中的扇子,嘴角的笑容不变:“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司元邵耸耸肩,不说话了。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已久,掌管中旗的皮古,略微抬了起头,身旁凑上来一个将士,在他耳边唠叨着什么。 他点了点头,将士了然退下。 皮古唇角微张,低声说道:“刚才情报,妖军设宴,载歌载舞。” 林 苍术:“…你说话一直是这样?” 皮古轻抬眼眸:“是的。” 林苍术嘴角一抽,收起牛皮地图,靠在木椅上,瞥了眼身后的吕一,吕一耸耸肩,表示他也很无奈。 “靠!”司元邵英武的眉毛紧皱,“这妖族未免也太猖狂了,还没胜利就设宴,这明显是不把我们看在眼里!” “他们不是不把你们看在眼底。”林苍术冷笑:“是不把吾看在眼里。” 他悄然将帐内所有人看了个遍,嘴角含笑:“今日就讨论到此,舅舅与左中二位将领留下。” “是!” 一帐浩荡的将领离开,帐内只剩下五人。 林苍术朝着吕一挑眉,吕一了然退了下去,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一个人窥探墙角。 他于将军椅走了下来,玄黑盔甲发出阵阵闷声,“三位将领大人都是父亲亲自拨给吾,吾对你们没有丝毫怀疑。这军中杂乱,保不齐哪一位便是“有心之人”安插的眼线。” 司元邵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 裴庚点头:“我也有此疑虑。” 皮古:“…” 林苍术叹气:“吾已暗自得到消息,伍尊不日前便来到魔宫,行为上不断纠缠,父亲根本没办法离开魔宫。”顿了顿,“我初来乍到,军心不稳,有心之人恐以此做文章。” 裴庚道:“臣明白了。” 司元邵眨了眨眼,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你明白什么了?同我讲讲。” 裴庚一个踉跄,嘴角的笑意一僵:“司将领可以别动不动就碰在下吗?” 司元邵撇撇嘴,视线转向皮古,皮古扭过头,冷冷说道:“我也一样。” 林苍术叹气:“舅舅…” “我懂我懂。”司元邵挠挠头,“这场战役对于我来讲,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小打小闹,实在是严肃不起来啊!” 林苍术的眸子瞬间严肃起来,正襟危坐,“此事并不像您想得那样。”顿了顿,打算同他明说,“伍尊狼子野心,之前吃了大亏,一定会在这场战役上动手脚,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一定会中伍尊的圈套!” 裴庚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的确,可他远在魔宫,怎会轻易在这边设计?” 林苍术静默,手指点在桌上,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事吾来想办法。”半晌,他话锋一转,说:“今夜趁着月色朦胧,皮将领带领一千魔军借着月色渡河,夜袭妖营,打 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 “裴将领搜查营中可疑人员!” “是!” 司元邵眨了眨眼睛,等待林苍术下吩咐。却见他垂下头,翻出账本来回翻看。 “三位将领下去忙吧!” 见裴庚与皮古转身离开,司元邵上前几步:“大外甥,他们都有任务,那我呢?” 林苍术抬起头,揉了揉鼻梁,“舅舅操练好将士就行。” 虽然舅舅与母亲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舅舅与母亲相比,是绝对劣势。 光有勇,却无谋。 标准的外族人对魔族的刻板印象。 性格大.大咧咧,所幸对下属不错,军营中颇得军心。 司元邵瞪大眼睛看着林苍术:“就这么简单?!” 这小子这是把他当外人啊! 林苍术无奈地站了起来:“舅舅,你真以为这么简单?军中有伍尊的眼线,保不齐就是引起躁动,您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司元邵孤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为什么他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林苍术温润的双眸满含真诚:“真的!” “行!”司元邵大笑着后退几步,“那臣就去军营看看那群将士!”离开了将军帐。 吕一推开营帐厚重的布帘,大步走了进来,林苍术头也未抬:“可有查到可疑人员?” “方才我隐去身形,藏于树上。”他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您所料,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往这边探头,营帐附近有很多人,此人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嗯。”林苍术点头,在地图上勾起几处,“先别打草惊蛇,放长线,我要钓大鱼!” “是!”吕一眨了眨眼睛,“我在此人身上洒了荧粉,只有放出产这支荧粉的魔蝶,才能追踪到此人的痕迹。” 林苍术略微抬眸:“聪明啊。” 吕一拱手:“哪里哪里,都是您教得好。”很是谦虚。 收起笔纸,林苍术挑眉:“附耳过来,我有任务交给你。” “是!” ……… 夜色朦胧,妖族军营载歌载舞,烤肉的香气顺着城过了河,引得无数人流口水。 一位小将恭迎道:“将军真是厉害,想出这割断绳索的办法,魔军近日内是别想过河了!” 将军瞥了眼闷声围坐在火堆旁的军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是自然,本将军有勇有谋,不像某只弱鸡,什么也不会,只会向妖王大人告黑状!” 军师眼瞳一缩,身体僵硬,半晌,端起一旁的酒杯闷头喝下。 “咳咳…咳咳咳!” “噗哈哈哈哈哈!” “什么啊,酒都不能喝,装什么豪爽…”小将仰头瞥了眼将军,听到他这话的将军的眸中闪过赞赏,由此,他更加肆无忌惮,“什么也不做的人,还能跟我们一起领赏,真是人心不古啊!” “是呗,真不要脸。” 军师瞪大双眼,捂着大幅度起伏的胸口,缓慢站了起身,就要离开。 小腿肚子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这般动作下,疼得他一抽抽。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宴席。 “碍眼的终于走了。” “没错,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妖王大人为何留着他。” “妖王大人也是你们能置喙的?”将军铜铃般的眼睛一蹬,那小兵立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讲话。 他重重吸了口气:“行了,该吃吃,该喝喝,明日一早不能耽误了训练,知道么!” “是遵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整个妖族军营空气中满是酒气,将士们怀里抱着酒瓶,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 “美人…” “好酒…好肉!” “头好晕啊,嘻嘻…” 将军的状态比他们好不少,半倚在石头上,阖目养神。 突然阵阵杂乱的声音响起,熙熙攘攘,一名小兵火急火燎地推了推将军粗壮的胳膊,“将军,不好了!快醒醒!” 将军心里还有些清醒,他用尽全力将紧闭的双眼睁开,却只露出一条缝,身旁的小兵嘟嘟囔囔,根本听不清。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说什么?” “将军!魔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过了河,得有足足千人往这边杀来了!” “什么?!”将军推开他,踉跄地站了起身,却因为没有支撑物而倒了下去。 他不知躺了多久,突然惊醒,周围变得寂静无声,他眯缝着双眼,勉强睁开一半,这时,一阵人身着铠甲行进,独有的声音响起。 他艰难地仰头缓缓看去,眼前一阵黑暗,耳边终于能听清讲话声。 那人的声音寒冷,暗沉且冰凉,他说:“敌方将军的首级,已经拿下。” 说罢,手起刀落,只听“咕噜”一声,沾染了红色的圆球滚落在地上… 将军再也没了知觉。 火光四起,闷烟阵阵,浓浓夜色,妖族将军已被魔军拿下。 第九十九章 妖魔之战 妖族一名大将骤然被当场擒获,手底下的妖军护送着妖王撤离,长河一地为魔军驻地所有。 此次战役的胜利,稳定了魔族军心,巩固了林苍术于军中的地位! 林苍术稳坐在将军椅,帐中只有司元邵,裴庚,皮古等人。 “皮古禀告将军!” “讲。” 他的一双常年阴沉的眸子低垂着,衬得一张娃娃脸更为恐怖,“妖王带领着军心不稳的妖军退至五十公里外,为何您不命我乘胜追击?” 林苍术轻抬眼眸:“妖军虽然损失一名大将,可妖王还有指挥作战的能力,逼得紧了只会得不偿失。” 再一个,很难保伍尊的手脚会不会伸了过来,届时可不是皮古带着一千魔军便能与之抗衡的道理。 只能试探,一丝一丝的从外部瓦解,直到可以直达内部,一举击杀! 司元邵“哈哈”一笑:“不管怎样,我们拿下了长河,首战告捷!” 裴庚瞥了一眼他:“司将领高兴的太早了,我们若是像妖军一样忘乎所以,一定会吃个闷亏。” 林苍术正欲讲话,营帐外面传来了阵阵高呼与惶恐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军中自然是有组织有纪律,妖军又于昨日夜里刚破败逃走,不会今日一早便来寻仇寻怨。 四人掀开门帐,大步走了出去,只见前方的人群将里面的人围在一起,圈内的人不知道怎么样。 司元邵高声大喊:“怎么了,吵嚷什么!” “让开让开,将军来了!” 众将士四散开来,露出一个供他走的道,任林苍术等人走了过去。 空气里似乎有一股味道。 林苍术鼻子一拱,这股强烈的味道顺着鼻子往鼻腔里灌。 靠,这是什么味道? 太想吐了! 待他走近一看,呼吸猛地一窒,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皮古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惊惧。 面前的一位…不,准确的说,是一摊。他们只能依稀从地面上人形状分析出这是个人! “啊!”一道惊恐的低呼声响起。 林苍术等人怔愣住,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一位年轻的小将士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四肢由下至上迅速发软,如同无骨的鸡,以极其迅速的速度,直至形成一摊烂肉,化作尸水… 林苍术大惊,这是被人下了毒? 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守卫森严,如何会有人敢当着众人的面下毒 ?! 他迅速环顾四周,人群开始惊恐,不顾军纪,让他烦躁不堪:“迅速封锁现场,所有人禁止将消息传出去,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将恐慌降到最低。 司元邵三人迅速做出行动,将附近目睹这一切的将士全部带到另一个封闭的地方,彻底将消息封锁。 林苍术紧紧蹙着眉,首战告捷,便出现这等事,看来伍尊的手脚的确伸到远在天边的这里! 不管怎么样,若是把脚伸到他面前,他照样给他一刀剁了! “来人,调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传下去,只不过有两个小兵不知因了何事,打了起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警告那些人,在军中散播扰乱军心的谣言,军法处置!” “是!” 他的眸子一眯,看向一旁散落一地的水桶,他有一种直觉,似乎与这东西有关… 裴庚收敛了平时的笑意,脸上严肃起来,他与林苍术同时间注意到了水桶。 周围的人被带了下去,场上与之无关的士兵清了场,只剩下林苍术等四人。 似乎遭殃的这些人当中,都有这壶水桶! 林苍术蹙着眉,转过头对着司元邵说道:“舅舅,去寻人问问这水桶中是哪里的水。” “与这水桶有关?”司元邵眉头紧锁,英武的脸上满是阴鸷。 “极有可能。”林苍术点了点头,司元邵大眼一眯,离开此地,前往目击者所在的营帐。 皮古走到水桶前,只轻轻一闻,声音低沉:“这水有毒。” “你可知是什么毒?”林苍术问道。 皮古后退几步,以袖遮鼻。 “软骨化汤散。” 说罢,他又后退几步,“吸进去也会染毒,都离远些。” 林苍术心脏猛地一沉,这毒他听过,可溶于水,也可飘在空气中,一旦吸进肚子里,便会从内脏开始腐烂,如果喝了融了软骨化汤散的水,更是一瞬间就能化作血汤。 他缓缓站了起身,杀意四起! 伍尊为了扳倒他们林家父子的江山,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想出此等恶毒之事! 那两个人一定是喝了沾染了毒的水… 如果他们要毒死整片军营,一定会把毒下在… 长河! 林苍术迅速说道:“快去调查都有谁喝了长河里的水!” “调出一部分兵力,将长河围住,不许任何人取水。” “另外,妖军喝了长河里的水却没事, 说明此人刚下毒不久,一定还没来得及跑,封锁整片军营,若是有人要跑,能抓活口便抓,抓不到直接就地格杀!” 裴庚与皮古迅速点头,各自带领了信得过的将士执行将军的命令。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长河边上发现三具血水,后勤部发现五具血水。 不论是是谣言还是真话,一时间全军上下人心惶惶,不论是水,还是食物,都无人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魂归西天。 众将领为了此事忙了一天,此刻正在将军帐内汇报。 司元邵眼底闪过疲惫:“目前只有这八人遭了殃,如果算上之前的两个,一共十人。” 这三人打了水,送往后勤部,打了一个来回,口有些渴,便直接趴岸边喝了起来。 林苍术颔首,有些如释重负:“控制得还算可以。” 裴庚犹豫半天,还是说道:“长河里的水不能再喝了,可我们去哪取新鲜干净的水成了问题。” 林苍术拿出牛皮地图,翻开查看,沉吟片刻,看向皮古,“皮将领有判断有无毒的能力。”手指点了点地图下方的湖泊,“此处有一处湖泊,虽距离远些,倒也是个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有问题就要想着解决问题。 皮古点点头:“今日我派人查看妖族遗漏的盛水的物件,去一趟足够我们全军饮水七天。” “那好。”林苍术道,“多带些人,谨防伍尊扰乱。” 他有种预感,此刻不能派皮古离开,可若是不去取干净的水,全军撑不了三天,就会不攻自破。 取水乃是下之策。 而什么也不做,更是下下之策! 林苍术温润的眸子里闪过凉意,这次是彻骨的杀气。 他也清楚的明白,伍尊此举更是向他示威,伍尊若是不死,难解心头的滔天恨意… 夜深人静之时,一道人影掀开被子,从帐篷后的暗门钻了出去,直奔远森。 那里有一道黑影,早早就在此处等他,此人身着黑衣,脸上罩着黑布,与黑暗融为一体,好似暗夜行者。 他转过身,“主子果然猜得没错,伍尊动手了。” 男人点头,静谧之间一片肃杀之气,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秘密派一众人马,跟在他们身后,找到他们的阵地,切记不可妄动!” “是!”那黑影一闪,眨眼间于暗夜中消失不见。 只听“嗖”地一声,原地的 二人皆消失不见。 冷风吹过,好似一切随风而散,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未发生。 第二日一早,探子送来情报,妖族整装待发,与魔族殊死一战。 林苍术被气得笑了,伍尊为了争夺魔主之位,竟然豁得下去与妖族勾结。 若是说他们之间没什么,他第一个一百个不信。 前脚军营中了毒,军心大乱,哪怕他及时做了封锁消息,妖族依旧得到了消息。 好啊,伍尊,你真的离大卸八块不远了! “他娘的!”司元邵怒气冲冲地道:“将军!让臣领四千精兵,直冲妖军,杀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林苍术沉默不语,只垂着个眸子盯着手中的地图。 “将军!”司元邵不死心,“妖族他娘的岂有此理,真以为少了皮古那臭小子,我魔族就无人了?老子一样杀他娘狗屁的!” 林苍术置耳不闻,手持毛笔点在地图上,挥毫落纸,神采专注。 司元邵还欲说些什么,裴庚撞了一下他,折扇被他收起,敲在司元邵结实的手臂处。 你能安静点吗? 司元邵瞪大双眼——将军没听到我说话! 裴庚叹气。 将军听到了,等会儿就回你话! 司元邵眼底闪过疑惑,眉头一抬——真的? 像个傻子,裴庚转头过去,“刷”地一声,折扇被他甩开,不急不慢地摇了起来。 良久,就在司元邵等得发疯时,林苍术往后一倚,叹了口气。 司元邵正欲开问,林苍术长臂一抬,“我知舅舅所疑问。” 他展开手中地图,显示在二人面前:“此次战役非同小可,你要将妖族尽力往山谷中引,届时我会提前派一批魔军在此埋伏,另外,裴庚将领另带一批人马,直攻五十里外的妖族军队!” “不可!”司元邵制止道。 林苍术挑眉,“舅舅刚才还十分想进攻,现如今怎么还拒绝了?” 司元邵一瞬间脸色变凉:“不可让你一人留在军中,若是让那伍尊捡了便宜…” 林苍术揉眉,看来舅舅也不全是勇猛,还是有些行军打仗的头脑。 他身披玄黑色盔甲站了起身,一步一步从将军椅走了下来,周身气场宛如妖魔,邪魅而又威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行。”司元邵语气生硬,“我答应了元菱,要安全把你带回去,哪怕是我死…” “舅舅!”林苍术骤然打断他的讲话,脸上平常的笑 容早已消失不见。 “我身为林家人,征战沙场才是好男儿,更何况父亲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已战功赫赫,我又有何畏惧?” “可是…” “父亲既然命我为将军,号令三军,便是信任我的决定。” 裴庚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争论,他看了眼林苍术周身的绝对自信,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将军所言极是,司将领,我们终归是臣,自然是得听将军的话。” 司元邵梗着个脖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裴庚心念一闪:“将领服从将军的命令,是我们的天职,你还有什么可拒绝的?” “我…” 司元邵闷声嘀咕半天,在心底暗咒,沉声道:“臣领旨!”说罢,掀开门帘直接走了出去。 裴庚叹了口气,看了眼林苍术。 林苍术无奈地笑了笑:“裴将领也觉得吾在无理取闹吗?” “非也。”裴庚也提起一笑,“臣相信您的决断,也相信魔主大人的判断。”他看了眼那人怒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地撇了撇头,“臣去开导开导他。” “好。” “司元邵!” 司元邵头也不回,大吼道:“干嘛!” 裴庚跑了过去,推了一把他,“像个小孩,闹什么脾气?” 司元邵停下脚步,冲着他大吼道:“他才是小孩子,他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还拿军令压我!” 裴庚只觉得一阵狂风在耳边,脸上,呼啸而过,夹杂着司元邵身上特殊的味道。 他嫌弃地抹了一把脸:“你干嘛,我的身上一股你的味。”说罢,抬起袖子闻了闻,满脸的嫌弃。 司元邵瞥了眼他:“说话归说话,别说得那么暧昧。” 裴庚嘴角一抽,脸色黑如长夜,如吃了某种动物的排泄物,脸色复杂难堪。 他的声音如同从齿缝嚼了出来:“司元邵…你他娘的?” 司元邵英俊的脸上尽是“你敢说个试试”。 “我的娘就是主后的娘,你骂一个试试?” 裴庚一噎,想起司元菱这个英姿飒爽的“女魔头”,嘴角一抽,强逼着自己淡定,稳定自己的情绪。 他长吸一口气:“司元邵,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身为臣的,只能听从军令。” 司元邵面容严肃,英武的眉头是挥不去的哀愁。 “我答应了司元菱,要让他安安全全,不损伤一丝一毫的带回魔族。”他淡淡说道,事到如今,生气也没有办法。 第一百章 药是没浪费 军令如山。 裴庚神情一样严谨:“你想想,少主真的像个孩子吗?你见过五百岁就能让伍尊吃上好几次闷亏的孩子吗?” 司元邵:“…” “别忘了,少主是谁的孩子。魔主大人是我魔族万年难遇的奇才,他带领着我们夺回了许多被神族抢走的地盘,而主后娘娘更不是普通人,年纪轻轻便是魔族将军,只要上战场便是长胜将军,定三军,谋天下,同样的英姿飒爽,真正的女中豪杰。”裴庚目光灼灼,就算在白日里也闪着耀目的光,“所以你觉得,这二位的孩子会是庸碌之人?” 司元邵道:“虽然你说的没错…” “没错不就得了呗。”裴庚把话茬接了过去,手里的扇子骚包扇个不停,“就这么定了!”话毕,摇着扇子自顾自地走了。 司元邵:“…”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他挠了挠脑袋,怔愣在原地许久,这才转身回了帐篷。 一日后,四万妖族大军追击直接压了过来,司元邵做首印带领两千精兵往山谷方向引,声势浩荡,不知内情者,均会以为足足有五千余人! 军师蹙着眉,于后方追击,先前听到魔军浩荡的脚步声,“林苍术竟然会派五千人进攻,他不要后方营地了吗…” 比他料想的,只多不少! 他手持地图,看着魔军经过时,撩起的烟尘,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路线,是往山谷… 瞬间脚步一顿,他回身遥遥相望妖王的座驾,他甚至战争时还要坐着观光时的座驾! 他深吸口气,腿肚一夹,妖兽奔跑至妖王座驾:“妖王大人,前方是山谷,天然形成的包围圈,魔军正把我们往包围圈引,万不可前进了!” 妖王头也没抬:“不过区区五千人,我妖军整整四万将士,兵力不是差一星半点,有何惧?” 军师眼角一抽,他是不是没听懂什么叫包围圈! “妖王大人,如果他们将我们包围,便是神仙也难以回天乏术!” 似乎觉得他此言颇为严重,妖王抬手,身旁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大军停下,“那依军师所言,该如何。” “不入山谷,将山谷围起来,将他们包围起来!” “好!就听你的!” …… 山谷内。 两千将士自发站岗,其中一位副首领寻到一旁手持长剑席地而坐的司元邵。 他转过头去,轻声问道:“妖 军并未按照我们设计的那般追进山谷,我们该怎么办?” 此刻将士本就少,四万妖军将他们团团围住,更是无计可施! 司元邵垂眸,沉声道:“等。” “这…”副将领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 司元邵清楚,自己只善排兵布阵,而林苍术的脑子里,是全部,是整个魔军。哪怕他们这队人被当做诱饵,为了整片的胜利,该舍弃,他也不会有任何怨念。 战场如棋盘。 该舍,该弃,棋艺高超者得胜。 棋子,做好身为棋子的本分,只等棋手在棋盘中翻云覆雨,翻盘致胜。 司元邵垂眸望地,成片蚂蚁正排着长队往树上爬,“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撑几天?” 副将说道:“没有水源的话,不到三天…” 他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会有的。” …… 后方营地。 林苍术倚坐在帐内正中央的将军椅上,闭目养神。 营地只有不到五十人守卫着后方安全,他将站岗的守卫们潜离,将军帐附近鲜少有人,只有依稀两个巡逻的将士路过。 巡逻的将士离开,脚步声越传越远,他的耳朵微动,清晰的听见另外一道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正往他的营帐悄然靠近。 林苍术眉头一挑,眼眸微抬。 不是伍尊,难不成是窃听的眼线? 不能啊,他一人在帐篷内有什么可窃听的? 那脚步停在帐篷外便不再动,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住了。他手掌一抬,一股强风朝门帘袭去。 只听“呼”地一声,门帘被强风吹拂至四敞大开,一张陌生的面容,正满脸惊诧地看着他。 那人只呆愣一瞬间,随后四处张望,迅速钻进帐篷,将门帘放下。 林苍术挑眉:“你是…” “咳…”这人面容俊俏,天生一副正气凛然的气质,天生尊贵,第一次悄然无声靠近他人帐篷,让他一时有些无措。 林苍术等他缓过劲儿,那人深吸口气,待心里那种窘态褪去,这才与林苍术讲:“我是妖族巴汉…” “妖王叫你来的?” “不不不…”巴汉连忙摆手。林苍术盯着他的眼眸深邃,似乎能将他心中所想一并看穿。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我此次前来是来助你…” “你来助吾?”可能见此人在修为上对自己产生不了威胁,林苍术顿时笑了笑,“吾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效忠于妖王。” 巴汉咬牙, 从袖子里拿出一件令牌,上面雕刻着“巴”字,“此物乃是妖族亲王的令牌,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林苍术顿时笑了,“妖族亲王都自投罗网到吾的帐篷里了,要不吾直接绑了你,再用你去换吾被困在山谷里的弟兄,似乎也很不错。” “他不会被要挟到。”巴汉抬眸,眼底再也没有一开始的踌躇不安:“他巴不得我死在你的手里。” “哦?”林苍术赖洋洋地坐在将军椅上,闻言换了个姿势,“看来你们妖族的确与传闻那般不合。” 巴汉上前几步,道出了想法:“我此行的目的,是想与你联手。” 林苍术定定地瞧着他,眼底的流光忽明忽暗,如一汪藏匿着汹涌的海水,深不见底,暗潮涌动。 “吾没听错吧,妖族亲王要与吾联手?” 巴汉被林苍术探究的目光惊愕到,下意识咽了口水,回过神来在心中暗咒自己太没毅力。 但他依旧承认他被林苍术的视线所震惊,可林苍术才是个五百余岁的孩子… 也许真的不应该把他当成孩子… 林苍术冷声道:“说出你的目的。” 他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妖族之人。 “我没有算计魔族的意思。”他长吸一口气,竭力咬紧了唇,眸中有坚定一闪而过,“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能与你联手,把从高拉下妖王之位。” 见林苍术没有打断他的意思,继续说道:“从高的统治昏庸无道,重武轻文,只顾自己的兴致,从不管他人的死活…” “呵。” 林苍术骤然笑出声,“妖王的昏庸似乎对于我魔族来讲,是一件好事。”弹了弹手指,“魔主大人根本瞧不上妖王,我魔军一万便能直接拿下妖军,又何须旁人来帮。” “我可保你山谷那支军队安然无恙。” 林苍术嘴角的笑容一顿,这才抬起一双温润的眸子,真正意义上正眼看向巴汉。 “你用兵诡谲多变,我虽看不懂你的战术,但山谷里的那支军队,就算有水,没有粮的日子里,撑死只能坚持七天,而七天后,他们便会丧失战斗能力,能突出重围的几率少之又少。”巴汉迎上他的视线。“而妖王,你猜他们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 林苍术眼眸一凝:“你猜得没错。” “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派一队人去取水,又派一队直攻妖族营 地。这样你的营地只剩你一人,如果有人趁机接近,你一定会付出代价。” 林苍术嘴角上扬:“你说得不会就是你吧。” “不不不。”巴汉笑了笑,“我与你无冤无仇,又不想得罪魔主大人,伤你我就是嫌弃自己命长了。” 他叹了口气,“说实在话,我本不想与外族人联手,可我需要一个能登妖王之位的明确理由。” “你很聪明。”林苍术收敛了笑意,“你想用吾的手取妖王性命,但是此场战役吾若是将妖王杀死,妖族记恨吾,岂不是得不偿失。” 巴汉定定看着他:“届时我会是妖族的新王,我会与魔主大人签订契约,千年内不与魔族交恶,经商贸易往来。” 妖族不比魔族,常年的为非作歹令元气大伤,妖族的年轻人皆往外族而去,合该休养生息,经济开发。 “可你似乎比妖王棘手不少。”林苍术似笑非笑,食指紧扣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吾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吾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除了山谷军队的性命…”巴汉沉吟道,“以往属于魔族的城关皆还与魔族。”见林苍术面如古潭,不掀起一丝波澜,他长吸一口气,“十四城关,任你挑。” “爽快!”林苍术挑眉,缓慢站了起身,“与聪明人讲话就是不费时费力。” 这些条件明显是巴汉能承担下的极致,他不能逼得过紧,以免得不偿失。 见林苍术放松了步步紧逼的攻势,巴汉松了口气,“我会派一队人马秘密潜入山谷,探子会与魔军会合,里应外合直接拿下妖王,届时…” 林苍术答道:“届时将领会直接拿下妖王的人头。” 巴汉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妖王手底下有位军师,擅长摆兵布阵,熟通兵法,死了太过可惜,希望贵族将领可以留他一命。” 若是他愿意归顺那再好不过,若是不愿… “不成问题。”林苍术大步走于桌前,毫笔落下,气势狂放不羁,几笔落下,将书信叠好递给他,“将书信传给将领,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好。”巴汉将书信收进空间,半晌,环顾四周,“我来了此处许久都未曾有人察觉到,甚是危险,不如你与我回营地修整。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手。” 林苍术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转过头去,不叫他看见眼底的阴戾漠然。 “多谢,但是不必了。”他抬头望了眼帐篷顶,那处为了换气可以直接看到天空,空气间的温度潮湿,天空变得逐渐暗沉,“要变天了…” 巴汉也随之望去,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坚持了,我不宜离开的久,先告辞了。” 林苍术收回目光:“好。” “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 …… 天气阴沉不定,日月无光,闪电仿佛能横空劈开一道裂隙,雷声阵阵,惊破天际。 “将军…” 林苍术手持兵书,闻言收回眼眸,“进。” 一名士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垂着头,手中端着盘子,盘中有一股香茶:“将军,天气凉了,喝些茶水暖暖吧。” 林苍术“哦”了一声,抬眸直直看向他:“哪来的茶?” “这…”士兵迟疑,只一个劲儿地垂着脑袋,不敢看向他,“之前带过一壶…” 林苍术笑了笑,接过茶杯,送于鼻子下方轻嗅,眉毛一挑,“这茶…” 士兵的视线一瞥,随后立马低下头,林苍术发现他端着盘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这茶还挺香。”林苍术一饮而下,将茶杯放置于桌上。 那士兵见他喝了下去,顿时松了口气,他暗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液,不知这一幕早已被林苍术尽数看了去。 “那、那我先下去了。” 林苍术“嗯”了一声,“下去吧。” 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么! 天色逐渐暗沉。大雨将土路侵蚀,暴雨打在泥点子上,溅起一阵黑泥。 良久,林苍术只觉得困意袭来,浑身乏累,连往床榻处走的力气都没有,他赖洋洋地倚在将军椅上,耳边传来掀动门帘的声音。 他抬眸看去,那人被三三两两的人群包围,身披长袍,将湿意带了进屋,寒冷的空气让他神智清醒了许多。 他半晌提起一笑,随后淡淡说道:“药效似乎有些低,是不是过期了?” 那人也是一笑,“这计量足以药倒三头魔象,看来,你还是比象厉害。”顿了顿,“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当然意外,意外到不知该说些什么。”林苍术想坐起身,却发现依旧没有力气,叹了口气,“果真是看得起吾,这种好药用在吾身上倒是没浪费。” 那人嘴角一抽,隐在黑袍下的脸一僵。 第一百零一章 付出代价 却听林苍术用寒冷无比的声音说道:“吾的好叔叔!”这道声音如冬日寒霜,冰冷刺骨。 他能感觉到身体上涌来一股又一股的药效,昏昏沉沉,眼皮变得沉重,不自觉下垂,只想要扑上床榻,一睡解千忧。 那道修长壮硕的身影在眼前忽明忽暗,林苍术阖上双眼,不与药效作斗争,只一瞬间便晕了过去。 …… “大人,我们不如直接剁这小子一条胳膊,送魔宫去,看他们什么反应!” 伍尊瞥了一眼大言不惭的此人。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剁了一会儿便能长出来,他关闭了五感,我们又能怎么样?” 此人长得一副尖酸刻薄的暴发户模样,一张大门牙露出来,头顶几根毛,肚子大到能塞个宰相进去。 他搓了搓肚子,肥肉一坠一坠:“那您说怎么办?” 伍尊的眼底闪过厌恶,转过头去:“魔宫还没有消息?” “是啊!” 难不成他料错了?林郎白夫妇没有多宠爱这个独子? 难不成之前都是他们装出来给他看的。 他看向被随手扔在地面,如同像只死狗趴在地上的林苍术,全然没了晚宴上雍容华贵的魔族少主的模样,这般想着,他竟觉得心中舒畅许多。 林家父子总算栽他手里一回了! 有一就有二! 手下人见他愣着神,也不敢上前询问,自顾自地嘀咕:“这都这么久了,药效应该过了,怎么还不醒…” 伍尊眸子一眯,唤属下靠近:“去,打盆水给他唤醒,我有话要问。” 一盆冷水很快就被手下人端了进来,心态恶劣到往冷水里放了不少冰块。 伍尊嘴角一抽,偏过头去,权当没看见。 手下人抄起水盆,就要往地上趴着的人的身上泼,那人不紧不慢地翻了个身,抻了个懒腰,睁开一双温润的双眸,眼眸中满是刚睡醒的慵懒之气。 手下人拼命给主子使眼色。 这还泼吗? 这人突然醒了,应该不用泼了吧… 伍尊眼角一抽,眼角的肆意之色变得更甚,递给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他下去,手下离开后,他冷哼一声:“你早就醒了吧?” 早就醒了,听他们讨论怎么处置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该说他是无知,还是无谓。 “伍叔叔这是哪里的话。”林苍术侧过身来,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伍尊瞳孔 一缩,他给他下的软骨化汤散,足够药倒三头魔象,寻常魔只抿一口,便会昏睡几年,他虽然考虑到林苍术血液的问题,加了些量,却还是没办法让他头疼欲裂一些吗?! 这小子是正常人吗? 林苍术神情自若地躺在地上,单手倚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对,这小子一直躺在地上,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大侄子,为何一直躺在地上?起来吧,地上凉。” 闻言,林苍术眸中略带鄙夷地看了一眼他:“不是你把昏迷的吾扔在地上的吗?”翻身坐了起来,盔甲已经被他们扒了下去,拍了拍外袍上的灰,“叔叔家的地板不硌骨头,侄儿躺的挺舒服,不劳叔叔费心。” 伍尊嘴角上扬,状作无意扫了眼林苍术的腿,“侄儿的腿不会是用不上力了吧,用不用我扶你起来?” 林苍术“啧啧”了一声,“吾知人间的寻常人家中都爱有一些自作多情的亲戚,总是打着对小辈好的态度,结果是试探小辈,没成想我们魔族也有。”他冲那大肚子男人颔了颔首,“你说吾说得对吗?” 这套歪理,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询问,大肚子男人下意识就要连连称是,突然一道杀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骤然清醒,“我、我不知道,别问我…” 伍尊冷哼,说是说不过他,索性直接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将他扶起来!” 他倒要看看,林苍术这双腿究竟瘸没瘸! 有两个人推门而入,大步朝着林苍术走了过去。 见此状况,林苍术略微挑了挑眉,待那两人走进了,不急不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这还不够,原地又跳了几下,似笑非笑地瞧着伍尊。 “伍叔叔莫不是觉得吾成瘸子了?” 见伍尊只盯着他不回话,林苍术笑了笑,“您放心,就算您瘸了吾也健康着。” 伍尊一噎,面上明显不善,事到如今也懒得再表演什么叔亲侄子的戏码。 “事到如今了,你还是没看懂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吗?”他冷声道。 伍尊懒得演,林苍术也一样。 只不过,他还得装傻。 “您这话,吾听不懂。” 他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衣摆,不紧不慢地捋一捋睡乱的长发,衣袖很长,借机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没错,他的身体不是全然恢复了。 些微的一个翻身的动作,腿部就好似千万根针扎般的痛,不仅令他直 冒冷汗,更是浑身没有力气! 他不禁磨牙,在心中暗咒伍尊你个老小子别被我逮到了。 不然一定履行成魔礼上要对他下的药! 思绪杂乱,呼吸便一时沉重了几分。伍尊孤疑审视着他的脸,似乎想在他平淡无波的脸上发现一丝端疑。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伍尊的思绪。 林苍术顿时松了口气。 伍尊收回探究的视线,转过头去:“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有些小:“南边传来了消息…”有些急。 伍尊离开前,瞥了一眼林苍术,“你一旦动用灵力,全身便会刺痛,如同千万根针刺般,所以你别妄想动用灵力逃出去!” “知道了。”这个时候,林苍术还是很乖的。 他在心中苦笑,就算没动用灵力,他的身上依旧有千万根针不断对他施加刑罚。 二人推门走了出门,一道灵光在门上闪过,须臾之间形成一道法咒,黄色光芒闪烁不停,将屋内的人牢牢禁锢在里面。 门外的人还在同伍尊出损主意:“要不要再给他下点药?” 伍尊不作声,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半晌才道:“不必,若是药傻了,可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好吧…” 待人走后,屋内陷入了寂静。林苍术嫌弃地看了眼脏乱的外袍,想脱下去,运不了功法又觉得太冷。 哪怕他伸手管伍尊要,伍尊也肯定不能给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翻身起来,终于还是忍不下去,操动起周身灵力,这一运功,的确如伍尊所说——他的冷汗瞬间冒出,整个人的感觉如同冬天掉入了冰冷彻骨的水底,捞上来之后直接扔在热水里,缓过劲儿,又在尖锐的铁刺上反复打滚! 他想大吼出声! 但是不行… 他咬紧牙关,隐忍地将怒吼声生生咽下,不能让伍尊看出他的状态虚弱! 他颤抖着想关闭五感,却发现五感紧涩,根本没法随着他的心意去动。 那一瞬间,他想出了上百种自杀的方法。 清洁咒生效,衣物瞬间洁白无瑕。 他瘫倒在床榻上,呼吸困难。 默默在讨伐伍尊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了沉重的一笔。 林苍术苦笑,衣服是干净了,身上的冷汗又将里衣浸湿。 他这是为了啥?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躺在床榻上,疼痛消失后,困意突然就来了,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门上的咒术被人 解开,暴力踢开门,来人大声嚷道:“把他带走!” 话毕,上来就有两人,抬起胳膊就要拽林苍术。 他神情一凝,状作无意后退,装作无意间避开他们的触碰。 “吾自己会走。” 二人看了眼老大,在得到老大的点头示意后,放弃了再次钳住林苍术胳膊的冲动,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今天真的拽到了林苍术,日后就不是简单一个“死”字就能概括他们的死相。 他们一行人将林苍术带到一处关押重刑犯的牢房,牢房阴暗,只有一处天窗透进来几丝阳光,肮脏的稻草,沾染了血迹的石床,刺鼻的腥臭味,无疑是在挑战着林苍术的底线。 越往里走,刺激味越大,也越阴暗。 直到他们停在一处漆黑无光的牢房门口。 林苍术眼光一凝,冷笑:“你家主子倒是知道该怎么对付吾。” 小的时候绑架了他,便给他关在漆黑一片的结界里,现如今知道了他为数不多的软肋,竟然打算故技重施。 “少废话,赶紧进去!”这些人的头儿满脸烦躁,不耐烦地说道。 林苍术眼角瘆人的笑意更深,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老鼠的叽叫声。 很好,这是把他比作老鼠了! 伍尊,你的死已经难解我心头之恨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还能舒服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珍惜吧。 那手下见林苍术不为所动,伸出手就要推他。林苍术的眸子阴暗无比,盯着他的视线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手下一愣,僵硬在原地,欲推他的手停在空中,强大的求生欲令他汗毛直立! 精神紧张的状态下,他似乎看到林苍术的身后有张人脸,他毫不意外的扪心自问——我刚刚是不是看到我太奶了? 所幸林苍术只瞥了他一眼,抬起尊贵的步伐,如闲庭若步般踱步进了牢房,步履宛如人间晴雪,魔世顶峰,毫不在意眼下的为艰状况。 他们的头儿眼中闪过赞赏,此等心性的男人,魔族少有,如果不是他效忠于伍尊,他一定会把林苍术当作至尊之人对待。 至此,他有些钦佩此人,想了想,于空间中拿出一件干净的毛毯,一句话没说,递给了林苍术。 林苍术挑眉,似笑非笑地瞧着此人,良久,就在他以为林苍术不会接下的时候,他伸出长臂接了过来。 “多谢。” “不必客气。”他原以为此人会像迂腐 之人油盐不进,特别有骨气,不接受敌方人的好意,对于敌方的好意权当是施舍。 对于他来说,那不叫有骨气,那叫梗着脖子死犟。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此人明显能成大事。 牢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微弱的光明也彻底被黑暗侵蚀,林苍术明显能感觉自己的心一惊,呼吸声明显沉重,他怔愣在原地,双腿瞬间就像灌了铅,沉得他想直接跌倒在地。 又不止哪里来的力量拖着他。 煎熬。 呼吸都开始变得煎熬。 好像有只老鼠爬上了他的肩头。 他想抬起手将老鼠拍下去,却发现连抬手都是一件奢侈。 那只老鼠似乎能说人话,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乱叫。 一对发着光的眼睛似乎就出现他面前!离他不过半米! “主子!主子!” 林苍术对上吕一震惊的目光,眼前的一双耗子眼睛,化作一双人的双眼。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您没事吧?”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没事。” “我奉您的命令,找到了伍尊的营地,探查地形的时候,发现这处阴暗的牢房。” 林苍术瞥了一眼他,有人同他在一起,窒息的空气似乎可以得到一丝缓解。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他会把我关在这里,早早就等在这?” 吕一见他的状态恢复了不少,暗自舒了一口气,他搓了搓头发:“我也只是猜的,那时候没上锁,可以来去自由,谁知道…” “你个呆子。”林苍术冷哼,“这下我们两个都被锁住了,我交代你的事…” “这您放心。”吕一迅速说道,“属下已经尽数安排好了,只欠伍尊这缕东风!” “好…”林苍术的牙齿被他咬得吱吱响,隐在黑暗下的瞳孔中是彻骨的冷意与杀气。 吕一鲜少见到林苍术这种杀心四起的模样,在心底默默替伍尊上两炷香。 林苍术道:“舅舅那边有人去救,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吕一一愣:“是哪方军队?” 伍尊并没有窃听牢房,大概是觉得他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这样他们的谈话可以肆无忌惮。 “妖族的亲王,巴汉。” “此人略有耳闻,生性刚毅,是位君子,只不过他们同为妖族,妖族又生性狡猾,信得过吗?” “事情已经不能再坏了…”林苍术垂眸,笑了笑:“但愿他无二心,不然,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第一百零二章 拔了根刺 吕一在心底默默替巴汉上了两炷香,但愿他是位真正的君子,阿门,魔主保佑他。 突然,大牢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叫喊声,林苍术听着动静应该是往伍尊帐篷处前进,牢内所有看守的人听见声音呆愣几分,迅速拿起武器,冲了出去。 牢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他们来了。…”侧耳倾听,吕一疑惑地转头:“听这架势,不像我们一开始谋策的人数。” 林苍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微微眯了眼,漆黑的密闭空间让他呼吸有些粗重,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思绪。 他本来计划的是——没了妖王坐镇的营地,裴庚拿下只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拿下营地后,直奔山谷,救援舅舅,呈包围圈的攻势取了妖王的性命。 说实话,一开始他们都不想取妖王性命,这对两族的关系只会雪上加霜。 可他们有了更好的人选——巴汉。 无论是巴汉的眼识,还是对于两族的交好,思想高度都比从高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愚蠢的敌人固然好,但有智慧的似敌似友,才更有趣。 所以,巴汉想要从高的命,他帮定了! 如果巴汉的手够快,舅舅现在定然安然无恙。而裴庚的眼线一定是得知了山谷内的事,寻觅到了伍尊的藏匿之处,两军会合,一同动手,所以才会比规划的人数多。 想至此,林苍术道:“目前我X纵不了灵力,你想办法把咒术解开。” “好,您往后退退。”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林苍术的位置,听见他后退几步的声音,这才凝结灵力,以掌化武器,用力地劈在牢门上。 … “砰”地一声巨响,大地似乎也为之一颤。 “开了!”吕一摸着黑向前摸索着,手触碰到木门,险些一头撞到,“嘎?”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别说是木门,就是钢铁门,也会被轰成碎渣。 可就是没打开。 林苍术挑眉,戏谑道:“没打开?” “啊。”吕一隐在黑暗面布下的脸更黑,“我再试试。” 这一次,他用了八成力。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隔壁的石墙随之巨颤,地震感更为强烈,林苍术都在担心这座牢房能不能承担住。 “稀里哗啦——”石块砸落在地的声音。 木门还坚硬不催挺立着。 吕一只觉得脸上有东西在烧,他从业几百年还未遇到如此坚挺的法咒, 简直就是事业上的滑铁卢,“嘿,不信这个邪了。”说罢,再次凝聚起强大的灵力。 “要不你收手吧。”面前响起林苍术戏谑的声音。 “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对,面前? 吕一眨巴眨巴眼睛,“主子…”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林苍术无奈扶额:“隔壁墙都震开了一个大口子,门还一个木屑都没掉…” 吕一权当没听见,摸索着过去,从两人高的大洞钻了出去,一句话没说。 二人直奔主营,一路上看见两伙人杀红了眼,刀剑乱舞,破肉砍战之声响破天际。 一将士手持长矛朝林苍术刺来,被他侧身躲开,吕一抬起一脚把将士踢翻在地,一脚用力踩下,长剑入体,血溅当场。 几滴鲜血险些溅到林苍术脸上,他瞳孔一缩,往后退了几步,吕一一路护送着林苍术。 足足有十余人围在伍尊周围,他猩红着双目,手持长剑,砍杀着不断涌上来的将士。 更是杀红了眼。 林苍术使了个眼神递给吕一,“去寻解药。” 他略通医术,知晓中的毒不是靠自身运功对抗就能恢复,伍尊为了对付他,放真是寻到了极品好毒。 吕一了然点头,挥武着刀剑,直奔伍尊的帐篷。 林苍术饶有兴趣地看着伍尊,裴庚于杀红眼的人群中寻到了将军,带领着两名将士赶了过来。 “裴将领。”林苍术略一点头,“舅舅他们还好吧?” “只有一些脱水,已经送往营地修养。”裴庚改去一往如前的不正经,面容严肃。 “嗯。”林苍术看着伍尊,却还是同裴庚说着话,“裴将领能与伍尊交几回手而不落败?” 裴庚静默,似乎正在思考。 “百余招内,臣必输!” 没错,他不是自翊非凡的人,对自己有准确的认知,不莽撞,才是一个智慧之人做出最聪明的事! “去吧,撑个百招。”林苍术叹了口气,己方将士不惧生死的模样可敬可畏,可一味地付出送死,只会让他觉得可惜与不忍。 百余招内若是吕一将解药带回,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没在伍尊的帐篷… “是!”裴庚飞身前去,祭出长剑,一旁的将士见将领上前,纷纷让出,却还是将伍尊团团围住。 二人皆是修为高深,而高手过招,倒霉的不是他们,而是看热闹的人。将士们考虑到他们交手昏天黑地 ,恐做刀光剑影下的亡魂,皆退出百余米外,望着他们交手而模糊的两双身影。 而林苍术却看得真切,短短时间内二人便交手了五十余招,明面上他们不相上下,时间长了,裴庚会因为心急而落入下风。 没错,心急。 伍尊这人虽暴躁狠厉,与人对招时,招数总是不紧不慢,似乎就是看透了对手,打算用钝刀磨人。 此时愈发对裴庚不利。 吕一迅速赶了回来,与林苍术瑶瑶对望,轻轻摇了摇头。 林苍术叹了口气,看来,这解药被伍尊带在身边了。 眼看裴庚即将落败,他抬起手,朝天吹了个响哨,空中对招的二人愣了一下,裴庚欲脱身离去,伍尊还是步步紧逼。 他大笑,手里还凝聚攻击:“你主子叫你来作甚?送死吗?” 裴庚笑了笑,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俊俏的脸上。 “主子说,叫我找个老东西玩玩。” 伍尊表情一瞬间暗了下来,邪肆的眼角更加猩红。 “找死!” 一阵巨风吹起他的长发,光刺朝着他的命脉而来,裴庚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迅速避身已然是来不及了! “喀!”地一声脆响,那光刺于半空中碎裂,四处消散。 林苍术于地面上背过手去,扬声道:“伍叔叔好大的气性,裴将领说得可是实话,这年头,实话也不让人讲了么?” 伍尊冷笑,面对林苍术的出言挑衅,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再也提不起怒气。 “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看来伍叔叔打算同吾讲条件了,唔…让吾想一想。”林苍术挑眉,食指放在人中上,作思考状。 他的表情突然恍然大悟,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提议。“不如就用你的命,来换吧。” 伍尊面目阴沉,嗜血的视线落在林苍术的身上,“你在同我讲笑话?!” 林苍术“哈”了一声,抬起尊贵的双腿缓缓向前迈开一步,“你要不要看看现下你的状况,只剩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吾给你谈判的资格,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伍尊部下只剩十余人不到,而他的军队足足上千人,哪怕今日伍尊手脚通天,也别想凭空离开! 见林苍术如此侮辱他们的主子,这十余人愤愤不平,却被将士们死死按在地面,动弹不得。 伍尊宛如老僧坐定,双手将裴庚紧紧禁锢住,似乎在思考林 苍术所言情况。 林苍术此时双手背过身后,状作轻松,藏在衣袖下的手隐隐哆嗦。 半晌,想起方才林苍术将他光刺击碎的一幕,而此时他的额头似乎有些薄汗,伍尊朝着林苍术提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流汗了?” 魔族少有流出汗液,通常只有某种剧烈运动后或者受了伤,才会流出薄汗。 林苍术挑眉:“果然是老眼昏花了么?” 接二连三话语上的挑衅,以及眼下对他们不利的情况,让伍尊有些微怒,但又想起林苍术此刻的身体状况,心情转好了不少。 “方才那一击,筋脉很痛吧?”伍尊阴声道,夹杂着嘲讽的笑意,话语间满是阴鸷骇人。 林苍术的眼底闪过杀意,“看来你是油盐不进,打算抗争到底了?” “试试也未尝不可!” 伍尊骤然靠近,一把将裴庚推开,杀意四起,手掌凝聚光斑,冲着林苍术杀来。 林苍术立于此地不动身,突然,一阵黄色光芒凝结成的结界于天空中升起,“锵”地一声挡住! 伍尊咬着牙,用力按下手中长剑,那结界坚硬无比,丝毫没有碎裂的痕迹。 林苍术于光芒内朝他露齿一笑,那结界突然向外扣,竟是想将伍尊团团围住! 伍尊暗道一声“不好”,双腿在结界上猛地一踹,一蹦数十米! 而那结界仿佛有神智,认准了伍尊,飞身追上,如同一口大锅将伍尊扣在其中! “将军!”皮古站在林苍术身后,林苍术身材修长,可以将个子不高的他轻而易举藏于身后,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伍尊一举拿下! “吾没事。” 林苍术踱步而来,立于前方,被关在结界里的伍尊朝他怒目而视,他不屑地轻哼一声,蹲下身去,好整以暇地瞧着伍尊。 伍尊怒骂:“卑鄙!” 林苍术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自己哪里卑鄙,“啧”了一声:“卑鄙不敢当,同你相比可差远了,毕竟在长河里下剧毒这种事你都能做出来…” “你!” 林苍术叹了口气:“兵者,诡道也。你不会以为吾没防着你下这一手吗?” 伍尊脸色又黑又白,结界将他全身束缚在一处狭窄的空间,令他呼吸不畅,“皮古根本没去取水?” 皮古走了过来,沉声道:“没错。” 将军命他表面上去远处取水,为了伍尊的眼线能将错误信息传递 过去,他的确带着一部分人去了河套,确保眼线将消息传了出去,便直接杀了伍尊的眼线,迅速回到营地,伍尊将昏迷的林苍术带走,他一直悄然无声跟在身后,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林苍术站了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伍尊,冷声道:“最终结局,你输了。” “不,我没输。”伍尊提起一笑,眼角的邪肆狂妄自大。“你忘了你中的毒了么?你若是不想往后修为尽失,便赶紧放开本座!” 气场一瞬间凝固下来,在场的所有人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将军的气息蓦然寒凉似冰。 皮古站在林苍术身后,眼底闪过疑惑:“您中毒了?” 裴庚朝他点头,吕一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长剑的剑柄。 他靠近林苍术,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滞丹,不过是一种可以让修为停滞的毒罢了。” 见他说出这毒的名称,伍尊瞳孔微缩,眼底闪过诧异与丝丝不可置信。 吕一握紧剑柄:“可有解毒的方法?” 皮古瞥了一眼他:“虽然麻烦。”停了停,“我有办法。” 他转头看向结界内的伍尊:“虫虎三两,月清五滴,配以烈酒,便是方法。” “这毒,是潜族秘制之药,潜族早已在历史的长河里消失,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便是千年前的潜族最后一支主族的族长。” 再忆起当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傲气,曾经的皮古意气风发,如今不过是族中苟延残喘的一名族长罢了。 千百年来,磨损了许多东西,兼并着他的傲气,一同消逝。 只剩下一身的阴沉,与…看透一切的关于死亡的气息。 伍尊眼底最后的光芒暗了下去,如今被关在这结界内,连动根手指都是一件奢侈事。 更别提能逃出去… 林苍术道:“你最后的把柄已经破碎,束手就擒。” 伍尊冷声重哼,高昂着头,本性让他不肯低声下气求饶,沉声道:“本座既然成你手下败将,便随你处置。” 林苍术冷笑:“很好。” 伍尊这根刺扎在他们林家的手上已有百余年,如今这根刺终于拔了出来,他要亲手将这根刺折断,以防再次扎到另外的地方! 伍尊被裴庚压了下去,两班轮着看守,丝毫不敢懈怠。皮古了解了他何时中的毒,自发寻找解毒用得材料。 他们回到了营地,全军休养生息后准备班师回朝。 第一百零三章 是暗卫也是朋友 林苍术去了司元邵休息的帐篷,因为长时间的脱水战斗,司元邵出现了神志不清,产生幻觉的情况,幸而他强大的作战能力支撑他到现在,如今已无大碍。 “少主来了。”司元邵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躬身行礼,与寻常对待林苍术的态度无异。 “舅舅快坐下,不必多礼。”林苍术扶住他的双臂,阻止他弯腰行礼的动作。 两人坐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房间陷入了寂静的气息。 良久过后,林苍术叹气:“舅舅可是在怪我?” 此话一出,司元邵还是没有出声,林苍术苦笑,看来是生他气没错了。 怪他将他视为一枚棋子,随心所欲,想舍弃便舍弃。 “舅舅,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便怎样,尤其是两军交战的时候。” “臣知道。”司元邵梗着脖子,偏过头去不看他,语气生硬。 林苍术低下头去:“今日你我二人聊天,并不是以主臣身份,而是舅舅侄子,舅舅心中有什么怨言,大可以说出来。” “不。”司元邵摇头,暗叹一口气,“永远都是主先臣后。” “舅舅这是不打算原谅侄子了。”见司元邵固守己见,林苍术一时有些乏累涌了上来。 虽然他有事瞒着舅舅没讲,可他终归是为了瞒着伍尊的眼睛,而并非是他的。 “舅舅是三军统领,武力值也是其中佼佼者,若是不将您置于险境,以伍尊谨慎的心思,绝不会轻易将我掳去。” 司元邵脸色一变:“他将你掳去了?” 见司元邵依旧是担忧着他,林苍术暗自松了口气,胸口上来一处闷劲儿,闷声咳了几次:“没错,还给我下了毒。” 话毕,垂下头去,只用一双眸子悄悄瞥着司元邵的表情。 司元邵时间长缺水导致唇角发白,闻言脸上更是止不住苍白无力,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我说没说过,不许你如此犯险,如果伍尊恨透了你,直接杀了你,你让我拎着你的脑袋怎么去见司元菱?!” “舅舅用于不用‘臣’字同我讲话了吗?”林苍术抬起眸子,一双温润的视线如星辰闪过,亮如白昼。 他缓缓叹了口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最快解决战斗的方式,没有之一。” 他唯恐夜长梦多,伍尊憋着大招,给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干脆主动出击,打伍尊一个措手不及。 “好一个夜长梦多。”司元邵连连点头,一双大手被气得颤抖不已,他长吸一口气,将肺腑中的浑浊吐出:“我不怪你,你对自己都这么狠…”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处境和想法。 所以林苍术能轻易看透人心,设定计谋,将所有人当做棋子,任他摆布,只为了最终的胜利。 他将来会是一个好君王。 所以亲情也可以抛掷而去,只为了达到目的,哪怕牺牲掉他自己—— 罢了,有这种谋断是非的君王,也算是魔之庆幸。 司元邵的眼神一黯,脑中想起林郎白——不愧是父子,冷血与谋略都被他继承过去。 只希望日后林苍术可以遇到一位让他“收心”的妻子,让他的心——不再冰冷。 “舅舅在想什么?”林苍术问道。 司元邵骤然被唤回神,目光与他对视,林苍术那双温润的眼眸中闪过考究与试探,这是一种专属于君王的目光,看透一切,操纵一切。 “我、我没想什么。” 即将被人看透想法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冷汗也从他的额头漫出。 林苍术缓缓起身,来到桌边,修长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而垂下地面,“这是我珍藏许久的茶饼,喝了可以快速恢复体力。”手指在壶中一点,热水的氤氲之息从壶嘴蔓延升天,一斟一挑之间,香气扑鼻。 “舅舅请喝。”他修长的手指握在茶盏上,似乎察觉不到烫,递给司元邵。 司元邵僵硬着身子,从他手中接过,如木偶提线般饮入咽喉。 一个手指不觉烫,一个喉咙不察烫。 滚烫的茶水一如喉便是香甜沁人,五脏六腑顿时舒适,司元邵苍白的脸上有了人色,再也不是如死人般苍白。 林苍术接过他饮下的茶盏,低声说道:“舅舅歇息吧,我先离开了。”站了起身,走到桌前放下茶盏,便要离开。 见他要走,肚子里憋着一句话未问出口:“等等…”司元邵道,“你身上的毒,可有解法?” 林苍术转过身,眼瞳里看不清意味:“皮古有办法,已经去寻药材了。” “那便好…” “等我身上的毒解开,便可以回魔宫了。” 从司元邵的帐篷走了出来,林苍术回到自己的将军帐,还未进去,余光瞥到树上有道人影,他抬起头看去,竟是裴庚。 他正躺在粗壮的树干上,骚包的扇子打开放在胸膛上,闭着 眼睛,一条腿垂下,晃来晃去。 林苍术眼角一抽:“裴将领这是在做什么?” 树下响起林苍术询问的声音,大好的阳光晒到他的脸上,让他只能睁开一只眼。 “啊,是少主啊。”他打了个哈欠,俊俏的脸上,眼底下青黑一片,“帐篷里阴冷阴冷的,根本睡不好,臣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打算小憩一会儿。” 林苍术点了点头:“倒是吾疏忽了,吾命人将你的帐篷里里外外改个一遍,应当就不会阴冷了。” “不必。”起了话茬,倒也不困了,裴庚从树干上跳了下来,“是那种阴冷,不是这种阴冷。” 林苍术瞥了一眼他:“什么?” 到底是哪种阴冷? 阴冷还分好几种? 裴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您去寻司元邵了?”眸中闪烁,似乎能猜透他们所说了什么。 裴庚与他都是聪明人,林苍术没打算瞒着他,正好他也有问题要问。 “进帐。” 掀门进屋,林苍术褪去沾染了泥屋的外袍,换了件玄黑镶金丝绒毛外袍。 桌前摆满了茶具与小巧的点心,似乎此行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沿途享受生活。 茶水香溢,将阴湿散去,行军打仗不比在魔宫,帐篷内霉味极其重,这茶水一泡上,便能驱赶霉闷味。 裴庚饮下香醇茶水,眸中一亮,“好茶!” “这一壶茶便能涨一甲子修为。” 林苍术长臂一展,那茶壶便像有了灵智,能探究到饮茶人的思想,饮完一杯又倒一杯。 裴庚就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尽出洋相,大饱眼福,“这茶壶进化出茶灵了?” “没错。”林苍术抬眸,“你喜欢就送你了。” “送我了?”裴庚抬头看向他,“这不好吧…”手还是很老实摸着茶壶肚子。 林苍术轻启双唇,还未待他说话,裴庚便迅速说道:“那就谢谢少主了。” 林苍术:“…不必客气。” 问题还未来得及开口,茶壶便送了出去一盏。 他笑了笑:“这茶壶用过了,回头我让吕一送你一盏新的。” 裴庚眸中一亮,摇着手中的扇子,笑容满面:“少主大气。” 修炼出壶灵的茶壶,不占少数,但是他眼尖,这种能将普通茶泡入茶壶,化作增长修为的茶水,绝对是世间少有。 而少主不止有一个,甚至有很多个。 “这是 您炼制出来的?” “嗯。”林苍术轻声承认,五指转着茶杯,热度从杯体传入手掌,“只不过增长修为还是太短。” 裴庚瞪大俊俏的双眼:“一甲子已经不少了,您还想做出多少?”他愤恨地饮下一杯,“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您一次就拥有两套。” 林苍术挑眉:“非也,不是两套,是二十套。”他眼中闪过流光,叹了口气,“只不过他们都是失败品,只能提升半甲子。” 裴庚:“…?”一个大.大的问号送给少主大人。 “只不过闲暇的时候做着玩玩。”林苍术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茶壶。 他想等茶壶的品质做上去,可以当作送礼送给魔宫的老人与将领。 “我知你。”裴庚叹了口气,知晓他心中所想问的,他抬头望着头顶的太空,“我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魔宫里暗流涌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层模糊面具,不能轻易的相信。所以你养成了这种谨慎的性格,有心计倒是件好事。” “您觉得这是件好事?” “没错,不然你早就在阴谋中消逝了。” 林苍术笑了笑,周身的气场翻涌,满是不肯折骨的傲气。 “没错,我能安全活到现在,不全靠父亲母亲,还有我自己。”他挺了挺腰板,长眉挑起流光的弧度,“如今我拿下伍尊这根心头刺,不靠别人,全凭自己。” 只不过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冷血,在某种情况下,亲情似乎也可以利用起来——比如,任由司元邵深陷山谷之中。 裴庚收起平常嘴角挑起的笑容,眸子里满是坚定,“请您记住现在的傲气,带着这股高傲一直走下去,魔族需要您这样的君王。” 他能看出来林郎白年少时期独有的傲气消散,但是他突然明白,并不是消散,而是转移到了他的儿子身上。 魔主大人要卸下征战了半辈子的重担,亲手交给自己的儿子。 林苍术一愣,他总觉得这种话应该出自父亲之口,却没想是裴庚先说了出来。 他眸中的坚定让他心中产生一股热流,一股与之前一样的感觉——带领魔族走向辉煌。 林苍术道:“我会的。” 是的,他会的。 几百年的时光将他儿时曾玩笑般发过的誓抛之脑后,猛然想起来,竟是又掀起一波波的荡漾波澜。 他陷入了回忆的沉默。 等他回过神后,裴庚已经 不知何时离开了。他掀开门帘,天已经升起晚霞,橙光色的晚霞将长河表面映得发红。 漫漫江山,何其有幸。 俯视山河,一往无前。 他站立在长河边,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天暗下来,空气也变得寒冷,阵阵寒风将他的修长昂贵的衣摆吹起,他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将他白皙俊俏的脸庞深深刻在河底。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主子,天凉了。”是吕一。 林苍术轻轻“嗯”了一声,吕一也不讲话,只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陪在他的身边。 良久,林苍术问道:“皮古可寻到药材了?” 他要尽快恢复修为。 “寻到了,等明日准备好药浴,您就可以恢复了。” “嗯。” 空气再次寂静,只有长河不断翻涌的水浪声。 “咳…咳咳咳——”突然,林苍术发出阵阵闷咳声,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化拳捂着嘴。 “主子!” 喉间似乎涌上一股腥甜味,被他咽下,捂着胸口轻然缓着。 “我无事。” 吕一扶着林苍术,敏锐的嗅觉闻到一丝血腥味,他的瞳孔微缩。吹着冷风受凉了? 不对。 他猛然看向林苍术温润的眸子:“可是因为替裴庚挡的那一招?”林苍术轻轻点头,眸子垂下,“我没事。” 那时情况危急,来不及想自己的灵力停滞,刚一出手便筋骨断裂般的疼痛,剧痛之下额头溢出了汗,险些被伍尊发现端疑。 但是裴庚值得他冒险。 吕一领着林苍术回到将军帐,抬腿就要走:“我去问问皮古,耽不耽误明天的治疗。” 林苍术无奈地笑了笑:“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放心吧,这点医学我还是懂的。” 吕一平静地看着林苍术,帐篷内安静了下来。 突然,他骤然发问:“如果那时是我的话,您也会冒着危险救我吗?” 林苍术一愣,一时间不知他在问什么,待回过神来仔细想想,红唇微启,正要讲话,被吕一抢先,他颇为懊恼地伸出手搓了搓头发:“这是什么傻子问题,我是暗卫,您又不是…” “我先退下了。”他慌不择路,嘴里嘟囔着:“还是得去问问皮古大人…” 林苍术顿时觉得想笑,在他伸出手掀开门帘的时候,他高声道:“你是我的暗卫,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如果是吕一的话,他也一定会下意识出手相救。 第一百零四章 泡个佐料浴 吕一掀着帘子的手一顿,淡薄的唇畔勾起一抹微笑。 源自心脏涌出一股热流,林苍术虽然这句话未说完,但是二人之间的默契可以让他瞬间秒懂。 他掀开门帘大步走了出去,猛地吸了一口清冷干净的空气。 这感觉真不错。 第二日一早,皮古如期将药材熬好,将士们烧了一灶又一灶的热水,不断打进浴桶里。 林苍术额角一抽,鼻尖沁来的味道像极了饭菜的调料味道。 他指了指浴桶,“这真的是治疗滞毒的方法?”而不是将他当肉煮了? 虽然他修为高深,肉身刚毅不灭,但是像煮肉一般煮他,真的不会冒出肉香味吗… 皮古抬起手指思考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是的没错。” 他看了看药材泡发的程度,望了眼清晨升起的太阳。 “时间到了,可以开始泡了。” 林苍术紧紧抿唇,虽然他相信皮古不会骗他,但是要让他下热锅真的有点瘆人。 他叹了口气,正好撞见身旁吕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额角一抽,止不住的头痛。 终于认命:“你们都下去吧。” 半晌,也没听见脚步声离去,他无奈地转过头看着皮古与吕一,皮古摇了摇头:“需要有人把控着水温。” 吕一上前一步:“我来吧。” 皮古似乎巴不得他这么说,瞥了一眼吕一:“可以。尽量将水温保持沸腾的状态。”话毕,掀开帘子直接离开了。 需要全脱了吗?林苍术盯着浴桶,心想。 要不还是披个长袍吧… 长臂一伸,骨节分明的指间搭在衣袍上,一件件昂贵的衣物褪下,被他随手扔弃在地面。 吕一了然,随手一拂,地面上的衣物瞬间消失不见,被他随手毁去。 这是林苍术的习惯。 早些年来他根本没这随手毁去衣物的奢侈习惯,这要归功于一个人——林苍术的仆人。 那仆人平时工作就是捡走林苍术褪下的脏衣物,洗好便送了过来。不知何时,此人心生贪念,借着胆子以为林苍术衣物众多,不会记得,向外抛高价售卖,卖就卖吧,还特意同买家说明这是魔族少主穿过的衣物。 买家无非是一些怀了春的少女,她们有时能在大街上见到林苍术,自然是记下了他所穿之样式,得知衣物做不得假,尤其是衣物上还沾染了他们少主身上独有的香气。 魔族人又生性不拘, 胆大妄为,买的人自然不少。 这格外的黑色收入,倒是让那仆人赚得盆满钵满。 一传十,十传百。 本来收敛着卖倒也能赚不少,可看到不少钱了,谁又能保证一定收手? 谁都不能,那仆人自然也是。 直到林苍术发觉到自己的一件舒适的外袍不见了,这才发觉已经少了很多衣物。 不必质疑吕一调查事情的速度。 仆人很快被揪了出来。 林苍术大怒,将那仆人关进囚车上街示众,对外声称被偷了十几件衣服实属丢人,只声称此人犯了贪念,在魔宫行窃。 倒也不必担忧民间流传出他被偷了衣物。 因为在魔族,没有经营许可乃是黑市,买卖皆为同罪,触犯条律的事情那些少女也不敢承认。 事后,林苍术怒气冲冲回到殿内,吕一不怕死的还在一旁打趣:“幸好只是丢了一些衣物,若是那人盯上了你的亵裤,拿出去卖,想必比衣物赚得还多!” 吕一被罚了半年的月俸。 林苍术又添了几件新衣服。 打哪以后,他随手脱下的衣物,全由吕一亲手毁去。 包括亵裤。 想起那段因为嘴欠而多出的工作量,吕一冷汗扶额。 你们知道那半年没有俸禄的日子他是怎么过得么?! 他很想冲着林苍术怒吼一声,表达心中的强烈抗议——但是他怕下半年的俸禄也搭进去… 算了,他是一个很乖的暗卫。 林苍术身披外袍,浑身赤裸着跨入浴桶,潜入浴桶只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 热气由底部蔓延至额头,热汗霎时间冒了出来,那股饭菜调料味更重! 林苍术丝毫不怀疑这刺鼻的调料味能不能将他的肉体由内而外侵染全。 答案是肯定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不能忍受这该死又迷人的味道。林苍术咬紧牙关,紧闭双目,眼不见为净。 外面传来身着盔甲厚重的走路声,一名年轻的将士刚在周围巡逻回来,他循着味道而来,与帐篷外的守卫闲聊:“好香啊,里面在煮肉吗?” 声音不大,也不小,足矣让帐篷内的二人清晰的听见。 林苍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犬齿将口腔嫩肉咬住。 “噗…”吕一迅速用大手捂住自己不要命发出的嗤笑。 林苍术杀人般的视线瞥向他,脸上的红晕蔓延至白皙的胸膛。 吕一知道,那不是被热死熏的,是被气的! 林苍术递了个眼神给吕一,吕一自然是了然于心,五指化拳,轻声“咳”了一下,朝着门帘走了过去。 那守卫头盔下的额头冷汗直冒,若不是规定不能动,他一定抬起手中的长矛狠狠塞进这傻叉的嘴里! 没有人理他,年轻的将士眨了眨眼,没看见守卫的额角溢出的汗水,问道:“是魔…”猪肉吗… 一句话还未全问出口,吕一迅速掀开帘子,直冲着二人过来。 “胡说八道!里面是少主洗药浴,作死胡说什么?” 年轻的将士大汗直冒,想起刚才险些脱口而出的‘魔猪肉’,身体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若是冒犯了少主大人,十个他都不够杀的! “吕统领…我…” 吕一虽是林苍术的暗卫,但是在军营中一样有军职。 吕一冷着脸,沉声道:“少主大人有大量,本领只罚你半年的月俸,可有疑虑?”严肃起来,倒也令人折服。 “没有!没有!”这半年的月俸哪里比得上他的小命重要,忙不迭的道谢。 “多谢少主开恩,多谢吕统领!” “嗯!”吕一压低声音,“下去吧。” 年轻的将士连滚带爬的离开。 吕一回过身,转头盯着守卫,直到守卫额头沁出了汗,以为自己要受罚的时候,吕一冲他点了点头,掀开门帘进去了。 原来罚别人半年月俸是这么个感觉。 爽! 吕一砸吧砸吧嘴,不知是因为逞了一回官威还是不止他一人被罚月俸,心里平衡了许多,似乎还有些回味刚才他威武的一幕。 林苍术哪里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刚才罚半年月俸他也听见了。 颇为鄙夷的看了眼吕一,重新阖上眼眸,专心吸收着药浴的效果。 “哗——”又一桶热气腾腾的水倒入浴桶,林苍术顶着一身的热汗,于浴桶内打坐运功。 感觉已经过了许久,他试探性在指间凝结出一股冰柱,经脉不再传来激烈的痛楚感,看来已经泡好了。 他于浴桶中跨了出来,令吕一将浴桶撤下,换了一桶干净的清水,泡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觉得那股调料味淡了不少。 大军整理迅速,林苍术的滞毒解开,自然是没有再留在长河的必要。 这些天内,他得到了不止一条好消息——从高战败后随着手底下人逃亡,被巴汉逮到,被当场处决。那个巴汉亲口 嘱咐要留下的人才也同意归属,巴汉拿下一个人才,现如今急着回到妖族,继承妖王之位。 而巴汉答应的归还城关与赠予魔族十四城关其中一关,会在他继承妖王之位后,签署协议,拱手相让。 林苍术不曾质疑过巴汉的信誉,因为他知道,巴汉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希望妖族毁在自己的手里。 就这样,历经了三日,大军回到了魔族,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从城关朝着魔宫出发。 魔族百姓成群站立于道路两侧,他们都知晓了少主凯旋而归,不止将以往丢失的城关夺回,更是让妖族割地赔款,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与曾住在城关许久的家人团聚! 尖叫声,欢呼声,甚至有女人朝着林苍术的魔兽身上扔瓜果蔬菜,香帕丝巾。 魔兽摇了摇巨大的脑袋,鼻子喘着粗气,似乎在压抑着即将暴怒的脾气。 林苍术远远相望,一眼便能看到林郎白与司元菱相携站立在城墙之上。 二人似乎朝着他笑了笑,林苍术也回之以笑。 伍尊被秘密关押在魔宫地下的一处私密的位置,严加看管,他的手下被当场格杀,他再无翻身之日。 林苍术不论是在军中还是族内,威望都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可以说是站稳了脚跟,为继承魔主之位起到了不可多得的作用。 少主凯旋而归当日,魔宫当晚便办了道晚宴,不止庆祝他一战成功,更是为了庆祝能将伍尊这块心头刺剜去。 将领们带着家眷参加晚宴,丝竹管弦之乐,声声入耳,热闹非凡。 林郎白俊逸的面容笑意四起,他刚从关押伍尊处回来,见到他一副倒霉样子,脸上更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吾儿甚是优秀!” 林苍术挑眉,无奈地笑了笑:“父亲您还真是…” “咳…”林郎白脸上敛去笑意,眸中的却掩也掩不去,“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司元菱瞥了一眼他:“儿子大了…”怎么可能还像个小孩子似得,就算他有想要的,自己去取就是了。 “哦?”林郎白挑眉,显然是误解了妻子的意思,看了眼林苍术,“不如赏你个美姬?” 舞台上舞动的舞姬扭动更加努力,随着父亲参加晚宴的各个将领的女儿,眸子更是一亮,两两对视间火光冲天。 “咳…”林苍术饮酒呛了一下,嘴角一抽,心下有些无语,“父亲,我才五 百余岁。” 虽然他身体是成年人的模样,心智也比多数成年人成熟许多,但是他实打实五百余岁! 父亲这般就将儿子出卖,也太没有人道精神了! “那怎么了?”林郎白高抬眼眸,似乎极其骄傲,“本座更是四百岁的时候便…唔…”座椅下的脚被人用力踩了一脚! 他转头看向司元菱,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众人收回看热闹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不好奇的模样。 林苍术额角直抽,他眼尖的发现桌下父亲的脚被母亲狠狠跺了一脚,他颇为无语地转过头去。 要不要掐个术法让所有人忘了刚才这一幕? 林苍术扬声打破场面的诡秘气氛:“今日的酒乃是百年陈酿,喝多了不醉人,也有为女眷准备的果酒,诸位今日不必客气,吃好喝好!” “好,多谢少主。”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没错…” 场面重新热络了下来,酒过半巡,林郎白了了心中一件大事,自然是喝了不少酒,被仆人与妻子搀扶着下去了。 只剩林苍术主持着晚宴。 酒过三巡已然是夜半三更,每个人的脸上皆带着或多或少醉意,晚宴结束后,众将领带着家眷上了魔兽车,离开了魔宫。 林苍术略带疲倦地半倚在软榻上,吕一时而轻柔时而有力地按着他的肩膀。 在这温柔的按摩中,林苍术沉沉的睡去。在他睡去后,吕一也轻声推门离开。 半月后,巴汉成功稳定了妖族上上下下,登上了王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承诺林苍术的事情尽数应诺,又与魔族签订了千年休战的契约。 那处妖族赠予魔族的城关,关系着两族的贸易往来,共同开辟盛世。 这一日,林苍术得到城关传来的消息,正欲前往父亲书房商量决策,书房的门紧关,周围没有一个守卫。 林苍术本以为书房没人,可守卫不在书房外守着似乎不对。 他正要推门而入看个究竟,寂静了许久的室内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这件事事关魔族上下,信任与否全凭你自己考究…” 老人虚无缥缈的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是凭空消失在原地。 屋内陷入了更深的安静,林苍术听见父亲的暗卫与父亲沉声询问:“这人可信?” 林郎白低声道:“你去调查此人的身份…”他沉思片刻,“此人没有那么简单。” “是…” 第一百零五章 来访明神宫 林苍术推门而入:“父亲,刚才那人…” “没什么。”林郎白眸光一暗,“此事你不用担心。” 他看向林苍术:“你来是为了商讨城关贸易往来的事吧。” 林苍术眉头一皱,父亲似乎不想让他参与过多,方才那老人说了什么? “没错。” “好,我打算颁几条责令…” 与妖族进行往来不是一件小事,需表达足够的诚意,已经拿得出手的货物。林苍术与父亲聊了一上午,制定了许多的计划,直到司元邵端着饭菜进来,二人才休息片刻。 司元菱笑了笑,好看的眸子里闪过温情:“尝尝味道,如何?” 桌上的菜品虽然卖相极佳,可就是这味道…林苍术嘴角抽了抽,半晌才试探说道:“这是…您做的?” 林郎白倒是没表达什么,伸出长臂夹了一筷子,优雅地往嘴里送。 林郎白:“…好吃。” 他的神情极淡,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在彰显着食物的美味。 这一刻,林苍术恍然间觉得这菜应该没那么难吃,颤抖着手夹起一块兽肉,送入口中。 他的眉头紧锁,感觉自己额头上渗出了汗:“…好吃。” 司元菱眨了眨眼:“好吃?”那为什么神情那么煎熬? 她拿起筷子,朝盘子伸了过去。 突然,林郎白衣袖一拂,桌子上的菜品凭空消失。 司元菱一愣:“你做什么?” 林郎白笑了笑,往后坐了坐,“夫人还是再做一盘吧。” “什么?” “菜品有些淡了,你爱吃咸的,还是再做一盘吧。” 司元菱:“…” 林苍术挑眉:“啊对,您要是不愿意麻烦就让下人再去做一桌,我与父亲有事商量,就先不吃了。” 司元菱静默,一双傲气的眸子落在二人身上,直把两个人看得遍体生凉。 “也罢。”她转身离开,似乎有些生气。 林苍术无奈地笑了笑:“父亲今日有得哄了。” 林郎白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在商讨结束后,喊住了要离开的林苍术。 “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我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林郎白站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苍术直觉父亲有重要的事同他说。 果不其然,林郎白说道:“同我去个地方。” 一座了望高台,魔族最高的地方,站在高台往下望,可以将整个魔族尽收眼底。 一只白鹭落在了望高台的 脊顶上,俯视着两人。 “父亲带我来这做什么?” “往下看。” 他的视力一向很好,林苍术顺着视线往下望,街道上挤着密密麻麻的行人,小贩摆着摊,商户开门营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笑容。 “你看到了什么?” “百姓安居乐业,街道繁荣昌盛。” “没错。”林郎白的脸上傲气十足,这是他拼斗了几百年才奠定的基础,但是对于魔族盛世来说,还远远不够。 几百年前,他的目标就是征战沙场,振兴魔族。 直到他遇到了让他收敛了杀心的女人——他的妻子,司元菱。 林郎白想至此,反而笑了笑:“我与你母亲商量了许久,如今你也长大了,也比我想象中更懂得揣摩人心,也比我更适合做魔主…” “父亲…” “让为父说完。”他长叹一口气,“魔天生好斗,而失去了征战之心的魔主便失去了稳坐魔位的资格,你母亲比我看得透彻,这不止是我的意思,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他望向窗外,窗外的柳杨树随着风而动,别有一番滋味。 “外界传出我与元菱要寻一处静谧之地,享受着漫长无际的岁月。” 林苍术哑声道:“这是真的吧…” “没错。” “您原先那么狂傲不羁,怎么会想着要归隐呢?” “术儿,你没到为父这个年纪,等你到了看透一切的年纪,便能明白为父的心态了。”他望向书房东侧的墙壁,墙上有一副画,画上的美人身着华丽的盔甲,手持长剑,傲风酌然。 半晌,林郎白说道:“没有什么比寻得一挚爱,相守于世间更为重要。术儿,若是你往后寻得了挚爱,一定不要放弃。” “我明白。” “只是重任落在了你的身上…” 林苍术摇了摇头:“既然这是父亲母亲想了许久的安然幸福,做孩儿的一定支持。”父亲与母亲的感情真的很让他得到感触。 “好孩子。你觉得三个月后怎么样?” “什么?” “继任魔主之位大典的举行。” “呃…” “就这么定了。日子为父算过,三月后就是个极佳的日子。” 林苍术:“…”怎么感觉被父亲套路了… 怎么那么像着急甩手啊! 见他神色似乎缓过神,林郎白转移话题:“我们魔族继承时,会吸取一部分魔印的力量,在得到魔印的认可后,才算真正的继任。 ” “魔印?”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林郎白随手将松散的衣襟扯开,胸口下方有一团闪着光的物什。 他紧了紧衣衫,那团光亮隔着衣服倒也看不出来。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突然出现在书房内,林苍术瞥眼看去,是父亲的暗卫。 “何事?” 暗卫凑近,低声说了些什么,林苍术听不真。 “嗯…”林郎白沉思,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知道了,下去吧。” 黑影闪身不见,来无影去无踪。 林郎白沉思片刻,从桌下取出一叠文件,递给林苍术:“这是请帖,你亲自送往神界。” “神族会派人来吗?” “大概率会的,你只要将请帖交给明神即可。” “好,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就出发。” “谈了一天,你先回去休息吧。”林郎白揉了揉鼻梁,似乎早已陷入疲惫的双响轮里。 殿内,吕一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林苍术嘱咐道:“明日我会去神界送请帖,你安排一些魔族使节与我同去。” “怎么想着给神族送请帖,他们会来么?” 林苍术眸光一闪:“来不来是他们的事,父亲这么做,应该有他的想法。” …… 晚上的时候魔族便往神界递了消息,第二日一早,林苍术带着四名使节前往神界。 两族的入口都是秘辛,经过各大关卡时,还会特意要求蒙了双眼,屏蔽感官。四人同神界领路人在时空咒术里穿梭了许久,终于到了神族地界。 明神有事务繁忙,领路人将他们安排在一处客房休息,就在明神宫的后院。 林苍术站在殿内的窗前,走廊外巡逻的人络绎不绝,半刻钟便换一次岗。 他无奈苦笑,神族一直与魔族不合,这般防着他也情有可原。 他干脆只在殿内打坐,两耳不闻窗外事,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刚入了夜。 他下了床榻,到桌前倒了杯水喝,突然一声尖叫从极远处响起。 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守卫,守卫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林苍术眨了眨温润的双眸,这时,一名女子端着盘子在殿外敲门,得到他的允许走了进来,将餐盘放在桌上,同林苍术说道:“明神大人有事在忙,明日一早就会赶回来,辛苦您等了许久。” “没关系。”林苍术笑了笑。 女子脸色一红,白皙的脸蛋上沾染了红晕。 魔族倒也 不像传闻中邪肆妄为,牙尖嘴利,魔族人都像面前的男子一样俊美吗… “您、您先吃,我先退下了…” 林苍术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等下。” 女子转过身:“您还有什么事吗?” 林苍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装作无意间问道:“刚才你有听到谁在喊叫吗?” “没有。”女子回答的很迅速,眼底略微闪躲,林苍术眼神一眯,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您一定是听错了。” 林苍术点头:“那倒是有可能。” “我先退下了。”女子似乎着急想走,明显是害怕说多错多。 林苍术知道自己一定没听错,先不提女子的反应,单单是他极佳的耳力,也一定不会听错。 有些奇怪。 那道尖叫声是不是与一直不露面的明神有关? 极大的可能。 这倒是引起了林苍术的关注,他起身无意瞥了眼走廊内的守卫,边嘀咕着夜里冷,边把窗户合上,口中念念有词,隐身符咒于空中腾起,林苍术蓦然消失于殿内。 门被他开了一个极小的缝隙,趁势钻了出去,循着记忆叫声的方位而去。 他瞥了眼院落,似乎在一处庭院的观景园内,感知到了一丝不对的气息。 这股气息,不似神,不似魔,也不似妖。 似乎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林苍术缓步上前,门锁处被人下了咒,里外都不能轻易打开。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多管闲事,但是好奇心上来,根本没办法压抑。 他的五指掐咒,一道金光亮起,朝着门锁飞去,就在即将落在门锁上的时候,林苍术立马察觉到走廊有个人,正往这边走。 那人转了个弯,在房门口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进去,似乎察觉到门口的气息有些杂乱。 他四处望了望,没发现异常,在房门口设下结界,打开门,走了进去。 林苍术从墙后探出头,方才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人是谁——正是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明神。 虽然开门的时候设了结界,这次他也十分笃定,里面一定是关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人界,就是修仙界的。 刚打开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瘦高的影子,似乎是个少年。 林苍术有些恶劣的想着:明神的私生子? 脑中脑补了一系列的爱情故事——明神去往人间办事,经过人间爱上一个女人,一夜过后,他极其不负责任的返回了 神界,没曾想那女人一年后生下了个孩子。 明神偶然间兴起再次来到人间,碰巧遇到了这个孩子,血液上的羁绊让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的骨肉。 孩子并不能接受这个便宜又不负责的父亲,死活不跟着走,而明神却将他绑来,欲教给他长生之术… 林苍术挠了挠下巴,这种可能还是极大的,不然他也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 不管是不是这回事,这也是神界的事,明神总不能随意在人界掳走一个孩子吧,他又不可能父爱附体。 想至此,自己出来的时辰也算久了,身影一闪,顺着狭窄的缝隙钻了回去。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倒是可惜了这一桌子美食。 林苍术拂手一挥,桌上的饭菜连同餐盘也消失不见。 他又打了会坐,感受着体内经脉的流动,意念沿着周天路线走了一圈,这才觉得有些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外袍褪下,身着里衣躺在床榻上,阖目休息。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女子端着盘子再次来到林苍术的殿内送餐,顺便将昨日夜里送来的取走。 女子一愣:“公子,昨日的餐盘呢?” 林苍术眨了眨眼,餐盘早就被他随手毁去了… “昨夜已经拿走了,你忘了吗?” “是吗…” 女子对上林苍术充满诚意的视线,心下一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便不再想,放下餐盘。 “明神大人今儿一早就回来了,我就在外面侯着,等您用过早膳后,我带领着您和使节一同前往明神宫。” “好。” 林苍术边吃着,边揣摩着明神的意图。 昨日夜里明神便回来了,为何这侍女却说今儿一早才回来? 如果不是明神刻意叮嘱,倒是有点像明神隐瞒了自家的宫婢。 他到底为了什么… 明神果然不简单! 林苍术挑眉,不紧不慢地用着餐点。神界的口味偏淡,吃什么都好似寡淡无味,只不过这神果倒是香甜怡人,适合女孩子吃,他吃就有点过于甜腻。 用过餐后,林苍术下意识随手一拂,桌上的餐具又被他毁去… 林苍术大步跨出房门,女子往屋内一瞥,餐盘再次不见,这一次她可没取走… 她嘴角一抽,也没说什么。魔族的四位使节早已在外等候着林苍术,人到齐后,由女子将他们带至明神宫殿。 明神宫不止明神一人,厄神,梦神也在殿内。 第一百零六章 去查吕一是谁! 林苍术身着玄黑藏袍为首走在前,身后的使节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殿。一行人气质轩昂,赏心悦目。 梦神挑眉,这魔族少主倒是继承了魔主的样貌,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他的父亲母亲都是这天底下极其优秀之一二。 小小年纪便搅得妖族鸡犬不宁,把从高百年的统治一举歼灭,顺手除了魔族的大患,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看来,这天底下没人敢小瞧了这魔族少主。 林苍术与他们一一点头:“明神,厄神,梦神。” “昨日有些事未来得及赶回来,少主莫要怪罪。” 明神身着雅蓝蕴丝长袍坐于主位,一双平淡如波的眸子里,看不清意味,他略微点了点头:“不必客气,请坐。”身后的婢女了然,引领着林苍术入了坐,倒了杯茶水,轻轻放在桌子上。 林苍术道:“多谢。”四位使节自发站在他的身后。 厄神饮着茶,似乎为着何事正烦着心,与林苍术略微点头示意后,便盯着桌上的茶壶,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众神性情淡薄,看透一切,魔族与之恰恰相反,林苍术尊重神族的淡然,他不甚在意地笑笑:“明神大人,吾这次前来,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为着何事吧。” 他对于这位神界第一位的明神,向来是充满着尊敬。 明神点了点头:“三月后,想必就是你继承魔主的日子。” “没错。”林苍术手掌一抬,一道信件凝形而出,右手一侧,一名使节接过,上前几步,递给明神。 “这是父亲大人特意叮嘱过让吾亲手交给您的信件。” 明神接过信件,没有当场打开,只放在桌子上,点了点头。 林苍术嘴上笑着,心里却想,明神长得一副唇似涂脂,品貌非凡的样子,倒也有透露些许郎薄情的模样… 突然想起被关在屋子里的那孩子,他“呃”了一声,下意识问道:“明神大人可喜欢孩子?” 厄神:“?”这魔族少主突然问这做甚? 梦神瞥了眼主位的明神:“!”难不成魔族少主要送明神一个孩子? 明神眼眸轻抬,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苍术暗骂自己嘴快,这孩子的身份想必没人知道,别好心干坏事了。 他摇了摇头,道:“信已 经送到,吾的殿中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二人站了起身,唯独厄神有些怔然,回过神来也走出殿外相送。 林苍术道:“三位留步吧。” 神族领路人说道:“少主这边请…” 神界有一处传送阵,阵的外围设立着雕花扶手,阵法孜孜不倦地转动着,偶尔会发出类似于鸟鸣的声音。 按照领路人所说,他们回去不用蒙上双眸,只需林苍术与使节跳下传送阵,便会被阵法送到想送达的地方。 林苍术寻了处离魔界入口较远的地方,确保周围安全,无人跟踪,一行人才返回了魔界。 魔界的入口飘忽不定,随着时间的变换也会变换到不同地方,唯一不变的是一道紫光。 年纪还小的孩子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有时偷偷溜出去,会忘记回家的路,魔族有支童谣来提醒他们——“迷路的小孩子千万别害怕,朝着紫光走,阿爸阿妈都在家。” …… 三日后便是魔主继任大典,林郎白的书房传出极大的声响,林苍术赶到时,只听到一句:“神族似乎出了意外…” 林苍术进了书房,屋内乌压压一片人,他的父亲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愁容与肃静。 “父亲,出了什么事?” 林郎白递了个眼神给屋内的所有人,待他们识相离开,这才说:“神族今日派人送来了贺礼,我在神族安插的眼线传音过来,短短的时间内便没了说话声。” “这似乎不是一件大事。”林苍术嘴角一顿,“方才那句意外是什么意思?”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只希望不会打扰我们三日后的继任大殿…” …… 幻境之初的镜面显现的场景戛然而止。 将一切的场景尽收眼底的四人,令屋内的气场变得凝固。 接下来的记忆,被林苍术下意识藏在心底深处,而往日的记忆被挖,连带着深藏的记忆一起浮现。 满手的红色,血红腥气的大街,熟人瞪大的双眼… 痛苦的哀叫声,瘆人的求饶声… 声声入耳,孜孜不倦,像一把尖锐的冰刀,沾染了一滴一滴的鲜血,打在林苍术的心上。 曾经的一幕幕再次从林苍术的眼中重现。 面前的人的脸变得模糊,变得血红。林苍术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摇晃,由内脏传来 的冰寒让他四肢发麻。 似乎由心脏处传来清脆“喀”地一声。 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苍术…” 墨轩用力摇着林苍术的肩膀,试图唤醒他的神智。他震惊之间望见一双极其空洞的双眸… 墨净转过头去不敢看,一双紧握住的双拳略微颤抖… 都怪自己… 林苍术温润的眸子渐渐变得更加空洞无光,良久于眸中溢出一滴清泪,滑落到下巴,“父亲…母亲…”声音黯淡又嘶哑。 岑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林苍术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墨轩,将憋了千年的委屈与悔恨尽情释放。 “呜——” 此刻他像个孩子般哭泣,任由恐惧吞噬了他:“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了!” 墨轩轻柔地将他搂在怀里,给予他最柔情的一副模样。 三人皆陷入了止不住的强烈悲伤中。 直到林苍术承担不了大量强硬灌入脑海中的记忆,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 “师兄…”墨净的声音暗哑,他咳了一声,嗓音却依旧暗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墨轩叹了口气,将昏迷的林苍术抱了起来,“你不敢说出来,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墨净:“…” “我送他回去。”这毕竟是师尊的寝殿。 墨轩只意念操动,殿门便被打开,正欲跨步出去,迎面撞到一个人,顾锦城。 顾锦城一愣,看清墨轩怀中的人,瞳孔一缩:“师尊这是怎么了?” “太累,睡着了。” 不管墨轩同没同意,顾锦城直接从他怀里接过林苍术,“我送师尊回去。” 墨轩轻抬眼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顾锦城,倒是与那人长得十分相似… 当天夜里,林苍术一直未醒过来,顾锦城守在林苍术身边,坐在桌前,眼眸落在桌上,却透过桌子望向虚空… “唔…”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师尊。”顾锦城站起身,大步朝着床榻走去,“您要吃些东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师尊的脸上有些红晕,薄汗透过长毯,明显是有些体热。 他的直觉告诉他,师尊的状态绝不是墨轩所说那么简单。 顾锦城大步退了出去,很快端了盆水进来,拧干布巾擦拭着林苍术不断出着汗的身体。 林苍术睡得十分不安,不断翻着身,这倒是让顾锦城更 加轻易就能擦拭到后背。 盆里的水凉了,顾锦城转过身欲站起来换盆水,却被林苍术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的唇畔苍白,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顾锦城剑眉微蹙,低下身倾听。 他反复着说:“父亲…母亲…” “对不起…” “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都是我的错…” 顾锦城僵硬着低下身的动作,紧紧抓着林苍术滚烫的手,轻声哄着他:“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经过了漫长的哄声,林苍术不再低喃,嘴唇却哆嗦了起来,“冷…” 顾锦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他紧紧环在怀里,林苍术下意识抱住唯一散发强大热量的火炉,陷入了昏睡。 “唉…” 顾锦城抱住他睡了过去。 夜里被一阵强烈的颤抖震醒,他迅速低下头看向林苍术。透着月光,顾锦城发现林苍术的脸上满是泪水,薄唇被他咬得死紧,甚至溢出了丝丝血腥味。 吓得他睡意全无,他的右臂被林苍术压麻了,左臂又被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冷声斥道:“松开牙!” 见林苍术咬得更紧,丝毫听不见他讲话,顾锦城暗咒一声,低下头含上他的唇畔,阻止他继续自残。 他的唇畔被林苍术无差别对待,甚至咬得更深,更狠。 顾锦城丝毫不在意受伤的唇角,只为他不再伤害自己而松了口气。 这套夹杂着暴戾的法式湿吻持续了许久,顾锦城嘴角的伤口愈发肿胀,林苍术突如其来地狠力咬了一口,“嘶…” 顾锦城不必查看自己的伤口,也知道那处是多么的狼狈。 似乎察觉到他的撒气包有些承担不了自己的怒气,林苍术无意识间轻柔舔了一口,缓解撒气包的痛楚。 林苍术在昏睡中险些窒息,双手撑着顾锦城的胸膛,不断用力推着。顾锦城松开桎梏,突然浅笑几声,换了个姿势,身披厚被,双臂撑在林苍术两侧,轻柔地唤着:“师尊,师尊,师尊。” “我爱您。” 是您先勾引他的,所以徒儿做的事,您怪不了徒儿。 他正要落下一吻,林苍术突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狭长的星眸。 顾锦城心中一个咯噔,事已至此,薄唇已经控制不住,“啵”地一声落在林苍术的唇畔上。 熟悉的声音将林苍术唤醒,这张 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与记忆中重叠,他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年。 “吕一…” “咯噔!” 顾锦城的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苍白,撑在两侧的双臂险些无力一软,心脏险些骤停,只感觉冬日里入了寒凉的地窖,被打入无尽深渊… 他紧紧捏住林苍术的脸,牙齿嘎嘎作响:“我是顾锦城!” 林苍术的眸中明明将他的倒映收入眼底,却还是空洞,仿佛无边无际。 再次昏了过去。 良久,顾锦城僵硬着身子翻身下床,挫败感让他无颜在此继续待着。 可师尊还发着热…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怒气压下,一双狭长双眸里,流光溢闪,他盯着林苍术的脸颊。 吕一是谁? 他怎么从来没听师尊提起过? 脑子里突如其来冒出师尊曾在幻境之初变化成师妹,化名姜一帮他过关。 姜一,吕一… 他抬起拳头,用力砸在墙面上,那道墙抵不住他愤怒之下的一击,轰然倒塌在地。 墙面倒塌带动着屋内的名器陶瓷一同碎裂,“噼里啪啦”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连随口起名字也用那人其中的一个字! 顾锦城咬牙,瞥了眼地面,这屋子显然是住不了人了,师尊又体热不能受风。 他长臂一挥,整件屋子除了床榻全部被他毁去,空空落落的房间像极了他的一颗心。 “吕一…吕一!” 床榻上的林苍术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身体一直哆哆嗦嗦个不停。 顾锦城垂首,心底暗咒个不停,终于还是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他紧紧扣住林苍术的脑袋,揉着他的墨发,将他的长发揉乱。 “师尊,我的好师尊…” 巨响已经停止,室内陷入了寂静,顾锦城沉默半晌,于寂静中低声开口:“去查,吕一到底是谁。” “是。”一道鬼魅的声音于房顶响起。 诡影正要离开,顾锦城道:“等等。” 他静默的想着,双拳紧紧握起,“百年前,甚至千年前,是死是活都要给我查出来!” “是!” 交谈的声音消失,空气再次寂静下来,只有林苍术淡淡的呼吸声,以及顾锦城明显压抑着怒气的粗重呼吸。 他轻柔地抚摸着林苍术的脸,“师尊,您可千万别让弟子查出来什么,万一不合弟子的心意,我也不知会做出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师尊你别这样 他的心脏处有光芒一闪,眸子里疯狂的气息更甚。 尽数被他压抑下去。 …… 林苍术整整晕了三天,顾锦城一言不发的守在殿内,脸上阴沉不定。 期间墨轩与墨净来过一趟,查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不醒。 也许彻底吸收了多出来的记忆,自然而然就醒了。 顾锦城守了三天,期间不敢休息,这么熬下去,铁人也受不了。这次困意席卷了全身,他睁眼看向床榻上的林苍术,终于重重闭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中有事,睡不实,顾锦城忽地清醒过来,曾无数次睁眼看见的林苍术,不知何时床榻已经空了! 师尊醒了? 他迅速起身离开,将源九溪谷的各个殿内寻了几遍也没看到林苍术的身影。 源九溪谷本就无外人,他竟然恍惚间觉得十分孤寂,南云被假夏常掳走,师尊也不知去了何处… 就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这一瞬间,他的内心闪过无数情绪。心慌,惴惴不安,与悲呛。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口中念词,手上掐咒,一道金光化成蝴蝶,脑中想着林苍术的灵魂气息。 蝴蝶飞了起来,朝着源九溪谷的后山而去。 …… 林苍术垂着眸子,脸色明显苍白,怔愣着站在两处墓碑前。墓碑上并没有刻字,空白一片。 他跪了下来,“父亲,母亲,孩儿不孝。” 吐出这些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勇气与力气。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疲惫,似乎那股压力与愧疚并没有因为千年时光的流逝而消散。 他恍然间明白,有些东西,时间也改变不了。 他靠在墓碑上,脸也贴在冰凉的石碑上。 “您二位什么也没给孩儿留下,就连衣冠冢也不能为你们立…” “别怪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嗓音越发嘶哑,竭力咬紧了唇,心底深处有苦涩之意席卷,像是被细针反复扎了无数下。 曾经的辉煌因为他的失误毁于一旦,亲人,臣民,尽数被他亲手杀死。 没有什么比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世上更为艰辛。 林苍术强勾起一抹笑意,嘴角的苦涩无法掩饰,“在上个世界待得久了,孩儿倒学会了聊以慰藉这一套,明明您二位根本听不到孩儿的絮叨,我却还是痴心妄想…” 他多想能出现奇迹,父亲相携着母亲的手,笑着站立在他的面前,同 他讲:“我们不怪你,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惜奇迹没有出现。 他们也没有出现。 他忽然觉得,人为什么总是要追寻真相呢?明知真相会给自己带来无法承担的后果,还是如同飞蛾赴火般执着于最后的结果。 他怕了,也疲惫了。 人活这数千年,应当糊涂一点。 林苍术站了起来,整理好衣衫后,笑了笑,重新跪了下去。双臂撑地,在碑前磕了无数次头,就好像不把头磕碎誓不罢休。 父亲,母亲,怎么样才能平息数以万计的臣民的怒火? 求求您教教我… 一片枯叶随着风将它与大树吹散,飘荡在空中,之后稳稳停在石碑上。林苍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呼吸也凝固了几分。 …… 林苍术跪了多久,顾锦城就在他的身后陪了多久。 他不知道师尊经历了什么,也许是寻找到了承受不起的真相,他能做的,也只能做的,只是陪在他的身边,默默的支持着。 天色已经转凉,林苍术不再讲话,静默许久。良久之后,他起身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与顾锦城擦肩而过。 “师尊…”他没忍住开口。 林苍术停下脚步,声音暗哑厮沉,“走吧。” 顾锦城跟在林苍术身后,看着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山上的方向。 林苍术朝着山脚下走去,走过弯弯绕绕的山路,一片凋零枯萎的玫瑰花已经残破不堪,整条山路杂草丛生。 他朝着墓碑走去,距离三步远停住脚步。 他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 “故友,近日可还好?” “原本想着应当去地府寻你,我却没守护好你托付给我的唯一的孩子。” 他这一生,极其挫败。 将所有灾难带给身边的人,自己却苟活于世。 他下意识看向顾锦城,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齐南云数日不曾有消息,师尊也被牵扯进千年里的事件,天道是不是想让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尽数被他害死! 顾锦城的视线一直落在林苍术的身上,两人骤然对视上,林苍术迅速躲闪目光。 每个人都会被他害死… 顾锦城眼神一黯,薄唇轻启,终以无声落下。 他上前几步,竟然发现林苍术的肩膀有些颤抖,他几时见过师尊清醒下这般恐惧。 在他的印象里,师尊是这天底下最临危不乱的人,仿佛能将所以灾难挡在他的身前… 如今 的师尊… 这一刻,他不再想着什么伦理常纲,不再恐惧师尊将他的心意察觉。 只想紧紧抱住林苍术颤抖的肩膀,告诉他——“不要害怕,我也可以保护您了…” 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真正将师尊搂在怀里,这才发觉师尊的身体有多颤抖,他俯下脖子,右手搂住林苍术的脑袋,就如同曾经师尊抱住他一样。 师尊不比从前高大了,也不比从前无坚不摧了。 但是没关系,他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师尊累了可以靠在他的身上休息。 他已经将肉体化作灵验百态,挡在师尊身前,替他无坚不摧。 顾锦城叹了口气,师尊的呼吸没有几丝热气,冰凉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领上。 林苍术刚压下的眼泪好像再次涌了上来。 从喉中往上涌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叫作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可以委屈,那一日之间枉死的百姓呢? 他们才应该委屈。 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他很想一把推开顾锦城,用力抽自己几十个嘴巴子,哪怕能缓解一丝怒火,哪怕不能,他也愿意。 这是他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可惜不能,顾锦城将他抱的死死,仿佛早已察觉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良久,顾锦城的声音变得沙哑,似乎要哭了出来,他说:“师尊求求你别这样,我怕…” 恳求的声音让林苍术愣住,迟来的感官知觉让他才感觉到胳膊挣扎的发疼。 他愣愣地看着顾锦城,眼眶里早就湿润,险些打湿顾锦城肩膀的衣服。 顾锦城还是个孩子… 林苍术搂住他的头发,边哭边哄他:“不怕,锦城不怕。” …… 林苍术觉得情绪有些失控,待情绪稳定后,他与顾锦城上了山,回到源九溪谷的主殿。 天色暗了下来,窗外一片漆黑,林苍术看向窗外,无数道鬼魅魅影从树上跳了下来,趴在窗口上,往屋内窥探。 顾锦城正要推门离开,林苍术迅速说道:“别走!” 顾锦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苍术,却发现师尊的视线一直往窗外看。 “您在看什么?” 林苍术慌忙收回视线,胸膛上下起伏着。他缓缓闭上眼,心里清楚卫道宗这种仙门总派,邪魅根本不敢上山,来了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他产生幻觉了… 他觉得呼吸沉重,这里不比现代,没有心理咨询师。 战胜恐惧,只能靠自己。 手背被一双炙热的大手攥住,林苍术抬眼看去,顾锦城正用担忧的视线看着他。 “没关系。” 他不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 林苍术刻意忽略掉心上的那抹隐隐的痛楚,轻声道:“把窗户关上吧。” 顾锦城松开他的手,大步走到窗户前,院内的温泉还在发着热气,假山上长出一颗小的绿植,一切还同往常一样。 他还未转身,便听林苍术继续说道:“谢谢。” 顾锦城怔愣在原地,“师尊不必与我客气。”他的双拳紧紧握住,呼吸也乱了几分。 若是平常的状态,林苍术一定能发现顾锦城的情绪,只不过他现在自己都无法顾及,很难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 林苍术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他的外袍被他脱下,随手扔到地上。 他从顾锦城的后背,看到了熟悉人的身影——吕一。 他的眼眸停在顾锦城的身上。 顾锦城就是吕一? 吕一死了吗?是他亲手杀死的吗? 林苍术不敢再回想曾经的事情,但是他必须逼着自己回想。 想不起来! 他紧紧咬着唇,遏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顾锦城的身体实打实是个人族孩子,那灵魂… 林苍术轻声唤他:“锦城,过来。” 顾锦城沉默着走了过去,在林苍术的指引下,坐在床头边上,看着林苍术。 “闭上眼睛。” 顾锦城听话的闭上双眸,看着眼前与吕一相貌上八分相似的顾锦城,林苍术颤抖着手,手指点在他精致的额头上。 搜查灵魂体的灵力顺着手指探进顾锦城的大脑,良久,顾锦城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没挣扎,任由林苍术搜查他的灵魂。 崭新的灵魂体,没有魔的气息。 林苍术收回手指,却没来得及收回失落的眼神,被顾锦城捕捉到了。 他呼吸一窒,为什么失落?师尊这是把他当作吕一了? 顾锦城垂着眸子,将眼底的神色尽数敛下,只有一颗心鼓动不止。 他真想挥袖而去。 他紧紧攥住双拳,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他伸出手探了探林苍术的额头,“有些凉。” “我去烧壶茶。” “别走。”林苍术一把攥住他的手,眼神直往紧闭的窗户上瞟。 顾锦城低垂着眼眸,心中再次有怒火涌了上来,师尊何时这么主动,这是把他当作吕一了? 怒火中烧便会蒙蔽人的双眼。 直到他看见林苍术眼底的恐惧与脆弱。 “您这是…” 他愣住,忽觉师尊的视线总是往窗户那瞟,握住林苍术冰凉的手,将热气传递过去。 “您的手好凉。” “是、是吗…” “要泡个澡吗?”顾锦城轻声问道。 说实话,林苍术听到这个提议,忙不迭地点头。顾锦城嫣然一笑,强忍住想俯下身亲吻的心。 “去外面的温泉泡?还是我打水进来?” “打水进来。”林苍术迅速说道。 顾锦城眸色暗了暗,眼睛里有流光闪烁,柔声说道:“好。”顿了顿,“不过您可以告诉徒儿,为何不愿意到院内泡温泉吗?” 师尊往日里最喜欢院落那处由他们二人亲手设计的温泉,宠爱到从不在屋内沐浴。 林苍术重新躺下,侧过身去不说话。 这意思很明显,他不泡了。 “好好好。”顾锦城妥协,“我去打水,不许使小性子。” 林苍术不理他,顾锦城也不嫌麻烦,浴桶用法术制作,再一桶一桶将水打进去。 待水准备好,顾锦城手掌贴在浴桶上,以火灵力加持热气,没一会儿的功夫,水变得热气腾腾。 “师尊,水好了,可以洗了。” 林苍术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身着里衣站在浴桶前,一动不动。 顾锦城“呃”了一声,自然是懂得师尊的意思,“弟子去外面侯着。” “说了别走!”林苍术低声吼道,顾锦城被他这一声惊到,愣在原地。 他烦躁地搓了搓脑袋,牙齿将苍白的薄唇咬得变了色,欲哭无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外面有东西往屋子里看,我害怕你走了,他们闯进来…”痛苦简直让他崩溃,“我知道那些都是我的错觉,卫道宗进不来鬼魅,你们谁都看不到,只有我能…” 顾锦城将他搂紧怀里,大手顺着他的后背,只觉得心口涌上无限的心疼。 “师尊别哭,我最怕您哭了。” 二人相拥着无言,只有对方的体温在向自己传递着情绪。 良久,顾锦城打破寂静:“水凉了,还泡吗?”林苍术退出他的怀抱,偏过头低声说道:“泡。” 水被重新加热,顾锦城自发背过身,耳边响起了褪下衣物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苍术跨入浴桶,将脸埋进水里,只留出一双微红的眸子。感受着热水带动着身体的血液流动,这才觉得缓过些力气。 第一百零八章 你的好师尊都做了什么 顾锦城为了转移林苍术的注意力,时不时就会开口说上几句,有时林苍术会回话,有时他只无声泡在水里。 月光让窗外的景色更为怡人,窗户上映出树木枝条的影子,落在林苍术的眼里,就好似洪水猛兽,滔天之乱。 幸而殿内不止他一人。 “锦城。”林苍术轻声道,“南云还是没有消息吗?” 林苍术主动与他谈话,已经是情况好些,顾锦城垂着眸子,揉了揉酸胀的眼角,“还是没有…” 林苍术沉默,看着身体周围平淡无波的浴水,缓缓阖上微红的双眸,“你先好好休息,我知道他被关在哪。” 顾锦城愣住,“您怎么会知道…” 林苍术轻抬眸子,眼眸中有暗点闪过。他的确知道,不过也只是猜测而已。 夜里子时,林苍术从空间变化出一套崭新的床榻,顾锦城合衣躺在上面,本应该倒头大睡的他,竟然觉得有些失眠。 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他抬眼望向床榻上的林苍术,被褥鼓出一块,似乎能看到他的长发已经垂下至榻边。 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顾锦城还是能感觉到脊背一阵发麻。 他于半夜里还是迷糊睡去,睡得半梦半醒之间,恍惚间睁开双眸,眼前似乎有道人影,他的瞳孔瞬间缩起,待看清楚人后,重重缓了口气。 “师尊,你怎么一大清早就站在我床上。”他揉了揉鼻梁,缓缓闭上一双狭长双眸。 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醒了?”林苍术笑了笑,眼底似乎有片青黑,“收拾收拾就走吧。” “去哪?” “去救南云。”林苍术的眼眸一暗,这件事他想了一晚上,如果自己的徒儿因为他的缘故而死去,他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两人的眼角多少都有些青黑,作为峰主就这点好,去哪里不需要往上报备。 林苍术想想也觉得嘲讽,他一个魔族之人,犯了滔天大错后神色自若的来到修仙界,沾了满手的血腥,竟然也能成为世人所称赞的仙尊。 可笑啊可笑。 林苍术与顾锦城站在卫道宗山脚下,薄唇轻启,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掐诀,一道白光闪到天上,逐渐凝结,是乃灵魂体所化。 顾锦城错愕,这是他昨日刚用过的搜查之术,出现的是被查之人的灵魂体面目,这人并不是齐南云的灵魂体,难不成,这是假夏常的? 师 尊又怎么会知道假夏常的灵魂体长什么样? 来不及多想,那道凝结出人体的灵魂已经先一步跳下传送阵,二人对视一眼,直直朝着传送阵跳下。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灵魂体率先跳出传送阵,停在原地仿佛在等着林苍术和顾锦城。 林苍术环顾周围的景色,突然一条条白光在灵魂体所呆愣的附近围绕,他走了过去,仔细观察。 “似乎是神息。”顾锦城先一步说道。 “神息…”林苍术望向周围,“你可知此处靠近哪里?” “帕安高地。” 帕安高地… 林苍术细细呢喃,不出意外的话,假夏常同明神在一处,一条条白光正是明神的气息,之前的莫石山脉禁锢着厄神,那此处的帕安高地——一定是关押着梦神! “不行,不能让他们把梦神放出来。” 他有种直觉,身为魔的直觉,梦神一旦被放出来,会引出一大波的连锁反应。 具体的他不清楚,想起岑沽拒绝让他调查罗曼河底的时候,他就应该听从直觉! 三位远古众神不知因为何事被关押了千年之久,难保一出来就闹得天翻地覆。 尤其是心计颇深的明神! 林苍术想起明神曾哄骗他取得真正的天道石,改变了当初的结局,可笑的是,害死全族的人是他,夺走魔印法器害得那时的林苍术神智不清的也是他! 明神,我欠族人的几辈子都还不清,你欠我的,又何尝不是! 顾锦城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底的杀意更加瘆人,不论是为了师尊,还是为了报复,梦神都别想逃脱出禁锢之地! …… 明神上前几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岑沽面无异色,立在一侧,雪白的银发垂于耳侧,将身后的法咒挡得严实。 假夏常瞥见这一幕,只懒懒地倚靠在石墙上,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身着黑色长袍,将身上任何一个裸露在外的部位尽数藏了起来。 岑沽缓缓睁开淡白的银眸,冷然说道:“后退,可保不死。” 明神性格沉稳,历经了千年的封印,沾染了些许淡漠,但他还是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梦神,我必须让他恢复自由。” “你们承担不起。”岑沽的声音依旧平淡,一对三也像厚冰般不为所动。 这句话,对于明神来说,无疑是充满着挑衅,但他了解岑沽的性子,数千年 前的接触,让他轻易便能探究出他的情绪。 只不过岑沽的性子,照比千年前更为寒冷。 有时也会看不清。 明神的眸光幽深了几分,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 所以他的语气软了几分:“梦神是无辜的…” “没有人是无辜的。”岑沽的眼底仿佛蕴含着一汪幽深的潭水,能将一切事物拖下潭底。 明神从他的银眸中,看到了一头凶狠的猛兽,只不过当年的猛兽太过幼小,如今长成参天巨兽,有了足够的底气反抗。 岑沽低垂着眼帘,周身气场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眼角有凌厉的寒光,陌生而又剜骨。 明神收起笑容:“看来是没法谈了。” 岑沽冷笑:“那便动手吧。”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与黑袍人一同闪过,两两起跳,欲将格挡在禁锢之地的人就地格杀! 岑沽轻抬眼眸,长臂抬起,有五光异彩的灵力于掌中化出,一柄灵力充裕的长剑凭空而起,自发飞上天空,与黑袍人纠缠在一起。 “喀!”地一声脆响,长剑被黑袍人击在墙体,岑沽手指间凝聚光芒,那长剑嗡嗡作响,飞回主人身旁,与剑主一同作战! 假夏常往后退了几步,唯恐战火蔓延至自己身上。 那边的三人打的不可开交,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动作…他悄然无声的贴着墙,朝着印着禁锢法咒的石墙而去,手中掐着决。 他的眸中有光闪过,手即将拍在石墙上,两道凌厉的灵力朝着他的胳膊袭来。 他迅速收回长臂,险些被灵力轰炸粉碎,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灵力气息,瞳孔微缩,朝着后方看去。 是林苍术与顾锦城! “休想趁乱解开封印!” “来得倒是及时。”假夏常冷哼,看着两人靠近的身影,凝眉冷目,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烦躁。 他刚才若不是闪躲的及时,一双胳膊一定交代在这! 林苍术瞥了眼空中的三人,场面依旧打的如火如荼。师尊虽然一打二,却没有露出不敌之意,很明显明神与厄神被关了数千年,大部分的灵力均被磨损殆尽。 “齐南云呢?你将他带到哪里去了!”他转过头看着假夏常,眼光似火能将人堙灭。 假夏常眉间轻挑:“要不你猜猜。” “少废话!” 顾锦城祭出回溯:“看来,需要将你逮住,拷问你的灵魂便能轻易得知了!” 林苍术 同样唤出昆吾剑,长臂一伸,拦住唯一可逃跑的道路。 假夏常瞥了眼二人手中的佩剑,漆黑的瞳中闪过讥讽。 “夫妻剑?” 林苍术呼吸一窒,自然是知道假夏常的意思——回溯是他父亲的佩剑,而昆吾,乃是他身为魔族前任将军的母亲之物。 夏常眼眸一眯,看出林苍术无意间溢出的情绪,他趁此机会瞄准他们二人的胸膛,突然爆出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攻击,直把两人分开。 其中一道灵力越过两人的身体,直直朝着禁锢法咒而去! 林苍术瞳孔一缩,若是法咒被击中,顷刻间倒塌,梦神会被放出来! “锦城!” 顾锦城了然,他闪过而去,先攻击一步,提前到达,手持回溯用尽力气格挡。 “锵!” 林苍术缓了一口气的同时,注意到假夏常趁着他们二人分心,已经逃了出去。 “别想逃!” 他飞身迅速沿着一条路追了过去,假夏常的灵力明显没有林苍术雄厚,没着一会的功夫,身影就暴露在林苍术眼中。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想至此,他也不逃了。 林苍术很快便追了上来,长剑祭出,正要将他钉在原地,夏常手掌一抬,一道透明的结界闪现在他掌中。 掌上的结界内,有一个缩小的人影,他奋力抵抗,用尽全身力气拍着结界,他看到了师林苍术眼眸一亮,“师尊!师尊!” “南云。”林苍术收回长剑,将攻势敛下,他递给齐南云一道安心的视线,这才看向假夏常,“说罢,你到底想怎么样?” 场面一瞬间反转过来,假夏常空手穿过结界,将齐南云捏在手指肚上。 齐南云不断蹬着腿,衣襟被死死拽住,让他呼吸困难,一张古铜色的脸更为暗色,像个被煮熟的茄子。 假夏常深知此地不是交谈的地点,他的眸色暗了暗,随手化作一道灵力,扬在他们所处的几分空地。 林苍术眸色深沉,呼吸变得气吁吁,这是一道魔族才会的结界之法,能将结界内所有人的气息敛去,哪怕你是实力高深的神,也察觉不出此地的异样。 除非深知此法,或许身为魔族之人,才能破除结界… 他缓缓闭上眼睛,假夏常的真实身份的确如他所料… “我要你跪下与我讲话!” 林苍术左拳紧握,随手将昆吾扔下,昆吾被 当做无用之物随手丢弃,发出“嗡”地一声,似乎正在抗议。 假夏常也不恼,也不催促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品味一番林苍术屈辱的表情,就如同尝到一口好菜,品到一口好酒。 因为他知道,林苍术会妥协的。 结界内的齐南云用力拍打着透明的墙体,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假夏常。 他张嘴大喊:“不,师尊!徒儿不许你跪!”声音丝毫没有传出。 林苍术咬紧牙关,双腿止不住的颤抖,他仿佛能透过假夏常的身体,看到他真正的灵魂体,又透过灵魂体,看到了一双惊愕又掺杂着死亡来临时,迷离的老眼。 假夏常嘲讽一笑:“看来得需要给你加点料。” 没见他有所动作,一道黑雾像只长蛇,踩着空气,“嗖”得一声钻进林苍术的额头,林苍术的身体痉挛,连连后退,一股股记忆传进他的脑中。 是他最恐怖的回忆,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短短几天,他经历了两次。 回忆以光的速度在他的脑中穿梭,如同蹿火般刺痛,“啊!” 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也从眼角滑落,他抱着脑袋,痛苦的直往地上缩。 “师尊!师尊!”齐南云口中嫩肉被他咬出鲜血,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射向假夏常,他恨声开口:“有什么仇你冲着我来!休要伤害我师尊!” 他几时见过林苍术如此狼狈,他的师尊洁白如玉,生来就应该坐于高位,怜视众生… 假夏常能听见齐南云在结界里嘶声嚎叫,磁性的嗓音也被他喊到嘶哑破音。 他望着地面上痛苦哀嚎的男人,眸中闪过酣畅淋漓,林苍术啊林苍术,你几时如此狼狈过?永远高高在上,一副高位者的气息,却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 他无语仰天,事到如今,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让林苍术痛苦而感到兴奋,可心底除了酣畅淋漓,那多出来的抽痛又是什么… 他拼命告诉自己,林苍术是应得的。 他望了眼结界内的齐南云,他还在为地面上这个极其善于蛊惑,又心肠歹毒的男人感到绝望。 他将齐南云扔在地上,结界打着滚,将里面的人搅得天翻地覆,齐南云跪在地上,胸口冒上来呕吐之感。假夏常缓缓向齐南云走去,声线如蛊惑人心的魔,又似劝人向善的佛。 “你也看看你的好师尊都做了什么吧…” 第一百零九章 信不信由你 齐南云的瞳孔紧缩,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漫上心头,记忆打着转的朝他袭来… 林苍术抱着脑袋,痛苦低吼:“不!”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苍术已经觉得头痛变得麻木,他就算恨他,也不该让个孩子来承担。 他缓缓阖上双目,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好似摔到了棉花中,软绵无力。 齐南云跪坐在地面上,一双往日里灼灼的眸子变得空洞,时而呆滞,时而惊愕,时而痛苦… 假夏常还在笑着,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林苍术吃瘪还能让他高兴的了。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薅住林苍术的长发,将他拎了起来。俯下身子,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他们死了,而不是你死?”眼神中带着暴戾的狠决,似猛兽一口咬住猎物的喉咙。 “唔…”林苍术痛苦的挣扎,却被假夏常这句话狠狠钉在原地,像一个写满了愧疚与耻辱的钉子,将他所有的骄傲与高贵瞬间打回原形。 “我…对不起…” 林苍术的眸子里闪过几不可见的脆弱,颤抖着身子,胡乱地推着身前的男人。 假夏常的嘴脸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看见林苍术这幅样子,他的眸光幽深了几分。 不应该对杀父仇人起怜悯之心,林苍术这人最擅长演,他的痛苦与脆弱都是装出来的,他就是个畜生! 假夏常的眸中满是凛冽,漆黑的眼瞳中,射出阵阵寒光,他猛地收回手,林苍术无力支撑趴在地面上。 他缓缓走了几步,视线落在地面上的昆吾剑,他拾起长剑,双手紧紧抓着,锐利的剑尖朝着地面上的男人… “有什么话,就如同那枉死的魔族百姓,通通咽进肚子里吧!” “与师尊无关…”齐南云满眼猩红,他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 假夏常冷声道:“你说什么?” 齐南云的目光呆滞,宛如干枯的灌木丛,了无生息。他低声呢喃:“魔印控制了师尊的身体,古魔要报复魔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师尊的胸口处有一道疤,小的时候偶然间看到,魔印会存在人的胸口下方中央的位置…” 假夏常脸色骤变,他迅速蹲下身,一把扯开林苍术的衣襟。 一道横向的狰狞疤痕,赫然出现在他的眸中,他的手猛然一顿,“不可能!” 事情的真相是林苍术与妖族勾结,却不敌妖王的心 计,走火入魔导致全族人替他成了枉死鬼! 他渐渐后退,却也扪心自问是否恨错了人…不对,一定是魔族上下偶然发现了林苍术的秘密,惨遭灭口! 可…为何林苍术连自己的父母也没放过。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支撑着他上千年复仇而活着的心开始崩塌,他赤红着双眼,好似陷在一口干枯的水井,干涩而又荒芜。 他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你是林苍术的徒弟,竟学会了林苍术的油嘴滑舌!” “信不信由你。”齐南云声音极淡,压抑着千年前的记忆令他苦不堪言,“当年的事,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了,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假夏常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向地面上倒着的林苍术,他的目光呆滞,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 “你如果还不信,可以去问…明神。”齐南云挑起嘲讽一笑,却牵动着大脑一痛,“不过以明神的心计,应该巴不得你不知道当年的事,毕竟他也算见死不救的其中一员。” 他仰起头,突然觉得特别好笑:“恨吧,所有的人你都应该恨,除了你自己。” 如果他没猜错,假夏常便是记忆中被父亲安排去外族历练的少年——慕安宁。阴差阳错逃过古魔的魔爪。 而那位…影儿姑娘托孤的小女孩,便是森林中一直同他们作对的花厌… 事实证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论经历多长时间,哪怕是千年的时光,他也不会察觉到一丝不对。 慕安宁逃也似得离开了,也许是得知了真相崩溃离开,也许是为了寻求真相而离开。 痛苦和逃避,真相与希望。 往往参差着同行。 “师尊…”吸收了冗长的记忆,齐南云强撑着一口气没晕倒,如今已经是极限。 他望着地面上趴着的林苍术,眼角一时间也有些湿润。 他很难想象到此刻的林苍术心口上压覆着全族人的性命,是有多么窒息。此刻,他仿佛做到了感同身受——因为胸口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也能感觉到师尊的苦楚与无助。 全部的回忆,他是以第一人称所体验,所有的骄傲与傲骨,所有的痛苦与磨难,他均体验了个完全。 林苍术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衣衫早已变得脏乱不堪,他想抬起脚步,又重重跌了回去。 “师尊…” 他再次爬了起来,又跌倒在地。来来 回回反复,像是在与自己较真。 “别起来了…”齐南云咬牙,一滴滴清泪终于在眼角滑下,师尊的眼睛浑浊黯淡,偶尔似死人般停止不动,他怒声喊道:“师尊,你别这样!” “不…”林苍术的眼神空洞,手指反复掐诀,灵力又在指间消散。 世上除了他与慕安宁,再无第二个魔,慕安宁不死,结界不散,他若是不做些什么,自己被关在结界里上千年,死了倒无所谓,齐南云还年轻,没有必要因为他而死… 他望向齐南云,缩小版的齐南云的眼底是掩也掩不去的惊恐,很明显,林苍术误会了他的恐惧,勉强勾起一笑,时间仿佛回到了齐南云小的时候:“南云不怕,师尊不会让你困在这里一辈子的…” “不!顾锦城你去哪了!”齐南云只觉得胸口一窒,眼前一阵黑暗,仿佛刹那间变成了盲人,晕倒在地。 “不会让你关在这里一辈子的…”林苍术恍若无闻。 指间反复掐诀又失败,灵力消失的速度极快,突然,一阵强烈的地颤将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林苍术再次震了回去。 全身的灵力很快让他用完,他的额头一阵剧痛,强烈的窒息感,浓烈的悲伤让他晕死过去。 良久,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赶了过来,直接略过了结界内的林苍术二人,直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身影消失在天边,那道身影又折了回来,那人沉吟片刻,一阵白光亮起,结界被应声击破。 “师尊!” …… 昏迷之间,林苍术感觉到自己被一个结实有力的胳膊抱起,贴在温暖的胸膛。那人将他放置在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唇畔被人轻柔的掰开,往他的嘴里送了颗丹药。 直觉这人不会害他,可以信任,丹药被他咽了下去。 又是几口清水入了胃,那人转身似乎已经离开。 衣衫的摩擦声,拖行在地的声音,似乎有几个人进了屋子。其中一道男声极为温润悦耳,就连叹气也十分的动听。 另一道男声反而有些暴躁:“要不直接将他记忆取走得了!” 顾锦城已经在他们口中得知了大部分真相,“不可,师尊已经回忆起了,盲目取走,以师尊的性子,有一些风吹草动,便会再次寻找真相…”停了停,“他不能再次经历一遍回忆了。” “那你说怎么办?他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 他这般语气,令顾锦城眉头紧蹙:“你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你…” “行了!”墨轩冷斥道,“当着人家正主的面,不要再讨论当年的事了。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埋怨又有什么用?” 顾锦城长吸一口气:“既然二位师叔已经看到人了,就请回吧。” 开口赶人,墨轩冷哼挥袖而去,墨轩望了一眼大步离去的墨净,沉声说:“顾锦城,你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存有你的心思,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许让林苍术看出来,给他造成困扰,明白了吗?” 良久,顾锦城都未开口。 他暗自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林苍术的眉头紧锁,似乎还陷入深沉的梦魇而不能挣扎脱开。 顾锦城骤然弯了腰,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之前他与岑沽仙尊一同阻挡明神与厄神的攻势,明神不愧是神界战神,活了数万年,心计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一时不察,被他们偷袭,场面混乱之下,梦神被他们成功设计解开封印,他也生生挨了厄神一掌。 他掀开衣襟,一道青紫色的巴掌印赫然在目。 不愧是厄运之神。 连掌气都是带毒的。 他坐上床榻,于床榻边沿盘腿打坐,屏气凝神,缓缓将体内的毒气逼出… 林苍术醒来时,顾锦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抬头望着眼前的一片屋顶。 既然他被救回源九溪谷,齐南云也一定安然无恙。 还好,他没有再次害死身边的人。 林苍术缓缓闭上双眸,几天里反复经历的事情令他早已疲惫不堪,就连起身下床喝口水,也觉得好累。 这时,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师尊,喝水。” 林苍术闭着眼睛,心里有无数道声音同他说:“好累,不想张嘴…” 许久,顾锦城叹了口气,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水杯递到林苍术的嘴边,语气不容拒绝:“喝水。” 水被林苍术“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他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问道:“岑沽师尊呢?”声音淡如无音。 顾锦城扶他躺下,走到桌前将杯子放好,一直也未开口。 林苍术疲于思考,却也明白了他无言中的意思——梦神被放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没受伤吧。”他现在已经什么也不担心了,只要不再涉及到身边人的 安全,对于他来说,其他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锦城的胸口一直都在刺痛,他笑了笑:“没受伤。” “那便好,那便好。” “师尊,南云他…” “他怎么了?” 顾锦城道:“南云他昨日醒了过来,一直想要见您,不如弟子扶着您去看看他?” 林苍术淡淡说道:“他无事就好。” 顾锦城:“…源九溪谷的水中引进了不少肥嫩的鱼,不如弟子为您烤个鱼尝尝?” 林苍术哪里听不出来顾锦城变着法的想让他出门,他翻过身去,侧着身子,“我想睡一会儿。” “您睡吧,我在这守着。” 昏迷了许久,林苍术早已没有了睡意,他只是不想出门。 昏昏沉沉,头脑发重。渐渐的竟然有了睡意,刚有些困意,林苍术瞬间又清醒过来,烦躁不安,反复翻身。 顾锦城缓慢站了起身,一炷熏香凭空出现在手上,指间聚火,将香燃起,指间一划,手掌上的肉被应声划开。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手掌划到熏香上,等了半晌,床上翻来覆去的林苍术逐渐安静了下来。 顾锦城将香拿了远些,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退了出去。 他来到一间殿门外,敲了几声门。 …… 一道雪白的身影倚靠在墙上,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一双好看的眉头紧锁,似乎在与天人作斗争。 他踉跄着挣扎起身,意识已经变得开始模糊,大脑充血,双眸充血,后脑变得沉重不已。 他咬住一张精致的红唇,重声唤道:“来人…” 一位小童迅速走了进来,推开门,险些没站稳:“神尊,您…” “送我去后山…” 小童不再多问,扶起他颤抖的双臂,搀扶着他出了门。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闭关了。” “明白了。” 小童将他扶到后山的一处隐蔽山洞,里面的设施齐全,一尊雕像,一座石台,有一件东西被白布所盖,瞧不真切。 “您先坐下…”小童垂着眸扶着他坐下,无意间竟觉得汗毛直立,山洞里似乎有些冷,他抬起头下意识寻找散发着寒意的地点,这一眼却令他遍体生凉。 一双雪白的眼瞳染了红,里面竟然充斥着暴戾,仿佛抬手间便能将他轻易撕碎! “您…”他下意识跌坐在地上,双腿止不住地发软。 “走!”男人粗声喘着气,抬手给了右臂一掌,“唔!” 第一百一十章 师尊拿我当替身? 他低垂着身子在石台上喘气,似乎在与自己的身体做着斗争。 小童连滚带爬的出了后山山洞。 …… 熏香燃了大半,林苍术于噩梦中清醒,他粗声喘着气,再不敢入睡。 方一抬脚,他踢到一样结实的东西,垂眸往脚底看去,竟然是顾锦城在打坐。 他怔愣着看着顾锦城,却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昏睡期间,墨轩与顾锦城的谈话。 什么叫存有自己的心思? 什么叫不给他困扰? 林苍术阖上双眸,不想思考,呼吸起来心脏都痛得要死,思考真的很累。 “您醒了?” 他睁开双眼,顾锦城已经收功站了起身,一双狭长的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苍术。 “你受伤了。”此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顾锦城也没打算瞒着他:“一时情急,没来得及反应,被厄神打了一掌。” “让我看看。”他的枯木逢春应该可以解厄神的掌毒。 “不用。”顾锦城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比较硬,又补了一句:“弟子无大碍。” 林苍术坐了起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顾锦城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叹了口气,主动把衣襟扯开。 一大片乌黑的掌印,周围的黑雾已经褪去,毒气已经被顾锦城逼走,只是这掌印的痕迹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林苍术低垂眼帘,眸中闪过诧异。厄神是上古众神,一手掌功出神入化,而顾锦城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普通修士,居然可以轻易逼散他掌中的毒气? 林苍术轻抬眼眸,手掌有绿光凝聚,缓缓贴在他的胸口。 状作无意地问道:“我睡觉之前燃的香还不错,你那里还有吗?” 顾锦城眸光一闪,尽力不去想师尊的手正贴在他的胸膛上,“就是普通的熏香,您若是喜欢,弟子再为您买来些。” 林苍术眼眸一眯,探究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顾锦城身上,“不必了。” 顾锦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他收回手,视线无意间扫到窗外,愣然道:“下雪了…” 顾锦城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不断催促着他出门:“师尊可要出门赏雪?”“不…”林苍术爬了起身,站在窗口处,心上涌上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师尊?” 他整理好衣衫,将裸露在外的胸口遮住,跟在林苍术的身后停下。 “源九溪谷四季如春,如果不是我术法的供应,绝不会下 雪。”林苍术下意识后退,撞到一张结实的胸膛。 顾锦城眉头微蹙,抬起长臂,双手把住林苍术的双肩。 “为何会这样?” “是啊,为何会这样…”林苍术往窗外一扬手,院内的鹅毛大雪并没有停下,他不死心的放出灵识,灵识出了源九溪谷,绕着卫道宗走了一圈。 “整个卫道宗都下雪了…”林苍术喃喃道。 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宗内的气温与湿度均是百年都维持在一个等号,几百年的历史上,卫道宗绝没有发生过一次这样的状况。 他愣然看着很快积满一地的雪,它们正一层一层往上叠加,很快便有了一小层楼梯阶那么高。 满地的白雪… 白雪… 林苍术转头看向身后的顾锦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他身上许久,向后退了几步。 “一定是岑沽出了问题,他身为宗主,掌控着卫道宗的一切。”林苍术随手掐了道清洁术,大步走了出来,“随我去寻墨轩。” 从源九溪谷的下山处来到一处大的演练场,众多弟子手持佩剑站立在原地,抬头望天,似乎也在思考为何常年不见风霜雨露的卫道宗,也变得开始有了人情味。 “参见林仙尊。”有人眼尖,看见了匆匆赶来的林苍术,他们一向对这位温润如玉又风默有趣的仙尊尊敬有加。 有人大胆询问:“林仙尊,平稳为何今日下起了雪?” 林苍术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宗主多半是出了事,这话绝不能告知底下的弟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顾锦城上前几步,扬声道:“焚香,观云,候月,赏雪,皆是人生一大乐趣,雪中练剑也可考验众弟子的锻身,别闲聊了,抓紧时间练习。” “是!” 林苍术将感激的目光递给顾锦城,顾锦城朝他笑着摇了摇头,插曲过去,二人迅速一同赶往墨轩的清凉殿。 他们赶到时,墨轩正与墨净站在院内,神情穆肃,似乎刚才发生了不愉快的谈话。 “师兄。” 墨轩撑着头,乏累的感觉不可言喻。 “苍术,你已经注意到了。” “可是因为师尊的问题。” “我们目前猜测是的,只是师尊他一直不曾回来,又来无影去无踪。” 林苍术沉吟片刻:“几日前我与锦城见到过师尊。”与顾锦城对视一眼。 “在何处?” 顾锦城将这几日包括明神等人的经历简 单概括了一遍。 墨轩眉头轻蹙:“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世界还剩下三个远古神明,很有可能是师尊封印的他们?” “没错。”林苍术点头,“不过也可能是别人,师尊的任务可能是保护着禁咒不被人解开。” “等等,那人为何封印他们?”墨净问道,脸上有些探究不到真相的疑惑。 林苍术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身体有些踉跄,拳头下意识握紧。顾锦城心领神会,贴近林苍术的身边,大手攥住他的手,宽大的衣袖将二人的相携之处遮住。 他猛地一颤,并没有选择挣脱,由顾锦城的肌肤传递给他温热的体感,让他缓过来一些,逼着自己继续讲。 “也许是因为神魔牵连,两族的命运连接在一起,他们此举,可能是为了避免天道降下的神罚。” 天道,天道,神罚都是天道落下! 天道可以随意改变任何一界的命运,任何一族的性命,对于它来讲,什么都不是! 墨净似乎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感到后悔,眸中闪过惶恐,他上前几步:“苍术…” 林苍术笑了笑:“没事。” 齐南云有句话说得对,他无数次劝自己——没错,是魔印里的古魔控制了他的神智,不是他的意愿。 可无数次闭眼看到的鲜血,实打实的出现在他的双手上… 墨轩叹了口气:“我已经派人秘密寻找师尊的身影,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岑沽曾作为只剩半脚便能跨进神明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来去自由,不会有敌人,不会有难事挡道。 可明神他们出了禁锢之地… 师尊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大雪越下越大,雪片逐渐变成半枚铜钱般大小,顾锦城手掌轻抬,一把油纸伞撑在林苍术的头顶。 两人撑着油纸伞一同离去。 墨净嘴角一抽,“哥,我也走了。” “嗯。” 墨轩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任由鹅毛大雪如猛兽般将他吞噬,他缓缓抬起手,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手上、脸上,甚至落到了他的睫毛上。 雪花被他炙热的体温融化,犹如昙花一现,美丽的事物转瞬即逝。 “师尊。”韶志走到墨轩的身后,递给他一把油纸伞。 “不必。”墨轩转身离开,冗长的墨袍拖延至地面,拖拽出一片痕迹,衣物丝毫不见脏。 …… 温热 的气息喷洒在寒冷的空气中,林苍术的身体哆嗦一下,顾锦城从空间拿出一张绒毛长袍,替他穿上。 “穿件长袍会好一些。” 这般熟悉的声音,贴心的举动,一时间使林苍术记忆有些错乱,仿佛又回到了魔宫院落。 “吕一,你去沏壶…不对。”林苍术后脑一阵阵抽痛,自知说错了话,叫错了人,他揉了揉鼻梁,不再说话。 顾锦城沉默不语,只是替林苍术打着伞,二人一同走在回源九溪谷的山路上。 气氛一瞬间变得不对,林苍术的羽睫轻颤,山路落了雪,地面有些滑,脚下一个不稳,后脑险些摔倒在地,顾锦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极大,“唔!”林苍术的鼻梁磕到顾锦城结实的胸膛。 “您没事吧。”顾锦城捂着他的鼻梁,轻柔地揉着。 林苍术低声道:“没事。” “罢了,还是用传送阵回去。” 回到了殿内,二人将沾染了凉气的外袍脱下,顾锦城打了个响指,在两件衣物上使了个清洁术。 “你…”林苍术眸光一闪,倒是没说什么。 顾锦城转过头来,垂下眸子,将自己眼底的盛满愤怒敛去。 “师尊在期待着什么?” “我没有…” “你有。”顾锦城眼瞳一眯,大步迈起,朝着床榻边上的人走了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他的拳头紧紧握起,问出了一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吕一是谁?” 他的心中暗自忐忑,似乎林苍术接下来的回答可以轻易斩断他心中的那根细线,崩溃与否,皆由他定。 林苍术的眸中闪过抗拒,他清楚的看见顾锦城看到他的抗拒后,眼底的那几分失落。 顾锦城等待着他开口,于是他缓缓解释:“他是我的暗卫。” 答案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顾锦城继续问道:“只是暗卫?”语气咄咄逼人。 林苍术的眼底闪过不耐烦,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下意识就要对顾锦城解释,“这似乎跟你没有关系。” “是,跟我的确没关系。”顾锦城犬齿暗咬,他骤然靠近林苍术,死死抓住他不断往后撤的手,将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我与他长得很像吧,师尊一看到我便会想起他。” 他死死盯着林苍术的双眸,不错过他眸中每一刻闪过的情绪。 “不过弟子倒是想知道,我与那吕一到底有几分相似,才能每每让师尊想起他。” 林苍术咽了口水,咽喉处瘙痒,宛如千万只虫子在到处乱爬,想开口讲话,却发现自己再次发不出声音。 他急得直往后退,用力地拍着顾锦城的手,顾锦城会错了意,林苍术强烈的反抗让他眸光加深。 他一只手揉着林苍术发着凉的手,另一只手环在他的肩膀上,蹲了下去,“师尊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才会救下我,收我为徒?” 他很怕林苍术点头承认,下意识偏过头去不敢看他。林苍术并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 沉默,便是另一种变相的承认。 顾锦城眼底的希冀已经熄灭,瞳孔猛地一震,眼底的寒意瘆人。 林苍术最清楚他养大的孩子性格是多么的自卑多疑,他反复张嘴,喉咙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恐惧,失声后极大的恐惧。 急得他眼泪险些流了下来,身体也是止不住的颤抖。顾锦城的性子敏锐,察觉到后赶忙攥紧他的手,将他眼底的清泪抹去。 却发现越抹越多,他叹了口气,亲吻着他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弟子又没说要怪您。”他又怎么舍得埋怨,惹师尊不高兴。 哪怕师尊将他当做吕一,他也无怨无悔。 毕竟他得以苟活下去的性命,所拥有的一切,还是倚靠着与吕一十分相似的那张脸。 他只不过是…有些嫉妒罢了。 林苍术无声地摇着头,按着顾锦城的手,指着自己无法发声的喉咙。 “您…” 顾锦城眸光一暗,大步流星走到桌上,替他倒了杯水,林苍术喝下后,捏着脖子上的肉,尝试着发出声音,却只是发出阵阵沙哑的低吼。 顾锦城抬起一只手,凝结灵力在掌中,贴在他的脖子上,徐徐灵力流进林苍术喉咙。 他再次尝试发出声音,却依旧沙哑难听。 “我…” “先别说话了。”顾锦城的周身有几分悔意,他不该逼到师尊,“对不起…” 既然失声无法改变,大抵只是暂时的,林苍术渐渐淡定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他又不能一直不说话,歪头想了想,一只小纸鹤从他的袖中飞了出来,纸鹤的屁股后面延出一片金色的光芒,它在空中飞舞,金色化作几个文字——为师无事,不必自责。 顾锦城摇了摇头,站了起身,“师尊想吃些什么?弟子去做了些回来,南云也缩在屋子里几天了,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天入地 林苍术本想拒绝,直到他听见了顾锦城的最后一句话,莫名让他觉得孤寂寒冷,仿佛身处在这片冰天雪地里,更加冰冷刺骨。 纸鹤在空中盘旋,化作几个文字——都可以。 “好。” …… 顾锦城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将齐南云扯了过来,餐桌上寂静无声,齐南云低下身子只顾得扒饭,打进来后,一眼也没看向林苍术。 也许是不敢吧。 林苍术在心底苦笑,他的两个徒弟尽数将他千年前的疯魔样貌看了个全,他们在同一个虐杀父母,屠尽全族的杀人魔在同一个桌子前共进晚餐。 他望了眼齐南云,眼底是掩也掩不去的悲呛。 南云他应该后悔拜了他这样的师尊了吧… 不如,将他们的那段记忆抹去? 林苍术暗自摇头苦笑,这个决策被他很快否决掉——他何时这么喜欢做缩头乌龟了,竟把易弘深那套学了过来,事实证明这并不是明智的决定,忆与不忆是他们的自由,哪怕他身为师尊,也没有权利所以剥夺。 况且失去记忆的苦楚,他已经吃的够多了。 林苍术讲不出话,齐南云又闷闷不乐,单靠顾锦城没话找话,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一时间,餐桌上陷入了寂静,只剩下碗筷相撞的声音。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一顿饭下来食不知味。 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味道。 林苍术放下筷子,闷着头喝了口茶,顾锦城问道:“师尊吃完了?” 他点了点头,垂下眼帘,望着眼前的茶杯。顾锦城停下筷子,只默默地看着他。 林苍术想了又想,一道金光在空中亮起,纸鹤煽动着翅膀,几行字出现在空中——南云,在这山中你若是开心不起来,为师可以放你下山,去哪里游玩都行。 齐南云脸色一变,赶忙跪了下去:“师尊这是要赶弟子下山?” 不,他可没这么说,也没这么想啊!不要自己脑补啊! 林苍术想疯狂摇头解释,但是目前的情况,文字的力量绝对没有说出口的话力量大! “师尊是觉得看到弟子提不起笑容而感到厌烦吗…” 林苍术手上掐诀的速度飞起,纸鹤的翅膀险些没扇出火星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南云勉强勾起一笑,旁若无人地说道:“弟子会学会自己调节情绪的,师尊不要赶弟子 下山。” 顾锦城看不下去了:“南云,你先起来,师尊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齐南云嘴角的苦涩越来越浓,“还是请师尊收回让弟子下山的责令吧。” 林苍术嘴角一抽,无奈地看了眼顾锦城,顾锦城也是一样,嘴角不断抽搐,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抬了起来。 “师尊没有让你下山的意思,就是看你心情不好,让你出门游玩,改善一下心情。” “真的?”齐南云的眼中闪过孤疑。 他尽力探头看向林苍术,却被顾锦城宽大的肩膀挡住,顾锦城嘴角一抽,往外推搡他,在他耳边说道:“师尊已经压力够大的了,你别总是胡思乱想。” 顾锦城说的没错,林苍术的额角反复抽搐,半启薄唇又发不出声音,急得他脖颈的皮肤染上了些许薄红。 他走了过去,轻声说:“师尊别急,弟子来想办法。” 顾锦城将碗筷收拾后,去寻对症下药的方法。林苍术望着屋外的一片白,起了几丝观雪的想法。 他搬来凳子,坐在走廊的院中,厚重的白雪将树桠压弯了腰,小风吹起屋顶的白雪,细小的犹如颗粒般随风飘散。 寂静,感觉世界都开始变得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在树枝上的雪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声。 太阳终归升起,它们终会消融。 林苍术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似乎就这么随着冰雪之间死去,也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良久,冰天雪地之中坐了许久,关节也变得僵硬,林苍术愈发觉得困倦,他缩了缩脖子,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了下去。 “师尊!”一道颇急的声音响起,那人大步走了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不断摇晃。 “咳咳咳!”林苍术被晃到头晕眼花,睡意也被晃散。 齐南云回房中想了又想,本打算亲自向林苍术道歉,刚到主殿便看到师尊躺在躺椅上。 林苍术的头随着他暴力的动作自然垂下,齐南云看清他的表情,瞬间怔愣在原地。 他回过神来,迅速打横抱起林苍术,“咣”地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将林苍术放置在床榻上。 他伸出长臂,手掌贴在林苍术的身上,一道道炙热的灵力遍布林苍术的身体内,游走在各大经脉。 齐南云吓得浑身发凉,哪怕是温暖的殿内 也没有让他发凉发怵的身体缓过劲儿来。 他看到了令他遍体生凉的表情——师尊脸上的那抹诡异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齐南云的心脏跳到飞起,一直也没有缓口气,直到感受到林苍术还往外散发着温凉的气息,他才重重缓了口气。 大被被他铺天盖地的闷在林苍术身上,他静默地坐在床沿边上,犬齿被他咬的生疼。 他不敢想象,自己若不是想透了来寻师尊,师尊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不敢告诉顾锦城,以阿城的性子,一定会盛怒,可根本没办法瞒着他。 坐了床沿边上思考了许久,房门终于被来人推开,齐南云“蹭”地一声站了起来,从门外走了进来的顾锦城眉头轻皱,“你做什么?” 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动的林苍术,“师尊睡觉了?” 齐南云咬牙,不打算瞒着顾锦城:“师尊他方才去院中观雪,也许是时间久了,身子有些僵。” 哪里是有些僵,分明是已经僵了,只有胸口心脏处有一丝热气,如果他来的再晚一些,没来得及护住师尊胸口的仅有的热气,后果可想而知。 顾锦城眼瞳微缩,大步朝着床榻走去,两根手指搭在他的命脉处,果然只感受到了一丝生气。 幸而生息得以存活。 他沉默着把手里的药瓶放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先回去吧,师尊有我照顾就行了。” “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 顾锦城灵根数火,对于冻伤天生有一门独特的治愈方法。 齐南云一步一回头的走后,顾锦城的双拳紧握,心中压抑的怒火再也没办法压抑,他强烈抑制自己想将房顶掀开,将整个院落毁掉的冲动。 压抑着,咬着牙,盘腿上了床。 他将林苍术扶起,他的脸颊被寒风吹到苍白无色,像极了将死之人,事实上,林苍术已与将死之人相差无几,只剩一口气息尚存。 红光亮起,飘在顾锦城的周围,形成一大片光球,它们排着队的钻进林苍术身体的每一片停滞的穴道。 功法消耗的灵力特别快,绕是顾锦城也变得呼吸沉重,一小半是因为术法,一大半却是因为担忧。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师尊平时像个无事人,却总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想寻死! 他原以为师尊已经看开,没成想 一切都是他朝外露出的表象,内里却依旧腐败,如同绽放过盛美花期的花朵,只剩下一副骷骨。 术法结束,林苍术的身体已经缓过许多,呼吸也沉稳不少,顾锦城轻手扶他躺下,眼底是浓浓的后怕。 他俯下身子,紧紧地抱住林苍术,如同一个恋母的婴儿孩童,白皙的脸颊贴在林苍术的额头上,薄唇不经意间颤抖不停。 真的不敢想象,身下的这个人紧闭双眸,了无生息的模样… 他一定会崩溃… 想起墨轩同他告诫的话,顾锦城的瞳孔一暗,狭长的星眸闪过几丝不悦,扬手拂天,一道透明的结界将屋内包围起来,一只苍蝇也没任何办法飞进来。 他再次紧紧抱住林苍术,瞳孔忽暗忽明。 师尊,你若是再吓弟子一次,弟子保证不了会做出什么。 …… 林苍术只觉得身体变冷,又热的惊人,反反复复的感觉让他苦不堪言,冰火两重天在他的经脉中来回碰撞,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唔…” “苍术!”一道声线如同铁斧划破长空,犹如破空之势,带着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的语气。 他猛地从幻影中清醒过来,一道沉默的身影坐在他的面前,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锦城…”林苍术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他闷声咳了几声,顾锦城贴心地为他送来一杯温水。 喝下水后,林苍术眨了眨眼,似乎觉得从顾锦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不太对劲儿。 “你怎么了?”将茶杯递给顾锦城。 顾锦城接过茶杯,沉默地放回桌子上,走了过来,坐下,依旧是一言不发。 林苍术摸了摸鼻子,刚才还为自己能发出声音庆幸而感到一丝高兴的情绪已经消散。 他歪头想了想,是不是自己平时太和蔼了,臭小子竟然不回话。 强忍着发怒:“你小子到底怎么了?” 顾锦城咬牙,瞳孔的黑暗丝毫不加掩饰:“我才应该问您吧,您到底想怎么样?” “我怎么了?” 顾锦城竭力咬紧了唇,一股莫名的力道让他的怒气卸了劲儿,突然就觉得很是疲惫。 “为什么不护体?” 林苍术眼底闪过愕然:“什么?” 顾锦城猛地吸了一口气,双拳被他握的骨节“嘎嘎”作响。 “您就那么想死吗? ” “咯噔!” 林苍术的心脏猛地一紧,短暂消失的记忆被他拾起,他方才是在院中赏雪,当时没护体? 他的护体功是本能触发的,谁知道这回得手动啊! 功法怎么还能不靠谱啊! 这才回过味来,方才自己险些去世,林苍术重重缓了口气,瞬间就觉得好累。 人的性命,修士的性命,六界之中所有生灵的生命,脆弱不堪,轻易便能折碎。 他缓缓躺下,目光空洞地看着床顶的木饰雕花,良久才说道:“锦城,你不知道,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苟活在这世上,我犯下了滔天大错,不求他们能全部原谅我…”他嘲讽一笑,似在嘲讽自己痴心妄想,“他们也没处原谅,我也根本不配。” 他嘴角不断抽搐,眼眸里是波光阵阵,含着水光:“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挺好。” “那我呢?”顾锦城握紧拳头,喉中酸涩不已,“我与南云呢,您就舍得离开我们,离开您居住了数年的源九溪谷,离开醉梦,离开两位师叔和师祖吗?” “不舍。”林苍术缓缓闭上眼睛,“但我还有未赎完的罪,等一切结束了,等解决完众神的阴谋,一切尘埃落定…” “不会!”顾锦城打断他的讲话,“我不会让您去死!” 林苍术摇头,他本不应该同顾锦城说这些话,他应该将所有的苦楚独自咽下,所有的决定,他也必须承担。喉中酸涩,但他依旧逼着自己说下去。 “没有谁离不开谁的道理,你也是成年人了,是镇守一方的仙尊,你会承担起强大的责任,你会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千年…” “必须要有师尊!” 顾锦城蓦然心浮气躁,他想象不到身边没有师尊的模样。 为何师尊探究不到他的心意,明明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林苍术怔愣住,他刻意忽略由心脏处传来隐隐的痛楚,“傻孩子,为师在于你开玩笑呢。”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称呼,令顾锦城强硬的心脏一瞬间骤停。 “师尊若是寻死,我上天入地也要寻到聚集修士魂魄的方法。” 林苍术笑了出来:“哪有这种方法,就算有,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能缺少。” “我知,哪怕概率小,也代表有可能,师尊一辈子也别想从我的身边逃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带你们去地府 林苍术愣在原地,源自胸口涌上一股暖乎乎的气息,将他的心脏越灼越痛。 眼前一阵模糊,殿内的一切变得不真实,包括眼前的一道修长高大的人影。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朝那人伸出了一只手,有一双大手将他紧紧抓住,那人掌中有着长年练剑的薄茧子,将他的手背摩挲生疼… “唉——” 那人重重叹了口气,似乎还说了什么,林苍术的眼眸沉重,上眼皮直打下眼皮,缓缓睡了过去。 林苍术本就方从生死边缘被齐南云拉了回来,身体陷入了深沉的昏睡状态。顾锦城望着二人相携的手,眼底有流光闪过。 想了想,把长靴脱去,长臂一掀,进了被窝,小心翼翼地搂住林苍术的腰,将他搂紧自己的怀里。 方才他说的是:“师尊,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永远。” …… 在床榻上躺了许久,虽然睡了个神清气爽的好觉,林苍术头疼欲裂,之前还懒得出门,现在只想出门透透气。 顾锦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掀开被子,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雪停了,外面似乎更冷了。 大雪一直没化。 “仙尊,弟子来打扫院落。”一名弟子拎着一把大扫帚,小脸冻得通红,见到林苍术,站在雪地里不知所措。 林苍术轻轻“嗯”了一声,瞥见他打着抖的身体,忍不住指点:“运功,五脏六脉,周身一遍。” 弟子“额”了一声,挠了挠头发,“弟子刚进外门,还不熟知怎么运功。” “他们让你一个不会护体的外门弟子来打扫积雪?” “没关系,我多穿些就是了…” 林苍术脸色一黑:“你先回去,让他们换一个懂功法的来。”这傻小子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被人排挤欺负了都不知道。 白雪茫茫的院落,千里冰封的寒冷气温,不懂术法,不会护体,半个时辰还好,若是时间久了,肯定是冻成冰雕的结局。 究竟是谁让他来的?心肠如此歹毒! 弟子低下头:“是…” “告诉本尊,是谁让你来的?” “是、是毛宣。” 林苍术脸色一直难看,“告诉他,他可以滚下山了,卫道宗不收心思歹毒的弟子。”他转身挥袖离去,“他若是不服,直接来找本尊就是!” 这场大雪,有冻死所有生灵的意思,林苍术很难想象作为宗主的岑沽究竟遭遇了什么。 秘 密派人寻找也未曾有一丝半点的消息。 明神等人也消失不见,不知藏在哪里密谋着什么。 林苍术猜测,明神的目的有几种可能,一,找到并杀死将他们封印的人,二,恢复神界的往昔的辉煌。还有一个可能,销声匿迹,不被天道的眼睛所察觉。 这三种可能,似乎哪样可能性都不大。 其一,也许他们是为了躲避天道的眼睛,才将自己封印。 其二,神族目前只剩下三个男人,如何传宗接代。 其三,是他猜测中最最最不可能,天道无所不知,所有的决定,所以发生的事,都瞒不过它的眼睛。 除非…灯下黑! 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瞒过天道的眼睛,若是他们想自由的行走在世间,就一定要反了天道,颠覆世界。 其实,思虑至此,林苍术一直猜测不透,为何自己身为魔族一员,却能逃脱死亡,还可以自由行走在世间? 他蓦然记起自己曾历劫化神期的劫雷,似乎连他的身影都没有碰到。 那时虽然有师尊在一旁护法,但是劫雷连他衣袖都没有碰到,就有点值得让人怀疑了… 也许正是因为岑沽师尊的护法,导致劫雷没有碰到他,所以之后合体期,才派出的神雷。 他的那个牛叉轰轰的分身,似乎知道些什么… 思虑至此,林苍术寻了处凉亭,衣袖一挥,一股风吹来,把白雪吹散,又仔仔细细使了一遍护体术,这才打坐进入识海。 场景转换,他寻着脑海中的记忆走在识海中,一道光芒骤然亮起,那个小孩儿依旧盘腿坐在莲花池中,些许白烟从池内往外涌。 小孩儿似乎长大了不少,如果按照正常人类孩子算,大抵应该有16.7岁,稚嫩的脸颊也有了些许轮廓。 听见声音,小孩儿一动没动,只是轻抬眼眸,“你怎么又来了?” 林苍术嘴角一抽,“没事不能来吗?” “我倒是希望有事没事都别来。” “咱们都是一个人,你没事老嫌弃我干嘛?”林苍术摸了摸鼻子。 小孩儿缓慢摇头,“我们不是一个人。” 林苍术眼眸一眯:“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爹?” “胡说八道!”小孩儿瞪大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 “不然你怎么跟我长得如此相像?” 小孩儿侧过身去,仿佛看他一 眼都觉得降智。 “肉身皆为皮囊,神魂乃是一切。” 林苍术眨了眨眼,分身竟然还有这般觉悟,倒也真是个稀奇古怪的小孩儿。 小孩儿瞥了一眼他:“说罢,来干嘛?” “你可知怎样还能让外面的风雪消散,气温回升?” 小孩儿叹了口气,极其认命的掐指,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算的时间越久,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待收回手后,只默默地看了一眼林苍术,吐出一个字:“难。” “什么意思?”林苍术的眉头下意识轻蹙。 “此事我帮不了你们。” “天气温度骤降可与我师尊受伤有关?” “你是说岑沽?” 林苍术点头:“没错。” 小孩儿轻阖双眸:“这天底下能伤得了他的,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林苍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岑沽没受伤。 “是不是与明神他们有关?” 小孩儿眉头一挑,眸光微动,“明神出来了?” 林苍术眼眸一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你似乎什么都知道。”就连千年前的禁锢明神一事竟也清楚… 让他不禁怀疑,他身体里的分身,也绝不能轻易相信。 小孩儿瞥了一眼他:“你不必防备着我,我不会害你。”他站了起身,纵身飞到林苍术身旁,个子只到林苍术的胸口处,“其实说我们是独立的个体也不尽然,你死,我也不会生。我们就像两道独立的个体,化作丝线,层层缠绕在一起。” “你走不出这识海,贪恋自由,只能靠夺取本尊的身体,是也不是?”林苍术的眸中闪过几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谨慎与锐利。 小孩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直平淡如水的脸上出现笑容很是不符。 他说:“我不渴望自由,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我没有情绪,没有渴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引不起我的兴趣。” “所以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夺走你的身体。” 林苍术目光如炬,仿佛能轻易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体里?” “天机不可泄露。” “你与上界有关吧!”除了这个猜测,林苍术倒也很难想象到这世界还有如此的事物存在,只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上界! “话题到此结束。”小孩儿轻阖双眸,不愿多说。 见他这副表情和态度,林苍术便 知自己猜测的七七八八。他既然不愿意多说,他就是趴他嘴边硬撬也没有用。 他能感知到小孩儿所言不虚,只不过上界的人,他不敢去信。 林苍术还有其他心事未解,话锋一转:“你可知死去的修士可有方法复活?” 他的心中一直惦念着全族的百姓,与他的父母… 虽然知道可能性渺茫,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也要把握住! 小孩儿飞回莲花池,池水骤然清澈,荷花的淡淡香气变得浓烈刺鼻。 “你想复活你的父母与族人,此乃逆天而行,逆天而行的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 林苍术苦笑:“我犯下的错事,能还一些是一些。” “你不必太执着于世间的万物生灵,任务完成后,自然便会离开。” 林苍术明白小孩儿这是放了一些口风,接下来不论他问什么,小孩儿都不再回答。 他猜测这世间的一切结局都是被人规划好的进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离开… 去哪里? 无非就是… “多谢。”林苍术笑了笑,想明白后,竟然感觉到千年来心里压抑的苦楚与悔恨,正在慢慢消散。 “不必客气。” 林苍术眯眼,状作无意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儿。他的性子冷淡,是上界下来的人,为何有时对他的态度有些…客气? 没错,就是客气! 上界,只一听便知道那里的人都很孤傲,丝毫不平易近人,这孩子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或许,他根本不是孩子,只不过是皮囊有些年轻? “既然你是上界的人,你可知上界的我,性格如何?” 小孩儿眼眸中闪过流光,“修士飞升上界,性格多少都会改变。” 林苍术眨了眨眼,这人讲话倒是滴水不漏,条理清晰。 小孩儿随意扬手,林苍术站在原地,周围的场景一瞬间变化,他也一瞬间没了身影。 只留下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声音:“去寻明神,一切的真相皆会显现…” 林苍术睁开双眼,他还一直待在凉亭内打坐,风将凉亭上的沙粒状的白雪吹落,将他周身布满。 身体依旧暖洋洋,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积雪,站起身跺了跺脚,随手一挥,身上的衣袍重新变得干爽。 小孩儿替他指了条明路。 无论是天道的计划还是明神的诡策,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唯一能做的,便是亲手拨开迷雾。 大 雪已经将后山掩埋,他随手将积雪挥去,两个圆包石碑赫然在目。 结界升起,积雪不会再将石碑就地掩埋。 人吃了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也许是该最后看看故人了,然后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雪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苍术转过身查看,是一脸担忧与惊恐未定的顾锦城与齐南云。 “要与我走吗?”林苍术站在墓碑前问道。 齐南云吓得脸色一白,“您、您说什么?” 顾锦城握紧拳头,脸上的惊魂未定还未消散,他尽力让语气平稳,缓缓上前两步,双手伸出,低声说道:“师尊,到我这来。”声音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林苍术眼角一抽,感觉这俩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略一思考,重新问道:“为师去地府一趟,你们去吗?” 齐南云脚步猛地踉跄,双腿发软险些没站稳摔倒,“师尊…您别吓弟子…”已处于崩溃边缘。 顾锦城情绪还算平稳,只不过呼吸一窒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 “不是…”林苍术嘴角一抽,这俩人绝对想得多了。眼看顾锦城他们越来越靠近,要动手钳住他,他赶忙连连摆手,“我要去地府查看乌璇的下一世,你们想哪里去了!” 顾锦城眼眸一眯:“真的?”瞳孔里满是质疑与警惕。 “真的。”林苍术无语仰天:“想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应该也投胎转世长大了。” 见他不似在撒谎,顾锦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惊慌,自从师尊险些冻死,他便一直草木皆兵。早晨的时候,他只短暂出门一趟,半盏茶的时辰未到,师尊就不见了踪影,这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地府作为鬼界的一大古都,向来独善其身,不与各界过多交好。 修士死亡乃为消散,投胎转世更是求不到鬼界。 冥王喜好自由,又来无影去无踪,一般很少有人能在地府看见他。 所以,凡人投胎之事,重任皆压在阎王等人身上。 林苍术等人先来到了黄泉汤客栈。 正巧有位熟人要见。 推开门,引入眼帘是挤满魂魄的大厅,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忙到脚不沾地,登记,排号,签字,皆由她一人操手。 由客栈外推门而入的三位个顶个容貌昳丽,气质不俗,宛如仙人降世,嘈杂的大厅内众鬼魂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转过头看着他们三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终于握在了手心里 左澜闷头在册上写着,长时间握笔使她的虎口发麻,手腕一直在颤抖。 大厅内骤然无声,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左姑娘。”三人已经走到了大厅桌台前。 “啊。”左澜短暂的惊呼片刻,这才似回过神来,慌忙放下手里的毛笔,“您、您怎么来了?”将垂在身前的墨发捋到耳后。 顾锦城静静地看着。 林苍术笑了笑:“只有你一个人忙?孟婆呢?” 左澜眼眸里的光亮黯了黯:“自从上次与您一同出去,她就再也没回来。”这么说不对,她连忙摆手,“我不是说信不过您…” “没关系。可否与你借一步说话?” 左澜望了眼挤满大厅的魂魄,众多魂魄表情生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揉了揉额头:“好。” “放心,不会耽误你的工作。”林苍术瞥过头,顾锦城了然从空间拿出一个小纸人,说道:“傀儡术,你可以将一丝神智放入纸人体内,它会代替你进行一部分的工作。” 左澜眨了眨眼:“多谢,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她如果早知道修仙界有这种好东西,她一定连夜赶到修仙界,求不来,用东西换也成! 能减少很多工作量! 这下心里的包袱减轻了不少,她带领着林苍术等人回到了当初的那件屋子。 林苍术看着屋子周围熟悉的布置,那张床… 临走时,真夏常还乖巧的坐在床榻边上。 他如果没猜错,慕安宁就是趁着他外出调查,齐南云又追了出去,夺取了真正的夏常几捋魂魄,蛛面男诈死,在夏常的体内留下了主魂,这五年来,一直在装模作样! 此行来地府是为了看望乌璇,更是为了借阎王的死生之册,查寻夏常的魂魄所在。 左澜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这才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豪放,羞涩一笑。 林苍术随口问道:“魂魄登记一直这么多的?” “不是。”左澜眉头皱了皱,“这些日子突然多了起来,忙得我晕头转向,焦头乱额。” 齐南云看了眼左澜杂乱的头顶,默默点了点头。 不知是草木皆兵,还是谨慎些好,林苍术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派人去调查了?” “这件事冥王已经派人着手调查,可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 顾锦城挑眉:“可否试过调取魂魄生前记忆?” 左澜转过身:“你们应该也 注意到了,寻常魂魄可以有性格与情绪,这次拘魂使送来的魂魄,面目呆滞,生前记忆似乎被人有意抹去…” 回想刚进来的一张张呆滞的脸庞,林苍术突然觉得有些瘆人。 说到底这件事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门派没有接到委托,这也算是鬼界与人族的事。 左澜思考半晌,踌躇问道:“仙尊,你可知我妹妹去了何处?” “呃…”林苍术与顾锦城面面相觑,“她多半是去了妖界。” 甚至与妖族有很大勾结… 左澜虽然身处冥界,但她生来心思八面玲珑,如何不懂林苍术的意思。 一个鬼界的孟婆,不回鬼界,却躲到了妖族。 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左澜脸色苍白,她愣然看着桌上的茶壶:“怎么会…” 林苍术叹了口气:“左姑娘,本尊今日携徒弟前来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叙旧…” 左澜提起精神:“您说罢。” “阎王殿有一本名叫死生之册的东西,传闻可查人世间所有生灵的魂魄,传闻可当真?” “传闻是真的,这本册子不止能查魂魄,所有人的事迹,做了什么事,又因何而死,皆会记录在册本内。” 林苍术点了点头,果然,西游记诚不欺我。 “阎王不会轻易翻动,您三位是打算…” “我们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才打算借来翻看。” “那就请仙尊切不可取巧私自查看,没有发册主人的同意,册子是便是一片空白,与天书无异。” 林苍术摸了摸鼻梁,阎王那么宝贝这册子,肯定不会轻易给他看,刚才他本是打算避开阎王,悄然翻开,既然如此,只能正大光明了一些… “多谢左姑娘提醒。” “您客气。” 这间住店的客栈有道后门,林苍术实在不想再对上一副副呆滞瘆人的脸庞,三人从后门直接退了出去。 “师尊,会不会又是慕安宁搞的鬼?”顾锦城问道。 林苍术点了点头:“有可能,我不太确定。” 齐南云嘲讽一笑:“上次来是丢魂魄,这次来是多魂魄。” “据说有道邪功便是需要以魂魄来做引子…” 林苍术摇头,眸底有惊诧一闪而过,“既然是这样我反而觉得并不是他,他的肉体是人,魂魄是魔,如果修炼妖法,爆体而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倒是奇了怪…若是他换成了妖体呢?” “换体之术是这片大 陆的禁忌,他之所以用灵魂将夏常的灵魂挤走,多半是用了什么秘术瞒住了老天的眼,秘术之所以称作秘术,便是用一次,损一次。” 顾锦城沉吟道:“也就是说,损伤了魂魄,便会被老天察觉到…” “也不一定不是他…”林苍术垂眸,“他早已疯魔,我已经猜不透他了。” 他最擅长看透人心,肮脏的,渴望的,算计的,某算利润的… 如今他的一双引以为傲的眸子,已经被艳红色蒙蔽了… 不知何时能再次看透人心。 鬼界冥王阎罗殿。 “人界频繁死人,一旦在某地派去蹲守的拘魂使,此地便不会出现问题,就好像那人已经提前知道我们在那里安排了人手!” 阎王瞥了一眼上位的男人,嘴一撇:“你是怀疑我这殿里有内奸?” 只见高位上的男子身穿了件白浅橙扁金线织锦蟒袍,墨发不被束起,自然随意披散着,浓黑的眉下一双鎏金色的眸子,身形挺拔。 他从高位走了下来,颇为讨好般拍了拍阎王的肩膀,“本王也不是怀疑你,生什么气啊…” 阎王瘦小的肩膀一缩,侧身一躲,冥王的手拍了个空。 她冷声道:“不知道哪股龙卷风能把冥王大人吹回来,小的真是感激不尽。” 她这般阴阳怪气,倒是挺鬼的。冥王不恼,也不敢恼。 笑话,他若是真把她弄生气了,一气之下离职,这么大的宫殿他让谁管? 他冷冷瞥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小鬼,那些小鬼接受到大boss的威慑目光,皆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自发将听觉屏蔽。 冥王满意地收回视线,接着看向阎王,用油腻腻,黏糊糊的声线说道:“小阎阎~” “别生气了嘛~等这件事结束了之后,本王放你三十天的假?” “真的?”阎王轻抬精致的眼眸,“这么大的宫殿,繁忙的事物,我都不需要管了?” 冥王眼角一抽:“要不还是二十天?”顿了顿,生怕阎王立马答应下来,迅速说道:“十五天吧…不行不行,还是七天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阎王充满杀意的视线,正鄙夷不屑地看着他。 “你最好趁我动手之前离我远一点。” “报——”一道通报声打破了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冥王暗自松了口气,冲下方的小鬼问道:“何事?” “殿门外有三位仙 尊等候。” 阎王轻抬眼眸,仙尊?仙尊来她殿作甚? 冥王并未讲话,等待着阎王下令,见与不见都是她的事。 “让他们进来吧。” 林苍术一行人跟在小鬼身后,步入了这阎王殿。 “不知这几位卫道宗的仙尊来本王殿内所为何事?”阎王问道。 方一进殿,一位脸色苍白,容貌不俗的娇小身影便映入眼帘,林苍术瞧得真切,这阎王竟是个女子。 那高台上那位,是冥王没错了。 林苍术不喜拐弯抹角,语气有些客气,其实按理说,他是上古时期的魔,那时的冥王还未上任,也不过是个满街上跑的孩童,但毕竟有事相求,“冥王大人,阎王大人,本尊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 “本尊想借死生之册一看。” “……” 冥王与阎王面面相觑,林苍术丝毫不意外他们的头上闪过无数个疑问号… “…不知林仙尊要我这册子做什么,寻常修士不会记录在册。” “本尊知,不瞒您说,本尊曾应允故人一件事,阴差阳错之下,那位小童的魂魄被有心之人夺取,本尊想查清楚,他的灵魂还存不存在。” 阎王:“既然如此…”冥王说道:“抱歉,我们无意挑起您心中的伤心事,阎王,借给他们翻翻吧。” 阎王:“……”算你小子说得快。 她走到桌前,一本薄薄的书册从空中飞起,自动掀开,“仙尊,他的名字。” “夏常。” 书册的页面迅速翻开,本是无字的页面,竟一瞬间多了起来。 页面停在一页上。 顾锦城抬眸看着,齐南云撞了撞他的肩膀,低声问道:“阿城,你能看清楚字吗?” 顾锦城:“…不能。” “我也看不清,而且看久了脑袋疼…” 冥王“哈哈”一笑,“你们当然看不清了,你们若是能看清,本王定要跟你们师尊要人,正好我鬼界缺少人才。” 阎王瞪了一眼他,接着扫了眼停住的页面,面容凝固:“他的寿命没到,却被人为改了命。” “什么意思?” “抱歉仙尊,我也不清楚他的灵魂还在不在,也许是被那人藏了起来,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拘魂使并没有取走他的魂魄。” “也就是说,他的魂魄有极大的可能还在那人的手上?” “没错。也不排除那人直接将魂魄碾碎。” 林苍术紧皱的眉头有 些舒展,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本尊还有一事相求。” 冥王眉眼如画的脸上,眉头轻挑,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二:“这可是第二件事了哦。” “本尊应你一个人情,随时可来源九溪谷来换。” “讲吧。”冥王狡黠一笑,哪里需要麻烦去卫道宗换,当场他就换了。 “人间有位名叫乌璇的女子,于五年前离世,本尊已经算出她已经投胎转世…” “所以您想查什么?” “她的来世是个怎样的人?” 阎王定定地看着林苍术,半晌说道:“明白了。” 页面再次翻滚起来,这次的速度很快,快到看不见页面上的字。良久,阎王蹙着眉:“为何查不到?” 林苍术静默,抬步走了过去,“本尊知道怎么回事。” 想来是因为乌璇记录在册是个男儿身。 说罢,他不顾阎王震惊的目光,手掌轻轻抬起,衣袖自然滑落在手臂,翻了几页册子,虚空一拂,那册子竟自动滚了起来! 冥王瞪大了双眼,下意识从高位上站了起来。 顾锦城与齐南云倒是不意外,师尊曾身为魔族少主,有一部分的功课便是掌管人间转世。 千年前掌管转世,还是魔的工作。 鬼界那时动荡不安,自身都很难保全。 “这!”冥王咽了口水,“看一遍就会了?” 林苍术无奈笑了笑,没做多余解释。 他三百岁那年,为了哄母亲高兴,日日夜夜同吕一前往父亲书房,悄然同父亲取经。 精气神,充裕的灵力,十足十的屏气凝神,缺一不可。 直把他练得眼冒金星。 母亲知道了他能承担父亲的一部分责任,很是高兴。 页面停了下来,林苍术收回手,阎王探了个脖子往页面上看,这一页上的确是乌璇的名字。 除了她的性别竟然是‘他’? 她收回视线,目光下意识在冥王身上游走过,冥王还在给她疯狂使眼神——错没错,错没错? 她嘴角一抽,偏过头去不说话。 林苍术点头,的确与他算的相差无几,此生的乌璇名叫百里怜,生于武学世家,是她这一辈里的独苗,有一位极其疼爱她的爷爷和二位叔叔与婶婶。 行走江湖,除暴安良,潇洒至极。 林苍术这才放下了心。 除去这情路有些坎坷外,此生也算一帆风顺。 自由与女儿身。 玫瑰与远方。 她终于握在了手心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的任务 冥王搓着手从高位上走了下来,“仙尊竟然有这等才能。” 林苍术略微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离开,冥王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意思,先他一步说道:“先前仙尊说过有事可拜托给您,正巧我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助。” 林苍术轻抬眼眸:“可是为了近日人间鬼魂增多一事?” “看来仙尊已经有所闻了。不瞒您说,我们只要派人暗中调查,此地便会安全,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频繁发生事故的具体地点,死者身份,整理一份给本尊。” 冥王眼眸一亮:“来人,整理出一份地图。”总算能把这烫手山芋交付出去! 待小鬼将整理好的东西交付给林苍术,顾锦城接过,冥王问道:“仙尊有把握几天结案?” 林苍术挑眉:“难不成还有时间限制?” “不不,但总归越快越好,不然就是苦了人间百姓,苦了孟婆呐。” “孟婆?” “没错。” “本尊记得之前的孟婆一直没回来。” “左澜成为孟婆只是早晚的事。” 林苍术点了点头,左澜心细,遇到事情不骄不躁,的确适合孟婆这个职务。 他同顾锦城与齐南云说道:“走吧。” “是,师尊。” 出了鬼界,那股窒息的感觉终于褪下不少,林苍术摇了摇头,果然不止是人活着时不能来,就连魔也是一样。 “你们两个可有不适?” 顾锦城摇了摇头,齐南云脸色有些青:“除了有点上不来气,也没什么了…” “时间久了还是觉得不舒服,便同为师讲。” “好。” “我们直接去人间吧。”冥王说的对,越迟人心越慌,也许做出这种事的人,就是想看到人心惶惶的样子。 人间的街道拥挤繁华,与千年前的魔族一般无二,仿佛没有人为最近闹出的事感到恐慌。叫卖声,还价声,络绎不绝。 冥王提供的地图上显示,第一家出事的是一名姓李的普通百姓,出事时间是夜里子时。而第二位竟是住在城西破庙里的乞丐。 接下来的受害者并没有什么特殊关联,有男也有女,无一不是被抽走了一魂一魄。 他们缺失了一魂一魄,来世投胎只能投成个傻子。 顾锦城看了眼手中的地图,那地图可以隔空点开,死者的信息一览无余。 “师尊,弟子发现他们有一定的关联。” 林苍术问道:“什么 ?” “他们原定的死期就在一个月之后。”他指了指半空中上的屏幕信息。 林苍术手指敲了敲下巴:“那便不是人族能做出来的…” 齐南云问道:“全部遇难的人都是?” “没错。” “那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苍术心念一闪,似乎慕安宁的嫌疑更大了。顾锦城问道:“如果是慕安宁的话,他又是为了什么?普通人的魂魄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 林苍术直叹气:“此人作案动机不明,又无人撞见他的容貌,难啊。” 顾锦城道:“鬼差不能明面上询问家属,我们先寻第一家遇害家人问问。” 三人按着地图上指示的走,七扭八拐,走到了一处用石砖搭砌的小房子。房子周围有一圈院落,一副薄棺落于院内正中央,白花铺满整片土地,不用细看便能感知到一阵阵孤寂冷然的气息。 一阵细碎的抽泣声从屋内传来。 “娘别哭了,爹已经走了快七天了,您该打起精神了…” “老头子…” 虽是不忍打破这悲凉之刻,但当务之急是寻找到凶手。林苍术与顾锦城对视一眼,走上前敲响了门。 “叩叩叩!”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连呼吸都能听见。 林苍术“呃”了一声,率先说道:“查案的。” 在屋外的基本都听力一绝,只听屋内的年轻女子同她母亲低声询问:“之前报官也没人管,怎的今日派人来…” “那还是别开门,他以为家里没人就走了。”老妇人悄声说道。 林苍术嘴角一抽,无奈只好爆出真实身份:“卫道宗仙家查案。” 屋内窃窃私语:“娘,他说他是卫道宗的仙家。况且他的声音这么好听,应该不是坏人吧…” 顾锦城脸色一黑。 这时,门被悄然开出了一条缝,一双圆润的眸子从门缝在外探视,见他们不似恶人,放林苍术等人进了屋子。 老妇人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林苍术问道:“为何你们白日里也要如此谨慎?” 老妇人的女儿长得极为标致,一双大眼睛,圆润的下巴,饱满的额头,一看日后便是富贵模样。 女子四下环顾,频频朝着院落外看:“不瞒三位仙尊,三日前的一天夜里,我梦到一黑一白二位大人,询问我爹死前有没有什么怪异举动。”她深吸一口气,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惊人的一 幕,“自从那夜过后,就算白日里有时我也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子…” 林苍术:“…”这是被招了魂的后遗症,看来冥府并不是没有走访调查,但是对于人族来说,行为过于超前了… 齐南云挠了挠脑袋,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符纸,那符纸被红布包着。 “你把这东西贴身戴着,就不会看到了。” “多、多谢仙尊。”女子的脸色有些发红,这三人皆是容貌不俗,甚至比话本中描写的仙尊更为仙风道骨!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您三位请坐,丫儿,去给三位仙尊倒杯茶水。” “不必麻烦了。”林苍术轻抬手臂制止,“我们是来询问一些事情,过后就走。” “您请问。” “你的丈夫是做什么生计的?” “做一些油纸伞,和一些小朋友爱玩的风筝。” 林苍术点头:“平时可得罪过什么人?” 老妇人瞪大了双眼:“我们经营的都是小本生意,一家子为人处世自问无愧于心,更无愧于人!” “娘!”女子捧着茶水回到屋内,“仙尊们也是例行询问,何必要生气。” 林苍术道:“没关系,本尊理解。” 老妇人的老伴死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女儿,叫老妇人如何不闹心。 “娘,你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女子递给林苍术一个抱歉的目光,顾锦城状作无意上前几步,高大修长的身影刚好挡在林苍术面前,打断二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此等举动太过明显又幼稚,就像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偶不被他们发现,林苍术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他一把拽住顾锦城的胳膊,将他拉至身旁。齐南云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一幕。 女子将老妇人扶回了里屋,走了出来后道歉:“实在抱歉,我娘她太心急了。” “没关系。” “先前有一家名叫山建什么的宗门也来过,但是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 林苍术眉头一挑:“可是名叫山建观?” “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她歉意一笑,“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林苍术指间在木桌上一下一下的点,看来又跟其他宗门撞任务了,其实他也算是受私人委托,应该也不存在什么抢活的意思吧… 顾锦城察觉到一丝不对:“他们可有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 女子思考半晌:“也没什么,我将自己知道 的状况告诉他们,他们直接就走了。” 齐南云低声问林苍术:“按理说他们接下了这么大的任务,一定会大肆宣扬,以防有人同他们抢任务啊…为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林苍术眸中有流光闪过:“的确与司徒翰的性子不符。”也许他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消息,却不敢得罪那人,所以选择将消息按了下去,不细心调查,只走个询问的过场。 也或者他觉得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信息量又少,接过手来调查只会被高温烧灼。 顾锦城询问了几个问题,三人从老妇人家里走了出来,来到了院中停靠尸体的薄棺处。 “抱歉,失礼了。” 齐南云大步走了过去,轻易便将棺材推开。 尸体在院中放了将近七天,空气并不寒冷,已经面目全非,刚一打开,一股宛如作乱的味道让众人肠胃有些翻滚。 林苍术哪怕在上个世界里也不是干法医的,尽力让表情不变已经是他能给予死者最大的尊敬。 众人之中,还是顾锦城的表情十分淡定。他仔细检查了表面的皮肤,伸出手臂在空中一拂,灵力暴起,由上至下检查着薄棺中的尸体。 “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脑中似乎有个切片,感觉是灵力所化…” “你们在做什么?!”老妇人从屋内夺门而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女子将她拦住:“娘,他们是在办案…” “那也不能打扰死者安宁!”老妇人盛怒之下眼泪更是一把接着一把。 顾锦城收回手,冷然靠近林苍术。林苍术叹了口气,说道:“人已离去,就算没有此事发生,以他的寿命也活不过下个月。” “没错。”齐南云点头,“逝者已逝,众人都逃不过一个转世投胎,不必太过于纠结亲人的离去。” “老头子…” 逝者已逝,生者哪那么容易放下。 三人从老妇人家里离开,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人间的一天似乎过得特别快。不知为何,林苍术总是觉得三人的衣物上总是有一些腐臭味。 寻了间歇脚的客栈,打算沐浴更衣。 叫小二送来浴桶到房间,热气腾腾的水很快侵染了整片房间。林苍术随手将衣袍扔在地面上,迈开长腿跨入浴桶中。 头发丝似乎都侵染了浓浓的味道,安神的香油,这时,客栈外响起了 舒缓的音乐声。 林苍术伴随着这阵音乐声入了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入了深夜,浴桶中的水也早就凉了,林苍术随手掐诀,身上和头发丝变干,困意更甚,只想爬上床榻与周公下棋。 林苍术做了个梦,一个曾经做过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曾经的魔宫,场景转换的很快,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晕眩。 一颗巨树引入眼帘,树底下倚靠着一人,他下意识觉得那正是自己,他正欲靠近,场景再次转换。 已经离开了魔宫,回到了那天,乌云密布,成片成片各大宗门的修士手持佩剑飞立在空中,与对面的男人对峙。 他莫名其妙觉得这个男人很是熟悉,他推开众人向男人靠近,男人却离他越来越远… “啪擦!” 梦境就像一片镜子碎裂的声音,应声炸开。林苍术醒了过来。 “这…”他揉了揉太阳穴,多半是因为心里压力太大,又让他梦到了许久的从前种种。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师尊,下来吃饭。”是齐南云。 “知道了。”林苍术往窗户看去,从阳光透入窗口的光线看出,现在已经是一大早了。 他竟然睡了那么久。 出了屋子,下了楼。大厅内人不多,只零星几个吃早点的。见他下楼,顾锦城朝他挥了挥手。 “师尊睡了个好觉?” 林苍术坐下伸了个懒腰:“的确,很久没睡这么舒服了。”突然记起昨日夜里的音乐声,问道:“你们昨日夜里可听见音乐声了?” 顾锦城与齐南云面面相觑:“没有。” 林苍术略微有些诧异,他是实打实听见了,难不成那音乐只有他能听见? 顾锦城的星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师尊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苍术指间微动,搭在自己脉上,灵力爬进身体里,全身检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他摇了摇头,收回手:“哦你也不妥。”停了停,“灵魂也没损伤。” 顾锦城沉吟道:“那倒是有些奇怪。” 齐南云说:“别管了先吃饭吧。” 林苍术拾起筷子,问道:“昨夜可有发生?”顾锦城自然懂他问得是什么,“一切安好。” “再等等吧,一会儿我们去城西破庙去看一眼。”如果没料错的话,破庙里一定不止那一个乞丐。 可为何就只有那一个人遇了害? 作案的人当真是没留下任何把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庙乞丐 三人吃过早饭,便奔着城西破庙而去。 破庙地处偏僻,虽然靠近城西一带,却也是需要出城行几里路。到了传说的破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烂不堪的屋顶,让人怀疑里面是否能遮风挡雨。 “就是这了…” 奇怪的是,破庙十分的安静,林苍术甚至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三人从破败的门进入破庙,腥臭味直冲鼻子,险些没把早饭呕出来。一群乞丐挤在这间破屋子里,正躺在破草席上睡觉。 一尊灰败的佛像,石像上尽是蜘蛛网,佛像的右手上甚至挂着某个人的脏臭衣物。 顾锦城眉头一皱:“师尊,弟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也深有此感。”林苍术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群乞丐睡觉都不翻身。 齐南云想向里面走一走,无奈身材高大,腿部一不小心撞着了躺着的人的脑袋。 “抱歉,抱歉。” 那个趴在地上,头被撞一歪,一张平淡麻木又苍白的脸从压垮的衣物间露了出来… “嚯!”齐南云低吼道。 “怎么了?”顾锦城走了过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头。齐南云吓了一跳,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你们看这人的脸…” 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男人肮脏的脸上,一双眼睛瞪了溜圆,偏偏表情却是空洞且麻木。 林苍术微微蹙起眉,长袖一挥,暴起的灵力围绕在庙内每个乞丐身上。 “都没有呼吸了…” 怪不得,怪不得。 刚一进来的那股子冲鼻子的味道,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翻身,甚至是连打呼噜声都没有。 竟全死了! 顾锦城蹲下身子,仔细检查。 “他们的部分魂魄还在,拘魂使还未来得及拘魂。” 林苍术斟酌道:“说明刚发生不久…” 顾锦城随机挑选一个乞丐,抬起长臂,灵力在掌中留存,抽出一部分死者的魂魄,调查生者时的记忆。 良久,他朝着林苍术直摇头。 “的确是一人所为。” 林苍术“啧”了一声,线索又断了,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连接到一起过。 冥王交给他的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如果他之前还怀疑是不是仇杀,但他现在就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乞丐最讲究人情世故,轻易不会惹怒旁人。 难不成,真的是慕安宁干的? 看来是时候主动寻一次慕安宁了。 齐南云问道:“我们应该去 哪寻他?”林苍术与顾锦城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妖族。” 慕安宁在很久之前就和妖族做了勾结,人间他向来不屑去,鬼界不用想,修仙界更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妖族! 偌大个妖族,想寻个人出来,绝非易事。 不过,以慕安宁的手段,多半是与妖族王室脱不了关系,倒是可以去查查。 三人简单处理好破庙里的乞丐们,直奔着妖族而去。 他们的身份特殊,容易在妖族引起不必要的视线,所以他们将周身的仙灵力堵塞,暂时用不了灵力。 妖族大街上。 两个人窃窃私语:“哎,你看这三个人。” “怎么了?” “像不像哪个仙尊?” 林苍术等人走远了。 那人“嘁”了一声,“看到好看的你就叫人家仙尊,崇修媚仙。”语气鄙夷。 走远的林苍术并没有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还在同他两个徒弟说道:“有不少人认得咱们。” 顾锦城道:“的确会影响我们行动。” 齐南云摸了摸下巴:“不如干脆隐身,悄然溜进妖王殿?” “是个主意。”林苍术点了点头。 林苍术长臂一扬,一道白光闪过,将他们仨人笼罩在一起。须臾之间,方才还在街上行走的三人已经消失不见。 众妖也见怪不怪,有些道行的当地人也会如此…行为,怪异… 刚一步入妖王殿的领域林苍术便察觉到了慕安宁的气息。 一股幽怨,比任何怨灵都阴沉的气息。 林苍术在心底苦笑,慕安宁这种骄傲的孩子,长成了如此模样… 他们顺着气息走,避过妖王殿所有的仆人,拐过花园廊坊时,林苍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只通体圆润的蟒蛇,盘在树干上,偌大的蛇头搭在某结树杈上,似乎在睡觉。 蛇很敏锐,似乎能察觉到进来了陌生人,他正抬眼往林苍术这边看。 是尤醉。 林苍术收回视线,尤醉朝空气中耸了耸鼻子,嗅到了一丝可疑的气味,却什么也没看见,重新趴了下去。 林苍术嘲讽一笑,说不定在这还能遇到孟婆。 这妖王殿,干脆改名收容所得了。 即将接近慕安宁的住所,顾锦城拽住齐南云,低声说道:“我们就在这替师尊望风。” 齐南云被拽一踉跄,稳住身形后,道:“师尊他…” “相信师尊。” 林苍术无数次感叹顾锦城的懂 他,他深一口气,摇身一转,直接进去了殿内。 他没有暴露身影,慕安宁紧闭双目,盘腿坐在床榻上,似乎能察觉到来了人,冷声道:“你来了。” 林苍术现出身影:“本尊来了。” 慕安宁冷哼一声,“我没去找你,你自己反倒送上门了。” 林苍术静默,眼底闪过痛苦之色,“你知道的,抓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慕安宁的眸中闪过偏执,他骤然站了起身,靠近林苍术:“千年前你是我的执念,千年后亦是,我现在只想亲手把执念碾碎!” 林苍术偏过头去:“此次本尊来不是为了同你扯千年的旧账。” 慕安宁咬牙,旋即笑了笑,“哦?咱们大名鼎鼎的卫道宗源九溪谷的林仙尊,竟然有事求我?” “人间爆发了一场无差别屠杀,与你有没有关系?” 慕安宁眼角一抽,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现在有些不好的事,你第一件事就是记起我,我倒是很想谢谢你。” “毕竟你有前科。” “你不也是一样?” 林苍术脸色一僵,面色如茄,双拳不自觉紧握。慕安宁偏过头去,语气略微冷硬:“与我无关,但也与我有关…”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具体一点。” “我不能与你多说。”慕安宁转过身,“此事与明神他们牵扯最大,牵扯上了远古众神,你若是想知道,便去问他们。” “我还有一事要问。”林苍术不再自称“本尊”,语气也软了下来。 “说。” “夏常的魂魄,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慕安宁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他平淡的嘴脸再次改变,变得再次恶劣,“他的灵魂已经被我的挤散了,你懂的,人的灵魂体根本承受不了魔的。” “不。”林苍术眯眼,“如果当时你有一点收手,他便不会魂飞魄散。” “你觉得我会收手?” “…不会。”没错,按照这十几年来慕安宁的行事狠厉的风格,的确不会知道何为收手。 既然如此,林苍术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重新掐了道隐身诀,转身便离开。 慕安宁望着林苍术瞬间离去的方向,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 “师尊。”顾锦城低声唤道。 林苍术点了点头:“原路返回。” 他还有个故人要去见见。 原路返回到花园处,果然盘在大树上的蟒蛇还没有离开。 林苍术骤然靠近,这次尤醉并没有敏锐的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 突然,林苍术大手一伸,死死掐住那蟒蛇的七寸,尤醉猛地挣扎,一双猩红的蛇眼看清楚来人,瞪地溜圆。 林苍术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本尊不是什么好人,杀人从不打报告,告诉我白凌在哪儿!” “唔!”尤醉蛇眼闪过恨意,剜了一眼他,梗个脖子什么也不说。 “唔…”林苍术敲了敲尤醉的大蛇头,同身后的顾锦城商量:“蟒蛇泡酒应该也不错吧?” 顾锦城眼底闪过笑意:“虽然比正常的药蛇大了些,取了他的苦胆入药也不错。” 林苍术挑眉:“但是你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害怕…” 齐南云不甘示弱:“干脆打散他的神智,给他扔到母蛇窝里。” 林苍术一拍大腿:“南云啊,你也太歹毒了!” “你!”信子不断从尤醉的蛇嘴里吐出,气得他呼吸声粗重,“我父亲一定不会饶了你!” 林苍术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脸:“本尊与你父亲是老相识,替他教训教训儿子,生本尊的气作甚?再一个,妖族生子众多,他怎会在意你一个人。”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白凌被你关在哪里?” 见他还是不说话,林苍术冷声道:“锦城,动手!” “他在五年前就已经逃走了,我也不知道!” “看来还有精神与本尊开玩笑…” “我没同你开玩笑!” 林苍术与顾锦城对视一眼,尤醉的态度不似作假。有时林苍术会想,作为妖王,无论是白凌还是尤醉,都是自己的儿子,何必搞什么区别对待。 既然白凌没有被绑,林苍术等人便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临走时,他骤然贴近尤醉,语气如二月雪降般寒冷, “本尊知你恨,本尊又何尝不是。这次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下次让本尊遇上,就算是你亲老子来替你求饶,本尊还是会把你当作祭奠溥兄的祭礼!听懂了没有!” “…知道了。” 不必试,尤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以他的修为同林苍术动手,他连出招的机会都不会有。 “师尊,可有问出什么情况?” 林苍术突然就觉得甚是乏累,事情的一切仿佛都绕回了起点。 顾锦城贯会察言观色,呼吸一窒:“又与明神他们有关?” “没错。” “ 明神若是有意藏身,一般人无法寻到他们。” 齐南云那张酷似阿波罗的脸上亦是充满了可惜:“这线索就跟断了没什么区别。” 林苍术无奈承认:“先回人间,派一部分弟子看守。”忙了一天,已经有些乏累在身上积攒。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夜晚的人间并不似魔族一般繁华,小商小贩早早便收了摊,家门锁上,灯也熄了。 就连他们所住客栈的门也是上了锁,齐南云敲了许久的门,掌柜的确认他们是人,才慢腾腾地给打开了门。 “掌柜的,为何这般?”林苍术问道。 掌柜四处看了看,确认门重新上了锁,这才低声讲述:“今天下午下了雨,有一位进城的旅人恰巧去往城西的破庙躲雨,您猜怎么着?” 林苍术嘴角一抽,心下有些无语:“该不会看到一地的尸体了吧…” “你怎么知道?”掌柜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问出口,又下意识捂住嘴,满眼的孤疑。 林苍术嘴角不断抽搐:“我也是猜的。” 这么拙劣的借口,掌柜的明显是信了,毕竟最近这种事频频发生。 “最诡异的不是这个,那旅人刚一进门便吓了一跳,死去的乞丐们竟然都站了起来!” 林苍术轻挑眉毛,按理说拘魂使拘魂也不会导致尸体动,他临走前布下了感知结界,结界传来的消息,除了拘魂使外,的确进来过一个人族。 简单来说,尸体不会乱动,他们检查过没有异常。只有一种可能,那旅人在哗众取宠。 齐南云听得玄幻,比话本上有意思,没忍住笑出声,“掌柜的,干嘛吓唬自己,明显是那旅人撒了谎。” “你!”掌柜的瞪了齐南云一眼,转身回到柜台后面的屋子,不再理会他们。 顾锦城感叹:“谣言止于智者。” 人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其他几个族群似乎也有所耳闻,其实频繁死亡的案件各个种族都有,渐渐的,所有人都开始慌乱起来,生怕成了此人手下的亡魂。 当天晚上,卫道宗传来消息,已经派出一部分弟子看守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间,林苍术三人依旧守在客栈,等待着进一步的行动。 同时他也没放弃寻找明神的身影,但是结局可想而知。 林苍术隐隐觉得此事并没有他想得如此的简单,相反十分复杂,他们连此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守到。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魔印! 林苍术正坐在客栈的桌前思考,腰间的传音符亮起,看清楚后,“咦?”墨轩给他传音作甚? 点开,“师兄,何事?” “有急事,速回。”墨轩的声线与往常的温润沉稳不符,竟有些焦急在里面。 挂断了传音,林苍术的心头溢出一抹不好的预感,他从来没听见过墨轩有如此焦急的时候。 难不成是尤醉这小子不怕死地上山来送死? 料想事态紧急,林苍术撂下传音来不及同顾锦城他们解释,只在回去的途中给顾锦城传了个音,告知他自己先回去一趟。 他急匆匆赶回来,直奔墨轩的流水峰,墨轩与墨净双双坐于大殿内的主位,而殿中央跪着一个小童。 他大步走了过去:“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童似乎是师尊的。 墨轩说道:“前几日韶志打扫师尊的寝殿,恰巧撞见了他,无意之间韶志问出岑沽仙尊的下落,他说漏了嘴,似乎知晓师尊去了哪里。” 小童面色如常,不卑不亢:“我的确不知仙尊去了哪里。”心里却好似一壶装满热水的瓶子,倾斜之间忐忑不安。 墨净厉声道:“事到如今了还隐瞒!” 林苍术淡淡问道:“本尊再问你最后一遍,说还是不说?” 小童还是嘴硬:“仙尊来无影去无踪,我的确不知。” “算了。”林苍术转过身去,“直接抽取他的记忆,一切便可知了。” 小童瞬间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让人动他,“你们怎么能这样!卫道宗宗规规定不许私自动用私刑!” 墨净冷声斥道:“三大峰主的决定如何称得上是私刑!” 林苍术手中凝聚灵力,缓缓朝着他走来,小童的嘴角不自觉开始抖动,直到一双手抵住了他的额头,感受到阵阵用力的抽丝力量,他闭上眼睛,终于认命:“仙尊他不让我讲。” 林苍术的眸光一亮,“有何结果,我们承担,与你无关。” 小童深吸一口气,心里仿佛有天人交涉,内心纠结的东西一直如同一面天秤,不知怎样保持平衡。 虽然不知从何开口,组织好语言后,重重叹了口气:“仙尊他身体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 墨轩眉头紧锁:“受伤了?” 小童只好把那日所见的一切尽数告知。 “仙尊那日虚弱的回来后,目光似乎也变了,有些瘆人,有些狠厉在里面 。而且…” “而且什么?” “我注意到他时常离开。” 林苍术心念一闪,问道:“都何时出去过?” 小童将一切告知,林苍术却觉得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口处,因为——师尊外出的时间,与人间遇害的部分时间能对上! 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反驳自己的观点,师尊是半神,要人类的魂魄作甚? 在得知岑沽所处的位置后,三人朝着后山而去,隐蔽的洞口有两人来高,让人看不真实。在外面往洞内看,竟然升起了阵阵浓郁的白雾,叫人难以看清。 行至此,林苍术竟然有些不敢进去,他停住脚步,与墨轩讲道:“如果,真的是师尊的话…” “我觉得不会。”墨轩打断他,眸里闪过些许不满。林苍术何尝不知自己不应该有这种念头,这不是别人,这是他们的师尊。 最可笑的是,他的强大的预感竟然在不断的告诉他——就是岑沽。 墨净先一步步入山洞,林苍术与墨轩紧随其后,一道修长的人影躺在石板上,雪白的银发随意披散在胸前,画面简直美轮美奂,仙气柏然。 林苍术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师尊…” 岑沽仙尊睁开双眼,眼底有流光闪过,他翻身坐了起来,随意地扫了眼其他两人:“何事?” 林苍术一噎:“我们一直寻不到您,还以为您…” “无事便回去。” 墨净上前几步:“师尊为何躺在这里?不如同弟子们回主峰休息。” 岑沽也不理他们,又躺了下去,墨轩与墨净面面相觑,林苍术叹了口气:“知道了。” 从山洞里退了出去,林苍术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松了口气。墨轩偏过头来问他:“这回你可确定了?” 林苍术扁扁嘴,没再说什么。方才墨轩他们离得远,他离得近,师尊睁眼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光闪过,他想细细看,却被师尊拂了过去。 这让他怎么说,说了又有谁信? 这件事过后,林苍术一直也把这段插曲当作事,毕竟要让他真的觉得自己师尊有问题,他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人间消停了一阵,顾锦城与齐南云见没了动静回到卫道宗。恰巧这时宗内正派出弟子去往人间历练,替百姓们除妖解难。 这件事交给了林苍术。 他的两个弟子熬到了老人,自然是不用参加这次历练。他也是闲着无事,才主动应下来这件差 事。 其实说是历练,更多的是变相的守护,毕竟那人虽没有再次行动,难保明天不是下次。 这日,林苍术带领着众多弟子驻店,遇到了一位熟人。 “司徒观主别来无恙。” 司徒翰邪肆的眼角一挑:“是啊,真是许久未见。” 林苍术在心底默默点赞,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什么来什么。 他大步走了过去,颇为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司徒翰挑眉:“这么主动?” 林苍术眼角不动声色地一抽,手下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一些。就在山建观弟子觉得自家观主的肩膀一定紫了的时候,林苍术收回了手。 “碰巧我有事寻你,你这自己就送上门了,多巧啊。” 司徒翰深觉不对,笑了笑,便要借口离开,“苍术啊,本座还有事,今日恐怕不适合解谜。” “解谜?”林苍术挑眉,“这词用的好,不如我与观主寻个绝佳的地点讨论讨论。” 卫道宗弟子笑着将司徒翰围了起来,山建观弟子察觉不对的时候,他们观主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 “观主!观主!” 酒楼,雅间内。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人了,你有什么话便问吧。” 林苍术倒了杯酒,搁在鼻子下闻了闻,“哪能叫问,就是随口一提罢了。” 司徒翰递了个“不信”的眼神给林苍术。 林苍术继续打哈哈:“司徒观主最近接了什么大单啊,竟然也不往外透露透露。” “哪有什么大单。”司徒翰有些心不在焉。 林苍术逐渐深入:“最近这人间可不太平,经常发生死亡案,可苦了地府那些鬼差。” “所以说人命就是很脆弱。” 见他不上套,林苍术也不急,直接问道:“听闻有人委托司徒观主调查此事,你为何不查不接受呢?” “此事没这么简单。”兜兜绕绕,司徒翰终于明白林苍术的意思,“我还是要嘱咐你一句,如果查得麻烦,就暂且放一放。” “何以至此?” 司徒翰说:“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此人绝不简单。抽取人的魂魄,并打乱死者生前记忆,如果是十人,二十人,倒还没那么恐怖,如今的数量多到吓人,不是我们能管的。” “你觉得谁能管?” “所有修仙派联合起来,但是这种可能根本为零。据我所知,冥王已经派出去不少人调查,不依旧是查无所获 。” “你消息倒是灵通。” 司徒翰瞥了一眼林苍术,心想,我要是消息灵通,今天便不会撞到你了。 他站了起身:“行了,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林苍术觉得司徒翰有事没同他讲,至少有重要的事没提。 他也明白,司徒翰不愿意说的事,他就是跪下来求他也没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司徒翰有所隐瞒是因为惧怕着什么… 他走了出去,历练的弟子正坐在大堂里吃饭,他扬声道:“今日休息,明日告知历练事物。” “是!” 夜晚,林苍术躺在床榻上无眠,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过了一会儿,屋外的地板被人踩出了声音,他顿时警惕起来,悄声翻身下床,一步一步靠近门。 “叩叩叩!”门被轻声叩了几声。 人敲三声,鬼敲四声。 是人。 “谁?”他依旧没放下戒心,冷声问道。 “师尊,是我。”顾锦城的声音。 林苍术打开门,看着门外容貌俊俏的男人,眸中闪过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师尊夜里睡不好,便直接过来了。” “快进来吧!”林苍术余光看到门外不远处有道人影,直接拉着顾锦城进了屋子。 林苍术揉了揉鼻梁,“睡不好的话你能怎么办?”顾锦城凑了过来,“师尊睡不好了?” 林苍术偏头往后一退:“有些…” 他闪得快,顾锦城眼底闪过失落,却还是抬起头说道:“我可以吹笛子给您听。” “之前在客栈,是你吹笛子?” 顾锦城缓缓低下头,“嗯”了一声。林苍术眼尖,竟然看到他的耳根有些发红。 “你…” 林苍术大惊,这小子,这副娇羞的模样… 像极了怀春的少女啊… 他哪怕对感情再迟钝,此刻也能看出来了! 林苍术似乎觉得,就这么放他进来是个不太明智的举动。 顾锦城无意间抬头,撞上了林苍术探究的目光,这一瞬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咯噔”一声,声音极大,甚至别人都能听到! 隐藏了二十余年的心意,就这么暴露了出去。 他看着林苍术,半是期待,半是退缩。 “师尊…”他终于没忍住。 林苍术却偏过头,冷声道:“你该回去了。” “我,弟子…” 情急之下,顾锦城呼吸一乱,眸中闪过一抹红光,不经意间透露出一抹杂乱的气息。 林苍术似乎在空气中嗅到熟悉的气息,这股味道让他直接遍体生凉! “等等!”林苍术制止住顾锦城不断朝他靠近的身体。 他紧紧攥住拳头,额角的青筋暴起,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如果他没闻错…如果他没闻错… “师尊…”顾锦城愣住。 “别废话,快脱!” 顾锦城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外袍,修长的手指伸向最后避体的里衣。 林苍术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全程冷着脸偏过头不看他。 终于,最后一件避体的衣物被他扔在地面上,他站在床榻边上,露出劲瘦的腰肢与白皙的胸膛。林苍术抬眼看向顾锦城。 这一眼,将他如同木板死死钉在原地。 只见一团团黑雾围绕在他的胸膛,黑雾时而化作长线,时而扩散至满面胸膛。 林苍术连连后退,腿部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这是他的噩梦,这辈子唯一的噩梦。 他好不容易逃脱了噩梦,却缠上了他的徒弟! “啪!”林苍术推开顾锦城扶起来他的动作,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颤抖着手指着顾锦城的胸膛,“你…你!” 顾锦城垂下头,林苍术没收劲儿,他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眼底闪过委屈与疑惑。 他紧紧抱住林苍术不断发着抖的身体,温度从他的身上传递出去,良久,林苍术缓过一些神智,却觉得浑身无力。 他拼尽全身力气,历经了千年摆脱的魔印,重新找上了他的徒弟。 顾锦城颤抖着声音:“师尊您怎么了…” 顾锦城似乎对自己身体里的魔印并不知道,所以他要不要趁机将魔印剜出来? 这么简单?不,绝不这么简单! 之前他剜魔印,是因为魔印已经生出神智,如今在顾锦城身体里的这副魔印,似乎还未生出灵智。 这样剜出来,会不会伤害到顾锦城的身体… 林苍术无意间抬起头,与顾锦城对视上,他的星眸中含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爱意,如今林苍术看明白了,自然便能看懂。 魔印能扰乱人的意志与心智,顾锦城爱他,是不是因为魔印的影响? 以前他没有发现顾锦城喜欢他,这该死的魔印又是什么时候找上顾锦城的! 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苍术推开顾锦城,冷声道:“你先离开。”他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千年前的惨案,他一定不会让此重演!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神私生子 顾锦城一步一回头,终于还是推门出去。 林苍术垂下的手掌握成拳,身形是止不住的颤抖。 究竟是什么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 林苍术的脑中一闪,之前的记忆一股脑的滚了出来,占据了他的大脑。 难不成是他们利用天道石回到过去,顾锦城情急之下接过魔印,就是在这个时候,魔印趁机寻找到了宿主?! 难怪,难怪… 魔印还未生出灵智,一切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将源自于血液里的恐惧压下。父亲说过,清除魔印需要宿主并不知情,这件事他必须瞒着顾锦城,瞒着所有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林苍术眼底青黑,这是思考了一夜产出的结果。他望了眼窗外的晨曦,推算出大概时辰,是时候该让各个弟子参加试炼。 门被他推开,却撞到了一样东西,林苍术顺着木门往边上看,顾锦城站在那里,端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同样有些青黑在眼底。 “本尊不是叫你回去吗?” 顾锦城垂着眸子:“弟子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师尊生气,望师尊解惑。” 林苍术气不打一出来,这魔印择主他管不了,难不成让他说‘你小子因为魔印的蛊惑,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尊,这是不对的’? 他疯了才会这样说。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很多情绪与感情不要被外来因素所影响,要有自己的判断。” 顾锦城眼眸一凝:“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苍术留下这句话直接挥袖离开。 顾锦城望着林苍术逐渐离去的背影,被长袖遮住的手掌早已握成拳头,不再松开。 …… 卫道宗发放历练任务与旁人不同,林苍术只需挥个衣袖,写满了任务的纸条便会自己飞到该得到的人的手里。 给发题者省了不少口舌。 林苍术最不喜麻烦,如果不是这种发题模式,早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躲在哪个林涧钓鱼去了。 参加历练的弟子们接到考题后,一股脑的离开,生怕照比谁谁谁又慢了。 历练分为三天,这三天时间里弟子们随意安排时间,只要能完成,哪怕第一天睡了一整天都没人管。 林苍术留在客栈,盘腿打坐。进入往我状态,再次睁眼已经是晚上。 为了历练,客栈被 他们包了下来,此刻偌大的客栈只剩下掌柜小二与林苍术三人。 “咕…” 林苍术揉了揉肚子,有些饿,客栈的厨房与就餐是在另一面房子,走得远了些,人间的美味却很吸引人。 他走在后院的石板路上,有阵夜里的冷风吹过,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菜了。 这时,有一道熟悉的气息从房顶上快速略过,林苍术下意识抬头查看,却只看到了那人离开的衣摆。 林苍术略一思考,抬腿的方向一转,追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嗖嗖嗖!” 那人行进的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林苍术就跟丢了。 他停在原地略微思考,这世上他追不上的人屈指可数,大晚上偷偷摸摸,不知做了什么… 怎么想怎么怪异。 林苍术不放弃,依旧在周围寻找神秘身影的主人,这一找还真就让他有迹可循。 不知不觉出了城,他在城外一家木楼中发现了那道熟悉的气息,他刚要上前敲门询问,腰间的传音符亮了又亮。 他拿起传音符,是墨轩。 直觉没有好事。 林苍术点开:“怎么了师兄。” 墨轩静默,问道:“你在哪?”林苍术环顾四周:“人间城外的一家木楼。” “师尊又不见了。” 林苍术呼吸一窒,想起方才那道熟悉的气息,半晌没敢说话,他放出灵力感知木楼的气息,声音极淡,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我好像知道他在哪儿…” 没错,方才他离得远,只觉得这股气息属于他认识的熟人,现在气息浓郁,与他师尊的味道… 墨轩是个聪明人,“先别急着确认,等我和墨净到了。” “来不及了。”林苍术打断他的讲话,因为他感觉到屋内的气息开始行动。“嘎吱——” 似乎从另一道门出去了! 林苍术顾不上还未挂断的传音符,紧急推开门,一道人影闪过,从窗户翻了出去,他往地下一看,有个男人倒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 林苍术蹲下身子,枯木逢春迅速运转,将男子环在内,传音符再次传出的声音不是墨轩,而是墨净,他问:“怎么样,可有无辜人员受伤了?” “没有。”林苍术收功,松了一口气,男子只是受了惊吓,多喝些水就无大碍。 “你看清楚人了吗?” 林苍术摇头,想起他们看不见他的动作,道了句:“没看见。但是我能确定…” 确定是师尊没错。 这些日子,让冥王头痛,使人间陷入恐慌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们的师尊! 墨轩他们刚一发现师尊不见了就给他传音。 师尊没得手直接离开了,应该回后山的山洞里… 不好! 林苍术迅速朝着传音符大喊:“你们现在在哪儿!” 他并没有得到答复,林苍术听见手持传音符纸的墨净倒吸一口冷气,接着,符内传来了岑沽平淡地说话声:“你们怎么在这?在跟谁通话?” …… 传音符断开,声音戛然而止。 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 不好,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去! 墨轩与墨净有危险! “谁!”有人在朝他靠近! 林苍术冷斥,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那人身着淡蓝色锦衣,长发被一根蓝金带束起,腰间系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玉。 他眯眼:“本尊没去找你,你倒是亲自送上门来,明神!”祭出长剑,剑指男人,“我不知你的目的,如果是为了妨碍我,我不介意杀了你之后再赶回去。” “抱歉,不管你信不信,之前的事并非我的本意。我有些足以颠覆这片大陆的问题需要寻岑沽得到一个答案。” “你想让本尊带你进后山?” “没错。” 林苍术无意与他纠缠,后山还有重要的事等他回去,“本尊不会再轻易信你。” “看来你恢复了记忆…”明神无奈一笑,“我知以我的信誉很难再让你信我,不过,我可以用神格发誓,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另外的梦神与厄神出现在他身后。 林苍术依旧不为所动,明神收敛了笑意,颇为严肃,“我们不去也可以,请告知我,岑沽最近的状态如何?可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师尊最近的反常与你有关?”林苍术敏锐的察觉出明神话中的话。 “看来是有了…”明神叹气,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缓缓望向林苍术越发握紧手中的佩剑,说道:“我们也不愿此事的发生。” 越纠缠,情况越对墨轩他们不利,林苍术冷哼,下定了主意:“跟在我后面,但是别妄想着做什么小动作。” …… 卫道宗主殿后山隐蔽山洞。 林苍术与明神等人踏入山洞里,三人早已没了踪迹,在前殿随便揪了几个弟子询问,都说没看到他们。 能去哪呢? 厄神与梦神面面相觑,目光锐利, 一副略带愁容的模样。 林苍术直觉事情不简单,问道:“你们找师尊究竟为了何事?” 明神微微一愣,双眸微抬,“事关千年前,我的一个决定。” 林苍术突然就想起自己曾去过明神宫,见到的那个被囚禁的孩子,他当时还以为那孩子是明神的私生子,现在想来,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明神何故绑架一个人间孩童? 所以他问出来了:“是否与个孩子有关?” “那日是你?”明神眸光一闪,他的确将那孩子带回明神宫,有事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在门口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 看来,那道气息的主人,是林苍术没错。 林苍术死死地盯着明神,他在他瘆人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他想继续询问,明神却道:“你是想抓紧时间寻找到你的二位师兄和师尊,还是想继续与我回忆从前?” 林苍术斜睨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寻到吗?” “我的确有办法。”明神口中念咒,一道梵文金光像个锁链,直接将他围绕起来,锁链的一头仿佛有了灵智,竟然直接带起了路。 林苍术瞧着明神周身的锁链像极了搜魂用的法器。 他瞳孔一缩,发现了一处盲点,“你为何会知晓我师尊的灵魂气息?” 明神并未抬眸,只道:“我与你师尊许久前便相识一场…” 现在明神说出口的话,林苍术只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沉默状态,他不会轻易相信明神。明神这个人,活了数千年,极其擅长真假参半,说出的话极其爱保留。 所以半真半假,他一笑而过。 再一个,明神骗过他,林苍术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心肠宽容大度的人。 他的信任,只能给出去一次。 所以抛弃过他信任的人,他从不再给第二次欺骗他的机会。 “跟我走吧。”法器停了下来,林苍术跟了上去,一言不发的梦神与厄神也是一样。 法器将他们带领出了主峰,往宗外带去,直到行至到一处大山。 大山的中央有一片湖,湖的中央有一座岛,岛的周围生长着许多高挺耸拔的大树,将岛的情况尽数遮住。 四人纵身飞起,轻而易举跳过山中湖,还未落地,林苍术发现岛中央的空地竟然有一大片法咒! 粗略一看,应当是个忆咒! 他们若是想落下平地,直接就得踩在忆咒上。 现在躲避已经 是来不及,双脚已经踩在咒术上。林苍术在陷入忆咒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可千万别是他的回忆。 …… 时间好似海水一样涌了过来,将沉入谜底中央的人拉入更深的谜底之中。 海水化作无数只手,拉扯着,嘶吼着,欲将所有不净者毁灭。 海女孤寂地坐在船只上,呼啸的海风形成一段悦耳的音乐,徐徐将故事道来… “扑通——” 海女跳下船,为了心中的自由与海神而战。 林苍术睁开灌了铅的双眸,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这才四处观察。 “这是哪儿啊…”他叹了无数个气,脚步有些虚浮。 “我为什么在这啊…” 头要炸了,林苍术烦躁,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头。 刚才他是不是与明神他们在一起,去了山里面…似乎还有一座岛… 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他摇摇头,浑浊驱散,围绕在这座宫殿扶着墙走了一圈。 “啊,找到入口了。”林苍术嘟嘟囔囔。 面前出现一群人,挤在一起,对着不知何处指指点点。林苍术拨开人潮,向着最前方挤。 还没等他用力推,他的手直接从前面人的身体穿了过去! 卧槽卧槽卧槽! 他嘎了?! 成魂体了! 林苍术正茫然着,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一声尖锐的吼叫如破空之刃,声声刺耳。同时,五颜六色的光乍起! “啊!”场上一片惊呼。 所有人都将双眼捂住,这样似乎也不行,五颜六色的光能穿透所有人的手,穿透所有人的皮肤!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跪了下去,林苍术没有受到影响,将所有尽收眼底… 他看到一个瘦小的黑发黑瞳的孩子半跪在中央,一脸痛苦地表情,自他胸口不断传出五颜六色的光,就是这些光让所有人短暂失去了视力。 他的眸子里闪过诧异,这孩子有些像‘明神’的私生子啊… 他迅速环顾四周,赫然看见高位上的明神也抬起手臂遮挡着刺眼的光芒。 他递给厄神一个眼神,厄神站了起身,遮挡着光芒朝着孩子大步走了过去。 这…这这这! 眼前的一幕让林苍术看不懂,比如这孩子胸口为何会有光涌出来,明神抓这孩子做什么。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看见明神身旁的桌子上,有一个他即将成为魔主后,亲手送来的信——信封被打开,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岑沽的曾经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表明这件事发生在魔主继任大典或前或后的时间段! 千年前,明神他们并没有参加他的继任大典,后来据说是发生了一些事。 看来事情发生在他的继任大典之前。 林苍术虽然是灵体状态,额头竟然冒出了汗。 明神因为此事耽误了继任大典,想必情况极为严重。 难不成,就是那个孩子… 林苍术这般想着,眼前的画面一转,男孩跪在地上,突然大叫一声,他的身体里爆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这股力量十分强大,彩光将所有人笼罩! 形成一个类似于结界的罩子,越来越大,几乎将整片场所包围! “不好!他并没有按照计划的那样化作泥花!”明神拍案而起,一声冷喝,飞身直接朝着男孩,一掌拍了过去! 林苍术哪里见过明神如此焦急的模样,虽然情况的确让人焦急——因为他看见,被围在彩光罩子里的神与百姓,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就仿佛那道彩光是会吸血的蚂蟥,能将人肉身一同毁去! 又是一道彩光亮起在男孩周围,将明神的杀招毁去。 “嗡!” 林苍术下意识看向跪在中央的男孩,却没想与他直直对上了眼。男孩的眸中闪过暗光,眼底是浓烈的恨意与疯狂,他转过视线,怨恨的目光扫在痛苦挣扎的神族,里面竟然夹杂着滔天的爽意。 “都该死…” 他目光锐利,一个字一个字从喉中磨出,刹那间冷意翩飞。 情况已经愈发危急,生死存亡之际,明神、梦神、厄神等人暴起,闪身直接靠近男孩,掌化作爪,一把钳住男孩。 就在他们即将抓住的时候,男孩的周身暴起一阵光芒,将他们狠狠甩到地面上。 同时一阵彩光化作链子,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结界越来越大,逐渐将整个神界包含其中。 “轰!” 白光骤然亮起,世界陷入寂静。转瞬间,也或许是永恒之间,白光暗了下来,世界仿佛除了男孩,只剩下如死狗般倒在地上的三人。 他们被禁锢在地面上,厄神用力捶地:“他们去哪了!”语气疯狂。 男孩沉默着站了起身,嘴角是还没来得及撤下去的滔天恨意。他缓缓走向三人,由上至下俯视着。 “你们三个竟然轻易死不了。” 梦神愣住:“他们都…死了?” 他盯着男孩,“不!神死不了!” 男孩声音寒冷:“不,神会死,而且还怕死,不然你们不会想着献祭我而换来神界的永生。” 天边蔓延出阵阵红晕,橘黄色的黄昏开始变得诡谲。 梦神不断摇着头,语气焦急又悲怆,“神界已经按照天道的意思毁灭了,你放了我们吧,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们、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算计我,还能称之为朋友?”男孩不屑的冷笑,眼底充斥着疯狂,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每走一步,他的身形越高几分,“你们神对于朋友的定义也太轻浮了。” 这时,他的周身亮起一波又一波的金光,身形也由瘦小的孩童,一瞬间长成高大的男人。林苍术大惊,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他只在书中读过,这是成仙的第一道金光! 男孩变成了男人,他的眼底闪过诧异,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天,这时天道朝他降下神光,绝不是件好事! 那道金光有些诡异的气息,明明是晋升神格的天光,却有着诡谲云涌的气息! 你们是真狠! 金光不急不慢的化作文字,真正的神文,镌刻在天空之中,两个大字——灾神。 他眯眼,眼底是忿忿不平,朝天大吼:“天道要毁神灭魔,我弑了神,你们容忍不了出现变故,便要赐我神格,将我一并抹去!” 恨啊,怎么能不恨! 他从小在修仙界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明神用亲自培养诸神的理由,将他从父母的手中换了过来。 被当作交易物品,就这么换了过来! 阳谋阴谋!用来献祭!用来遮挡天道的双眼! 众神十八道灵力光芒入体! 身体经脉一度崩溃!重组!再崩溃!再重组! 痛苦的感觉就说是下油锅也不为过! 只是他们为了换取他们生存的理由! 想至此,他竟然大声笑了起来,不幸中的万幸,他的身体在百捶千磨之下竟然能将他们的灵力化为己用! 神要亡他,他便灭神! 他抬起双臂,猛然钳住面前的神文,那神文就如同有了肉身,被他狠狠捏攥在手心里。 “灾神…灾神…” “真是一个犯贱的名号。” 他手上骤然用力,一把将神文撕开。明神等人瞪大了双眸,他竟然直接将自己的神格手撕开来! “神的名号,我不屑要!” 他将撕碎的神文连同自己的神格随手丢弃在 地面上。天边诡谲的云晕已经随之消失不见,周身的金光被他挥散。 他的状态很不对,梦神敏锐的察觉到他源自胸口处溢出来的不属于他的气息。 “注意你的心,别叫他控制了你的心智!” 事到如今,梦神不再打算瞒着他,在男孩的身体里,一直存在着另外一个人,与他共用同一个身体。 神有神格,人的话,他暂且称他为人格。 他在一次与男孩交谈中,恰巧碰见了那道人格控制了男孩的身体,这道人格易怒,极其擅长伪装。如果不是极为亲近重要或者性格敏锐的人,一定不会察觉! 男孩静默半晌,说道:“我知你说的是谁。”抬头望天,乏累不已,“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轻易坚持下来。” 插曲过去,他朝着最后的三个神说道:“我杀不了你们,也不会放你们安然离去。” “我会将你们分别关押在世界各地,剥夺你们的自由,卸去你们的灵力。”因为这是他们欠他的。 强大的贯风吹起,将他们带到空中,男孩站在山峰的制高点,俯视着下方。 世界上最后的三位神,分别被关押在罗曼河,莫石山脉与帕安高地。 使用禁锢之地的禁咒需要极其雄厚的灵力,男孩望着自己身上不断消耗出去的能量,一言不发。 很快,他的长又直的墨发颜色越来越淡,一双黑瞳孔淡而发白。身形矮小的他,身形已经变得高大又修长。他感受着身体里愈发躁动的另一个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躁动的那个他剥离开,一同关押在禁锢之地… 林苍术瞧得真切,鹤发的男子,正是他的师尊岑沽。 “豁——” 画面一瞬间转变,林苍术被带离在原地。 …… 一道淡漠疏离的修长身影悄然而至,禁锢之地的地界被打开一道缝隙,男人走了进去。 一道人影被成千上百条锁链拷在一起,“你来了,已经过了多久了?”声音嘶哑,显然是许久都未曾讲话。 男人淡淡说道:“已有百年。” “你比之前还要冷,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的神格被我毁去,连同着我的情绪。” 梦神轻声说道:“多同我讲些话吧,一个人在这虚无之地太孤寂了。” 男人转过身,淡如银白的双眸没有一丝热络,如雪的银发衬着肌肤分外璀璨。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便能看到曾 经的一幕幕,我的筋脉,脉络无一不在发痛。” “抱歉。”梦神轻声道,他除了道歉,没有其他办法。“是做噩梦了吗?” 男人轻轻点头,银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至胸前。 梦神的心底深处仿佛有涩意与歉意席卷,他说道:“既然如此,我剥夺你做梦的自由,从今天开始,你不会再被当年的事所困扰。”他叹了口气,“真的很抱歉…” 叹息声虚无缥缈,宛如远古众神的呢喃,怜悯与渴望的自由。 …… 林苍术骤然睁开眼,脑海中的一切变得真实,明神,厄神,梦神与他的师尊是那般的真实。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段声音——“岑沽只差半步成神。” 非是他差半步,而是直接将成神的路打碎! 当年的一切,竟然是如此情况! “师尊!”林苍术朝着偌大的小岛喊道。 一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沉默地看着林苍术。 “你都看到了。”岑沽淡淡说道。并未理会林苍术的视线,他旁若无人地说:“我将曾经不美好的记忆全部埋葬于此,没曾想会有一日被人挖了出来。” “师尊,您…”林苍术觉得岑沽与他的经历相像,只不过他的运气好,有师尊带他走,而岑沽,只能靠着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心疼,他竟然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师尊,同我走,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岑沽缓缓摇头,“我的身体里的另一道人格,随着明神破开结界,已经恢复了。他趁我松懈,夺走了身体控制权,如果我没猜错,人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提到明神他们,林苍术四处查看,不知何时明神他们已经消失不见。 顾不上他们。 如今,那道狠厉人格被关押了千年,早就已经不由岑沽轻易控制。 他笑了笑:“苍术,我寻了处地点,打算将自己封印,这样他就不会再行动自由,为祸人间。” 林苍术一噎,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师尊,会有其他办法的。” “没有其他更有效的办法。” 林苍术说道:“弟子去寻明神他们,重新把他们封印,这样您就没事了!” “没有用,千年后,我的修为磨损的严重,已经不够将他们再次封印。就算封得了,伤害了人间的人,依旧还是我。” “不会的…”林苍术话音刚落,腰间的传音符闪了有 闪。“是墨轩。” 他点开传音,里面传来了墨轩的讲话声:“苍术,找到师尊了吗?” 林苍术看了眼岑沽,说道:“找到了,我与师尊在一起。” “你们在哪?我和墨净很是担心师尊。” “放心,师尊没事。我将地标传给你。” “好…” 岑沽低垂着眸子,眼底闪过流光。 他转身离开:“尽快封印吧。”林苍术跟在他的身后,“师尊,师兄们马上就到…” “等他们到就晚了!”岑沽的语气有些烦躁,声音也大了些。 林苍术愣住,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岑沽叹了口气,转过身,“我们先去,就算封印结束了,他们依旧能看见我。” “好。”别无他法,林苍术只好点头。 进了山的最深处,路变窄了不少。一道厚重的石门赫然出现,岑沽一挥手,石门应声而开。 “就是这了。” 里面的法器准备的完好,与林苍术在梦境中看到关押梦神的相差不大。只不过细而密的铁链更多,更结实。 “早就准备好了。”岑沽冷嗤一笑,似乎在冷嘲自己终究有一天会用上。 忆起当年,林苍术发问:“师尊,当年我手染鲜血,您为何会救我。” 岑沽望着铁链,眸里空洞,思绪已经飘向远方,“当年,我在短时间内布置好一切,收了墨轩与墨净两个徒弟。墨净盛着好奇心,一心觉得魔族没有好人,志向清奇远大,誓要做出惊天地的大事,所以他瞄上了你的魔主之位——欲扰乱魔主之位的继承。” “他一掌打飞了魔印,生生打断了你吸取魔印的力量,而扰乱魔印的结果,是神智尽失,古魔侵体。大开杀戒之后,墨净终于发现自己犯了大错,颤抖着声音给我传音。” “这是足以得到天道制裁的大罪,我碰巧在魔族附近办事,得知了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一眼便看到倚靠在大树旁,神志不清的你。” “若说我为何救你,一小部分是因为墨净,一大部分更是觉得你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如果当年他的好奇心强烈一些,把被关在屋子里的岑沽救出来,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仿佛能感觉到五脏六腑的疼痛:“神魔命运相牵相连,天道虎视眈眈,每个人的命运都连接在一起,我们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师兄! “天道并非绝对,明神当年欲用灯下黑一招,将部分十八灵力灌进我的身体,代替他们去死,遮天道的眼睛。” 林苍术哑声道:“如果您不能吸取灵力,明神便会带着他的百姓,悄然存活于世间。” 这让他想起一个故事,一个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故事——通行不同方向的两节火车道,一节火车道上被绑着一个人,另一节火车道上绑着一行人。 如果你是列车长,你会走哪条火车道? 似乎走哪条都不对。 当年的岑沽就如同孤身作战的勇士,守护着自己的唯一的能活下去的方法。 如果你想活着,其他人就得死。 唯一不同的是,列车长与一行人是一伙的。 不公平。 “时辰不早了。”岑沽昂起头,手一挥,冒着金光的链子瞬间像无数只蛇,动了起来,“我在上面加了咒,你靠近些,后段咒术需要收尾。” 他转过身,见林苍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还不过来?” 林苍术垂眸,旁若无人地淡淡叙述:“易怒,极其擅长伪装…”话音刚落,岑沽的脸色一变,竟有些神秘的意味在里面。 “你什么意思?” “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林苍术瞥了眼如蛇在地面上扭曲蠕动的金链:“这金链子,恐怕是你给我准备的吧!” 岑沽突然笑出声:“岑沽说得对,你的确很聪明…”停顿片刻,“我倒是奇怪,你为什么能看出来?是我演的太夸张了吗?” 林苍术冷笑,拜托,他的师尊不习惯将脆弱展现在任何人面前,他就差没把岑沽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全告诉他。 “我不想与你废话,将控制权还回去。”他长臂一展,昆吾长剑祭出,激起一片灵力涟漪。 岑沽眼底闪过讥讽,道出一段事实:“你打不过我。” “的确。”林苍术虚心点头承认,“我的师尊成神只剩一步,哪怕他亲手撕去神格,我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不。”岑沽轻柔抚慰着地面上躁动不安的金链,“我的意思是,你打的赢他,却打不过我。” “什么意思?”归根到底,他们都是一个人,他何出此言? “那个蠢货的心里装了很多东西,心乱则会大败,无心才能取胜。” 林苍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知在心中想着什么,“你们是同一人,共 用同一个身体。所以,他有心,你亦是一样。” 岑沽敲打着金链的手一顿,声音拔高,语气依旧冷淡:“我才是真正的无软肋。” 林苍术突然发笑,头一歪,“每个人都会有软肋…” 他这话太过深奥,尤其配上他状作思考的模样,岑沽眯眼:“你在想什么?” 似乎没想什么好事。 问出口的一瞬间,岑沽便感觉到后悔,接着,他听见林苍术凉凉地说:“我在想怎么把你从我师尊身体里赶出去。” 岑沽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他即是我,我便是他。你剥离不开我们。” 林苍术手臂骤然用力,长剑挥武形成无数道残影,直接朝着岑沽袭去! 他深知自己不用些出其不意的手段,根本无法制住狠厉岑沽,但是若想致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岑沽丝毫不惧,直接飞身迎着剑,一道道掌风朝着林苍术袭来,金链上的法咒变得黯然失色。 只对了几招,林苍术便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的机会,他知岑沽强大,却没成为经历了千年法咒磨损的岑沽,依旧可以傲视群雄。 今天他的胜算,到底有几分… 岑沽用臂膀挡住剑光,凑近林苍术的耳边,不轻不淡地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林苍术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谁,“随意夺取人的灵魂,导致他们下一世投胎痴傻,这叫为师尊好?” 岑沽手上一个用力,灵力挥向林苍术,逼得林苍术连连后退。 “凡人的寿命短暂又可悲,即便我让他们痴傻,那也是他们的命运。” 林苍术堪堪稳住身形,险些没冷笑出声,他头一次见这么脸大的人格:“师尊他险些被献祭,也是他的命运吗?” “不。”岑沽幽幽地说:“他拥有修仙界千万分之一能吸收他人力量的体质,这才叫命运。” 林苍术头次见随意剥夺他人性命,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他不想与偏执的人争论,这只会降低他的智商,影响他的三观。 他持着昆吾再次迎了上去,目光却时不时往石门外瞥着。 怎么还没到… 岑沽瞅准他愣神的间隙,金链如同一条条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苍术的脚边。 岑沽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与此同时,金链瞬间将林苍术的脚腕勾住,像一个金钩,将他牢牢锁住! “妈的!”林苍术 咒骂一声,转回攻势,手里的昆吾不断朝着金链砍。 金链似乎还嫌不够,躲避着挣扎的林苍术,想将他的胳膊也锁住! 得手后,岑沽腔调缓缓,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原本只想先把岑沽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同你关一起,看你这么不乖,他没伴了。” 手掌一抬,一柄灵力幻化成的长剑从他掌中缓缓凝聚,他抬起步伐,朝着林苍术走了过去。 林苍术的双手被钳住,昆吾掉在地上,发出“咣”地一声。 挣扎无果,他冷笑,“分化出来的人格妄图占领本体,简直可笑!” “唔…”岑沽抬手,修长的手指搭在鼻子下面,“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才是本体,他才是分化出来的人格呢?” 林苍术眯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挑起一抹嘲讽的嘴角。 “白日做梦!” “竟然没上当,还是我演技不佳。” “你的表演就如同心生的小儿,只知道立眉瞪眼,丝毫没有演技!”林苍术咒骂道。 岑沽眼角一抽,手里凝化出来的剑更是握紧了几分。 他提着剑,抵在林苍术的胸口,只要稍稍一个用力,他的命脉便会瞬间炸裂。 眼看他要把剑送进自己的胸膛,林苍术眼睛一瞪,语调猛的拔高:“等等!” 岑沽额角一抽,并不打算收手,林苍术瞬间急了,话语像滚珠般接连吐出,高喝一声:“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最起码你得让我把话说完吧,你还差这一会儿了?” 林苍术喷出满嘴白沫,险些喷到岑沽的脸上,他嫌弃地后退几步,目光颇为嫌恶。 看他这么嫌弃的样子,林苍术眨了眨眼,这招挺管用,要不要一直吐口水吐到墨轩他们赶来? 很快这个馊主意被他打消了,因为他发现岑沽的周围设置了一圈结界! 林苍术嘴角一抽,连忙挣扎起来,场面慌乱之下,昆吾被他踢了好几脚,直接踢到了岑沽的身后。 岑沽歪头想了想,似乎觉得让他说句话也耽误不了他多长时间。 …… 林苍术:“……” 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 “不说?”岑沽走近了几步,并不想离他太近,想了想,长剑飞了起来。 “我说!”林苍术欲哭无泪,感觉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先是叹了口气,又连连叹气,顶着岑沽越发不耐烦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我可 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他若是知道我死了,一定会极其难过。”越说头昂得越高,颇为骄傲。 “所以?” “魔死之后同修士差不太多,所以你别叫他知道我死了,只告诉他我去远方旅游了。” “知道了。”岑沽点了点头,“我不答应。” 林苍术嘴角一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也不应?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的意愿?一点人道主义关怀都没有?” 岑沽嘲讽笑了笑:“我要他被关在虚无之中成千上万年,长伴愧疚与悔意!孤独至死!我经历的所有,他要加倍体验!” 他的情绪明显不稳定,林苍术趁此机会,食指中指并起,躺在地面上一直装作人畜无害的昆吾骤然发力! 这时,两道杂乱的脚步声从石门外探了出来。 剑风袭来,岑沽眼瞳一缩,长臂一挥,袖风把灵力凝聚的长剑卷起,昆吾被击在地上,灵力凝化的灵剑随意朝着其他方向挥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林苍术看清了门外进来的两人… “快躲开!” 灵剑打着弯,如同滚石下山朝着进来的两人刺去! 已经来不及了,墨轩走在前,一柄灵剑骤然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便要闪身躲避,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许多念头。 他若是避开,身后的墨净便会来不及躲避而被刺到… “噗嗤——”利器入体的声音。 墨轩被这股劲儿击到猛然后退,直接撞到了墨净的胸口。 墨净瞪大了双眼,瞳孔一阵收缩。他的身体被撞倒,二人直接狠狠撞到了石门上! “师兄!”林苍术低吼道。 岑沽“啧”了一声,语气有些嫌弃麻烦的意思,“又来了两只小老鼠。” 他迅速闪身来到墨轩他们身边,用脚踩着墨轩的身体,墨净瞪大了双眼,想将他挥开,却被岑沽一个用力,直接掀到远处。 墨净重重摔倒在地,“咳咳咳!”一口血从他的喉中喷出,脑袋磕在石头上,险些没让他当场晕了过去。 “该死的!”林苍术拼命挣扎起来。他对昆吾像是失去了控制权,无论怎么唤,昆吾都一动不动。 岑沽从墨轩的身上将灵剑直接拔了出来。因着没伤到命脉,墨轩闷哼一声,挣扎着就要起身。 他扶住墨轩的肩膀,轻声说道:“来,为师替你疗伤。” 墨轩愣在原地,一张温润的脸庞上竟是充斥着呆 愣。 岑沽的手缓缓滑到他的伤口处,林苍术高声喊道:“别信他!他不是我们的师尊!” 话音刚落,岑沽骤然发难,一掌穿进墨轩的腹部的伤口处,左右用力,竟然在扭着他的伤口! “啊!”墨轩下意识痛苦地推搡着岑沽,岑沽紧扣住他肩膀的手更为用力。 岑沽低下身,在墨轩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不喜欢玩虐杀那一套,哪怕给你一个痛快,岑沽也会痛心的吧…” 话毕,他精准的扣住墨轩的命脉,一个用力,竟然直接将墨轩的命脉掰断! “师兄!” “哥!” 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林苍术暴喝一声,周身的灵力一瞬间增长了不知多少个点,金链被他的周身灵力炸开,四分五裂! 他迅速拾起昆吾,闪身来到岑沽的面前,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墨净头脑发昏,呼吸沉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连滚带爬地来到墨轩的面前。 墨轩的口中不断往外吐着血,命脉处一片血肉模糊,他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在逐渐消失,呼吸也变得轻淡起来。 “墨轩,坚持住!”墨净手忙脚乱地从空间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各种丹药不要钱的塞进墨轩的口中。 墨轩的喉咙已经无力吞咽,各种丹药顺着血液从口中掉落,没有一粒被他咽下去。 “咽下去,咽下去就好了!” 墨轩的瞳孔逐渐缩小,眼底的光芒正在消散… 墨净感觉自己的眼眶水润,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迅速抹了一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师尊…师尊有办法。”突然想起正是师尊做的,犬齿将口腔要破,血腥味一阵又是一阵,“师尊他!” 墨轩的嘴角颤抖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林苍术他们。 他们是双胞胎,心灵相通,墨净自然懂他的意思,他是叫他去帮林苍术对抗师尊。 林苍术咬牙,红唇被他咬到发白,那一瞬间,他的心里闪过许多情绪——惊愕,慌张,茫然与愤怒。 他颤抖着手,用剑用出了大刀的出战方式,砍,斩,劈。 心绪已乱,毫无战法。 他趁着岑沽不注意,祭出太和盾,朝着墨净甩了过去。 “他的神魂若是消散,直接寻机会将他的魂魄捉进去!” 力道极大,太和盾直接嵌进了地面,墨净将它从土中拔了出来。 “知道了。” 墨轩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死亡与分离 他的身体有金光不断闪起,又迅速消失,仿佛过眼云烟的烟花,转瞬即逝。修炼之人都清楚,这是灵魂即将消失的征兆。 “快!”林苍术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危急时刻根本不顾身体上的痛苦,大声朝着墨净吼道。 墨净急得手忙脚乱:“这怎么用?!”汗渍不断从额角冒出。 此话一出,林苍术险些一口血再次吐出来,不断躲闪着岑沽发狠的攻势,抽空说道:“把灵力灌进去,操纵着法器吸取灵魂!” “废话,我试了!”墨净大吼,情急嘴角不断抽搐。墨轩的身体已经彻底消失,天空下有几捋金色光芒,微弱,消散的速度极快。 “多试几遍!” 墨净不断往太和里灌灵力,丝毫不珍惜即将为数不多的灵力,现在对于他来说,什么也比不上自家哥哥的性命重要! 如果墨轩死了,他一定会疯! 他加快着手中的动作,一道道雄厚的灵力往法器里灌,他无措地眼睁睁地看着逐渐消散的金光魂魄。“根本没有用…” 天空下的两片天地已经没有任何颜色。 方才还四人,现下只剩下了三人。 墨净瞪大双眸,薄唇微张,眸光一直盯着墨轩曾躺过的原地。 “师兄…哥…墨轩!”墨净的声音由小逐渐变大,他跳起来不断挥武着双手,法器被他举到头顶,像之前凝聚魂魄时的姿势。 不知何时,交手的林苍术与岑沽已经停了手,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声音很小,嗓音里的苦涩让人难以忽略:“师兄…” 岑沽捂住胸口,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皱起来,身体的微微颤抖暴露了他的情绪,从他的表情中,似乎能看出来正与身体里的人作斗争。 墨轩…死了? 就这么死了? 墨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看着地面上还尚存的痕迹,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林苍术定定地看着墨净,想上前几步,双腿却好似灌了铅,沉重地感觉让他不能挪步。 泥土令墨净的双手染上污秽,他却好似丝毫不在意,他背对着他们沉默地跪在地上,往常高挺的后背也耸耷下去,不断颤抖。 他喃喃细语,声音低不可闻:“墨轩死了。” “他…”林苍术声音暗哑,想说出的话也被噎在喉中,好似卡了一根鱼刺,下不去也上不来。 “ 墨轩死了,是被师尊杀死的…” “不是!”林苍术生怕墨净对真正的岑沽产生恨意,看了眼痛苦表情的岑沽,连忙解释,“师尊的身体里还有一道人格,这道人格擅长伪装,心肠恶毒。是他,是他操纵着师尊的身体。” “人格?”墨净声音极淡,“有人侵占了师尊的身体?” 不知为何,林苍术在他的平淡的话语中,察觉出一丝嘲讽。转念一想其实也对。 在他们的刻板印象中,岑沽可称为天下第一人,靖康大陆上最不可能被人侵占身体之人。 墨净会觉得不可信也不足为奇! 他该怎么向墨净解释现代医学! 岑沽的表情忽明忽暗,两道人格在身体深处斗得不可开交。 来不及解释,林苍术正迅速想着方法,一眼瞥见了地面上的金链,金链没人操控失去了灵力,林苍术趁着岑沽分神,操控着灵力,夺得金链的控制权。 金链重新得到灵力,迅速恢复光泽。林苍术想着,这金链可能是岑沽早就料到了今天,一早打造出来,用来关着失控的自己,却没想另一道人格提前觉醒,这才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墨轩死了,他也很心痛,但是为了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死亡,他必须做出行动! 金链再次秉持着悄无声息地靠近岑沽,再加上岑沽状态不对,丝毫没有注意到金链脱离了他的控制。 “嗖”地一声,无数条金链捆上了岑沽的身体。岑沽眉头紧紧皱起,一刻也没得舒缓,手掌朝着林苍术拍,掌风直接飞了出去。 林苍术迅速闪身避开,这一闪身,直接牵动了他受了重伤的身体,为了避免岑沽继续发作,他直接大逆不道地将岑沽打晕了过去。 这一下并不重,只是姿势看着瘆人。岑沽大脑里天人交战,头一歪,直接昏迷过去。 解决完这一切,林苍术深吸一口气,来墨净跟前,几度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石室里良久陷入沉默,空气里的血腥味与土腥味混杂在一起,他耸了耸鼻子,竟然有了一丝落泪的感觉。 林苍术的大脑里控制不住的回忆起与墨轩曾经历的点点滴滴,墨轩是他回到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位师兄,他教会了他许多。待人温润得体,对他也是甚好… 他们会在教导弟子后一起品茶喝酒,他将自己峰内的大.大小小的繁忙杂 累的事物尽数交给了墨轩,墨轩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半分怨言。 他们…他们甚至都来不及与墨轩讲最后一句话…… 林苍术的眼眶湿润起来,慢慢积攒了整个眼眶,他悄然抬手抹去,蹲下身子把手搭在墨净的肩膀上。 “墨净…”他瞬间愣住,因为他从墨净的侧颜上,看到了几行清泪。 往常暴躁又中规中矩,自称去除了人间情欲的墨净,竟也会为了亲人的离世而落泪不止。 墨净无声地落下清泪,他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太和盾,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再次把握好机会,凝聚起墨轩的灵魂。 “师尊…”墨净似乎缓过了神,师尊会不会有办法重新凝聚起墨轩的灵魂,对!师尊也许有办法! 林苍术明显误会了他语气中焦急的意思,他以为墨净要找师尊讨说法,迅速握住墨净的手臂,发现他的身体正不断地颤抖,发凉的手臂体温极低,似乎能穿透厚重的衣物,冻伤他的身体。 “我先前昏迷,其实魂魄是前往异世界修养,那个世界医学很发达。师尊身体里的人格不是从外界入侵的魔物,是从前造成的创伤,主人格为了逃避现实,才诞生出另一道人格。人格性格不定,或残暴,或温柔,但是绝不是师尊自己的意愿。” 墨净脸颊上的眼泪已经干涸,他盯着林苍术的眼睛:“怎么恢复主人格的意识?” 林苍术:“…我不知道。”这需要强大的催眠技术,而能做到的,只有专业的心理专家,他真的无能为力。 墨净站了起身,见他情绪不太激动,还有理智存在,林苍术并没有拦住他。墨净走到岑沽面前,无数根金链瞬间围了上来,林苍术抬低了手,躁动的金链稳定了下来,任由墨净靠近。 他摇了摇岑沽的身体,“师尊醒醒。”声音不稳,还带着未消散的恐惧。 林苍术知道,墨净还在恐惧着墨轩的突然离世。修士可长生,不为米粮饱腹而担忧生存,占尽了天下的便宜,所以天道制定,魔、神、修士,死后不留世间一物,只剩下独守记忆的人们,常伴孤寂。 天道!又是天道! 它制定了所有的规则,想让谁死,谁便死。 想让哪个族群灭亡,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的事。 万古自今,无人敢与天道规则作对。 也无法做到。 “师尊。”一 道声音与石室的石门附近响起,顾锦城迈开几个大步,来到林苍术的身边,“您怎么在这?” 林苍术的表情复杂,心中苦涩,浓浓的苦意蔓延至他的胸口。 顾锦城身体里的魔印也是根刺,像颗定时炸弹,悬在他的心上。 顾锦城心思七面玲珑,很快发现了气氛与气息不对,他从林苍术身上移走视线,快速扫了眼周围。 岑沽身上缠绕着成千上万条金链,石壁上、地面上皆是打斗过的痕迹,而本应该一同在此的墨轩没了身影… 再连和诡异的气氛… 岑沽在墨净不断的摇晃中缓缓睁开双眼,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墨净心怀谨慎,多疑地扫视着岑沽。 他的表情平淡,只不过那道多疑地视线刺痛了他的心脏。 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有所觉。 熟悉的气息让墨净嘴角轻微抽着,眼瞳一直颤抖:“师尊,墨轩死了,您有怎么办法凝聚起他的魂魄吗?!” 岑沽静默,墨净充满期待与希冀的语气,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如果当时可以凝聚起,舍弃半生修为的确可以起死回生。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僵持对峙中,墨净的眸光逐渐暗了下去,他垂下头,眼眸里依旧是不可置信。 神通广大,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的师尊,也会有无法的时候… 他那么崇拜他,而他的亲哥却死在他的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 墨净猛然站了起身,头依旧没有抬起,双拳紧握,头也不回地走了。 “墨净!”就这么情绪不稳定的走了,说不定会有危险。林苍术上前几步却被顾锦城抓住了手腕,顾锦城朝着他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应该给墨净私人空间。 林苍术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在这诡谲云涌的世界,每个人都面临着死亡与分离,所以适应与迅速走出来,才是最好的节奏。 毕竟死亡与分离的滋味,他已经尝过许多次。 “苍术。”岑沽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苍术回答:“师尊。” 岑沽的表情依旧平淡,只不过他紧紧闭着双眸,“发生的一切不出我的所料,没曾想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了一步。” “师尊…”林苍术知道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千年来的孤寂让岑沽的情感轻易不会外露,死亡与分离他经历得多,情感上已经麻木,或者说,他已经看透了 生死。 “那道人格被我关在虚无中已经上百年,他不会被感化,也不会消失,更不会原谅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垂下头,淡薄的银白双眸极其罕见的露出几分嘲讽,扫了眼金链,“这几道金链,的确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我欲将自己关在这石室里,或百年,或千年,直到我将他感化,或者彻底消灭。” “卫道宗不能没有您。”林苍术声音嘶哑,下意识便要拒绝。 “天下没有谁离不了谁的道理,如若墨净愿意接手,卫道宗的宗主位置便是他的。” 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石室,直达远方。那凝望的眼神,显得深沉又遥远,仿佛在遥望着无数个无梦又无眠的千年。 “可是…” 林苍术迈开几步,面前的场景却瞬间转换。他与顾锦城已经被传送到了外面,愣然看着外面陌生的场景。 这座石室可随着主人的心意转动,天空中的某个角落,似乎还传了出来岑沽淡薄如远古众神,虚无缥缈的声音。 “卫道宗就交给你们了,如有问题,可来寻为师——”他已经畏惧了孤寂…… “师尊!” 从今以后,他会应验那道人格的诅咒,在这座石室百年、千年,甚至是…永远。 悔恨与黑暗。 孤寂与永生。 …… 顾锦城将魂不守舍的林苍术带回了卫道宗,他消沉了几日,这才似缓过神般问起了顾锦城,却得知墨净一直没回来。 从那日开始,林苍术承担起了卫道宗上下大.大小小的事物,包括主峰与其他副峰的事务。 他忙了三天三夜未曾闭眼,也许是因为事务繁忙,其实更多的是,他怕闭上眼再次看到墨轩魂飞魄散时,脸上看淡一切的表情。 他逼着自己学习处理事务,一直忽略了众人的私下讨论。 “为什么其他仙尊都不回来,事务都交给一直不管这些的林仙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也许他们闭关了?” “闭关三个人闭关?” “这就不知道了…” 这些闲言碎语,顾锦城并没有让闲话传进林苍术的耳朵里,而是与齐南云出面解释,稳定住大部分人的心,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如果他们三个主角中的墨净出面,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但是他一直了无音讯,无踪无迹。他派手底下的势力去寻,却也在有一些痕迹后迅速消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就好像墨净刻意不让他们发现。 他如果亲自去寻,一定会把墨净寻到,但他铁了心不愿意跟他回来,自己也没办法。 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除了墨净自己想明白,别无他法。 …… 林苍术结束了一整日的忙碌事务,疲惫打着转将他围绕。 微涩的眼皮里嵌着两只枯涩的眼瞳。 他揉了揉鼻梁,瞥了眼桌上的青简,从未接触过印象中复杂的事务,在现下看来,也不过几行文字,几个决定罢了。 殿内红木雕花桌上摆放着一盏上好的茶具,这是他与墨轩时常夜谈用的茶具,如今杯存人走,良夜无友。 他不敢再看,生怕在午夜里引起伤感。 第二日一早,他照常来到主峰,一名专门管事务的弟子早早就将青简放置到主峰殿内,林苍术只需要照常处理即可。 这一处理便是一上午,想起早晨时,顾锦城嘱咐他要回源九溪谷进午饭,抻了个懒腰,站了起身后随手在桌前布了道结界。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有人窥探青简上的内容,虽算不上机密,倒也不能让不相干的看了去。 处理事务时,人一般都会陷入专注的状态,哪怕结束了,那种可以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也不会迅速调整过来。 他打开门,一道温暖的阳光随即照到他的身上,长吸一口气,再将体内的浑浊吐去,这才觉得身体好些了。 走过沿廊,绕到一旁,他迎面撞到一名弟子,畏畏缩缩,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行为上有些怪异在里面。 林苍术略微有些关注,这是主峰,闲杂人等不会在此,紧急的事务自然会有相关的弟子呈上来。 “你为何在这?”他问道。 那弟子眼神躲闪,不敢看林苍术的眼神,更别提与他对视。 林苍术敏锐的察觉到一丝怪异。 “弟子是前几日刚入峰,有些迷路。”那弟子垂着头,用眼角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林苍术。“弟子这就离开。”匆匆行礼,转身离开。 林苍术略微蹙眉,这名弟子看他的目光有些探究,甚至是有些…怀疑? 他丝毫不担心这弟子是外族派来的蹩脚内奸。 先不提卫道宗收弟子极其严格,来历不明的人无法进入外殿。单单他的识人术,就不会出错。 他望着那名弟子匆匆离去,仿佛将他视为洪水野兽的背影,视线有些考究。 那名弟子的身 前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顾锦城与他擦肩而过。 他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那名弟子,随后笑着朝着林苍术挥了挥手。 “师尊,怎么忙到现在,我与南云等了许久。” 林苍术回过神,“唔”了一声。 “今天的事有些多。”他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方才那人…” “怎么了?” 林苍术的声音不轻不淡:“方才鬼鬼祟祟的在主殿附近,问他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顾锦城的脸色瞬间严肃:“弟子也就去查。” 林苍术点头,顾锦城临走前说道:“师尊先回源九溪谷,您与南云先吃,不必等着我。” 他回到源九溪谷的院中,殿内的饭菜还摆在桌上,齐南云却不知去了何处。 等了一会儿,林苍术有些急了,毕竟下午他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罢了,不等他们了。 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心里压着事,吃什么也不香。 吃了几口刚要放筷子,殿门被人推开,齐南云面色复杂地走了进来。 从小养大的孩子,他不仔细品,单瞥一眼便知道多半是遇到事了。 “怎么了?” 齐南云今日并没有穿长衫,穿了件利落的练功服,还有些薄汗从古铜色的皮肤上滑了下来。 显然是刚从练武场回来。 他的语气略有些焦急与强压下去的镇定:“师尊,您看到阿城了吗?” “为师有些事叫他去查。”林苍术转念一想,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 齐南云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明白。 “今日卫道宗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林苍术略有耳闻,但他捕捉到一点消息:“今日?”这是又有什么新版本传出来了? “是。”齐南云点头,长呼一口气。事态紧急,由不得他支支吾吾,一股脑讲了出来,“今日上午传出来一段可视。” 可视是妖族特产,一种蕴含着灵力的特殊的海螺,用作类似于现代的录像机,只要将海螺的螺口对准想录的东西,便可以将场景记录下来,唯一不同的是记录不了声音。 很是便利,常用于记录重要时刻。 “今天上午传出来一段可视,里面拍摄到了您与师祖持剑对峙的场面,最后您用金链将师祖绑了起来!可视没办法作假,只能录,又听不到你们的声音。所以现在外面的弟子 人心惶惶,都在怀疑…” 林苍术眼眸一凉:“都在怀疑什么?” 齐南云双眸一闭:“都在怀疑是您令师祖与二位师叔失踪,甚至有传言说,墨轩师叔是被您杀死的!” “嘶——”林苍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简直荒谬!” “师祖他…真的是您绑的吗?” 林苍术定定地瞧着齐南云,重重点了点头。这次换齐南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几步:“那墨轩师叔…” 林苍术嘴角一抽,“这个不是我。” “墨师叔竟然真的!那到底是谁?!” “呃…”林苍术无奈苦笑,嘴角的苦涩之意溢于言表。 这叫他怎么说,难不成说是你师祖失手杀的你师叔? 他的食指曲起,揉了揉下巴。 怪不得刚才的那个弟子鬼鬼祟祟不说,看他的眼神既恐惧又怪异,是将他当作凶手了! 海螺记录了石室里的一切,这表明在他们对峙当中,有人躲在暗处将整幕录了下来。 此人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慕安宁? 不对,慕安宁似乎已经不再对他存有恶意,哪怕是有,也不会再与他作对,毕竟之前他还帮助了自己,没有必要再次反悔。 是明神的可能性也很小,明神利用了又伤害了他,本就心存愧意,而师尊被关押,本就对他有益… 到底会是谁? 思考间隙,阵阵吵杂的声音从源九溪谷的大门处传来。林苍术眉头微蹙,运起灵力,一道神识从院外的结界悄无声息的降落,听谈着来人的谈话。 “长老,这里有结界,我们没办法进去。” 三、四位卫道宗声名远赫的长老,带领着一众弟子来到源九溪谷,颇有把整个峰包围住的意思。 其中的李长老资历最深,白胡子白眉毛,肩膀上常年搭着沉浮法器,胡子一翘:“林苍术快出来!我知道你能听见,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那道神识:“……” 见无人回话,李长老冷哼一声:“海螺记录的内容做不得假,岑沽就是被你这个以下犯上的不孝徒弟绑架,还害死自己的师兄,其罪当诛,还不快出来束手就擒!” 齐南云脸色瞬间难看:“师尊,弟子知道这件事不是真的,您不会害死墨师叔,现下他们听不进去我们的解释,弟子先带您走吧!” 林苍术面上波澜不惊:“证据已经确凿了,你也相信 为师的清白?” 齐南云面色沉重,重重点头。林苍术笑了笑,“为师没白疼你,墨轩的死,的确与我无关,一场意外…”衣袖下的手握紧,“不过我不能离开,如果为师离开了,在他们的眼中便是畏罪潜逃,不打自招。” “那我们怎么办?” 林苍术眸色一暗,现下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此人在暗处,他在明,利用大众的舆论压倒他。 真是一个聪明的对手。 外面吵嚷的更加厉害,李长老已经吩咐弟子强硬破开结界,无奈的是,这护院结界一般人根本没办法打开。 其中的一位长老嘴里已经骂骂咧咧,叫嚣着:“这不孝徒弟林苍术明显就是不打自招,不敢出来,我们应该迅速把这源九溪谷包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让下山!” “呵。”一道磁性悦耳的男音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虚无缥缈的声音直叫人顶礼膜拜,“这是哪位长老来着?长老这意思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应该下山,谁下山谁就是苍蝇?” “林苍术!你!” 林苍术身后跟随着齐南云,不紧不慢地从结界内走了出来。众弟子见他走了出来,纷纷下意识握紧了武器,用谨慎的目光盯着他。 他一眼便认出来,此人正是在许久之前,顾锦城还是孩子的时候,匆匆断案,不断刁难顾锦城,甚至对个孩子施加威压。 他为了给顾锦城出气,将加了倍的威压还给了长老,惹得他私下不少的不满。 看来他是要与他算旧账啊—— 林苍术转回视线,不屑与畜生多费口舌,直接与他们的领头人对话:“李长老带着这么多弟子来本尊的源九溪谷,究竟是为着何事?”他就是要明知故问。 李长老丝毫不见林苍术心虚,也没有逃跑的意思,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最近宗内有流言疯传,今日又流露出一段可视,可是真的?” “可视?什么可视?” 李长老衣袖一挥,海螺被灵力托了起来,螺口朝天,播放着记录的片段。 林苍术仔细看着播放的片段,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画面显示出的场景,的的确确与那日一样,可视的显示出的细节,表明的确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偷偷录制了视频。 可视的场景结束,海螺飞回李长老的手掌:“林苍术,这可是真的?” 话音刚落,场景的气氛变得异 常诡异,冷凝住的空气瞬间停滞不通。似乎林苍术一个点头承认,众人便会瞬间拔剑相向。 林苍术无奈叹了口气:“这自然不是真的。” “狡辩!可视做不得假,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欧阳长老吹鼻子瞪眼,能有一次打压到林苍术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林苍术立起眼刀,冰冷刺骨的视线扫在欧阳长老的身上,立刻令他的身上升起一片鸡皮疙瘩。就仿佛被死神下了名单,瞬间让他呼吸不畅! 他的身体下意识一抖,转移视线不敢看林苍术。 林苍术冷声道:“本尊在与李长老讲话,闲杂人等噤声。”声调如十二月里的寒风刺骨,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众人下意识服从,噤若寒蝉,脊背也忍不住一阵战栗。 在场的所有人年龄与资历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人大。他曾做魔族少主时,何时有人敢用此等质问的语气同他讲话! 因为一旦有人恶意冒犯他,无一人例外,皆被他扔入无尽海底喂鱼!再无生还的机会! 李长老也是一缩,但很快挺直了脊背,他是来质问的人,叫被怀疑的人恐吓了,说出去丢死个人! “林仙尊,此时事关重大,请您给我们一个说法。” 见他态度不再咄咄逼人,场面也被他稳了下来,林苍术的表情依旧冷肃,这是他在面对争议时惯用的伎俩。 方才他看过视频,但他们却忽略掉了一个细节——可视的内容不全。 “可视的确做不了假。”林苍术此话一出,场面立刻再次变得紧张,齐南云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依旧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话锋一转:“但是你们忽略掉了一段细节,这段可视的内容不全,被人裁剪过。你们可以再次观看,可视存在多处快速转场的现象。”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如果林苍术说得是真的,的确有转场出现,那表明可视的确存在恶意裁剪的可能。既然发出这段可视的人能随意裁剪,那这段可视的真实性就存在疑虑! 李长老的心里存有小九九,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只能再次播放可视。 他朝着弟子点头,海螺飞至天空,场景再次重现,播放起来。 …… 经过众人细致的观察,这个海螺的的确确存在快速转场,明很显是有一段被人剪裁过。 林苍术摊手:“本尊说得没错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把嘴放干净 “唔…”他啧了一声,语气略有些嘲讽他们智商的意思,“再一个,本尊的师尊修为堪比神明,当年更是差一步便能登上神界,步入上界。本尊不过区区合体期修士,各位长老未免太看得起本尊了。” 合体期修士! 众弟子与各位长老瞪大了双眼。 什么叫‘区区合体期修士’!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五年前的林仙尊刚突破化神期,而突破合体期只用了!区区五年! 五年! 你知道这五年他们是怎么过的吗! 他们努力了将近半辈子,最厉害不过元婴期,甚至还停滞不前了许久。 他他他!只用了五年! 这个变态! 李长老皮笑肉不笑,恐怕他们卫道宗的所有长老与弟子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位林仙尊! “唉,本尊也不日前才晋升,倒也没什么良好的感觉。” “呵呵,你说笑了。”李长老面前挤出一抹笑容,白胡子白眉毛显得脸色萧条,“恭喜林仙尊了。” 林苍术拱手:“能等来李长老一句道喜,本尊甚是欢喜。” 众弟子惭愧低头,他们在修炼上的资质,一辈子都追赶不上林仙尊,林仙尊真是厉害,当真是修炼奇才! 欧阳长老额角一抽,扫了一眼周围眼含羡慕与些许敬畏的弟子们。他们拿着确凿的证据跑来质问林苍术,被他三言两语轻易解释了过去不说,还让他收了一群崇拜者! 不行!他必须想点办法! 他眼眶里的眼珠一转,随即冷哼一声:“话虽如此,林仙尊可知墨轩与墨净二位峰主去了何处?” “这个…”林苍术低垂的眼眸一凝,“本尊的确无法相告。” 他没办法将真相说出来,而墨净又无影无踪,他就是百口莫辩。 无奈苦笑。 墨净啊墨净,你不止将繁忙的事务全丢给我,你也够能坑师弟的。 “哼!”欧阳长老逮到他话语间的不真实性,直接发作:“我看你就是贪图卫道宗宗主之位,墨轩墨净二位峰主不在,你便直接接手事务,卫道宗成了你的天下!即便这段可视的内容存有疑虑,但你也摆脱不了嫌疑!” 因为欧阳长老的一段话,场面有了再次失控的意思。齐南云急了,那张酷似西方神明阿波罗的古铜色脸庞充斥着强烈的不满,与压抑过后的怒气。 “弟子们尊称你为长老,你就应该有身为长老的样子,口说无 凭,你得拿出证据!” “你!”欧阳长老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他身为资历颇深的长老,齐南云竟然敢当着一众弟子的面,对他出言不逊! 林苍术斜眼睨了回去:“欧阳长老莫要忘了之前本尊教会你了什么。” 欧阳长老下意识把前腿撤了回去,眼神中有恨意闪过。 他当然记得林苍术对他做了什么,但林苍术的修为精深… 林苍术自然没有忽略欧阳长老眼底的恨意,他丝毫不在意,甚至是想笑。 弱者的恨意,对于他来说,有些可笑。 他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本尊的弟子说得没错,话糙理不糙。你们口中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被人篡改过后的画面。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咄咄逼人。”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威压降下,扫过每一个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人的身躯下意识一抖,躲避着他们的林仙尊威严的视线。 场面的气氛再次对他们有利了起来,齐南云眨了眨眼睛,好像一直咄咄逼人的是他们哎… 这些人都没有在师尊的手下讨到一点好… “宗主的修为即将再次更上一层楼,寻了处安全的地方冲击境界。两位峰主自然是护法,为宗主突破所用的材料做准备。” “本尊不知卫道宗从哪里传出来的闲言碎语,今后若是再传出这些胡话,本尊绝不姑息!” 齐南云咳了一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行了,各位长老都带着弟子们回去吧,闹剧该收场了。” 李长老与欧阳长老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们原以为证据确凿,一定会把林苍术从代理宗主的位置上扯下去,趁此机会架空岑沽,他们便可以彻底接手卫道宗。 没想到他们有张良计,林苍术有过桥梯! 欧阳长老冷哼离去,众人不欢而散。 林苍术这个代理宗主下话,顾锦城与齐南云也不断向外界施加压力,终于把卫道宗大.大小小的舆论压了下去。 这几日下来,林苍术已经说是疲惫不堪。 有时太过疲惫的时候,上一秒还睁着眼睛,下一秒趴在桌上直接睡了过去。 惊醒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事务却没处理几个。他迅速翻开竹简,却发现上面已经处理好了。 翻来覆去的看,的的确确是他的字迹。 也许是夜里梦游,又或者是他太累了记不住了。 这感觉倒还不错。 看着四个峰 加上宗内的事务,已经摞成了一片小山。在接连的叹气中,林苍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想念墨净。 他能理解墨净的心态。 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经历了数次生死离别,司空见惯应该是他的常态,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婆婆妈妈,执着于周围人的生死。 但凡人的生死讲究投胎转世,而他,只能凭借着他身体里的孩童讲出的虚无缥缈而猜测他们最终的去处——终点。 终点到底是什么? 修士的终点是魂飞魄散? 一切得等他到达了终点,才能窥视端疑。 他知道自己当时对外界声称的解释只能暂时立住脚跟,师尊身体里的人格并不能被封印,百年,千年都有可能。 只希望墨净可以及时出现。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师尊的状态好些了,让师尊出面一趟,另外对外声称墨轩在一次出行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这是最差的决定,亦是最佳。 “师尊,弟子端来了些甜粥,喝些甜的会好些。”顾锦城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瓷碗里的粥散发着热气,香甜的味道从空气飘进林苍术的鼻翼里。 “先放着吧,头有些痛,喝不下去。” 顾锦城放下餐盘,走到林苍术的身后,伸出长臂,轻柔地按着他的太阳穴。 温热的气息从林苍术脖颈儿飘了进去:“可好些了?” “嗯…”林苍术放下玉简,往后倚了倚。 按揉了有一会,顾锦城眼看着林苍术有了困意,即将睡了过去,这可不是他的目的。 “师尊…”他轻柔地喊道。 “啊?”林苍术坐直了身子,瞥向顾锦城的眼神中带着困意时的懵懂。 顾锦城:“!”师尊好可爱! “师尊先别睡了,弟子陪您出去走走吧。” 林苍术有些无语:“你叫醒我就是为了这事?” 顾锦城:“…也许等您回来,这些烦人的事务自己便能处理好了。” “真的?”林苍术看了眼堆成山丘的玉简,目光中闪过孤疑。 “弟子从来不骗您。”顾锦城狭长的眸子里闪过笑意,眸光深处隐藏着对师尊浓浓的爱意。 林苍术不是小孩,自然是不信这话的,但他工作了许久,的确已经没有好好出去走走过了。 想了想,他站了起身,神色怪异地扫了眼抱着手乖巧站着的顾锦城。 这小子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即贴心又通情达理。 “走吧。” 只是可惜了这碗粥有些凉了。 外面的天色极好,晴空万里,卫道宗那场大雪已经停了下来,只不过某些阴凉处还存留着并不干净的积雪。 往山上遥遥望去,山峰的顶峰处,依旧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走到半路,还未出源九溪谷,隔着不远便看到齐南云捧着醉梦走在沿廊上。 见到他们,齐南云挥舞着长臂,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醉梦比以前更胖了,眼睛成了一条缝,林苍术甚至怀疑醉梦能不能看到路! 醉梦看到林苍术,直接推开齐南云,扇动着翅膀直往他怀里钻。 齐南云撇了撇嘴,小没良心的醉梦。 “师尊怎么瘦了。”醉梦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环住林苍术劲瘦的腰,小脸在他怀里蹭个不停。 顾锦城黑了脸,颇为不争气地一把扯开醉梦,重新扔到齐南云怀里。 林苍术双手掐腰:“是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顾锦城暗自点头,“师尊的确瘦了不少,弟子带您下山吃顿好的吧。” “好耶!”醉梦跳了起来,小手拍个不停。 齐南云轻哼一声:“胖成这样了还吃,我都快抱不动了。” 醉梦龙脸一虎,伸出短肥的手臂,两根中指朝着齐南云竖了起来:“渣渣!” 齐南云:“……” 林苍术:“……”不断朝着顾锦城挤眉弄眼——醉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暴躁… 顾锦城无奈扶额,双手一摊,表示跟他没关系,迅速把关系撇开。 “走吧,吃完饭便回来。” “还是去客仙居吧,那里菜系丰富,口味也极佳。” “好,你定。” 三人一宠下山朝着客仙居而去,客仙居主打美食,是为数不多只对修仙界开放的酒楼。 客仙居的老板神龙见尾不见首,普通人根本无法见他一面。能在修仙界开酒楼,掌握修仙界,甚至有传闻六界的第一手消息,是无数外族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林苍术之所以决定去客仙居,一方面是为了祭五脏庙,更多的是,他想知道如今其他宗门是如何看待卫道宗最近传出的流言。 点了一桌子菜,都是顾锦城亲手点的,林苍术随意瞥了眼菜单,全是他喜欢吃的。 他们为了打探消息,并没有选择雅间,直接坐在大堂一处可以纵观全局的位置上。 “师尊,您想喝些酒吗?” “不必了,茶水即可。” “好。” 顾锦城点了壶价格不便宜的清茶,随后将菜单交给酒楼的点餐的姑娘。 那姑娘笑了笑:“好的,厨房这就做上。” 林苍术看了眼周围,客仙居的装修很是昂贵,就连点餐的都是样貌怡人的姑娘,看着她们的走路方式,似乎也懂些修为。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目光一直随着离去姑娘的背影。顾锦城不知何时站了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师尊,今日的人倒是挺多的。” 林苍术收回视线,“我之前没来过,此处当真有意思。” 齐南云笑了笑:“我倒是与阿城来过几回,此处的姐姐们长得真美。” 林苍术轻微点了点头,美倒是美,就是缺少了一些灵气,照比曾经的魔宫的侍女还是差了些。 顾锦城瞥了一眼林苍术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看样子师尊以后得常来。” 林苍术回忆起从前,并没有察觉到顾锦城的话里有话。再次点了点头,的确得常来,卫道宗的风波一时半刻不会散,他需要时刻注意外界的传出的消息,好第一时间做好防备。 “嘶——”醉梦发出一阵吵嚷的哀嚎声,“主人,你掐得我好痛。”捂着小脚,不在顾锦城身上坐着,直接飞了起来,落在齐南云肩膀上。 “哎呀,你好沉啊!”齐南云肩膀一歪,语气恶劣,明显是在报刚才的仇。 “你你你!”醉梦连连后退,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挥舞着翅膀猛拍齐南云的头,“叫你说小爷胖,小爷才不沉,你是太弱了!”说罢,直接故技重施,两根中指竖起来,鄙夷地看着齐南云。“渣渣!” “肥龙!” “渣渣!渣渣!” “大肥龙!扇不动翅膀的大肥龙!” 周围的人总是拿眼睛瞥着他们,甚至有些人已经发出连连啧声,表达不满。林苍术扶额:“行了别闹了。” 大堂里有个大汉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表情颇为不善:“安静一点,又不是只有你们吃饭!” 林苍术无意惹事:“知道了。” 大汉并没有立马转身离去,嘴里不干不净,嘟嘟囔囔:“小白脸子。” 顾锦城脸色暗了下去,瞬间阴沉不定,“你在说谁?” “说你怎了?”大汉语气不善。 齐南云站了起身,“警告你把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把嘴闭上!”醉梦眼看情势不妙,瞬间躲到顾锦城身后,扒在肩膀上往外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把嘴放干净 林苍术“啧”出声,压根不把闹事的男人放在眼里。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刚烧开的热水,炙热的茶水并没有令他收回手掌,反而游刃有余地来回反复转着。 “通常情况下,越是嫉妒什么,便会骂人什么。阁下是嫉妒我们的盛世容颜,才来此处怒刷存在感?” “你胡说八道!”大汉怒红了脸。 他将盛满茶水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力道不轻,桌子与茶杯磕撞之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本尊竟不知客仙居何时定下的规矩,大堂里不让大声说话?” 周围人看了不少热闹,但他们都是人精,来此处吃饭的人物哪个身份简单?他们绝不会像刚才的二愣子,二话不说就上前寻人不痛快。 鬼知道什么时候会碰上身份尊贵的人。 不过,这位贵客竟然自称“本尊”,想来应该是哪个宗门的仙尊。 齐南云极其不满,眉头一拧:“就是,难不成我们没来的时候,大堂里就特别安静了吗?” “你们就是在强词夺理!”大汉呼吸声沉重了几分,明显是动了大怒。 “声音大的确是我们的错,我们也道过谦了,但是先骂人的不是你么?”林苍术极其不满,在他们魔族,寻衅滋事,言语上辱骂是要判处剜舌罪。 这种人改不了,干脆直接让他说不出来话。 一劳永逸。 “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先有理,然后得寸进尺,也不丈量丈量自己的能耐。”醉梦是个仗势欺人的龙大爷,一旦他们有理,他第一个跳出来打抱不平。 “你这畜生!”大汉迅速上前几步,冲到醉梦的跟前,样子凶狠,吹鼻子瞪眼。 一直保持沉默的顾锦城抬起狭长双眸,犀利的目光瞥向大汉:“滚开。” 那大汉依旧不依不饶,明明他有理,却被这三人一宠说话堵到哑口无言。 恼怒之下,直接抬起双手就往林苍术的身上拍去! 周围人无奈扶额,大哥啊,你骂人是真不对,这又打人,你更没理了! 明显这三人身份不简单,比非富即贵还更高一层。他们只敢随着大流表达些许不满,这小子倒好。 这些人点的哪些菜,哪个不是数十万灵石? 就连那壶茶,都得是十三万打底。 他怎么敢的啊… 众人只见一道残影闪过,他们甚至都没看见人影,半空中传出大汉发出地一道惊叫声,窗户“嘎 滋嘎滋”撞到石墙上,大汉已经被顺着窗户直接扔了出去! 顾锦城面色如常地坐了下来:“师尊,这下子安静了。” “干得好。”林苍术并不主张暴力解决问题,但是对于这种呈口舌之快,得理不饶人,甚至口出狂言的狂妄小人,还是暴力可以解决一些问题。 众人:“…”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那大汉最起码是个元婴术士,就这么轻易被他扔了出去,扔了出去不说,他们竟然都没看清此人是何时动的手… 客仙居果然卧龙藏虎,都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的位置处于二楼,楼下的大汉挣扎着站了起身,扶着扭到的老腰,嘴上又开始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们,你们给我等着!” 齐南云扶额,觉得十分无语:“看样子他又要进来。” 顾锦城一言不发地站了起身,轻声在林苍术耳边说道:“师尊我去去就回。” 顾锦城这孩子哪都好,能动手绝不吵吵。以为他又要给大汉一些肉体上的教训,林苍术抓住他的袖子,下意识就要拦住他。 “别打了。”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此人口出狂言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他摇了摇头,温暖的大掌轻轻拍了拍林苍术的手背,“放心吧,弟子知道分寸。” 两只手贴在一起,顾锦城的身体似乎常年温暖,堪比盛夏的炎热。从大掌内传出炙热的温度险些烫伤林苍术的手背,他慌忙松开手,低低“嗯”了一声。 心脏为何嘣嘣跳个不停… 林苍术觉得脸烧得慌,不为别的,就为这简单肢体上的接触。 这不禁让他警铃大震,他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徒弟了? 这个世界在面对“爱”的问题上,世俗的眼光并没有那么惊人… 不对不对,不论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他的性取向一直很正常。所以他才会希望顾锦城是个女子便好了… 靠! 林苍术无数次想起顾锦城对他嘘寒问暖,对他关怀备至的样子。又是做菜做饭,又是按摩经脉。 试问谁遇到这种人不会动心? 林苍术是这样的人——也许是上个世界的影响,又或许是这个世界他已经看透了生与死,对于感情这件事,既然明确了自己的心就得为自己的情感负责。 况且躲躲藏藏自己的心意不是他的风格。 但是顾锦城身体里存在着可以扰乱心智的魔印…甚至 古魔也会借此机会重新复活。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脑海中的情情爱爱,一切等机会成熟,将炸弹拆除,才是他的主要责任。 这不仅仅是为了顾锦城,更是为了所有人。 魔族曾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哀,他不会让这桩惨案再次从修仙界重演! “师尊?师尊?”醉梦将他从思考中唤醒。 “您在想什么呀?刚刚我叫了您这么多声都不理我。” 林苍术有些心虚,他能说是在想着自己如何如何喜欢上他的徒弟吗? 不能。 他咳了一声:“主峰的事务繁忙,一时间有些担忧今晚能不能完成。” 齐南云眼底闪过担忧:“师尊这几日受累了。” “没关系,这都是本尊应该做的。” 远远望去,顾锦城高大的身形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回来,面色如常地坐回原位置。 林苍术瞥了一眼他,有些心虚没表露出来,“都解决了?” “解决了。”顾锦城不咸不淡地回道。 星眸中有流光一闪而过,此人不会再来打扰他们。 顾锦城的确没有再碰大汉一根手指,而林苍术不知道的是,今后客仙居不会再对那人开门,修仙界所有的酒楼,甚至是规模不大的餐馆也是一样。 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承担一个人的生死。 成年人,要学会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 说实话,林苍术一点也不担心顾锦城面对事情的解决方式,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曾经弱小的孩童。他从短短的时间成长为可以抵挡一方的仙尊。 按照人间的说法,顾锦城已经完全具有出师的能力。 以他的修为,为他重新设立一间山峰也是有可能的。 他应该询问一下顾锦城的意见。 他状作无意间随口问道:“锦城,你有考虑过出师吗?”按照卫道宗的规矩,只有出师才能设立新的山峰,另外需要进入考试的高塔,通过试炼后,才能得到众人的认可。 卫道宗的峰主不是人人都可以当。 试炼的难度,可想而知。 顾锦城的脸色瞬间变了,星眸落在林苍术的脸上,愕然又惊惧。 为着突如此来的询问愕然。 为着师尊不要他而感到惊惧。 “师尊这是…不要我了?” 齐南云愣住,“师尊您怎么了?是不是批阅事务累到脑子了?” 林苍术额角一抽,想一掌拍死自己。该死的,他怎么忘了顾锦城天生 自卑又多疑。 赶紧开口迅速解释:“不是为师不要你,也是之前墨…墨轩随口提过。我们卫道宗对于修为长进极快的天才弟子,前提是有五年入宗的时间,你刚好合适。修为又到达一定高度,可以直接出师。”解释了一大堆没解释到位,眼看顾锦城的脸色更加沉默,他慌忙解释,话语如吐珠,“出师了便可以修建新的山峰,成为峰主。不过得需要经历极难的试炼,为师倒是觉得你应该考虑考虑。” “建立新的山峰?”得知师尊并不是不想要他了,顾锦城的脸色好了些。 “没错,建立新的山峰,正好练武场西侧有一处不错的空地,届时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创建和布置。”提到装饰新的山峰,撞到了他的兴趣爱好上,林苍术话也多了起来。顾锦城甚至还没答应他,他就已经把山峰的地址选好了。 “不必考虑了,弟子不去。”建立新的山峰就表明他不能随时随地看到师尊,哪怕回到源九溪谷也需要报备。 骤然被一直听话的徒弟拂了面子,林苍术呵呵一笑,替自己解围:“试炼也挺难的,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不去也好不去也好,为师就是随口说说。” 看着顾锦城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妥协而变好,他在心中无奈苦笑,这叫什么事啊? 台阶还得自己铺… 自己铺了还得自己下。 真想打自己小嘴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齐南云听着他们的对话瞪大了双眼,用肩膀撞向顾锦城的胳膊,低声问道:“有当峰主的机会你也不要啊?” “不要。”顾锦城语气有些僵硬,替自己找借口:“源九溪谷住着习惯,骤然换地方我会睡不着。” 林苍术通过顾锦城别扭的语气,可算是猜测到了他心中的小九九。 这小子哪里是换地方睡不着,明显是离了他才睡不着! 像只被责令断奶的小狗,嗷呜嗷呜叫着抗议,还梗个毛茸茸的脖子,翘起傲娇的脑袋,嘴硬着打死不承认。 呵,人死了三天,哪里都软了,就嘴还硬着。 一盘接着一盘菜品被赏心悦目的女子们端了上来,他们等了许久,终于往上上菜了。 醉梦的鼻子最贼,菜还没到,就已经喊出了菜品的名字,还是按着上菜的顺序! “三丝鱼翅!极上莲肉!十方丝!无华仙鹿!嗷嗷嗷! 还有暗玄凤肠!” 林苍术再次感叹醉梦的狗鼻子。 他瞥了一眼顾锦城,一只大狗狗,养了一只小狗狗。 唉好像哪里不对? 转念一想,刚才点菜的时候,醉梦并没有看菜单,它是怎么报的菜名? 盲生,让他发现了华点! 看来顾锦城这小子经常带醉梦来这家酒楼啊—— 要说饭好吃,再美味的菜吃多了也会腻。 林苍术看着手里端着餐盘一趟趟走过来上菜的容貌昳丽的姑娘们。 好啊,前几次来是为了美食,后几次这小子多半是为了看美女啊! 顾锦城照常替林苍术布菜,碗里都堆满了也不见师尊吃他给夹得菜。 师尊又生气了?因为他没答应出师? 他并不是想当众拂了师尊的面子,但是他一旦成立的新的山峰,便要学着处理事务,这样他能见师尊的时候就少了。 顾锦城叹了口气,“师尊可是觉得这家菜不好吃?” “好吃哪比得上好看啊。”林苍术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阴阳怪气,话音刚落就回过神,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这幅样子,像极了妒妇,丈夫走在大街上,多看了美女一眼就发作的妒妇。 呸呸呸,他干嘛如此形容自己。 顾锦城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好看?” 齐南云像极了愣头青,按照自己理解的给顾锦城解释。 “师尊说这菜做的菜像也好,瞅着就有食欲。” “不不不。”醉梦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有自己独有的一套理解,“师尊是反着说,既不好看又不好吃。但是我吃着还不错。” 顾锦城极为嫌弃:“你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醉梦也不恼,毕竟吃人嘴软,“因为人家运气好嘛,没吃过难吃的。” 林苍术瞥了它一眼,“你记性不好,本尊替你记着呢。你曾在森林里吃过一颗噩果,两句话没到就晕死了过去。” 醉梦被提醒到了,嘴里仿佛还能尝到噩果的味道。 它贱兮兮地搓了搓手,“那是意外,意外。”它的爪子拿不了筷子,吃东西需要用爪子直接拿。为了不让醉梦直接在菜里面拿,顾锦城不仅要替师尊布菜,更要把菜夹到专属于醉梦的碟子里。 因为抓了菜,它的手很油,尤其是它还当着林苍术的面搓了搓手。 林苍术表示没眼看,尤其是配上它更肥胖加了之后有些油腻的脸蛋,像极了苍蝇搓手。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件反转 没眼看还是别看了,容易吃不下饭。 “听说了吗?卫道宗宗主已经许久没出现了。” 林苍术抬起了耳朵。 “这不是很正常么,那位仙尊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人啧了一声,“但是墨轩与墨净二位峰主也许久没卫道宗了。” “我发现你怎么总是大惊小怪,总是爱往坏处想。” 男人揉了揉脑袋,嘿嘿嘿半天,不好意思地笑:“哎呀,这不是天天修炼太累了,好不容易有了打发时间的传闻嘛。” “要我说啊,现在那个掌控卫道宗的林仙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我说也是,这么大个宗门,又是代理宗主的位置,说到底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 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齐南云满脸怒气地站了起身,摩拳擦掌就要教训这口出狂言的男人! 林苍术颇为无语,但是为了不惹人注意,他作为故事的主人公,还是要忍气吞声。 拽了拽齐南云的衣角:“别闹。” “师尊,他们这么辱骂您!” 顾锦城也不支持地摇头,现在不是生事之秋。 林苍术放下筷子,独自叹气。 “这个故事教会我们,不要轻易给一个人下判断,尤其是不熟悉的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切记不可随意污蔑他人。” 顾锦城颔首,“没错,口孽这种东西,会记在凡人的账上,来世都要还。” 齐南云扁扁嘴,重新坐下,“可他们是修士啊——” “这个我知道。”醉梦拿起手帕擦了擦油乎乎的小手,“修士言语不敬也会被上面记在小本本上,轻则影响修炼的速度,重则会在突破雷劫的时候更加困难。” “没错。”顾锦城抬起修长的手指,顺着它的脑袋揉,“看来我没白教你。” “嘿嘿。” 林苍术暗自点了点头,尤其是他得知了自己与上面有关联,想必一般人对他不敬,多少都会受到些影响。 那边的两人噤了声,大厅内全是筷子磕在碗上的声音,清脆又悦耳,丝毫不让人觉得烦躁。 林苍术听着醉梦不断咀嚼的声音,突然由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温馨。 他打心里不希望造成收不回的场面,人走茶凉,不见故人。 他将两人一龙看了个遍,失神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顾锦城的身上。 顾锦城本就时不时用眼睛扫着林苍术,用眼角 窥探着师尊的脾性。 看见师尊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瞬间有些坐立难安,吃菜的样子也斯文了。 甚至在看不见的耳后,也泛起了阵阵红晕。 师尊为什么这么看着他,甚至用含情脉脉的视线。 林苍术并没有考虑这么多,顾锦城身上的定时炸弹一直像把刀悬在他的脑袋上,一旦时机成熟便会爆炸。 不行,他得寻个机会问问。 不然他总是想,越想越瘆,容易情绪焦躁不说,对他心理上的压力也绝不轻松! 这时,一道身影从楼梯处拐了上来,由于酒楼内来往的杂人比较多,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男人披着斗篷,身着的衣物并不昂贵,衣着打扮像是谁家的仆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有着敏锐的身手,和矫健的身材。 斗篷男来到一桌客人的身旁,垂下身子,眸光一直落在林苍术身上,毕恭毕敬地悄声对男人说着什么。 “哦?”男人轻声开口,似乎得到的消息可以直接让他兴奋起来。 他状作无意扫了一眼林苍术的那桌,拿眼睛瞥了一眼斗篷男。 “消息可属实?” “无半分作假。” 林苍术的耳力一绝,可以说是在他们悄声讲话,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只见他迅速收敛表情,嘴唇未动,声音却传了出来。 直接给顾锦城和齐南云传音。 “我的身份暴露了,并且那段可视的真实性也被证实,未裁剪的部分也传了出去。” 顾锦城与齐南云齐齐脸色一变,他们迅速垂下头,抿了口茶水。 顾锦城的眼角快速将大厅里的人扫了一眼,只有一桌身着黑袍的男人时不时看向林苍术。 他给二人传音,并不打算通知醉梦,醉梦嘴大,很容易就咧咧出去。 “师尊,弟子先带你离开?” 这时,一道道讨论声响起,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我刚收到传音,据说卫道宗的林仙尊是千年前魔族的少主。” 与那人同桌的皆倒吸一口冷气,“消息可靠吗?” “十分可靠,据野史记载,魔族当时的少主在继任现场突然发癫,虐杀了自己的百姓与父母,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啧,没成想这个恶魔直接摇身一变,跑到了卫道宗成了仙尊。” 声音不大,却能在酒楼里彻底传出,在场的所有人尽收耳底。 讨论声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 “说 的不就是吗。” “哎你说,前两天的传闻,还有那段真实的可视,种种迹象表明,这魔就是魔,连自己师尊都能害。” “这算什么,连自己的族人,甚至是父母都能面无表情的杀害,这都不叫事。” “魔果然都是穷凶极恶的东西…” 林苍术的大脑嗡地一声,嗡鸣声自心脏处往脑仁上冲,眼前的一幕似乎变得不再真实。喉咙似乎卡了东西,连带着呼吸道都变得不畅。 “师尊!” 林苍术骤然回过神,眼前四面八方出现了数不尽的眼睛,几百双眼睛充满了恨意,死死地瞪着他! 温热的气息从肩膀处传来,林苍术瞳孔一缩,眼前的场景突然转换,顾锦城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绝了一众视线,正关心地看着他。 “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 顾锦城眉头紧蹙,不满的气息充满他的气场,“弟子先带您回卫道宗!” “不!”林苍术下意识拒绝。 他不能回卫道宗了,他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当年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原委,所有的人都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被古魔占据了心智,操控了身体。 不,还有个慕安宁。 他没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行为,所有人都会视作他为怪胎。 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杀人恶魔! 渐渐的,群众中有人认出了他,众人逐渐将他们围在一起。 醉梦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心中升起恐惧,肥胖的身体一瞬间钻进了寻常不愿意进入的灵宠空间。 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这个就是那个恶魔!” “屠杀了族人与亲人!” “现在直接换了个皮跑卫道宗成了仙尊,岑沽仙尊被他囚禁!卫道宗成了他的天下!” “林苍术这两个徒弟说不定也是一丘之貉!” “卫道宗说不定也有份!窝藏杀人恶魔,其心必异!” 林苍术犬齿咬得死紧:“不,卫道宗没有人知道本尊的真实身份,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他不能让宗门蒙羞,师尊一手建立的卫道宗,绝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可视的内容断章取义,本尊会找到这个人,还本尊一个清白!” 他无意向被假正义短暂蒙蔽双眼的众人解释,况且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不会有一个人能听得进去! 其中一位修为还算高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大声喊着:“林苍术 打算杀人灭口,所有人不许暴露那人身份,不要让他有机可乘!” “没错,这种杀人恶魔不能让他逃走。” “没错。” 在场的正义的呼声高了起来,有很多人压根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只顺着大部队,围在一起,不让任何人离开。 林苍术喉中干渴,下意识咽了口水,“你们不要被人挡枪使了,当年的事并没有人证实,只有野史写下寥寥几笔,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错!”有抗议之声响起,“当年所有的人都被你残忍杀死,自然没有人指征你的罪实!” “没错,他说得对,我们不要让恶魔逃走!” 有一个人靠近,就会有更多人受到鼓舞,他们秉持着正义,甚至有些人看着热闹上了头,操起一旁的板凳直接砸向林苍术。 林苍术被顾锦城和齐南云护住,严严实实。 二楼的嘈杂声惊扰了一楼酒楼的小二,他们迅速把打手唤到,直冲二楼。 迷了心智的众人被打手拦了下来,一个身材姣姣,气势凌人的女子从打手身后走了出来,酒楼自打开业以来就没发生过闹事。 想至此,女子白皙的脸庞上一脸严肃,淡眉间净是不满,“怎么了这是!”语气凉凉,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七嘴八舌,各说各的,嘈杂的大堂听不清一个人讲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客仙居不许闹事,寻衅滋事者直接赶出酒楼,永生不许再踏入客仙居半步!” 寻常服务行业的人都讲究一个客气,对于客仙居这种不求人来的酒楼,态度自然生硬,不把客人当作祖宗。 毕竟,他们也不指着酒楼过日。 众人扫了一眼前头的女子,却无一人看清楚她的修为。 女人有硬气的资格。 就算酒楼的人发话威胁,消停了半刻,依旧有一些人发表不满,渐渐的,不满的人更多。 毕竟,他们深刻的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法不责众。 “妖族颁布了通缉令,有整整五千万灵石!” “天,还等什么,抓住林苍术我们平分!” 场面因为这五千万灵石再次躁动了起来,林苍术站在原地,身旁护着他的顾锦城脸色一直不好看。 林苍术垂着眸,眼前躁动的人群,脸颊上带着数不尽的对财富的贪念。 罪恶的嘴脸,恶劣的眉目。 再也无法在客仙居待着,他直接大手一挥,三 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他们跑了,快追!” 三人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到了极其远的地方。 林苍术突然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这些日子的疲惫,似乎再次席卷全身。 他想坐下歇息,却觉得坐立难安。 “师尊,我们应该怎么办?”齐南云语气十足的着急。 怎么办?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突然就觉得好累。 无数道蛛网并没有因为慕安宁的收手而停歇,反而很多看不见的网子,在不断向他靠近。 “我们去找证据。”顾锦城说道。 “不必。”想都没想,林苍术直接拒绝。 这件事事关千年前,证人已经死的死,关押的关押。 师尊短时间无法出石室,更何况明神不会冒着被天道的眼睛发现而替他开口解释。 如今的靖康大陆是修仙界的天下。 魔还存在已经够让人惊恐,神亦是如此。 他已经连累了很多人,不能再把他的两个徒弟拉入深渊。 “我…”林苍术欲哭无泪,天下之大,他竟然不知该去向何处。 “事关您的安危,此事由不得师尊您任性。” 顾锦城的眼中尽是不支持,的确,若是岑沽到了这一步,他也一样不会答应岑沽说出的话。 他逼着自己分析局面:“我不能再回卫道宗,但是你们必须回去。回去后,自然会有人调查你们的身份,你们与千年前的事情无关,只要你们安全,为师才能放心。” 顾锦城眼底闪过不满,“我不会让师尊自己承担。” “注意安全。” 只在虚空中留下嘱咐的话语,林苍术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见,空气中漂浮着专属于他的气息,须伲之间消散。 话音刚落,顾锦城他们眼前的景象直接转变,强大的灵力直接将他们带进传送阵法,眨眼之间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源九溪谷。 四、五个手持长剑的弟子围了上来,语气还算客气。 “师兄,麻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顾锦城星眸中闪过瘆人的意味,隐在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握起,猛一挥袖,罡气暴起,直接将周身的衣物吹出极大的声音来表达不满。 “走罢!” 林苍术隐身站立于房顶之上,地面的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须伲之间,他的真实身份已经家喻户晓。 好的、坏的,层出不穷。 托他身为“恶魔”的体质,他可以轻易的把附近所有人说出的话尽收耳底。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来的师尊? “前些日子闹出的事,会不会是林苍术做的?” 男人还算理智,“不可能。” 男人的媳妇儿是个嘴大的,素日里就是爱四处打听谁家的八卦,邻里八乡没有一个人逃出了她的嘴。 “什么不可能,要不然是见鬼了?” “瞎咧咧什么,你有证据吗?” 妇人脾气暴躁,掐起腰冲着他喊:“要什么证据?他林苍术就是千年前魔族的少主,这事跟他就是八.九不离十!” 男人有些阴阳怪气:“还千年前,你看到了?千年前你太太太爷爷都没生出来!” 冒犯的话令妇人腮帮子咬得死紧。 “今天晚上我不做饭了,不饿,要吃你自己做。” “唉?”男人叹了口气,看着妇人离去的身影,只敢在背后暗自感叹。 “娶你这么个媳妇进门,算我倒八辈子霉了。” 偏偏妇人是个耳朵贼的:“就这样,爱要不要,不要退货!” “唉——” 房顶上的身影悄然离开,一切如浮云般转瞬恢复原状。 …… 三月后。 人们永远安于现状,又不安于当前。 一片果林中藏匿着两间木屋,青苔大面积铺在房顶之上,遮风避雨。一阵风刮过,将房檐上的根根翠绿杂草吹落在地。 房屋内有两道年轻的人影,一男一女。男人身着淡白色及地长袍,身材修长,一双朗目俊逸儒雅。女人一身魅紫浅纱,身姿卓越,气质非凡。 二人坐得很近,她正拿着一柄长剑细细擦拭,男人时不时低语说着什么。 他们之间的气氛稀松平常,宛如好友。 此人正是林苍术。 林苍术从人间离开,躲避风头。三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在此期间,他一次都没有回卫道宗。 他虽然身在林间,却心系长隆。 这三个月里,人、仙、妖、鬼,四界皆传他的故事沸沸扬扬,这才真正体验过什么叫作“大明星”的待遇。 四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讨论的热度却没有随着时间而散去。 哪怕他隐匿于林间,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 顾锦城…… 不知卫道宗如何对待他这“恶魔”的徒弟,对于顾锦城,想来他们不会加以防备与折磨。 毕竟如今的卫道宗修为高深的人,逃的逃,散的散。 李长老老奸巨猾,不知顾锦城能否对付得了。 他隐在淡白长袍衣袖下的一双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直到女人唤了一声他,才将他 从日日的担忧中拉回。 “你说修士的尽头在何处?长生换来漫漫的日夜,似乎太过遥远。” 林苍术看到她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孤寂,还有强打起精神的苦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如今若是有个人心思巧敏,便能从女人透露出的情感中,感知到些许的不正常。 得不到回答,女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如往常一样得不到的回答,让她在无数个夜里翻来覆去焦躁不安。 三个月前,林苍术无处可去,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处适合归隐的山林,他们曾短暂居住过的木屋,白义森林的深处。 他来到木屋前,却见屋内亮起一片烛光,一道独属于女子娇俏的身材投映在木窗上,随着烛光一闪一闪。 女子怀里抱着什么,似乎在哭。 他方一靠近,女人厉声呵斥,警惕性极高。 她手一抖,拿起怀里的物什,推门走了出去。 “谁!” 他垂眸往下望去,那是尺寸规模并不小的长剑,与女子的身形极其不搭,不伦不类,似乎长剑的主人是个男人。 剑体磨损不重,却能在细节中看出真正的主人十分爱护自己的佩剑。 林苍术见过这把剑,剑的主人,正是属于他的故友——溥尊。 而这面前脸颊泛着水光,眼角含着雾气的女人,正是痛失了挚爱之人的前任清婉宗宗主——柳韵。 当年的柳韵辞去了清婉宗宗主的职务,一柄长剑,一件薄衫,一言不发地离开。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她也成功做到了彻底消失于世间。 林苍术这才知道,原来柳韵带着自己的充满遗憾的回忆,守护着挚爱之人所剩的贴身长剑,来到了心爱之人曾于生命最后一期,短暂生活过的木屋。 他们会在闲暇之时聊上关于溥尊的事情,到后来,他们翻来覆去地说着曾经说过无数次的往事。 有时聊着聊着场面突然寂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柳韵陷入回忆的眸子,她却似无人般自己与空气嘀咕着。 柳韵的精神似乎有些反常。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在她恢复神智的时候,旁敲侧击询问。 这才发现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许久。 他静静地看着柳韵,那双生来带着妩媚的眸子因为太过思念恋人而无光无彩。 他们似乎…连爱人都不是。 “柳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其实说回去,出 了门也不过五六步便能回到自己的木屋。 “再陪我聊聊吧。” 林苍术收回抬起的脚步,默默坐了回去。 “你想聊什么?” 柳韵的视线一直停在长剑上,嘴角一直含着笑,仿佛能透过物件,看到思念之人的身影。 “溥尊他…死的时候应该不痛苦吧。” “……” “是的,解体大法只在一瞬间,如若痛苦的话,应该是解体之前受过的伤。” 柳韵垂着眸子,眼眶因为过度思念已经不能再凝结出一滴泪珠。 “想来他是疼的,两股力量在身体冲撞,整整五年。” “成千上万的尖刺刺入身体……” “解体大法一瞬间的撕裂……” 话语间的形容的力量似乎能直接压倒她,痛苦地垂下腰,以手掩面。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一步步让他的希望彻底熄灭。” 她的眼角滴不出来一滴清泪,痛苦得不到舒展缓解,所以她的心脏更加抽痛,“我好恨,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如果他早早放弃了我,我就不会觉得心痛!”猛烈地捶着胸口,试图缓解窒息。 林苍术的喉间酸涩:“也许正是因为他太爱你,所以才会忍不住对你好。” 柳韵猛地收回手,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只不过行为不再激烈。 她抚摸着剑身,就好似抚上恋人的脸颊。 对于她情绪上突如其来的转变,林苍术司空见惯的同时,心底依旧是觉得惊愕。 原来失去爱人,真的可以让一个人陷入疯狂。 也许柳韵已经太久没睡过一天好觉,林苍术背过身去点燃了一根特质的香料。 这款香料可以短暂的让人忘却一切源自自身的烦恼,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这正是柳韵需要的。 柳韵的身体栽了下去,林苍术及时挥袖,她的身体砸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在睡梦中,她依旧没有安全感,因为看不见,她只能紧闭双眼下意识在身前摸索着。 林苍术拾起在她不远处的长剑,放置到了她可以接触到的地方。 柳韵不断摸索着,逐渐暴躁,精致的眉目也开始变得焦急委屈。 “唔……” 急得险些哭出来。 终于,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摸到了长剑,锋利的剑峰藏在了剑套之下,宛如贴心的恋人不忍割伤挚爱之人的身体。 她眉目间的委屈散了些,小脸蹭着长剑,陷入了昏睡。 哪怕是在睡眠中,她依旧是保持着极其不 安的姿势,本就不算高的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脸上并没有一丝平静。 造化弄人。 林苍术推开门走了出去,望了眼漆黑的天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长夜漫漫,想起远方的人,孤枕难眠。 …… 他躺在床榻上,夜里翻来覆去,保持着神智的清醒,不论怎么逼自己入睡,他都没有任何办法。 即将天亮时,他终于陷入了眠浅的睡眠。 …… “林苍术,我恨你。”平静的话从男人的薄唇中吐出,修长高挑的身形,傲人的身高,俯视着林苍术。 那双狭长的星眸中,不再暗藏着对他的浓厚爱恋。 是强烈的恨意与不屑。 林苍术愣住,呆呆地问:“锦城,你为什么恨为师?” 他冒着被人逮住的风险,悄然回到卫道宗,他寻遍了源九溪谷,却不见顾锦城的身影。 他踩着暄软的步伐,来到练武场,希望如愿看到那道练剑的身影。却发现练武场的西侧不知何时创建了一座漂浮于空中的山峰。 操控着灵力一跃而上,这时他有些苦恼。 因为他登上了山峰后,发现大殿的院落外设立着一道护院结界。 他不能贸然破开结界。 这道结界谁设立的,连接着何处,他通通不知。 一旦贸然破除结界,有很大的可能把人引来。 正是苦恼的时候,林苍术的脑海突然闪出一个可能。 如果这个结界不拦他呢? 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念头,越发强烈。 如果他的直觉错了,控制灵力出现了偏差,便会有人迅速赶到…… 望着眼前这道时而透明,时而清晰的结界,他抑制不住地朝着它伸出了手。 触碰结界的一瞬间,就好像自己知道不会受到伤害,他并没有暗自凝聚灵力,时刻防止结界回弹。 而事实上,结界也没有拦着他。 手臂顺利从结界外穿了进去,身体也是一样。 这表明,结界的主人并没有将他规划成禁止进入的一类人。 而卫道宗,能有这类举动的只有一个人! “锦城!” 林苍术风也似的往大殿跑,他穿过沿廊,跑过弯弯绕绕的连廊。 直觉让他的脚步在一处房门前停了下来。 殿内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是顾锦城? 林苍术那股强烈的直觉再次冒了出来,气息不稳,一时间泄露了自身的气息。 殿内一静,里面的人察觉到了什么。 一阵杂乱的声音响 起,林苍术细细聆听,似乎是衣衫摩擦的声音。 “谁!”大殿的主人一声冷喝,殿门瞬间被一股强烈的贯风吹开,一道玄黑色的身影闪现在门外。 看着眼前神色凛然,剑眉紧锁,周身气场冷冽不容人接近的男人,林苍术下意识后退几步。 “锦城……” 顾锦城一身玄黑镶金及地墨袍,脚踩踏云锦靴,一脸冷意。 看见殿门外的林苍术,他一愣,之后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看见林苍术而有些许缓解。 剑眉依旧紧紧蹙起:“你怎么来了?” “我…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不知为何,林苍术竟然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瞬间踌躇起来。“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竟然有些期待着顾锦城的反应。 与他料想的不同,顾锦城冷嗤出声,似乎觉得十分嘲讽。 “你不该来。” “我……” 林苍术看着顾锦城的双眸,那双熟悉的又陌生的星眸中有些味道似乎已经变了。 变得不再对他……满含爱意。 “你该走了。” 林苍术的心脏“噌”地冒出一把火,他何时受过这气,满含期待和希许的想来见他一面,却换来他这种态度! 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 顾锦城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去,显然是已经进了屋子。 林苍术停住脚步,侧耳听着。 “把门带上。” 林苍术:“……”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噌地转过身,顾锦城已经坐回了大殿中央的高位上,实木雕花的桌上堆满了杂乱的玉简,正埋着头用毛笔写着什么。 忍住,忍住。 他极其耐心地走入殿内,迈上高台,有些好奇顾锦城写着什么,他低下头状作无意的一瞥。 似乎能察觉到他窥探的视线,顾锦城的手臂一抬,挡住他的视线。 林苍术依旧不死心,探个脖子继续看。 顾锦城眸中闪过不悦:“够了。” 这时的林苍术已经积攒了不少怒气,他朝着顾锦城吼道:“我是你师尊,看看怎么了?!” “师尊?” 顾锦城有些探视,不相信眼前的一幕,冷嗤一声,“我顾锦城已经出师,何来的师尊?” “什么?”这次换林苍术愣住,“你说什么?” 顾锦城突然逼近他,冰冷的气息瞬间将林苍术包围,眸中带着凉飕飕,阴阵阵的寒风。 “不做解释,不去调查,突然失踪,将我抛弃在柴狼虎豹的身边。”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何来的师尊? “林苍术,我恨你。” 不知为何,顾锦城的语气明明十分平淡,好似清风随意拂过,林苍术却从他极其平淡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强忍住的磨牙声。 恨?为什么要恨? 身形高伟的男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抹露出不易察觉的僵硬身影。 林苍术怔愣在原地,下意识就要解释,伸出的手被关上的殿门阻挡。 将一切隔绝。 锦城? 他张了张嘴,发现并没有料想中的发出声音。 一阵眩晕的感觉,手臂猛然往下垂落,林苍术直接惊醒。 哪里还有什么殿门,哪里还有什么卫道宗。 他依旧缩在自己的小木屋,像一个龟壳,不敢直面面对眼前的一切。 “原来是梦啊……” 林苍术无奈苦笑,自己竟然因为对顾锦城的无限思念而夜里做梦,不顾脸皮,跑到卫道宗,居然还被一向顺着他的顾锦城冷漠拒绝了! 他真的是疯了。 三个月的时间,就足以让他疯了。 外面已经天色大亮,头有些痛,应该是因为夜里睡得晚,失眠不足导致。 林苍术揉了揉胀到发痛的大脑,决定还是再睡一会。 毕竟,他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了。 大忙之后就是大闲,这也算是把他的假期补了回来。 他躺在床上,阖眼接连叹着气。 这是什么鬼梦! 梦里的顾锦城竟然恨他! “不对!”他从床上噌地一声坐了起身。强大的感知力让他光速察觉到了其中暗藏的玄机! “天色大亮,头昏脑痛…” “我记得在梦中的时候,天空是蒙蒙亮,我惊醒的时候恰好天光大亮。” 他也许不是因为睡得少头痛,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魂魄离体!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 所以顾锦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锦城因为他没有出面解释,放弃调查而恨他? “不做解释,不去调查,突然失踪,将我抛弃在柴狼虎豹的身边。” 脑海中再次响起顾锦城平淡中夹杂着怒气的话语,这一次,他心中终于有了猜测。 顾锦城不会以为自己惨遭抛弃而恨他吧?! 虽然他有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念头终归是念头啊! 他真的没打算抛弃顾锦城啊! 林苍术躺在床榻上直打滚,“噌”地一声坐起来,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操控着灵力来到体内的虚空,那道矮小的身影依旧坐在老地方。 只不过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荷花池 常年弥漫着的雾气消失不见,这雾气是变相的灵力,灵力的变种,是体内灵体修炼的来源。 脑海中有个猜测,他不轻不重地“呃”了一声,生怕打扰到这个“小人儿”。 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男童轻抬眼眸,不咸不淡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这话像是在赶人,林苍术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你受伤了?” “没有。” 看他这红润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血色的嘴唇,便知道他绝对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他常年待在虚空,也是没什么人能让他受伤。 想至此,他也不再多问。 他知道男童不喜欢寒暄,直接表明来意:“魂魄会不自主离体吗?” 与他样貌相似的男童的脸上依旧淡漠,惜字如金:“会。” “通常什么情况会出现离魂?” 男童瞥了一眼他:“极度思念某人或者执着于不敢相信的一幕。” 末了,他又问了一句,“你的魂魄不自主离体了?” 林苍术大惊,果然不出他所料! “看来是了。” 男童跳下莲花,不见身影闪过,一瞬间出现在林苍术面前。 他缓慢抬起手臂,指间溢出些许微光将林苍术围绕。 微光化作灵光,从他的身体争先恐后钻进丹田。 良久,他低声说道:“的确有离魂的现象,出现过几次了?” 林苍术想也没想:“就一次。” “一般人不会轻易离魂,有一便会有二,长久下来对神魂有极大的威胁。” “你可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呃…的确有。”林苍术原以为是他近些日子闲散惯了,无事做才会疲惫,原来那时候身体已经为离魂做准备了! 幸好他今日来寻身体里行走的小百灵书了。 不然何时他因为思念顾锦城而身体被掏空就彻底完蛋了! 话说这是不是相思病啊? “可有解决的办法?”他可不想就这么草草死去。 “我需要观察你几天。”男童朝后方的屏障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你在身体里能观察吗?” “当然不能。”男童身子微动,只把小小的脑袋转了回去,递给林苍术一个“白痴”的表情。 好似在说——废话,如果我能观察到你,身体发生异常的时候,早早就给你解决了。 林苍术嘴角一抽,转移话题:“你在做什么。” 男童的小手不断捣腾,蹲下去的身子一扭一扭,极为可爱。 前提是你不看他 那张老气横秋的脸…… “收拾行李。” “奥,你要跟我出去啊。” 男童不再理他,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时间有些慢,可能是东西有点多。林苍术看着满池塘的荷花,嘴角一抽,没忍住问道:“你不带点荷叶出去吗?” 男童:“……”这个白痴。 与其同时,林苍术嘴角又是一抽,还是别没话找话了,一会儿再不救他了。 男童拎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回来,林苍术生怕累到孩子,想要接手,男童一挡,回绝道:“不必。” 他既然这样,林苍术也说不了什么。 “我们怎么走?” “直接离开便可。” 眨眼间的功夫,他从虚空剥离,又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背着包袱的男童直接出现在眼前。 废话不多说,林苍术也没打算同他客气:“怎么治?” “不急,我需要观察。” 古代医术讲究望闻问切,观察的确可以判断出病情到了哪一步,况且这孩子也不是一般人,林苍术无条件相信他。 男童将包裹放在桌上,这才打量着周围。 “你就住这地方?” “啊,是啊。”林苍术倒是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对于他来说,金窝银窝还是稻草窝都是一样。 只要还算能看得过去,他不挑生活质量。 毕竟对于他来说,五谷杂粮可有可无,居无定所也毫不畏惧。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离开卫道宗,离开顾锦城的身边,他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不会有人在他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叫他起床。 不会有人在阴雨连绵的晚上给他沏上一壶热茶。 其实他想念顾锦城想到灵魂出体,也是情有可原。 原来顾锦城已经如同春雨滴入房檐,彻底渗入他的生活,无微不至,满是细节。 如果这就是顾锦城的目的,他的确做到了。 但是顾锦城已经不需要他了。 建立了新的山峰,成为了新的峰主。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顾锦城殿内的桌上,堆满的那些玉简,是代理宗主每日要处理的事务。 这些他可太熟悉了。 “不做解释,不去调查,突然失踪,将我抛弃在柴狼虎豹的身边。”他再次细细地品着顾锦城的话。 如果他去调查,寻找证据,做解释,顾锦城会不会原谅他的不辞而别? 他望了眼低头收拾包袱的男童,心中暗道:“等解决了魂魄离体,一定不能再缩在木屋,必须得去调查!” …… 大殿的房门被一 阵风悄然打开,顾锦城坐在高椅上,状作无意抬眸往殿外看去。 那道浅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林苍术…” 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毛笔在强大的力道下直接断裂,沾满了黑墨的笔尖“啪嗒”一声掉在纸上,溅起一片水墨涟漪。 桌上的画直接被墨水污染,画上的人脸变得看不真切,唯一炸眼的便是——画上的男人光裸着身体,半倚靠在栏檐坎上。 他并没有阻止墨水继续往下浸染,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点一点将那人污染,让他的身上沾满黑色的墨水,与白色的…… 他的眸色越来越深,阴沉不定缠杀在他的眸光里,蕴含着数不尽的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画上的人儿,仿佛能透过被污染的画布,再次看清男人的脸庞。 良久,他的情绪突然转变,变得十分恼怒。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移,玄黑色的墨袍将他完美的身材包裹,恰到好处的前襟将身下遮住。 空气中传来阵阵磨牙声,极为懊恼地抄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茶杯,“哗哗”地浇了下去。 “该死的——”嗓音暗哑,丝丝情韵。 …… 木屋不大,挤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林苍术敞开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童刚要盘腿坐下,来一个眼不见为净,静默了许久,淡然讲话:“祈向元。” “好名字!” 祈向元…祈向元…气象员! 这名字当真是好,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像诸葛亮一样,察觉出第二天的天气如何。 林苍术险些没捂嘴笑出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祈向元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咦?”林苍术发出一声疑问,“我怎么觉得你的身体又小了许多?” “是你的错觉。” 出虚空会耗费一部分修为,身体的年龄变小是正常现象。 祈向元生怕林苍术打破砂锅问到底,直接打破他的幻想。 “之前在虚空里没有真实的感官知觉,所以你看东西会觉得规格大。” “哦……” “你为什么不在卫道宗?” 林苍术突然记起有时祈向元会借用他的身体在卫道宗的藏经阁看一些书籍,想来祈向元是想回卫道宗了。 “…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 “你惹祸了?” “算是吧。” “真实可惜。” 林苍术嘴角一抽,他不自恋,祈向元绝不是个轻易为他着想的人。可惜什么?可 惜你去不了卫道宗看书了吧。 突然觉得暴露情绪有些太过明显,祈向元补了一句:“我不是为了去卫道宗的藏经阁。” 林苍术:“…我也没这么问。” 祈向元:“……” 二人的接触倒是很愉快。 接下来的日子,祈向元的确如他自己所说,观察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林苍术的病情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再次出现灵魂出体的现象。 这种现象极为少见。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担心日后的日子里会不会再次发生。 毕竟他什么也没观察到。 林苍术忐忑不安地看着祈向元紧蹙的眉头,心中不免有些暗惊。 不怕大师笑嘻嘻,就怕大师直皱眉。 他不会没救了吧! 祈向元收回灵力,一言不发地看了眼林苍术,眼神中带着怪异。 “身体可有不适?” 林苍术眼前一黑,完了,不问还没事,一问浑身都不舒服了! “我有点头晕。” 头晕? 祈向元眉头一挑,魂魄离体造成的后遗症不应该是头晕,应该是头胀发疼才是。 “除了头晕还有什么其他不适?” “我还觉得身体好累,四肢都没有力气。” 祈向元心中警铃响起,这倒是魂魄离体的症状。 但是他什么也没查出来。 会不会是漏掉了什么? 他再次控制着灵力靠近林苍术,这一次他查得更细,几乎将他全身都查了个遍。 他缓慢收回手,又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望了眼林苍术躺在床榻上紧闭的双眼,手心里的汗无一不是在彰显主人的情绪波动。 祈向元嘴角一抽,头晕不会是紧张导致的吧。 “你很紧张?” “啊?” “没有啊……” 林苍术死鸭子嘴犟,温润的双眸依旧没有睁开。 石锤了。 祈向元双拳紧握,感受着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灵力,犬牙险些没给咬碎。 “没救了。”他淡淡说道。 “啊?!” 林苍术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的不可置信刺痛了自己的心口。 “我真的没救了?” 祈向元在他身体里许久,他知道不论是医术还是判断力,都绝不平凡。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身体里的人根本就是一个成年人。 而此时他直接被下了判决书! 天打雷劈,五光十色,一时间有无数个金光在他脑海里闪过。 祈向元:“…准备后事吧。” 林苍术欲哭无泪,他还没有去见顾锦城,还没得到顾锦城的原谅。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在他就要死的份上原谅他 顾锦城看在他就要死的份上,能不能直接选择原谅他? 祈向元表情颇为无语。 “其实你的身体不要修复,灵魂也没有受伤。” “啊?”林苍术脑一热,“你是在安慰我吗?” “没有……” “你身体里的灵魂的的确确没有受伤,之前多半是偶然发生。” 林苍术眨了眨眼,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消失。 “我以后还会复发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没修复好,这才引发了一系列后遗症。 “这个我不确定。” “按理来说短时间没有复发,之后的复发概率也是极低。” 林苍术叹气:“那就是还有复发的可能?” “…没错。” 那就没有办法了,连祈向元都看不出来的病,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等复发再仔细研究。 所以当下之际,他应该去妖族替自己找回公道。 发生一系列事情,他仔细琢磨琢磨,心中有一道人影出现。 还记得三月前客仙居,有个人不经意间透露出妖族正花大价钱逮捕他,想来这件事一定跟那人脱不了干系。 “我要去妖族,你可愿同我一起前去?”林苍术问祈向元。 祈向元打坐的身子未动,眼眸微抬,“何时出发?” “明日。” 如果是明日的话,他体内的灵力应该能恢复个大半。 况且他也许久没有在下界尘世间闲游片刻。 “可。” 林苍术眼眸一亮,他倒不是一定要有人陪,最起码有祈向元这个小百灵书,他行走江湖也算有个保障。 虽然一般人也为难不了他。 祈向元答应了林苍术的请求,话题结束后,便直接深入虚空,入定打坐。 林苍术知道祈向元是为了快速恢复灵力,便不再打扰他。 一切的一切,明天就知晓了。 …… 林苍术起了个大早,瞥了眼还在一旁打坐入定的祈向元,推开木门直接走了出去。 他要去与柳韵道个别。 其实他也很担忧柳韵,有时她会情绪失控,但是转念一想,之前他不在的时候,柳韵依旧过得好好的。 况且以柳韵的修为,一般人还真难能在她手上讨到好处。 他礼貌敲门。 “叩叩叩——” “柳姑娘,你在屋内吗?” “进来吧。” 屋内的女人瞬间回话,只不过飘来的话声音淡如鸿毛。 林苍术眉间有些紧皱,推门进入,柳韵依旧保持着倚靠在窗户旁的坐 姿,一滩刺目的红色液体淌了一床,将白皙的棉被染上浓浓血迹。 “你!” 他大步走了过去,一道血肉横翻的伤口位于手腕处,长长的一条伤口。 明显那滩血液是从伤口流出来的! “我死不了。”柳韵极其平静地叙述出一个事实,眉间的愁容丝毫不加掩饰,早已哭肿的双眼泛着红血丝。 林苍术顿住,不用柳韵讲,他能猜到她究竟为何想死也死不了。 应该是柳韵的师尊东玉仙尊在她的身上下了一种咒,这种咒可以阻止被下咒者自杀,但是这种咒也有弊端,会导致有时神志不清。 他可以理解,毕竟自杀这种事,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时常调节被下咒者的身体,时刻注意,那些副作用可惜消失。 但是东玉仙尊算漏了一件事,柳韵逃走了。 “我已经许久没有梦见他了,其实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经常来梦里看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他都不来我的梦里了。” “你说,他是不是厌倦我了,回过来神知道我不配他的爱?” 林苍术勉强勾起一抹笑:“怎么会,他能为了挚爱抛弃所有,又怎么会不爱你。” “你说得对,他爱我。” 柳韵说着说着语气又开始变得哽咽,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长剑,就好像可以透过物件重新抱住挚爱的男人。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受了伤,他就会心疼我,夜里就会来见我。” “他一直也没来……” 林苍术心里清楚的很,修士哪有托梦的机会,若是有的话,他也不至于一直看不到双亲。 他的家人也许久没有来看他了。 看着柳韵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里也是说不上的难受。 几欲开口,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可若是他不说,柳韵便会一直执着于幻梦,一直纠结于木屋内。 也会一直不断尝试自杀…… 他紧紧握着拳,此刻也不再管什么劳什子天道不天道,眼前活着的人才需要希望! “其实…” “其实溥兄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他只是无法回来。” 柳韵愣住,回过神急促之下直接跪爬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多说,但是你们终会有机会再次相遇。” “你…” “你会受到惩罚的。”一道平淡的声音打断了柳韵的询问,不知何时祈向元走进了屋内。 一床榻的鲜血令他 眉头微蹙,“把屋子收拾了。”随后直接走了出去。 林苍术苦笑,柳韵和溥兄都是一对苦命人,一对鸳鸯被拆散。他可以给她一丝慰藉与希望,哪怕是惩罚也可以受着。 他大手一挥,一地的狼藉瞬间消失,沾染了血迹的被褥与地面上的污痕,皆被他随手清洁干净。 他跟在祈向元的身后,祈向元的身子似乎长高了些许,并没有离开,站在房门外的一片空地上等着他。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祈向元并没有转过身,背对着林苍术说道。 “我知道,但是她需要希望。” 祈向元对于那个地方很是熟悉,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林苍术不禁猜测,祈向元在上界犯了事,被罚下界,但是他为何会在他的身体里? 这小子一到这个话题就不说实话。 他想套话也套不出来。 “我有些好奇,你在那个地方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苍术相信,祈向元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地方”是什么。 毕竟祈向元同他一样,是个聪明人。 “工作?” “那是什么?” 祈向元转过身,眼底闪过好奇。 “呃,”林苍术思考片刻,“就是职务的意思。” 祈向元直接说道:“我不能说。” “等你回到了那个地方,自然就会知道。” 林苍术摸着下巴:“看来我也是个大人物。” 祈向元:“…那个地方也有普通人。” “不不不,”林苍术笑了,“对于我们这些康靖大陆的土老帽,你们都是大人物。” 毕竟能在属于天道的世界里生存,一旦回到这些个下界,绝对会瞬间成为能拿出的一代天才。 可以这么说,那个地方就是罗马。 少部分被贬下来的人,会来到康靖大陆。 林苍术瞥了一眼祈向元,也就是说,这个小孩也有可能是从那个地方直接被“贬下凡”的? 而他的身份大概率不简单,能让祈向元一直跟着他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 “你不会是因为自己回到那个地方太慢了才会赖在我身体里不走吧?” 祈向元:“…不是。”直接转身离开。 林苍术摸了摸下巴,指间一点一点的,“看来是没错了。” “我果然天资聪颖,就连回家也比一般人要快。” 祈向元听力灵敏,自顾自转身回房。徒然听到林苍术这话,腿下一个不注意,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 林苍术嘴角含着笑,他方才是在试探,而结果的确不出他预料。 现在目前掌握了一些讯息。 第一,靖康大陆所有的修士都知道上界的存在,但是没有人离开后再次回来。 如果他没记错,他与顾锦城和齐南云曾去过一间卖武器的商铺,擅长炼器的前任天枝宗宗主直接飞升,留下一个至交好友,而那个好友便是武器铺的店主。 第二,只有少数人与上界有关联,能回到上界。 他算一个,祈向元算一个,溥尊不清楚,其他人也是一样。 第三,天道掌管一切,但对他在上界的身份有所忌惮。 从他威胁劫雷这一点便能直接看出。 他的身份算是不少。 现代设计师,修仙界仙尊,魔族少主,流浪大师。 算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 “吱嘎——”正屋的木门被柳韵推开。 她神色很明显已经淡定,一双媚眼的眼底藏着微弱的希冀。 “看样子你好些了。”林苍术问道。 柳韵抬头望了眼蔚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我知道之前我的行为太过偏激,你应该能懂我的感受。” 林苍术身为魔族少主的事,不说夸大,就连靖康大陆人间的孩童都能聊上几句。 柳韵虽然身处深山,但他下山人间买酒的时候,也略有耳闻。 林苍术点了点头,他的确可以做到感同身受,都是心中的人离开自己。 不论是亲人还是爱人,痛心的滋味都是一样。 “没关系,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 柳韵的眸子里闪过感激之色,她不怕伤心欲绝,独独恐惧了毫无希望。 四界传出的版本层出不穷,怎么夸张怎么来。 她知道林苍术的为人,不会主动问,他想说自己便会说。 “我看你们收拾了行囊,是要离开吗?” “没错,我要去妖族一趟。” “其实你早该去了。” “的确,”林苍术苦笑,眼底的愧疚一闪而过,“那时众人的评价对于我来说,深受打击,这些年我为卫道宗付出的一切都变成了泡影,人间所有的人把我之前的功绩忘却,实在是…” “很寒心对吗?”柳韵的声音很轻,她之前迷恋岑沽迷恋到无法自拔,作为清婉宗宗主也经常打探卫道宗的近况。 林苍术虽然不处理峰内事务,但是所有人间棘手的委派任务,他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所以现在众人 做出的举动,实在是令人想不寒心都难。 “人们的理智随风飘逐,有心之人带个弯他们便会倒戈,所有人只会记得其他人的不好,却记不住他人的好,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我明白,所以接下来,我不会任由他人污蔑我,骑在我的头上耀武扬威。” 知道他说要去妖族,柳韵猜测:“这件事与妖王有关?” 林苍术摇头:“应当不会,我与那妖王是旧相识,他的为人我清楚。” 得到了希冀,柳韵的脸色不再惨淡,相反已经有些恢复。 “你作为魔族少主,按照年龄,我应该叫你叔叔。” 见柳韵情绪好了起来,甚至已经能开些玩笑,林苍术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答应了溥尊要照顾好柳韵。 他笑了笑,在年龄上,他可以算是老祖了。打趣道:“叔叔都是往小了说,那时候你的祖宗也许还未出生。” 柳韵夸张地捂住嘴:“那我岂不是得叫你老祖宗。” 林苍术扭头:“你应该是我弟妹才是。” 柳韵的脸上充满喜色,还有一闪而过的黯淡。 她逼着自己接受溥尊的逝去,“那我就随着溥尊叫你哥了。” 林苍术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他的辈分也不高。 其实按辈分来说,他应该叫柳韵师姐。 虽然他的年纪比岑沽还大,但是他辈分毕竟摆在那呢! 也不对,他也没正式举办过拜师礼,管岑沽叫师尊也是因为他当时失了忆,岑沽为了给他一个身份才自称是自己的徒弟。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魔族的少主,亦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林苍术。 岑沽教会了失忆的他许多东西,哪怕没举办过拜师礼,他依旧是自己的师尊。 “师姐还是唤我师弟吧,我已经不再是魔族的少主。” 柳韵想了想:“也好,师弟。” 林苍术点头:“我与祈向元约定今日前往妖族,师姐要同我一起去吗?” 柳韵正要拒绝,却突然想起自己不应该继续过这种暗无目的的日子。 “我同你一起前去。” 这正是林苍术希望的,他实在是不放心柳韵自己一个人在这森林里继续待着,她需要四处走走,不要再为情殇而困在原地。 “那个孩子…”柳韵有些好奇她避世的时候林苍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久未见,不知同哪个女子以光速竟然把孩子都生了! 孩子?他可不是个孩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得跟我像吧 林苍术挑眉:“怎么样,长得跟我像吧。” 当然像了,这可是他化神期在丹田里长出的小人儿。 柳韵呵呵一笑:“像…” 长得不跟他像就完了… 有点不对啊? 她踌躇了半刻,实在是好奇心驱使:“他为什么不随你姓?” 林苍术思考了一下,祈向元不属于这个位面他是知道的,但是柳韵不知道啊。 “只要他开心,姓什么都行。” 柳韵:“…还是你大方。” 林苍术:“?还好还好。” 她朝着祈向元拜了拜手,祈向元瞥到了,又看了眼一旁的林苍术,颇为给面子地走了过来。 由于个子小,他仰起头看着柳韵。 “向元,小姨现在没有零食,等到了妖族小姨给你买奶糖好不好?” 祈向元:“……” “噗!”林苍术没忍住嗤笑出声,随后察觉到祈向元杀人的视线,抬起手掩住嘴,一副半笑不笑的样子。 救命,祈向元这小子在辈分上吃瘪了! 谁懂啊,忍笑真的好难过! 柳韵怪异地看了眼林苍术,她自称小姨唤林苍术的儿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师弟…” 林苍术心思敏锐,一看就知道柳韵误会她自己唤错了辈分。 “没关系,叫什么都可以。” 祈向元直接转身而去。 他看向柳韵,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这孩子性格怪,有些害羞。” “没关系,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祈向元朝着出山林的方向的步伐一个踉跄。 林苍术表示好想大笑出声。 三人踏上前往妖族的道路,出山林的那一刻,林苍术转过身往山林深处看去,深深一眼,毫不眷恋直接转身离去。 他们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林苍术想了想,还是摇身一变,祈向元和柳韵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容病态白皙的新面孔,衣着华丽精贵,相貌也是极富攻击性,整个给人的状态就是不好惹又体弱多病的身份尊贵的公子。 三个月他身上的热度还是没有下去,毕竟谁不想得到一大笔灵石。 “咳…”有些别扭,“向元啊,你还是换个样貌吧。” “为什么?”看着林苍术一脸的体弱多病的倒霉相,祈向元小小的眉头有些微皱。 祈向元的样貌与他有八分相似,这么看倒是有点像跟自己对话。 “不知道外面对我的通缉有没有撤下,你的样貌又与我太像。” 柳韵说道:“师弟说得没错,多 一事不如少一事。” 祈向元偏过头:“他们打不过我。” 林苍术瞬间发出“嗤”地一声,为了在柳韵面前给他一点面子,低下头声音极小,“别扭什么,灵力在我身体走了两圈就累个半死,你的身体都变小了不少,逞什么强啊?” “我变小不是因为你。”祈向元黑漆漆的眼瞳直直看着林苍术,不带一丝玩笑和心虚。 林苍术愣住,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的确得变个其他样貌,不然我就给你变个面罩出来。” 祈向元的脚步一顿,彻底认命,只见他原地不动,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衣着昂贵的孩童,身后的墨发被玉冠高高束起,含着凉的双眸自然睁开,精致而又尊贵。 同他原先的样貌有着极大的出入。 他的脸蛋红晕,极为健康的身体,同一旁的林苍术形成了鲜艳的对比。 林苍术嘴角一抽,这小子报复心也太重了。 他化作病重的暴发户,这小子直接化作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小公子。 只不过他瞧着祈向元的身体似乎又变小了不少。 柳韵不需要掩饰本来样貌,所以她直接同他们二人离开。 他们刚行进了一半的路程,林苍术察觉到身后的衣摆被人拽了拽,回头看去,祈向元仰着头看着他,“我饿了。” 他有些诧异:“你还会饿?” 祈向元黑瞳一眨不眨,只低低“嗯”了一声。 柳韵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按着方位预估现在也是正午,的确该用餐了。 她想揉一揉祈向元的脑袋,手伸了出去,却被祈向元不经意避开。 她愣然看着自己的手,又转头看向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祈向元,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多想,红唇微启:“你还没辟谷吧?的确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林苍术叹了口气,再次找回了带孩子的艰辛,“也罢,我们先在前面的客栈歇歇脚吧。” “嗯。” 荒郊野岭有个规模不小的客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是个黑店。 他们都不是凡人,哪怕是黑店他们也丝毫不会畏惧。 三人走了进去,此刻大堂里吃饭还不少,刚一进去就有一个小二迎了上去。 小二见来人三人衣着不凡,笑脸相迎,脸上满是谄媚。 “客官们是住店还是打尖?” 林苍术拳头抵在嘴唇上,咳嗽了好几声,将虚弱表达了个淋漓尽致,“在大堂随便寻个座位,上 几个菜即可。” “您不再点点什么?我们家的松鼠桂鱼很好吃的。” “不必,多上几个素菜,再来盘荤菜即可。” 林苍术记得清婉宗的宗规便是不能用荤,据说是为了保持女子的身材与掌握功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清婉宗的女子个个身轻如燕,一身轻功出神入化。 至于祈向元,入荤会让他灵力恢复的慢。 他绝不是因为兜里的灵石太少才点些素菜的! 绝对不是! “得嘞!”小二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走远了之后“啧”了出声。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鱼,穿的人模狗样,就点这么几个菜。 为首的男人说几句话竟然就咳嗽个不停,一副死鬼像,可别死他店里。 等菜全部炒好,他一齐端过去,直接撂到桌子上。 “喏,吃吧。” 林苍术也不恼,他见过的势利眼可太多了,生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祈向元也不挑,有东西就吃。 林苍术抬起修长的手臂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不太结实的身板挺直,白色的外袍将虚弱的身体包裹。 他为了演的像,时不时停下筷子咳嗽几声。 实在是一副虚弱美男进餐的美景。 在场的人大抵能猜到他们三人的身份,年轻的夫妻俩带着孩子,只不过为何身体虚弱的男人能生出一个一看就健康的孩子呢? 果然人不可貌相。 也许是生了孩子后身体生了病。 这么俊俏的翩翩公子,真是可惜啊…… 这般想着,众人时不时用惋惜的视线瞥着林苍术。 其中一个女子更是,她看向男子的时候,恰好男子看了过来。 他一双上挑的双眸一愣,随后朝着她笑了笑。 男人白皙病态的脸上因为不断咳嗽而染上几丝红晕,在一张绝世的脸上更添几分美貌,好似一幅大师所画之作,被人描上了重要的一笔。 年轻女子愣住,瞬间红着脸低下头。 他…是有妻儿的…… 为什么还要冲着她笑? 就不怕…身边的妻子吃味吗? 一顿饭在她的忐忑中度过,眼看那三人吃完饭要离开,女子在原地踌躇,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林苍术难得享受了一个无人闹事的进餐时间,心情还是不错。 “结账。” 他们来到柜台前,小二坐在柜台里眼眸抬也没抬。 “十两银子。” 林苍术往衣袖 里掏着钱袋子的手一顿,“十两银子?” 小二态度有些不耐烦:“怎么?嫌贵?” 柳韵瞧着他顿住的手,问道:“师弟,怎么了?” 林苍术额角一抽,拿出布袋,从里面倒出十几枚灵石在手掌上,“我只有这个。” 小二瞪大眼睛,“你拿石头糊弄我?” “不,这是灵石。” “我管你什么石,花石也是石头,赶紧拿钱出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呃…”林苍术无奈苦笑,他用灵石用惯了,以为这是修仙界的客栈,平时又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其实他连带灵石的习惯都没有,这还是他翻遍了空间,在一床被子里摸索到的为数不多的灵石。 柳韵朝他摇了摇头,他嘴角一抽,也不指望着同他一样不带银子的师姐能带钱。 他低下头看着祈向元,祈向元接收到他求救的视线,直接视若无睹。 他连人间的银子都没见过。 眼看小二眼底的怒火更甚,林苍术甚至想用灵力幻化出银子解燃眉之急,衣袖下的手暗自凝聚,这时,一道纤细的手臂伸了出来,女子娇俏和刻意表现的温柔的声音响起:“十两是吧,我替他付了。” 女子年轻的容貌嫩白有光,一双杏仁眼带着柔情四溢,脸型圆润别致,娇俏可爱。 林苍术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喜,只礼貌地说道:“多谢姑娘。” “你客气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由于与林苍术靠的近,女子的脸蛋泛起丝丝红霞,满含春色,眸露情光。 这么近距离看,这位公子更加俊俏了…… 柳韵抱着手,眼底闪过一丝伤情很快被她掩下,状作无意饶有兴趣地看着。 林苍术礼貌一笑,有人帮他一定记着情:“不知姑娘住在何处?等我回去取了钱给姑娘送去。”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祈向元发出“嘁”地一声,转过身不去看。他感受到一丝视线,顺着视线看去。 柳韵见他看了过来,朝着他眨了眨眼。 祈向元眸光一暗,神情复杂,瞬间转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竟然感觉到心脏有些跳动的厉害。 柳韵看了眼林苍术,又看了眼祈向元的背影,放着一个小孩自己先走,虽然是白天,潜在的危险还是有的! 想至此直接追着祈向元的背影跟了上去。 女子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必如此,助人不求回报。” 林苍术点了点头,她这么说自己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他这一去,更是不知何时能回来。 祈向元和柳韵已经走了,他也得跟上去。 “姑娘,这份恩情我会记得,不知你姓什么,日后若是再次相见,我一定会加倍还你。” 女子红着脸,娇声道:“小女子姓安,单名一个奈。” “好,安姑娘。多谢相助,我还有要事,先走了。”林苍术咳嗽了几声,转过身离开。 到嘴的鸭子抬腿就要跑,安奈拦道:“等等。” 林苍术停住脚步转过身,“安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林苍术想了想,自己似乎还没报上名字,这么走了的确不好。 “在下名叫林别遥。” “林别遥…”安奈红着脸,嘴里反复咀嚼着名字,连名字都那么好听…… 就是身体不太好,不过哪怕他身体不好,她能伺候他,也是极大的荣幸! 她的目光绝对不差,这些人衣着华丽,虽然点的菜都是素淡的蔬菜,付钱的时候也没钱…… 肯定是因为忘带钱了嘛! “姑娘?姑娘?” “啊?” 林苍术捂着嘴,咳嗽的更加剧烈,仿佛能把肺腑咳出胸腔,等咳嗽的声音小些了,“若是没什么事,在下就先走了。” “不!先别走…” 林苍术对于怀着好意的人一般都充满耐心,“还有什么事吗?” 安奈双手交叉,脚在地上划着符号。 洁白的小牙一咬:“林公子有家室吗?”方才林公子身边的女子唤他师弟,也许他们并不是夫妻关系,而那个孩子也与林公子的样貌并不相像…… 林苍术骤然被问不由得愣住,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了顾锦城的身影。 反应过来只想捶地。 他脸颊上因为咳嗽而升起的红晕好不容易消下,又被激起一阵夹杂恼怒的羞涩。 他僵硬着开口:“没有。” 安奈的眼中一亮,直接喊出口:“太好了!”回过神过来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不太好意思,拿羞涩的眼神不断瞥着林苍术。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不会引起林公子的察觉吧…… 林苍术:“…”他单身她有那么高兴? 他的双眸捕捉到女子眼角的羞意,心中一个咯噔。 这个眼神他可太懂了。 千年前魔宫里的侍女就是这么看他的。 只不过碍于他的年龄太小,很多人看他的眼神是又大胆又忌惮。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孤魂野鬼! 他都成病秧子还有人喜欢。 怪母亲把他生得太招蜂引蝶。 虽然他现在变了个样貌…… 但依旧挡不住他自身的魅力! 啧啧啧! 他下意识就要拒绝突如其来的暗恋,脑海中突然想起顾锦城曾一脸平淡地在空气中吐出一句“我恨你,林苍术”。 臭小子! 他可有的是人喜欢! 但他也不想搞一段露水情缘来气顾锦城,一切目的不明确的暧昧都是耍流氓! 安奈见他一直不讲话,虽然她后悔一个莽撞直接跑上来问,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红着脸硬着头皮对上林苍术的目光,挺了挺胸,眨着一双她最骄傲的亮眸。这时,她的身体一僵,眼瞳也变得空洞。 她的身体晃了晃,只微微一瞬,没叫林苍术看出来。 “林公子可有心上人?” “不知你觉得我怎么样?” 石锤了。 林苍术笑了笑,作为一名上了年纪的绅士,对于小姑娘的暗恋他也只能委婉拒绝。 “并未有心上人…”他顿了顿,脑海里不断闪过顾锦城高大的身影,英俊的眉目,“却有暗恋之人。” 可不就是暗恋之人,他一直不曾露出情感,顾锦城还未知晓他的心意。 前句话一说,安奈眼眸一亮,随后眼底的光芒愈发黯淡。 “这样啊……” 她还不死心:“可是方才那位女子?” 不论是不是,他们也只有一面之缘,林苍术不可能对她全盘告知。 只淡淡笑了笑,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顶玉冠,递给安奈。 “姑娘,这东西绝非俗物,拿取人界除外的任何一界都可以换得不少灵石。” 安奈懂货,镶着宝石的玉冠的价值不菲,足以让她无忧到下半辈子。 “不不不,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看来安姑娘是个懂行的,只可惜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价值也不算昂贵。没关系,你收下吧。” 安奈深知自己如若收下,她与林别遥之间的缘分将会瞬间消失殆尽。 可看着林公子眼底的真诚,她还是伸手接过。 林别遥的身份一定不普通,从他头上的玉冠便能直接看出。不是人间的物什,就表明他也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她与他之间的身份间隙,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语气也转变尊敬:“方才听您说这东西不是人间的产物,您可是要离开人界?” “没错…咳咳咳!” “林 公子您可还好,需要喝点水吗?” “没关系。我的确是要离开人界。” 安奈眼底闪过好奇,试探性问道:“您是要去哪里?” “……” “不、不好意思,您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好了…”她手足无措,羞红了脸。 林苍术探究谨慎的视线落在安奈羞红的脸上。 非是他太过谨慎,但是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个主动靠近的人都有被质疑的可能。 藏在衣袖的手暗自凝力,悄然搜查着她的身体。 安奈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微微歪了歪身子,用手把垂在身前的墨发捋到后面。 他收回了手,重新传递回身体的灵力告诉他,面前的女子的的确确是个人,身上没有一丝妖气。 “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去一趟妖族王宫。” “妖王宫!”安奈捂住嘴,“妖族就够危险的了,您去那做什么? ” “我家中有个亲戚在妖王宫当值,我正好有事寻他。”林苍术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 安奈想了想,“我与您一起去吧。” “你说的没错,妖族很是危险,还是不要去了。” 安奈俏皮地眨了眨杏仁眼:“其实我也有个亲戚在妖王宫当值,他是个厨子,叫黄二。” “这么巧?”林苍术有些不信,尤其是这草率的名字,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是啊,他家住黄家村东数第三家,我们从小就认识,前两年他一直往家里寄信,这两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消息了。” “我想着他的父母年迈,没办法去妖族。” “如果有人去还可以搭个伴,没成想今天就遇到了你们,我们还真是巧啊。” 她这么说。还把具体的位置说出来,他也没办法拒绝,只好应下。 想了想:“我可以与你同行,但是我们到了妖王宫就需要分开,届时你得自己回去。” “可以!”安奈勾唇一笑。 他把安奈带回柳韵和祈向元面前的时候,前者一脸诧异,后者面无表情。 柳韵朝着安奈礼貌一笑,转过头来问林苍术:“这是…” 林苍术面色平淡:“安姑娘之前帮了我们,碰巧得知我们要去妖族,她也正巧想寻个伴,便跟着我们一起去。” 安奈双手相交,弱弱地问:“你们不介意吧。” 柳韵:“?呵呵,只要我师弟愿意,我们都不介意。”怎么看到这个女人她就想请她喝茶啊! “那就好,这一 路还请多多关照!” 柳韵将心底强烈的冲动压下,淡然一笑:“那是自然。” 安奈抿唇一笑,视线状作无意扫在祈向元身上。祈向元将她赤裸裸的视线视若无睹,跟在林苍术身后抿着嘴不说话。 她的眸中有流光闪过,嘴角轻微抽搐,屁颠屁颠跑到林苍术身边,变着花样的同他讲话。 “林公子,我们暗无目的的走着,会不会走丢啊?” “不会的,放心吧。” 安奈抱着手,眼角含着笑:“我觉得应该给你买个指南针。” “为什么?”他不是说了不会走丢么? “我怕你被我惯得找不到北。” 林苍术:“……”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有点问题,怎么还出现幻听了? “噗嗤——”他竟然极其罕见的在祈向元的脸上找到一丝嘲笑。柳韵的脸上亦是如此,似笑非笑,又是看戏的神情。 他感觉到嘴角一抽,连带着嘴角时常含着的笑意也是一僵。 “安姑娘真是爱开玩笑啊…哈哈哈…” 柳韵朝着林苍术看去的视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好好的一个姑娘,就爱讲一些冷笑话。 安奈丝毫没有察觉有何不对,整个场景因为她的大放厥词而陷入了寂静。 还旁若无人地说着:“我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尤其是喜欢吃含着蜜的糖果。” 林苍术这次有了防备,点了点头,“大部分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吃甜食会让人开心。”糖分会促使身体产生一种多巴胺,会让人的心情变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是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毕竟这里是古代,不同于上个世界。 安奈双臂伸出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但是我最最最最爱吃的就是我们两个的喜糖!” “咳咳咳咳咳——”林苍术发出一连串的咳嗽,这次不是他戏精附体,而是他的真实感受。 想把肺咳出来! 柳韵偏过头,嘴角要笑不笑,憋笑憋得难受,身体也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憋不住了! 她用力在地上跺脚,试图缓解忍不住的笑带来的销魂感受。 祈向元的表情空洞,又或者说,自从这姑娘第一次语出惊人,接下来再说什么俏皮话他都可以料想到。 柳韵为了不强行憋笑导致内脏受了内伤,拉着祈向元的小胳膊,往前走了大几步,与林苍术他们拉开距离。 语出惊人吓死人啊! 林苍术表情空白, 又或者说他已经变得麻木。 这姑娘比现代人都开放。 见碍事的人离开他们,安奈垂下头,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 她看着林苍术不自觉露出的可爱表情,捂着嘴“痴痴”地笑。 很快,他们步入了妖界的底盘,只不过他们是从山林中出发,一直还未走出山林。 安奈似乎饶过了林苍术,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大眼睛来回往周围瞅,精力充沛。 “啊——” 突然一声尖叫从林苍术身边响起,一个柔软的身体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安奈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怎么了?”前面的两人同时听到,往后一看。 女人傲人的胸脯紧紧贴在林苍术的胳膊上,黑漆漆的小脑袋直往男人胸口上扑。不远处的树杈上站着一个白影子,她抬头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白影子的下方并没有一双好腿。 整个人影悬浮在树上,随着吹来的风荡来荡去。 孤魂野鬼。 柳韵一目了然,瞬间懂了女子的意思。她抬起一双手揽住身旁的孩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你做什么?”祈向元一时不察被她钳住,小手按住她纤细的胳膊的同时仿佛被尖锐所刺,瞬间撤下。 冷冷地说:“放下。” 柳韵慌忙收回手,祈向元还要回头,被她一把拉住,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爹要给你找个娘亲,别打扰他们。” 祈向元:“…你说什么?” “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多个人疼你,你的日子也算好过了些。” 祈向元拉开了她的手,黑瞳定定地看着她。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是他也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 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柳韵看着他的小脑袋,甩来甩去的高马尾同他的脾气一样怪。 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怪孩子。 如果说有哪个男人可以美色入怀却神似如常,林苍术一定名列前茅。 “安姑娘,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不必惊慌,你先放开我。” “不过就是个孤魂野鬼?!”她把脑袋紧紧缩在林苍术的怀里,“等他走了我再放。” 作为魔主少主的时候,有不少人对他投怀送抱,甚至连弱小招人怜的男子也有。但是他一直不为所动,甚至一些大胆的人靠他近了,他也会瞬间升起一丝反感。 无一例外。 可现在他竟然不想一巴掌把她拍出去? 不想拍飞是不想拍飞,他的双臂依 旧老老实实放在身体两侧。 “安姑娘,他已经走了,你先放开我。” “不!我不信。”安奈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林苍术丝毫不怀疑她能不能抖出个微信列表步数第一名。 “我的信誉极佳,你可以试着信信我。咳咳咳咳——”他抑制不住地咳嗽,右手抵在嘴唇上,身子一直往后撤。 那两处该死的柔软一直贴在他胳膊上,虽然在心理上无感,身体上却有啊! 安奈迅速从他的身前撤开:“您、您身体没事吧?” “咳咳咳!”咳嗽了好一阵,他才低声喘着气,脚步连连后撤。 “对不起,是因为我您才咳嗽的这么厉害吧,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 见他状态好些了,她上前几步靠得更近了些,眼睛也不敢四处看了。 “话说妖族的地界为什么会有鬼啊…” 林苍术似乎已经接受了她的靠近,沉声给她科普:“妖族有鬼并不奇怪,就比如人间也是一样。孤魂野鬼如字面意思,他们无体无实,可随意存在于时间的任何地方。”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树上?” 林苍术叹了口气:“也许是生活不易,活不下去,寻了一处安静的地界上吊自尽了吧。” 安奈有些好奇,圆溜溜的双眸中带着求知。 “可他为什么不离开这片山林?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不去投胎?” “不是人死后立刻就会投胎转世,他们也需要排队。” 他叹了口气,最近几日叹气的次数比他上辈子都多,“安姑娘,接下来的路程也许会出现更多的鬼魂,你如果实在害怕,现在也没走多远,在下可以将你安全送回去。” 安奈的表情顿时有些可怜:“林大哥…我可以叫您林大哥吗?” “随你…”事实上他的年纪可以当她太太太太爷爷的祖宗。 “林大哥,我们已经走到这了。况且就算路程危险,我相信您也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对…” “那就得了。”安奈的情绪很快就躁动起来,瞬间把刚发生的惊恐抛之脑后。 蹦蹦跳跳追赶着前面两个人的身影。 林苍术:“…”这姑娘心真大,把他的提醒直接熟视无睹。 仿佛刚才被吓到缩在他怀里的女子并不是她…… 罢了,他既然答应了会把她安全送到妖族,自然不会反悔。 至于回去的路,他可以赠送她一枚护体符咒,足以保护她安全回到人间。 第一百三十章 眼前一黑 妖,顾名思义成了精的兽。 妖族的市集与其他几界并无差异,只不过有些妖额头上还存在未修炼完全难以遮掩的角。 甚至可以看到比任何一界都离谱的存在——市集上一个挤满了人的摊位,猪头人身的大汉手持一把大刀,朝着桌子上的肉骨头大力挥去。林苍术四人从摊位走过,斜斜看去,摊位上的一处边上,赫然摆放着一颗猪头。 那颗猪头眼眸微睁,一脸的平淡。 是一个卖猪肉的摊位。 他们正为此事惊愕的时候,一位浑身插满了新鲜花朵的女子靠近他们,在他们眼神闪过诧异的视线里,围着他们绕了好几圈。 一股醉人的香气飘进在场人的鼻翼。 “客人们,需要购买一些香精吗?” 透过真身,林苍术看出面前的女子是个花精,眼底闪过浓烈好奇,问道:“这香精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一道偏雄厚的声音在花精身后响起,林苍术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同伴。 那个男花妖一脸的迟疑,一滴汗液从额角滑了下去。 奇怪的是,这滴汗并没有他预料的冒着香味。 女花精的脸色“噌”地一下赤红,扭捏着:“人家不好意思说啦~” 林苍术:“…”最好不是他想得那样。 “不好意思,借过。”他侧过身从二人身边绕了过去。 “哎?”女花精愣住,“您不买一些吗?” 她正想上前继续推销,却被越来越多的人群挡住,无法再上前一步。 安奈眨了眨眼:“她还没说那香精是什么做的呢?” 林苍术嘴角一抽:“…也许是汗液。” 柳韵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能清晰地看见她的额角也是不断的抽搐。 “不不不。”安奈挠了挠下巴,“我看到那男妖怪流汗了,没有奇异的香气啊。” “没错。” 祈向元定定地看着林苍术,亦是同样的好奇。 上界并没有花妖,做出来的香料充满了劣质的味道。不过在他的殿里,一般都点熏香,液体的香精倒是头一次见。 柳韵拽了拽祈向元的衣袖,示意他停止发问。 祈向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颇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直接偏过头去。 安奈却是个看不懂眼神的,凭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依旧围在林苍术身边不耻下问。 “您倒是说啊,到底是什么?” 林苍术嘴角一抽,越来越觉得安奈 像他那个同样不谙世事的愣头青齐南云。 “可能是津液。” “真的?”安奈的视线里充满了质疑。 如果是津液的话,方才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说。 “真的。”林苍术点了点头,假的。 安奈撇了撇嘴:“什么啊,卖口水往人身上撒,好恶心啊。” 林苍术:“…”知道真相的你会觉得更恶心。 柳韵嘴角一抽,摆出与祈向元同样的姿势,不忍直视地看向另一处。 四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无辜的花妖卖得是身上的血。 至于她为什么红了脸庞,参考二男两女的颜值…… …… 看着人流量越来越少,位置越来越偏僻,柳韵的眉头微微皱起,“师弟,你知道妖王宫的位置吗?” “妖王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他的宫殿随着每日的日出日落随机变幻位置,若想寻到宫殿的具体位置,只能赶在日落之前。” 祈向元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看了眼天边的黄昏,“看来我们需要寻个住处了。” 林苍术点头,“我已经算过,日出的时候妖王宫会在附近显现,届时我们直接悄然潜入。” 柳韵瞥了一眼在林苍术身边欢快摇着尾巴的安奈,观察着她的表情,眼眸一凉。 方才他们在一旁讲话,零散的几句话也能飘进自己的耳朵。 她低着眸子,收敛情绪,掩去一身的杀意。 希望不是自己想得那样…… “前面有个落脚点,我们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发。” …… 第二日一早,他们收拾打点好一切,来到了林苍术预估的场地。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座巍峨的殿宇随着日出阳光向下撒去的规模,逐渐露出了本来的样貌。无数只充满着野性的妖兽雕塑坐落于房檐之上。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妖兽的身上穿着人衣,颇有一种文质彬彬又衣冠禽兽的模样。 的确与妖王的气质相符。 在魔界的时候,他觉得妖王宫的设计十分有趣,有一段时间,他十分痴迷于研究妖王宫的随机刷新地点的概率。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研究出来了。 由于每个族群的入口是极为隐秘的存在,他研究出来规律后,并没有大肆宣传,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林苍术笑了笑,他今日出现在老友的面前,希望他不要太过惊讶。 他们四人朝着妖王宫走去,奇怪的是宫殿四周并没有妖兵把守。他之前来过 一次寻找慕安宁,那时宫殿的周围设立了结界,结果今天他们都要走了进来,依旧没有结界挡住他们的去路。 柳韵也是一样警惕:“妖王知道我们要来,玩空城计?” 林苍术垂眸想了想,终于抬起头说道:“我们直接进去。”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有危险。 “不管怎么样,要小心。” 安奈亦步亦趋跟在林苍术的身后,就差没挽住林苍术的胳膊。 林苍术原本打算到了妖王宫就与安奈分道扬镳,现下的一幕充满了怪异,他不能放任一个生命不管,更不能直接将她抛弃在妖宫之中。 他们方来到庭院,一位低垂着眸子的侍女不知从何方向踱步过来。 “林仙尊。”她低着头恭敬说道,“四位请随我来。” 林苍术瞥了一眼一脸无辜表情的安奈,随后看向侍女的目光一凉。 “你家主子为何人?” 侍女在前面领着路,见四人脚步未动分毫,停下脚步转回身。 “我家主子是妖王宫真正的主人。” 林苍术点了点头,率先迈开脚步,同身后的三人说道:“走罢。” 侍女将他们带领到一处正殿,朝着他们恭敬鞠躬,随后一个转身化作一缕烟气飘进走廊不远处的花园里。 化作一株平平无奇的喇叭花,与一众同类随风摆动。 安奈惊呼一声:“天呐,她居然是朵花!” 接下来事情与旁人无关,林苍术打算在此处与她分道扬镳:“安姑娘,我已经安全将你带到妖王宫,我们就在此处分别罢!” “不可!”安奈拒绝,眼角不断瞥向一边的草地,“这里妖怪太多,我害怕。” 林苍术觉得她像极了一块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他真想朝天怒吼——害怕妖怪你一开始就别跟着过来啊! 嘴上还是平淡的语气,与苦口佛心:“外面的结界并没有拦你,你现在是妖王宫的客人,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是…妖王也没有现身,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往下面下达命令呢?” “我…” 祈向元的视线一直落在安奈的身上,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淡淡说道:“还进去吗?”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一个两个都不好伺候。 “进。” 房门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被应声打开,透过四敞大开的房门往里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衣着华丽站在高台之上,台阶下方绑着一 个男人,正跪在正中央。 从他不肯低下去的脊背可以看出,他十分的不服气。 林苍术还未开口,大殿高台上站立的中年男人率先说道:“许久未见,你还似以往年轻。” 林苍术嘴角一挑:“是啊,岁月没有在吾的身上留下痕迹,可你却不一样了。” 中年男人脸色一暗,剜了一眼跪在地面上的不孝子:“你孤家寡人一个,不受儿女的气,自然是活得滋润。” 四人迈进殿中,林苍术笑了笑,故作不解:“不知妖王大人何出此言?” 中年男人迈下高台,走到林苍术身边,大手在他肩膀一拍。 “什么妖王不妖王的。”他看了眼林苍术身后的三人,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我这妖王之位也是靠你得到的,叫我巴图即可,不必客气。” 林苍术点了点头,“巴图老哥。” 巴图虚长了他几十年,足以他称他一声“哥”。 “最近几月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不孝子做出的畜生事,足以让我把他大卸八块!” 年轻的男人瞳孔竖立,阴恻恻的眼瞳能让人轻易看出他卑鄙的性格。 这正是妖王巴图的儿子——尤醉。 柳韵看着尤醉的背影,一双满含杀气的视线如同一把弯刀,直想把眼前的男人片片凌迟! 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动,越来越严重。 双拳被她捏得吱吱作响,在这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清晰。 巴图看着柳韵,沉声说道:“这位便是清婉宗前任宗主,柳韵姑娘吧。” 柳韵并没有与巴图说些客气话,瘆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尤醉。 是他…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让好不容易重得记忆的他们,阴阳相隔! 林苍术注意到这一幕,心中暗道不好,他怎么就忘了尤醉当着柳韵的面害死溥尊,是让他们生死相隔的凶手! 这时,柳韵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即将暴起的情绪,手中凝结一道掌气,波动瞬间将殿外的花草连根拔起。 “师姐!” “这!”巴图的眸中闪过诧异,他看向跪在一旁的儿子,见他一副无所谓的德行,眼眸一暗,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林苍术眸色一暗,尤醉的确是杀人凶手,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当着人家爹的面直接发难。 他使了个眼神递给祈向元,他收到林苍术的目光,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拉住了柳韵的胳膊,拦住 了她即将发难的灵力。 柳韵红了眼睛:“师弟,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林苍术声音低沉:“我知。” “所以你更不该拦我!” 林苍术苦笑,他的确没有资格拦住柳韵,毕竟死亡的,是她的爱人。 他轻阖双目,传音给她:“我们身处妖王宫,的确不宜发难。不过请师姐放心,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柳韵赤红着双目,近乎绝望的视线朝着林苍术看去,眼底的意味不明。跪在一旁不断拿着不屑的视线瞥着她的尤醉,她恨不得当场将他绞杀! 祈向元拽了拽柳韵的袖子,再次及时拦住她的冲动,她声音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挥袖转身离去。 林苍术知道,她带着话的目光,眸子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她是在说——这个公道,她要自己找! 这次不必林苍术递眼神,祈向元跟着走了出去。 巴图不明所以,“林弟啊,这是怎么了?” 林苍术瞥了一眼:“没多大事…”闻言巴图立刻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没多大事为何柳韵起了杀气。他正打算细细询问,林苍术的声音含着凉飕飕的风,再次响起:“只不过是你的儿子害死了她的爱人,而她的爱人神魂俱灭,解体爆炸而亡!” 巴图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看向尤醉的眼底的不争气更甚。 尤醉梗个脖子,冷声说道:“她的爱人死了算个屁,我的女人死了就没关系?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巴图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摔倒。 牙齿被他咬得吱吱作响,他伸出长臂,灵力在掌中环绕逐渐形成一把长鞭。 细细看去,长鞭的周围长满了细小的倒勾,这般如此他还嫌不够,过了一遍辣椒水,这才鞭鞭抽在男人的后背上。 边抽边骂:“谁给你的狗胆子,先是害死人家的爱人,后绑架自己的亲哥,现如今还敢在外面造谣林仙尊!” 丝毫没有收力的鞭子瞬间把尤醉后背的衣服抽开,鞭鞭到肉! “唔!”尤醉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挺直着后背不肯服软。 “他该死!” “该死?”巴图又是眼前一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我看该死的是你!” 手下又是一个用力,皮开肉绽,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大殿里。 数十鞭下去,尤醉的嘴唇已经没有血色,鞭子上沾了辣椒水,让他背上的伤口反复刺痛。 “我不后悔!”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实在可爱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他们害死了我的女人,这就是我给他们的报应!” 巴图气得呼吸一窒,脑仁连连发黑,语气里是恨铁不成钢:“那我今天就抽死你!这也是你的报应!” 又是夹杂着灵力的数十鞭下去,抽得尤醉的脊背弯曲,一道道血痕已经化作一片赤红,像极了地面上积攒的脏血。 林苍术冷笑,满眼的淡漠丝毫看不出为此有多少大快人心。 “不知你的真心能入花厌眼中几分?” 一旁神色不明的安奈眼中闪过一丝流光,那道流光如同白日里阴暗潮湿处的苔藓,又如冬日里深湖之下的万年厚冰,寒光潋滟。 尤醉的身形一僵,鞭子落下,他的身体终于有了几分踉跄。 “在她眼里,你的存在甚至不如一粒渺小的灰尘。”他就是要字字诛心,“如果你害死溥尊是为了自己心底的恶意,见不得天下有情人的好,那我便要告诉你,最起码他死后可以得到恋人迟来的爱。” “但你,永远都不会存在她眼中一丝一毫!” “噗——”无数次拼命往胃里眼下的淤血终于被他吐出,却没有得到分毫的缓解。 “你!” 林苍术嘴角挑起一抹夹杂着冷嘲的笑意,“你应该去地府寻花厌的后世了吧?可有半分消息?” 尤醉眼瞳强烈紧缩,蛇瞳已经有了扩散的意思。 他扑倒在地上,蛇瞳中终于有了恐惧。朝着俯视他的男人的方向缓缓爬去,滴落的血液很快积攒了一大片,浸污了理石地面。 “你把她怎么了?” 林苍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眸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真是当仙尊当久了,久到没有人记得他的雷霆手段。 他的骨子里,可是属于魔族数一数二之人的身体里的血髓! “尤醉,这是本尊最后一次警告你。” “今后你若是再敢寻一次本尊身边人的任何一件麻烦,不论大小,本尊不会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饶了你。” “哪怕你父亲将你藏得再好,上天入地,本尊也会把你筋骨挑开,肉身化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唔!”尤醉一直咬着牙不肯发声,直到巴图用尽了力甩出最后一鞭子,痛哼一声,头磕了下去,晕死在地面上的血泊之中。 说实话,巴图心中顿感心虚。 他自从知道了不孝子曾往外散播林苍术真实身份,处处与从前杀伐果断 的林家少主作对。 有那么一刻,他冲动的想替自己儿子购置好棺材,打点好他的后事。 可终究这不孝子是自己的儿子…… 哪怕尤醉残害兄弟,谋杀自己亲爹,他也会觉得这是独属于冷血动物的基因传统。 毕竟猛兽踹窝,是常有的事。 林苍术看着一地的鲜血滩,眼底闪过嫌恶。 他的确知道巴图有意把自己儿子关在妖王宫,为的就是不让尤醉出门,撞到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也知道巴图今日搞这一出“舍孩子”是为了给他看。 打晕总比打死强。 巴图眼观六路,大手直接一挥,血腥味瞬间消失。 后背的冷汗直冒。 他哪里不清楚林苍术的狠话不止是给尤醉听,更是给他听! 他今后若是不护好自己的孩子,恐怕再次见到尤醉,只能是去认领尸体的路上了! “妖王大人,今日这数十鞭本尊可以当做之前他对本尊犯下的不敬没发生。” “我师姐是个脾气不好的,这口气不撒出去她不会罢休。” “若是他不出妖王宫可保一时安宁,今后的日子那么长,你可要护好他了。” 巴图抬起袖子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满是对自己儿子不争气的操透的心。 “我已经将外面的逮捕令撤下,多谢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儿。” 他的语气有些低三下四,他坐拥妖军无数,哪怕林苍术的族群已经没落千年之久,他依旧不敢得罪眼前这位昔日魔族少主。 毕竟谁放着消停日子不过,得罪一个足智多谋,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以身犯险只身成为敌人的阶下囚的这样一个人? 说得好听了是足智多谋,说得难听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 而且是一个聪明的疯子! 他正要抬头再次承诺,却见殿内的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他的双拳紧握,算是明白了——他们之间昔日的那些故友情分,在他选择包庇自己儿子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失殆尽。 今后再次相遇,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之中不曾相交过的两人。 但愿自己没做出后悔的决断…… 柳韵和祈向元早已不知所踪,从殿内消失的两人瞬间来到了几百公里外的人间世界。 人间的柳树结了花,漫天的柳絮纷纷扬扬,如大雪纷飞。 路上的行人面色匆匆,无人注意到飘荡着柳絮的杨柳枝叶下,站着绝世容貌的一 男与一女。 林苍术捂了捂唇,将喉中的酸涩咽下。 果然不能大距离穿梭,这样太耗费他的精元。 喉中的不适感更加强烈,也许是动了怒的原因,他顿时觉得心脏的血液不断翻涌,愈发强烈。 眸下有人伸出长臂递过来一杯含着香气的茶水,口中顿时生了几分强烈的干渴,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仰头喝下。 “可好了些?”安奈递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温柔。 他点了点头。 安奈环顾四周,眸中闪过错愕:“林大哥这是哪啊?我还没去妖王宫的厨房呢?” 林苍术缓缓放下捂着唇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您…您倒是说话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被林苍术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 他轻阖红唇:“你似乎丝毫不在意我的身份,卫道宗林仙尊是千年前魔族少主之事,四界传得沸沸扬扬。你不可能没听过,也不可能一点也不好奇。” “我的确不好奇啊。” “你是林仙尊还是魔族少主我都不好奇,因为你是我的林大哥嘛。” “林大哥……”林苍术细细研磨着称呼,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因为他知道缓慢地将“有鬼”的漏洞慢慢叙述,就像一把可以拨开迷雾的剑刃,轻易挑开一切谎言。 这对于承受者来说,心里会承受者极大的压力。 对面的女人并没有因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行为上有一丝的破绽。 这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林苍术眉头轻挑,心口处传来了一丝烦躁的不耐。 “林大哥,你怎么了…”那种眼神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烦躁的感觉被安奈打断,林苍术深吸一口气,“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不过关?” 说罢,不给安奈反应的时间,大掌“呼”地一声罩在了她的面中,无数道灵力争前恐后钻进她的脑袋。 数道光进入了自己的脑袋,安奈看得真切。 语气微恐,险些要哭出来:“安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害怕,你放开我……” 林苍术的眉头越来越皱,他的直觉告诉他安奈这个人出现的场景太过巧合,从她的身上似乎能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原以为又是慕安宁搞得鬼,毕竟慕安宁对于扮演他人,冒充别人的身份乐此不疲。 但似乎……并没有哪里不对。 他猛地收回手掌,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安奈真的是普 通的人类。 没有任何人冒充,没有任何人抢占她的身体。 安奈跌坐在地面上连连后退,脸上滑落无数滴泪水,尽显无助和恐慌。 “我信任林大哥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是你却真的伤害了我!”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抹着眼泪往街道的另一旁跑。 “等等!” 察觉到自己误会错了人,林苍术道歉的姿势都已经摆好,谁成想安奈并没有听他的解释! 大街上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抹着眼泪,娇弱的身体委屈地一抽一抽,直叫人心生怜悯。 林苍术将众人眸中的神色尽收眼底,认命地跟在安奈的身后。 “呜呜呜呜——”安奈跑到一处拐角,钻进了小巷里,悲呛无助地抹着眼泪。 由于太过悲伤,她并没有看到早已注意到她情绪,一路尾随跟她拐进了小巷子的两个男人。 “坏人,混蛋!”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突然要伤害我!” “呵呵——”一阵猥琐的调笑声从一旁的墙角传了出来,安奈瞬间止住了哭声。 “小娘子为着何人生气呀?”一个嘴歪眼斜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嘴角挂着油腻的大肚男人。 “是啊是啊,同二位哥哥讲讲,到底是谁伤害了小娘子,我们兄弟俩好替你报仇~”大肚子男人搓着手,满脸笑眯眯。 “滚开!”安奈的眼底闪过厌恶,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滚开?恐怕一会儿你就舍不得我们哥俩走呢~” “嘿嘿——” 两个男人缓缓靠近女子,猥琐的目光由上至下打量着,心理上享受着她因为恐惧而花枝乱颤的身体。 “都找死么?滚开!”一道狠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瘦小的男人像个贼眉鼠眼的猴子,他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过路的想英雄救美的男人。 男人嘴角一歪,“我看找死的是你吧!” “哼哼,王二凯,给我上!揍死他!” 肥胖的男人同他一样矮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地缸立了起来。 “得嘞!” 男人刚应下,打算将面前的男人揍趴下。二人只见半分残影闪掠,同时胳膊肘处传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刺痛! “啊——” “唔啊!” 两道惨叫声响破小巷,林苍术眉头一皱,搔了搔耳朵,心中顿生几丝烦躁。 两块布棉凭空出现,精准地塞进二人的嘴里,随后大 手一挥,两个活生生的男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咳。”林苍术的嘴角溢出一声闷咳。 安奈的双眸已经忘记落泪,“林大哥,你把他们变到哪里去了…他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他止住了咳嗽,瞥了她一眼,“他们这种畜生死不足惜。” “死了?” “噗——”安奈破涕而笑。“笑什么?”林苍术转过头不去看她。 “我笑林大哥的表情实在可爱。” 可爱? 说他可爱? 林苍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被一个年纪不到25岁的小姑娘说可爱! 这让他长了千年的老脸往哪里搁? “之前的事很抱歉,我的身份比较特殊,四界传出我的风评不太好,身边的人又会一些变幻之术,我不得不防备。” “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安奈动作扭捏,“我也误会了您对我动手……” “你的身体没大碍吧?” “没有没有。” 安奈连连摆手否认,“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说得那些,身边的人会变幻之术,您方才怀疑我是谁啊……” 林苍术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两个人,不是他太过草木皆兵。 慕安宁对他的态度一直神色莫辨,让他无法辨别他是否还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另外一个人…… 便是顾锦城。 他始终不敢相信被魔印的魔息扰乱了情感认知的顾锦城可以轻易放弃对他的喜欢。 另外一点…… 每次安奈对他说“您”这个字,他总是觉得是顾锦城在他身边。 真是想徒弟想疯了。 “林大哥?” “没什么,就是觉得像极了我的一个恰似敌人的故人罢了。” 安奈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好奇,“既然是故人的话,你们为什么会变成敌人呢?” 林苍术缓缓阖上了双眸。 “我犯了一个错。” “一个不能被原谅的错。” 安奈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您一定很自责。” 旧事重提,哪怕是释怀了再次提起也不会在林苍术的心中有半分慰藉。 相反,他更要保护好顾锦城。 不能让发生在他身上不值得被原谅的事重现在自己徒弟的身上。 这时,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伤口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只认识了一天的女人。 “外界的传闻没错,我的确害死了自己的族人和血亲。” 他抬起蕴含了悲伤的双眸看向女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要开始了吗?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安奈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林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啊。”安奈的眸中带着坚定。 林苍术顿时觉得好笑:“为什么?你我认识了不过两天。”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因为陌生人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暖流。 “直觉嘛。” 他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小姑娘没有自己独有的判断,看东西太过执着于表面。 “林大哥你可以为了兄弟不惜与整个妖族对立,更别提对你如今的境遇更加不有利。” 林苍术愣住。 “还有啊,我只用了十两银子就换来价值不菲的玉冠。你若是坏人的话,大可以不承情面,一走了之啊。” “我被恶人欺负,也是林大哥你替我打走了他们嘛!” 安奈摇着自己的小脑袋,柔柔地说:“所以啊,您不用为了曾经犯下的过错执着于无法逃脱的未来,人嘛,就是要往前走。” “眼睛长在前面,也是告诉我们要往前看啊!” 林苍术愣住,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瞬消失。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这些话温暖到。 “你说得没错,但我依旧充满了自责与焦虑,我每日都活在担心受怕之中,我还有一个人没寻到。” 安奈浅笑的嘴角一僵。 谁? 吕一吗? 她勉强勾起一抹笑容,瞬间将露出破绽的痕迹抹去:“是很重要的人吗?” 林苍术丝毫没有半分迟疑,“对。” 顾锦城还在生他的气,他还有事要不得不瞒着他。最让他感觉到强烈压力的还是存在于顾锦城身体里的魔印。 所以也导致顾锦城对人生挚爱的认知不清晰。 所以,自己的漫漫追爱路,远啊~ 人间认识他的不在少数,对于他还来说还是不宜久留。 “安姑娘,我们走吧。” 说罢,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于胸口传来几丝难耐的燥热,让他顿生烦躁之感,脚步也踉跄了许多。 耳边还传来几声若有若无地呼喊。 头一歪身子无意识一栽,险些摔在地上。 一道熟悉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似乎有一双娇弱的 小手将他稳稳扶住。耳边传来一声夹杂着复杂情绪的叹息声,再往后,一片漆黑。 …… 手脚似乎被东西束缚住,为什么抬不起手? 林苍术的身体有些吃力,想睁开突然变得沉重的双眸,却发现自己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突然心脏一阵刺痛,就像那只虫子钻进了他的心口,在他的心脏处猛地咬了一口! 随即失去了知觉。 …… 林苍术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的场景变得真实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消失。 “林大哥你醒了。”安奈满脸的担忧,身子凑了过来。 “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林苍术细细感知着身体里的一切,五脏六腑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只不过…自己的嘴唇怎么有些痛? 眼角瞥到安奈走过来,一双红唇格外注目。 似乎有些肿…… 林苍术心中一个咯噔,连带着自己的唇也开始明亮炸眼,仿佛能透过本体看到自己同样红肿的唇畔。 说到底也是自己的猜测。 咳咳。 “并无大碍,也许与之前身体里离魂有关。” 安奈有些惊讶:“离魂?会很危险吗!” 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担忧,无所谓是谁:“没关系,对身体影响不大。” 安奈勾起一抹笑容,只是一双手在林苍术看不到的角落握得死紧。 “奇怪,您无事离魂做什么?” 林苍术额角有些汗,察觉到自己有些热,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这不能说。 “修炼罢了。” 安奈牙被他咬得一紧,低垂着表情没叫林苍术看见。 “那就好。” “对了,这是哪儿啊?”林苍术环顾四周,周围的房间摆设并不熟悉。 “昨日您晕倒了,我随便找了个住店的地方。” 林苍术有些汗颜:“都已经一天后了。” “没错。” 心中有些猜测还未得到真正的证实。 但已经得到了八成的证实。 他突然勾唇一笑,一抹绝世的笑容在他精致的脸上显现,柔情似骨,勾心摄魂。 他缓缓靠近安奈,“多谢安姑娘照顾我。” 安奈下意识一退:“说什么呢,林大哥客气了。”他却逼得越来 越近,直直把人逼到角落的墙壁处,这才低下头柔声与她讲话。 “安姑娘这么看真是漂亮。”勾起她的墨发,凑到鼻尖轻嗅,“就是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呢?嗯?” “林大哥…”安奈嘴角一抽,盯着他的手看了好半晌,“你先放开我。”推了推他的胸膛,却被林苍术一把攥住了手,用力收拢。 林苍术恍若无闻:“你之前在酒楼就喜欢上了我吧,是因为我这张脸吗?” 安奈眼睛一眯,似乎在打量着林苍术的神情。 一直属于自己的独角戏,林苍术扁扁嘴,有些扫兴。身子往后一撤就要离开,却骤然被安奈按住肩膀。 力气极大,不像是女人能有的力量。 看来猜测应验了。 林苍术反过手钳住她的手掌,盯着她的眼睛,“我这嘴便是被你亲肿的吧?”在安奈看不见的角落,他的手掌笼罩在她的身后,似乎她承认便会立马发难,直接拍下去! 安奈突然笑了,惊恐的表情瞬间被他收起。脸上因为这抹笑容变得生辉。 她低低一笑:“是啊,日思夜想的你倒在我的怀里,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呢?” 这抹笑容落在林苍术的眼里瞬间变得嘲讽,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控制自己别拍下去。 他的目光冰冷:“侮辱我会让你觉得好过一些吗?” 安奈脸色一暗:“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对我存有这般心思,不论你是想害我还是杀我,我都受着。” “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 安奈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欠我的。”但我不想杀你。 很快,心思敏锐的他察觉到林苍术话里的漏洞,这是把他当成了别人? 林苍术缓缓闭上双眸,“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停止你这强烈的恶趣味。” 安奈勾起一抹笑容,只是笑意从未达到眼底。 红唇微启:“我要你……” 林苍术歪了歪头。 要什么? 他明显没听明白,安奈勾唇暧昧一笑:“我要你雌伏于我。” 话音刚落,林苍术猛地睁开双眸,一眼的震惊。 他实在没想到,慕安宁对他 的执着竟然不单单只是红唇上简单的摩擦,更是对他产生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不可能!” 慕安宁…安奈… 他就如此渴望“安”,求而求不得。名字里的安宁,注定了他此生绝无安宁。 林苍术此话一出,安奈的表情明显一松,冷冽的彻骨寒意也变得有些松懈。 只是林苍术心中大惊未曾察觉。 “有什么不可能又大惊小怪的,我之前也对你做过同样的事吧?”安奈眼睛一眯,试探性说道。 林苍术没有答话,脸色已经不能说是难看了,五颜六色杂烩在一起形成了漆黑的画卷。 安奈心中“咯噔”一声。 犬齿无意识咬在口腔壁上,为了不叫心思敏锐的林苍术看出,用力一嗦将血腥味咽去。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满脸的无辜。 林苍术暗吸一口气,虽然他与慕安宁已经许久没见,但是上回见面慕安宁的情绪不曾崩溃,也不曾表达出任何对他的恨意。 难不成,他此刻就是在虚张声势? 是或不是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他必须另辟蹊径寻别的方法! “行啊。”他点头应下。 “什么…”安奈眉头瞬间低了下去,似乎耳边传来了幻听。 “慕安宁,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之后你休想再见到我一次!” “好……” “真是好!” “好的很!” 安奈冷眼看着他,一口尖锐的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他多想一口咬在这不知死活的男人的脖子上,用力吸取他的血液,让他失去发出声音的资格,这样就不能说出话来气他! 林苍术往后撤了几步,倒在了还往外散发着余温的床榻上,双眸紧紧闭着,“来吧!”颇有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 安奈冷笑一声,身影闪过直接压在林苍术身上。 灵力在自己的周身涌动,缓缓露出本来高大英俊的样貌。 他瞪着一双星眸,修长的五指掐着林苍术的脖子,咬牙切齿:“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林苍术打算直接屏蔽知觉,眼一闭就是不睁开。 不看,看了长针眼。 “呃!”脖子 被人咬了一口,瞬间感觉到锐利的犬牙陷进了自己的脖间嫩肉。 林苍术咬着牙忍着,腹黑的性格导致他下定了决心要让慕安宁彻底立不起来! “握草!”林苍术突然发出一声轻喝,肌肤似乎有风吹过,身上瞬间传来了一阵不安全感。 他的衣服被人变走了! 妈的失策! 腿部用力蹬着,双眸无意识紧闭,头部左右摇着,拒绝着男人的怜爱。 “王八蛋,你给我滚开!” 男人冷笑一声:“现在叫我离开,不可能!” 情况危急,林苍术无暇顾及到熟悉的声线,情急之下直接抬掌用力朝着身上的人拍去! 手掌被人钳住,同时他看清了身上的男人。 “锦城?” 看着身上衣着完整、面露冷嘲的男人,林苍术顿时有些傻了,愣愣地问:“慕安宁呢?” 顾锦城的情丝突然滑下,砸在了林苍术的脸上,他却当做没看见。 林苍术有些委屈,若是在从前,顾锦城一定会贴心地将头发拿走,并揉一揉他的脸。 但他依旧没忘记顾锦城对他做了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对峙。 顾锦城偏着头,瞬间觉得自己的左半边脸开始有些肿胀。 这是他贪恋了十数年的怀抱。 林苍术回过神,用力推开顾锦城,又是一巴掌在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疯了,我可是你师尊!” 竟然敢变幻身份肆意玩弄他…的感情! 顾锦城僵硬着头,缓缓转了过来。 “林苍术,你已经不再是我师尊,我的师尊另有其人。” 这次换林苍术愣住,他不由自主地响起离魂时顾锦城说得那些话。 不,他怎么会不是他的师尊呢? “从你抛下我的那刻开始,你就已经不配做我的师尊!” “不,你听我解释!” “又要开始了吗?”顾锦城打断了林苍术的讲话,眼睛一眯,“又要开始狡辩了吗?你是想说这不是你的本意,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没法面对。” “请你原谅我,锦城。” “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从未如此想过。” “又要开始狡辩,蛊惑人心……” 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从我身上下去! 大掌猛然落下,就在林苍术觉得巴掌要砸下来的时候,那双炙热的素手轻柔落下,斯磨着他的脸庞。 他缓缓睁开双眼,耳边听见顾锦城瘆人的声音。 “我的师尊,不愧曾是魔族的少主啊——” 林苍术仿佛听见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磨牙声。 顾锦城的慑人的视线仿佛要把林苍术射穿,“是我说对了么,师尊竟然没想着辩驳。” 被一个劲儿的指责冒犯,林苍术也有些恼了。 “从我身上下去。” 顾锦城撑在他身旁两侧的拳头握紧,冷冷一笑,手臂撑起,不急不慢地从他的身上爬了下去。 林苍术坐了起身,把被他弄乱的衣袍捋平。 顾锦城还冷着脸站在一旁,从他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出明显已经发了怒,处于盛怒的边缘。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他咳了咳,尽力忽略掉身体里突然传出来的不适感。 “过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 顾锦城梗个脖子,赤红着双眼就是不动身。 “过来!”林苍术加重了语气。 顾锦城冷眼一眯:“你不会还当自己是本尊的师尊?对本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苍术呼吸一窒,仿佛一瞬间暂停了呼吸。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方才没有一丝命令的语气?” “我…” “够了林苍术,我果然不应该给你好脾气。以前我总是把你的感受当成第一位,现如今,不会再随你的愿了!” 他充满雄性气息的高大身影缓缓靠近林苍术,似一只猛虎悄然靠近已经进入狩猎区的猎物,无声无息。林苍术呼吸一窒的同时,一阵强烈的威压随之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顾锦城的修为… 不好!可能是魔印的缘故! 他还未来得及对之做出应对方案,胸口处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双腿一软,倒在了暄软的床榻之中,再无知觉。 顾锦城星眸一眯,眼角的赤红淡了些。 他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因为他知道,林苍术身体里的东西已经发挥了功效。 一切的一切全部按照他预估的方向发展。 他的一只胳膊缓缓捂住胸口,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地脆弱。 为何心会如此痛? …… 林苍术再次醒来已经是多日以后,特别熟练的感觉着身体上有无任何阵痛。 他摇了摇因昏睡多日产生的头部闷痛, 这才为自己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感觉到一丝侥幸。 幸好顾锦城没有趁他昏迷的时候揍他。 他想用手肘撑起自己,却发现扯不动! 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腿被铁链锁住了! 林苍术瞪大了双眼,不用想,一定是顾锦城干的好事! 气得他之前装得病也成真了,捂嘴咳嗽个半晌,险些没把肺咳嗽出来。 大言不惭,大逆不道,大…大意失荆州啊他! “来人啊,有没有人在——” “这里有被害人,来个人啊!” “Help,江湖救急,SOS!” 舍下面子一直喊叫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干脆摆烂了,呈大字型躺在床榻上。 嘴里小声嘀咕着:“有没有人啊…” 他斜躺着,一面镜子正好对着他,能清晰地看见已经恢复了原貌的脸。 想来应该是昨日顾锦城在摸他脸的时候顺手拂去的。 “吱嘎——” 门被人推开。 林苍术瞬间支起身子,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顾锦城,又灰溜溜地躺了回去。 是一个男人。 “仙尊有何事吩咐?” 林苍术双眼一眯:“你知道我的身份?” “自然。” 男人的样貌标志,明明是瘦弱的身体,走起路来却带风,明眼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他并没有因为林苍术的身份而恭维或者恐惧他。 这样他一时也看不清状况。 “顾锦城他人呢?” 男人一直低垂着头,不曾看向林苍术:“我们主子有要事,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吩咐属下。” “呵。”林苍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被绑住了手脚而露出一丝茫然与无助。 “主子?属下?” “你隶属于哪家,平日里又是做的什么工作?” 男人面色不变:“主子愿意告诉您的时候,自然会从主子的嘴里说出。” 林苍术突然笑了,这人还真是守口如瓶。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倚在后面的床上。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家主子去做什么了么?” “…抱歉。” 林苍术一噎,没曾想竟如此直白。 语气也冷了下来:“将我身上的锁链解开!” 他并不是非要这人替他解开,因为他方才已经试了无数遍,这铁链似乎不是凡物所制,他只要一凝结灵力,身体里的大量修为就会快时间消失。 就好像燃起的大火被一盆水瞬间浇灭。 “主子头走前特意嘱咐过,这个铁链不能给您打开。” “因为一旦替您打开,您打晕了属下,一瞬间就会消失。” 林苍术嘴角一抽:“我不会打晕你,也不会消失,替我解开。” 男人不说话了,视线在铁链上快速一扫,嘴角一抽的同时,心里没忍住吐槽。 主子头走的时候大袖一挥,盯着他好半天,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临走的时候反复看了他好几遍,他那时还觉得纳闷。 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位传说中的林仙尊,的确不是一个好应对的主。 “…抱歉。” 林苍术“哈”地一下笑出声。 “你除了会说抱歉还会说什么?” 男人低下头想了想:“真是不好意思。” 林苍术:“……”忍住,忍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发挥了极其擅长的洗脑,啊呸,劝说:“你知道现如今你们在做什么吗?”不等男人回答,“你们在绑架一个千年大龄老人。” 男人嘴角一抽,没再说话。 “那个…你叫什么?” “属下名叫曲泽。” 林苍术嘴角一抽,曲泽,这名字还挺曲折的。 “曲折啊,不对,小曲。” 曲泽嘴角一抽,没说什么。 “小曲啊,你知道你明眼上看着像是在绑着我,其实你是在虐待老人,你知道吗?” 林苍术虎着一张脸,在同曲泽讲道理。 曲泽的嘴角抽搐已经麻木,“属下不知。” “那是因为你被表面所蒙蔽了双眼!” 曲泽:“……”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顾锦城绑着我,不让我走?” 曲泽低下头,不敢看林苍术熠熠生辉的双眸。 “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林苍术颇为觉得他不争气地“啧”出声,用没被绑住的“好手”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因为他不想让我走啊!” 曲泽:“……”您这不是废话吗! “你再想想他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曲泽歪了一下头,试探性猜测:“也许是您惹主子生气了?” “对了!”林苍术的声线突然涨高,吓得曲泽虎躯一震。 “您…” “抱歉抱歉。”林苍术突然望向被木窗挡住的窗外,丝毫不影响他的故作高深,“想来我与你家主子的关系,你都知道。” 曲泽乖乖点头。 “你要知道,师尊如父,无论多大的仇,转眼间便能消散。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他空出手挠了挠下巴,又是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师徒之间没有过夜的仇。” 曲泽嘴角不断抽搐,觉得赞同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对。 转念一想,难道不是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么…… 林苍术极其高深地叹了口气:“这铁链绑的本尊手疼。” “你说,我那乖徒儿会不会出发之后就后悔绑住我了?” “现在正连连叹气,悔不则已呢?” 两连问让曲泽怀疑人生,内心已经动了替他解开的想法。 “您真的不会离开?” 见奏了效,林苍术忙不迭地点头,趁热打铁。 “我肯定不会离开。更何况我还有问题要亲自问他。” 曲泽走近几步,“我也想替您解开。” “那你解啊。” 曲泽低下头:“主子临走前担心您会给属下洗脑,钥匙并没有给属下。” 林苍术:“…”那你在这同他磨盘什么? 曲泽突然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不对,您其实是在给属下洗脑吧!” 林苍术嘴角一抽,原来这小子才看出来啊—— 容他狡辩一番,“我的确不会离开,你家主子神通广大,不论我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何必要逃呢?”他刻意在“神通广大”四个字上加重了强调。 曲泽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无语,“主子这几日为了您东奔西走,您躺在床上说风凉话不说,还一个劲儿嘲讽主子,您真的曾是他的师尊吗?” 林苍术玩笑的表情一收,“继续往下说。” 这正是他的目的,他直着说曲泽并不会正面回应。 只能想出这种让旁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脑残的方法,旁敲侧击“激”曲泽说出实话! “我已经跟随在主子身边许久,他为您做得事一直看在眼里!” “你却当着主子属下的面,对主子冷嘲热讽,你安得心实在让人心寒!” 林苍术表情平淡:“我叫你继续往下说,并不是让你站在圣人的角度指责我。既然你跟在顾锦城身边已久,应当知道本尊的脾气。” “不论本尊是修仙界第一仙尊,亦或是魔族落魄少主,都不是你一个小小暗卫可以置喙的!” 曲泽平时做事滴水不漏,甚得顾锦城的青睐,但骨子里是个倔脾气,一旦认定了某件事,轻易不会改观。 他梗个脖子冷嘲一声,继续说道:“由不得我来置喙,便可任由四界之人指手画脚么?” “主子为了寻找你耗费了多少灵力?马不停蹄为您寻找证据好让你可以向四界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你呢?” “你又躲在哪里安心过日?” 林苍术一噎,顾锦城为他做得这些…他的确不知。 曲泽的态度像夹了火药,又冲又烈:“主子在你玩失踪的第一天就被戒律所带走调查,李长老用尽了毕生折磨人的方法对待主子,都没有让他松一次口,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供出来你!” 林苍术倒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还有事。 曲泽再生气,再失去理智,他也不会真正将这位仙尊气跑,因为他的主子会崩溃…… 他要将所有真相告知这位仙尊,哪怕主子责罚他,他也要这么做! 他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戒律所并没有调查出主子的嫌疑,拖延了几日,到了最后的期限亦是,无奈之下只好将主子放了出来。” “李长老担心主子身体上的伤害会让其他弟子看出来他动用了私刑,所以对主子施以精神上的威压。” “那天他神智不清地回到源九溪谷,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断地嘀咕着要给师尊做饭……” 林苍术的心口处骤然抽痛,双手无意识颤抖。 “他…”他想继续往下询问,喉间却被一丝不适堵住,嘶哑而又艰难。 曲泽握紧了拳又松,抹了一下脸:“还没完。” “卫道宗的宗规不可由长老接管事务,宗主失踪,这些个峰主又不见踪影,他们只好在这些个符合条件的弟子中提拔一位上来。” 林苍术心脏猛地一停,又听曲泽继续说:“主子那时只在床榻上休养了一天不到,直接报名参加了古塔试炼。” 林苍术倒吸一口冷气,双拳不自觉攥紧,“他们不会轻易让他通过。” “没错。”曲泽平静的语气中含带着一丝残忍,“卫道宗符合条件,又是峰主弟子的人少之又少。” “韶志修为不过关,从第一关就直接淘汰。” “主子被人暗箱操作排到了最后一位入古塔。”曲泽长吸一口气,眼底滔天浓烈的恨意,“古塔的难度直接调到了最高一级。” 林苍术知道,现如今顾锦城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轻薄他,一定是安全通过了古塔试炼。 曲泽接下来说出的话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 “主子他历经了两个时辰,浑身是血的从古塔出口走了出来,刚出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后背上五条血口,其中一条血口有佩剑那般长。”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爱 “从肩头一直蔓延至后腰窝…” 接下来曲泽说出来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下去,耳边传来阵阵嗡鸣声,话语间的力量极其强大,眼前似乎已经出现顾锦城气息淡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的鲜血渐渐将整洁的地面污染。 顾锦城为他做得太多! 林苍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而自己做了什么? 一直拒绝他的同时狠狠地打了顾锦城两巴掌! 林苍术,这就是你的爱吗? 总是伤害自己身边真正爱自己的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曲泽的脾气已经收敛不少,态度依旧对他不好。 “所以今天这把钥匙,我是绝对不会给你!” “无所谓了。”林苍术转过头,显然是不想再说。 他想要钥匙解开铁链,也只是为了身子更舒坦些,没有想走的意思。 绑着他会让顾锦城感到一丝安全感,既然如此,没有解开的必要了。 曲泽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室内再次变得寂静起来,空气中只剩下林苍术微弱的呼吸声。 脑中的繁琐思绪令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顾锦城他……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顾锦城身着玄黑色古袍,头戴峰主玉冠。手持一柄回溯半跪在地面上。 “主子!”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面带厚纱的妙龄女子,见状迅速半身蹲下,却不敢上前搀扶,只用一双担忧的眸子打量着顾锦城身体的上上下下。 “主子您没事吧!” 顾锦城粗声喘着气,心口的酥麻感因为战伤愈发强烈。 “本尊无事。” 空气中有些许属于人的血腥味,明显不是野兽。听他这般说女子再担忧也不好说什么。 他站了起来,骄傲的心不由他撑着回溯。回溯的剑身闪着光,似乎也在为主人受伤而感到焦虑。 他大手一扬,回溯化作一缕烟瞬间钻进他手臂中央的契约法咒之内。 法咒闪了闪光,很快寂静下来。 “唔!”从顾锦城的口中溢出一声不大的闷哼,他咬紧了牙关没叫她听见。 暗自凝力恢复着身体里的躁动,待身体好些,徐徐上前走了几步。 “将这东西的内丹收拾好,皮肉尽数毁去。” 女子看了眼早已饮恨西北的长青兽,“是!” 顾锦城尽 量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无恙,非是他一定要在下属面前逞强,而是他的虚弱,不再会有任何一个人看见! 资料上显示这只千年的长青兽骨肉有剧毒。他一剑斩下去,被这畜生的血液沾上了几分,这才明白传言有误! 非是骨肉食下有毒,真正有毒的是它的血! 如果是在自己的全盛时期,这兽对他的威胁还不到三成。 顾锦城皱了皱眉,只不过身体的伤并没有养好,这些日子又得知了林苍术下落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处理完卫道宗事务,赶到人界的酒楼。 这才发现了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天知道他看到林苍术在与柳韵共进餐食的时候他有多嫉妒! 他恨不得瞬间恢复原身,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整个靖康大陆广而告之他们的关系! 只有这样,其他人才不敢去看林苍术一眼…… 女子的一双柔夷被不知名质地的手套包裹,手掌虚虚一抬,一柄小匕首出现在她手中。 她抄起匕首,朝着地面上的长青兽走去。 寒光亮起,只能看见她的双手动作麻利地处理好皮肉,朝着畜生的身体深处割去。 “主子,内丹已经取好。” “安奈,把它给我。” 顾锦城接过那颗已经处理干净的长青兽千年内丹,眼底闪过一丝期许。 只用这东西,便可以让那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他对他所有的好,并加倍奉还。 这样他就永远不用担心那人会离开自己。 这东西,会让那人彻底离不开他! …… 又是两天过去,林苍术躺在床榻上,脑袋愈发昏昏沉沉,整日提不起兴趣,只能望着外面的星空当作消遣。 “吱嘎——” 林苍术嘴角一抽,认命地把头转了回去。天气转凉,顾锦城的下属唯恐他会受冻,刚一天黑就把窗户关上。 真好,他的消遣又少一样。 阖眼躺了许久,林苍术昏沉的大脑也开始有些犯困。这时,门被人推开。林苍术以为又是曲泽来送晚餐,同时来寻他不痛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先不吃,你先出去。” 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人身形一顿的声音,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已经退到屋外。 “吱嘎——”门被关上。 林苍术困 意渐浓,脸颊蹭了蹭被子。这时他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有人在靠近他! 如果是在往常警惕的状态,林苍术一定会发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但是他被困在这,吃喝有人拿,什么也不用他愁。 只是被绑着…… 神人在这都得丧失警惕心! 他想迅速回身查看,手上的铁链往后一顿瞬间制止住他的动作。 “呃!” 一个夹杂着寒风冷意的胸膛贴了下来,大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林苍术正欲反抗,鼻尖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他瞬间就不挣扎了。 “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双大手迅速从他的肩膀向上游走,捂住了他即将溢出的话语。 身后的男人的微凉脸颊在他颈边蹭了蹭,林苍术被男人呼吸间的寒意激得浑身一抖,由心脏却传来一丝暖流。 男人捂住他嘴的手一僵,呼吸也沉重了几分。炙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林苍术后颈与耳垂,瞬间红了几分。 顾锦城的大手就在他的唇上,林苍术鼻尖一动,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围绕在自己周围。 他心脏一窒,顾锦城受伤了? 他的身体轻微挣扎,想张嘴讲话,却被顾锦城捂得更紧。 顾锦城低低一笑,嗓音低沉磁性:“我的好师尊,先别急着骂我,让我抱抱你……” 林苍术愣住,骂? 脸色一黑,想起自己被绑在着数日无法动,实在是应该骂他! 但是转念一想,顾锦城为了他做得那么多,他抛弃顾锦城在先,似乎也没有生气的资格啊…… 脑袋的弯弯一转,轻微的血腥味并没有让他觉得恶心,反而让他基因里的好战因子更为强烈。 伸出舌尖在顾锦城大掌中轻微扫了一下,背后紧紧相贴的男人明显呼吸一窒,炙热的呼吸瞬间烫得他后颈发烫。 “你…您……” 顾锦城瞬间松开自己的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林苍术诡计得逞,眼眸眯了眯,这才坐了起身。 顾锦城的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林苍术没打算直接就原谅了他,毕竟绑架这种事,他还是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徒弟的! “不是挺厉害的吗?还能绑架自己的师尊。” 顾锦城:“……” 他耳垂的红晕迅速 退散,语气又变得冰冷:“我没有师尊。” 嘿呀,又上来这倔脾气了。 林苍术半倚靠在床榻上,声音严厉:“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顾锦城星眸一眯,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他盯着林苍术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师尊,我的师尊不是你,另有其人!” “谁?” 顾锦城一顿:“什么?” 林苍术淡淡问道:“我问你,既然我不是你的师尊,你真正的师尊是谁?” 顾锦城的声音冷硬:“与你无关。” “过来。”林苍术说道。 顾锦城盯着他的视线并没有转移,身子却一动不动,审视的目光明显是在怀疑林苍术的目的。 林苍术嘴角一抽,顾锦城应该是想起之前赏他的两巴掌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软:“锦城听话,过来。” 顾锦城眼神一眯,因为这句话眼角明显一红。 多么熟悉的语气…… 他为何又觉得陌生? 林苍术的心脏瞬间软了下来,脑海里不断忆起顾锦城儿时最听他话的场景。 “锦城。”他再次低低唤起。 顾锦城翻身下榻,就在林苍术失落间以为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顾锦城换了个姿势坐了下来,正对着他的脸。 林苍术的眼角亦是一红。 哪怕顾锦城再怪他,心里再对他充满怨气。 他依旧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孩子。 他朝他缓缓伸出手,顾锦城直接闭上了眼,静静等着巴掌落下。 等了许久脸边也不曾出现剧痛,他睁开一双星眸,正巧对上一双夹杂着心疼意味的温润双眸。 他的脸被一只柔软的手抚摸,林苍术柔声低低问道:“疼么?” 之前打你的两巴掌,疼么? 顾锦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艰难瞬间可以忘却,只因为这一句简单的询问。 “不疼。” 林苍术喉中酸涩,空着没被绑的单手上下轻柔抚摸着。 “之前是为师不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打了你。” “但是你愚弄为师在先,这两巴掌你挨得不怨。” 顾锦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定定地盯住林苍术的眼睛,似乎只要一撒谎,他就能立马察觉。 “之前为什么不 声不吭的离开。” “我不能连累你们,加上我也需要时间来接受。” 顾锦城咬着牙:“好一个不想连累…” 林苍术握住他的手,传递温度,“这件事的确是为师欠考虑,但是你不能赌气不认为师。” “你的确不是我师尊了。”他嘀咕道。 “是是是,你现在已经出师了,一日为师终身为…”话未说完便被顾锦城打断,“你之前去哪了?”语气平淡,已经不见怒意。 “白义森林的深处。” 顾锦城眼瞳微缩,该死的,他怎么把那地方忘了。 哪怕他不明说,林苍术也知道他脾气中的倔意并没有褪去,“别生为师的气了,今后我有什么想法都会告诉你。嗯?” “师尊?” “嗯?” 顾锦城看着林苍术的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他问道:“您爱我吗?” 林苍术愣住,又听顾锦城补充道:“不是师徒间的爱,是恋人般的爱。” “我……”林苍术哪里想得到顾锦城突然问这么露骨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锦城眼底的希望彻底熄灭,他缓缓闭上眼睛,灵力驱使着心脏处的热流。 那道热流在林苍术看不见的身体位置,悄然递给顾锦城的灵力。 林苍术于心口处传来一丝温暖,下意识回答他:“爱。” 顾锦城猛地将他抱住,就像一个身处沙漠濒临死亡又得到些许救赎的人类,紧紧地抱着唯一的希望。 他痴痴说道:“师尊,弟子也爱您……” 哪怕您给的爱是他自己给自己的错觉与操控,有了这句话,他才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他的…好师尊…… 林苍术稀里糊涂地把爱说了出口,随后就被顾锦城死死按在怀里,一时间无法反应,任由顾锦城在他耳边诉说爱意。 奇怪的是,他竟然不似之前一般心存顾虑。 一心只想与他相述情意。 他的身子被顾锦城轻柔放下,室内并没有放置最亮的照明珠。林苍术透过些许不明的黑暗,对上一双夹带着强烈欲望的络绎星光双眸。 这一刻,他仿佛被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盯住,动弹不得。 顾锦城的一张俊脸缓缓低下,炽热的呼吸随之而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爱 …… 顾锦城并没有离开太久 他挺直着脊背静静地坐在茶桌前,看着床榻上此生挚爱的睡颜,神色模辩。 他并没有停留太久,还有事务需要他去处理。 等到林苍术极为不踏实夜里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茶桌前的那道复杂身影。空气中依稀飘来那人熟悉的醇香凛冽的味道,他枕着香,在深夜里沉沉睡去。 桌前堆成山的公务玉简让顾锦城紧紧蹙着眉,他大步流星来到桌前,坐下后细细处理起宗门事务。 玉简上清晰几行文字,这一眼看下去让他眉头蹙得更紧。 内容是——林苍术身为魔族少主,厄运之身不可忽略。为保我卫道宗名誉,可尽快除之! “啪!” 玉简被顾锦城用力砸在桌上,他因熬夜而猩红的双目彰显着主人的怒气。 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大殿中央。 男人迅速半跪,恭敬地垂首,“主子!” 顾锦城满脸不悦,接着拿起下一本,囫囵看个大概,脸色更加难看。 男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尤其是他这种状作无人的态度,可是他所做的一切被主子知晓了? 良久过去,高位上的男人依旧一言不发。而此时男人的脸上已经急出了汗。 主子的意思…… “主子,属下知错!” 顾锦城依旧一言不发,只不过停留在玉简上的侵略性目光暗了暗。 这时曲泽身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在这强大的心理威压下,全数抖了出来:“属下不该自作主张告知林仙尊,属下认罚!” 顾锦城冷哼一声,“你认错倒是快。” 他的一双慑人双瞳沾染了怒气,玉简握在手中,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被顾锦城生生握碎!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曲泽堪堪擦去额角的汗珠:“是,主子。”口舌之罪要被处以极刑,十余针尖刺向口腔,就是要教会犯罪的人杜绝逞口舌之快。 这样才会长记性! 不会再犯第二次。因为经历了第一次的人,绝不会想犯第二次! 这 就是苍凉峰峰主的雷霆规法! “等等。”高位上的人眼眸未抬,淡淡开口。 “您请吩咐。” 顾锦城盯着一桌子的玉简碎片,有一滴鲜血在其中一枚碎片之上。 “让你之前做的事,进度怎么样了?” 曲泽的眼角滑出一滴汗液,堪堪落在眼睛里。 “他们的态度一直很强硬…” 顾锦城看着鲜红轻轻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曲泽的心上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您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吃硬不吃软,这些个不听话的人,倒不如永远都听不见要好。” “有时候机会只是留给听得进去话的人。” 曲泽半跪下去:“属下明白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顾锦城一人,他静静地看着那片破碎玉简,半晌提起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冰冷刺骨。 “所以,就死好了。” 那滴血是主人盛怒之下的刻意为之,代表了他无处发泄的怒意。 而这滴血不偏不倚,落在了玉简之上。 玉简的上面写了三个字——李华碌 正是一直同他们不对付的李长老。 …… 一日后,各大宗门传出极大噩耗,一夜之间无数位长老峰主变得疯魔。 尽数瞪大双眼,看着来人吹胡瞪眼,满是惊恐怒声。 惹得多数弟子靠近查看,却从这些位“德高望重”地长老们、峰主们口中听见了极其隐秘的宗门腌臜事。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就拿山建观其中一位峰主举例子,一天早上还有弟子看见这位峰主若无其事走在山路上,下一秒他就发了疯地跑到练武场,跪在一位弟子前面对其上下其手。 嘴里还嘀咕着:“宝贝,让干爹亲亲。” 众人愕然,这名弟子刚进山观的时候,是个极其透明的存在。 说是透明,其实就是谁逮谁欺负。 宗门规定外门弟子必须手洗衣服,冬日里寒冷动手,他们便怂这名小弟子替他们洗衣服。 一开始是几件外袍,后来甚至是亵裤也叫他洗。 这名弟子长得瘦小柔弱 ,面容不算精致,只有一双大眼睛络绎生辉,平添几分俊俏。 敢怒不敢言,后来挨了几回打便是连怒都不敢怒。 众人看着眼前这疯魔的一幕,不禁搔了搔下巴。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弟子耀武扬威的反抗他们的? 好像就是在这位峰主要收他为徒开始的! 场上一片唏嘘声。很快,司徒翰冷着脸到达了练武场,眼前看到的一幕险些没叫他两孔生烟。 他压抑着怒气迅速命令在场的弟子把这位不知廉耻的峰主拉下去。 而这位峰主紧紧地抱着小弟子的大腿,嘴唇重重亲着他的腿腕:“宝贝…你再让我睡一晚,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小弟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他瑟瑟发抖地看着一脸铁青的观主,终于是认了命。 这类事件变着花的同时发生在各大宗门。 各大宗主脸色铁青,迅速令人将他们的羁押下去,瞬间封锁消息,并向外发出申明,严惩一切犯罪之人! 这件事的程度无论对于历史还是人们影响极其之大,众多弟子只是在茶余饭后唏嘘:“原来那峰主真不是个好东西。” “可不是嘛,还有那清婉宗的一位长老,没成想是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唉,如果我要是能被美女长老看上就好了…” 这人的声音十分鄙夷:“得了吧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却不知这件仙门庞大的清洗事件影响了历史,彻底改变了仙门中腐败的现象。 同时打响了警钟,让一些心里有畜生念头却不敢实施罪恶的仙尊彻底放下了邪恶。 这件事,后来被称之为仙门大清洗。 对于顾锦城来说,一些对于未搞清楚就妄下定论,站在道德制高点看待众生的人,小作惩戒已经改变不了他们的三观。 只有跌下自以为是的神坛,才能认清自己的错误。 毕竟总有些人爱刷存在感。 顾锦城看着不再摞起高高山峰的桌面,冷哼一声。 不再看到恪守己见的老顽固大放厥词, 的确可以让心情愉快几分。 可几丝的心情愉快,也随着被绑在床榻上的人儿消失不见。 “锦城,把为师手腕上的铁链打开。” 顾锦城浅浅一笑:“我不。” 林苍术抬起那只没被绑住的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语气无奈:“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顾锦城的食指搭在人中上:“嗯…” “师尊之前不能跑是因为被全修仙界通缉,现在通缉令已经撤下,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顾锦城用头蹭了蹭林苍术的手背:“所以我才不放开您呢。” “你说什么?” 顾锦城眨了眨眼:“太开心了吗?居然没听见弟子说了什么。” 顾锦城通常在师尊身边,不愿让林苍术看见他的另一面。 这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他依旧是林苍术最听话的徒弟。 “为什么?”林苍术双眼一眯,直觉并不简单,“你做了什么让他们放下了偏见?” 顾锦城笑了笑,“嗯…也没有让他们尽数放下偏见,只不过近期顾不上您了。” 他的毛茸茸玄发蹭在林苍术掌心有些发痒,他缩了缩手掌:“别卖关子了。” “弟子不过让一些行为不端的人受到了一些教训。” 林苍术笑了:“一些?真的是一些吗?” 顾锦城点了点头,目光在林苍术有些暴露的白皙胸膛一扫,很快挪开视线。 “是一些。”只不过让他们付出“一些”生命作为代价罢了。 林苍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往胸口看去。入目是自己裸露在外的胸膛,以及顾锦城别扭的神色,嘴角一抽,默不作声地拉了上去。 遮挡一帘绝美荤色。 顾锦城的眸中明显闪过可惜。 林苍术嘴角又是一抽,很快心中又觉得很是煎熬…没错就是煎熬! 他很想一把扯下自己遮好的衣襟! 让顾锦城看他的全身,尽数看个遍! 这种冲动愈发激烈,很快便让林苍术警铃大响。 自己这是怎么了,渴望顾锦城渴望到这个地步? 他默不作声地靠近顾锦城, 一把抱住,鼻唇贴上他的耳边,在耳边轻轻吹气。 “之前为什么跑了?” 顾锦城的嘴角有些抽搐:“您、您指的什么?” “你知道的。” 顾锦城瞬间安静住,大掌抚摸着林苍术的劲瘦的后背,压抑着身体里的触动。 半天才吭出一句:“我…弟子不想伤害师尊。” 不知为何,林苍术瞬间想起了曾经的梦,梦里的顾锦城身着大婚的鲜红衣袍。他坐在婚床上,脸上并无局促羞涩之色,朝他伸出双臂,张开怀抱。 哪里还有眼下的害羞。 林苍术想了想,自己的脸率先羞红。 他从前梦到顾锦城与自己成婚,是不是表明自己一早便有了喜欢自己徒弟的征兆? “师尊…”一道低沉到不能再低的嗓音响起,磁性而又魅惑。 林苍术愣愣地对上顾锦城的双眸,那双极其耀目的眸子里丝毫不加掩饰,满含对他的浓厚爱意。 他下意识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在了顾锦城坦露的胸口中央。 “你!” 林苍术突然回过神。 不! 他不该任由他们双方这样发展下去。 顾锦城的平坦的胸口中央格外刺眼,那里时刻存在着一个威胁,一个足以颠覆毁灭四界生灵的炸弹。 而这颗炸弹还有别的副作用。 便是影响寄主的情感,让他认不清自己的感情,然后变成一个杀伐机器! 林苍术猛地推开顾锦城,让那个饱含温暖的怀抱落了空。 顾锦城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脸上一瞬间有些空白。 情蛊…… 失效了? “师尊……” 顾锦城强烈的视线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林苍术干脆当起了缩头鸟,躲避着顾锦城的视线。 “你先让我……” 良久,顾锦城也没听见林苍术的下话,他拢了拢凌乱的衣衫,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 “弟子先告退了。” 他缓缓离开。 从他的身影离开后,一道透明的结界随之露出痕迹。 顾锦城略微失神,撞到了一个身材同样高大,却比他略矮小半头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况危机! 齐南云略微有些吃惊,古铜色的脸庞因着近日发生的事情而闪过憔悴:“你这屋子里藏得什么?这么谨慎?” 顾锦城并没有回答他,脸色有些铁青:“你怎么上来的?” “你的结界没拦我。” 顾锦城抚了抚额,他倒是忘了,从师尊的源九溪谷照搬过来的结界,的确不会拦他们。 “话说你这屋子里藏了什么宝贝,居然还用结界挡着?” “是啊,宝贝。”顾锦城的眼神复杂,盯着殿门许久也未曾挪开视线,“我此生最不愿放手的宝贝……”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如此珍贵的宝贝,叫我看看。”齐南云错开一脚,侧身就要往结界内迈。 顾锦城并没有拦他。 “嗷!”齐南云直接撞上了结界,眼角溢出了泪,“阿城,你这结界怎么还拦我了!” 顾锦城的眼底闪过疯狂,嗓音低沉,仿佛有阴风缓缓吹过:“这个宝贝只能属于我一人。” 齐南云捂着头沉默了。 …… 林苍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左手手腕上的铁链,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徒弟翅膀硬了,欺师灭祖的事没少干…… 该怎么让顾锦城乖乖把铁链打开呢? 天空有些昏暗,但依稀已经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色。几棵大树的枝丫倒映在窗纱上,被风吹起吹落。 让人寂静的同时又有些瘆人。 林苍术往外瞧着,越看那枝丫越像有个人影被风吹起,像极了一个人蹲在那。 他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直到有些闷,他才缓过神来,自己堂堂活了千年的老妖精,怕你一个诡影子? 笑话。 林苍术像是赌气直接把被子扯了下去,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谁知有人轻轻叩了几声门,伴随着一股奇异味道的气息。 林苍术手指一抖,也不出声。 万一是鬼的话,他不让它进来,它也没法进! “师尊?”是顾锦城特有的磁性声线。 林苍术明显松了一口气,鬼若是硬闯进来他也没办法,毕竟手脚都被铁链绑着,半分灵力都没法子使出来。 “师尊您睡了吗?” 林苍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怒气也涌了上来。 刚才是谁跑得比鬼都快? 现在又回来作甚?! 他深吸一口气不理他,门外的人声音一顿,没了声响。半晌才用他那低沉磁性过了头的嗓音无奈叹息:“师尊,你的气息明显不稳,既然没睡弟子就进来 了。” 林苍术扁了扁嘴,“既然如此,你还问我作甚,直接进来便是。” 顾锦城手里不知端着什么,将那东西放到桌子上,无奈一笑:“弟子尊师,自然要先询问才是。” 林苍术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铁链,险些一个冷哼。 那态度很明显,意思显而易见。 “尊师还绑着我,叫旁人看见一定会给你扣一个欺师灭祖的帽子!” 空气中伴随着顾锦城进屋的那股异香更为明显。 林苍术耸了耸鼻子,侧过身:“什么味道?” 顾锦城脸颊溢出一滴汗,被他随手擦拭下去。 “想喝吗?” 林苍术舔了舔舌头,异香透露出一股的血腥味,仔细一闻又变成瓜果的香甜。 “想。” 顾锦城端着那碗奇怪的汤水走到林苍术面前,坐下。林苍术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怪异。 什么东西需要顾锦城一大清早就送过来? 顾锦城神色如常:“师尊只要把这汤喝了,后日我就解开您手上的铁链,还您自由。” 林苍术轻抬温润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孤疑。 这么简单? 顾锦城好似看到了他的迟疑,主动解释道:“这被绑了许久,骤然起身会导致浑身的筋脉不适,这药汤…可以缓解您身体上的一切不适。” “弟子是不会伤害您的。” 此话一出,林苍术瞬间消除了疑虑。 “好。” 他接过药汤,抬起胳膊欲直接入腹,眸子随着自己抬手的动作往上一抬,竟然看到顾锦城的手腕处有一块白布。 白布的某角透出一丝红斑。 再想细看一碗药汤已经入了肚,往顾锦城手腕看去,却见他接过碗已经站了起身。 喝下去的瞬间,林苍术感受着堵塞他许久的经脉有了动静,一直让他烦躁的情绪也退散了不少。 他的眼眸一亮:“似乎真的有用。” 顾锦城并未转过身,声线明显轻快不少。 “自然。” 林苍术突然随口问道:“你受伤了?”顾锦城身形瞬间一僵,很快调整好状态,没叫林苍术看出端倪。 他随手摸了下受伤的脖子,语气平淡,就像讨论今晚的月色有多美,“嗯,之前韵安一地发生了暴乱,我去调解不小心被人划破了脖颈。” 林苍术眸色一暗,长长“哦”了一声没再多嘴。 孩子大了,学着有事尽数瞒着他了。 顾锦城端着空碗已经走到了门口,朝林苍术缓缓一笑:“师尊 昨夜没睡好,弟子先下去了,您好好休息。” 林苍术语气平淡:“你也注意身体,不要总是熬夜。卫道宗的事务繁忙,要劳逸结合。” “多谢师尊关怀,弟子还等着您帮弟子处理事务呢。” “嗯。走吧。” 独属于修为高深的轻快脚步声逐渐越来越远,林苍术眼中的意味越来越复杂。 近日他总觉得心浮气躁,头脑发昏。顾锦城哄骗自己喝下的汤药,绝不会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林苍术阖目,屏息凝神,操纵着身体所剩无几的灵力缓缓发功。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白光袭来,再次睁眼眼前的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循着记忆来到了那片荷花池。 看到荷花池上盘腿而坐的小人儿,瞬间松了口气。 是祈向元。 林苍术也是在赌,赌祈向元可以不靠近他就可以回到虚无之中,赌祈向元安慰好了柳韵回到了虚无。 幸好他赌对了!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不对了。”祈向元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他的墨黑瞳孔。他的一双眸子含着黑暗,里面是无尽的深渊。 林苍术觉得哪怕是深渊,也是蕴涵芝士的深渊! 毕竟芝士就是力量!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几天。” 林苍术点了点头:“柳师姐去了何处,你为何自己回来了?” 祈向元的脸色瞬间一变,仿佛像吞了某样污秽之物,脸上的复杂之色看得林苍术一惊又一惊。 他鲜少能在祈向元平淡无波的脸上看到这么多颜色。 林苍术嘴角一抽:“她把你怎么了?” 祈向元虎着一张脸,“不要再提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林苍术的嘴角不断抽搐,想来柳韵这种风风烈烈的女人不会在外受到欺负,真正该蹲着走的,应当是尤醉才是。 思考毕,也不再为柳韵担忧。 他收起不断抽搐的嘴角和一脸的空白之色,“我之前喝的是什么?” 祈向元意识到自己太过幼稚,脸色一阵无语。 “如果我没猜错,你近些日子总觉得心浮气躁,心脏有酥麻感。” 林苍术的眉头皱起:“是有,但也是喝汤药之前。” “可有晕过去?” 林苍术细细思考,小巷子同化作安奈的顾锦城闲聊之间有过一次强烈的眩晕,再后来就是在客栈里。 “有。” 祈向元静静地看着林苍术,林苍术细细品味他目光中的意思,嘴角不由得 一抽,像是在看红颜祸水…… “有人给你下了情蛊,你喝的汤药根本就不是汤药,而是泡了长青兽内丹的水。” ! 什么? 长青兽内丹? 林苍术的表情瞬间五颜六色,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上咽喉。 怪不得! 怪不得那汤药一股复杂的血腥味,敢情是这畜生未散的腥臭气息。 他的表情一阵空白:“怎么解开情蛊?” 祈向元瞥了一眼他:“你也想这样吧,何必要拒绝呢?” 林苍术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控制住。 “情蛊对我的身体不好,况且我也不需要这玩意。” 哪知祈向元却摇了摇头,“非也,情蛊顾锦城下得这道情蛊只对他自己有损。” 林苍术磨牙,那就更不能留了。 “我不需要,总之你想办法。” 祈向元嘴角一抽,看向林苍术的视线有些无语,那意思是——我欠您老的? “知道了。” 去除情蛊是否会导致顾锦城损伤严重,林苍术还未问出声,感觉到自己的本体正处于颠簸摇晃之中。 大脑一阵晕眩,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他头正发着晕,一阵阵的晕眩感并没有减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意思。 他原以为是顾锦城,正要质问,便看到一张充满侵略性的俊脸直直对着他。 “司徒翰?” 此时的司徒翰的脸上没有一贯的调笑与打趣,召唤出长剑,一剑劈开了束缚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铁链。 “先与我离开,之后再与你细说。” 林苍术视线已经模糊,刚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司徒翰直接抱起他,大步走到门外。殿门外站着数十位山建观弟子,见到观主怀中抱着一个男人,他们的眼中早已见怪不怪。 “观主!” “先离开,拖不了他太久。” “快!” 突然,一道夹杂着无数寒冷的声音如黑夜诡影般悄然而至。 “观主想拖住谁,又想从本尊的地方带走谁?” 司徒翰身形一僵,邪肆的脸上透露出狂妄的笑,他缓缓转过身子,“顾尊主几年不见,摇身一变成了峰主,这晋升速度,真是快啊。” 顾锦城脸上一片阴沉,宛如一座赫然出现的冰山,瞬间让周围的温度降了几个度! 他如鬼魅的声响再次响起:“人放下,你们走。” “我若是不呢?” “那就都别走了!” 说罢,众人只见眼前半分残影闪过,贯风霎时间将他们吹了出去。 司徒翰怀中抱着一个大男人,空不出手回击,只能抱着他连连后退。 因着司徒翰的怀中是顾锦城心心念念的师尊,无奈留手,很对攻击没法施展,唯恐伤害了那个人。 “顾锦城你大逆不道,将你师尊绑起来,欺师灭祖,有违人伦!” 顾锦城手掌凝力,又是一掌轰了过去,目光冰冷,脸色不虞,并未理会司徒翰。 两位都是靖康大陆数一数二的高手。司徒翰一手创建了山建观,修为和实力暂且不提。 顾锦城天资聪颖,是修仙的奇才。只是他没想过的是,顾锦城的修为竟然在二十年内就可以如此逆天! 这让司徒翰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之处。 怀里抱着人,司徒翰只能另辟蹊径。 眼珠一转,嘲讽一笑:“小竹子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吗?” 顾锦城明显身形一顿,招法有一丝漏洞。司徒翰逮到机会直接将林苍术甩了出去,空出一手,夹杂着雄厚的灵力一掌拍在了顾锦城的身上! 顾锦城后退几步,这时林苍术的身体正快速往下坠,他想伸出手接住,林苍术却跌落在司徒翰的怀里。 “师尊!” 司徒翰发出一阵大笑,眼角的肆意更甚。 “顾尊主,再见了!” 顾锦城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的周身突然暴起一阵贯风将他的衣袖吹到鼓起,灵力已经积攒了大半。司徒翰暗道一声不好,却见顾锦城猛地抬起一张俊脸,眼角溢出一丝猩红。 顾锦城缓缓朝司徒翰的方向走了几步,贯风将他的墨发吹起,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 “还是那句话,把人放下,你们方可安全离开。” “如若不然…” “死!” 司徒翰眼角一眯,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有了些许反应。林苍术皱着一张脸,好看的眉头像是一把锁。 顾锦城眼神一暗,双拳紧紧握起。 他的心口传来刺痛…… 速战速决! 顾锦城长臂展开,一把浑身冒着藏蓝色的佩剑瞬间出现在掌中,剑指向男人。 身形一闪,朝着男人攻去! 顾锦城身体里突然爆发一股力量,司徒翰艰难躲避着,不知不觉已经没了后路。 他恍惚间看到了顾锦城的残影,持着长剑朝他头颅砍去,正要侧身避过,那道残影已经消失。 司徒翰循着惯性回头,时间仿佛一瞬间慢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把我害死你就开心了 不好! 眼角已经看到了顾锦城,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长剑朝着他的头颅斩来! 危急时刻,司徒翰怀里的人不安地扭了下身子,他的头已经与司徒翰持平! 按照顾锦城的预测并不会伤害到林苍术,最多只会有一些血溅到他的脸上。 顾锦城瞳孔一缩,慌忙撤回剑。司徒翰趁此机会往后撤,一柄刚用灵力凝结的长剑直接袭向顾锦城! 顾锦城抬剑欲挡,心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瞬间让他的额头布满汗液。 身体的力气就像抽了丝般瞬间消失,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灵力化作的剑瞬间飞至到顾锦城面前,司徒翰冷冷地看着,怀里的人儿亦是同样的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控制着长剑调转了方向。 “噗嗤——” 利器入皮肉之声。 那柄剑直接从顾锦城右侧的胸口穿膛而过! “呃啊——” 心脏的双重剧烈疼痛让顾锦城一时间丧失了行动力,司徒翰冷声道:“这是你应得的惩罚!”话毕,来不及多想,直接带着一众弟子离开。 “不!”顾锦城低呼,气息不稳。 他握住回溯的剑柄的双手早已颤抖不停,被强行解蛊的痛苦与剑伤成了对他的双重折磨,连呼吸仿佛都能让他掉一层皮。 鲜血很快将他周围的地面污染。 顾锦城跪在血泊中,双目猩红,不甘地看着那道被别人抱在怀里的诀别身影。 林苍术… 你够狠! 前不久。 林苍术陷入了昏迷的同时,一席释魂飘到了虚空中,为了尽快恢复状态,他直接要求祈向元解开情蛊。 他不能叫这东西毁了顾锦城的身体状态! 林苍术能感觉到身体颠簸,应当是司徒翰直接将他带走。 若是叫顾锦城看到,又得吃混醋。 他来不及多想,现在就解蛊明显是来不及。 林苍术只能迅速恢复状态,让自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祈向元瞥了他一眼:“你这是被蛊毒影响了身体,最快醒来的方法就是解开情蛊。” 林苍术火急火燎,焦急等待着祈向元替他解蛊。 而当真正解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痛! 痛得他想满地打滚,恨不得生生把心脏剜下去。 在剧烈的疼痛中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才渐渐淡了下去,到了他可以忍受的程度, 祈向元才说道:“快醒来吧。” 林苍术额角的汗溢进了眼睛里 ,泪眼朦胧地朝祈向元看去。不知为何,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身体仿佛跌落到无底深渊,一瞬间的功夫,瞬间睁开了双眸。 他对上了一双考究的怪异视线。 “司徒翰?”林苍术挣扎着坐了起身,下意识垂眸看了眼左手手腕,那里没有了铁链的束缚,一时间无所适从。 “你醒了。”司徒翰淡淡道出一个事实。 “顾锦城…” “顾锦城欺师灭祖,有违人伦,已经被卫道宗除名。这小子眼看情况对他不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神秘人带走了他。” “你!”林苍术心脏咯噔一声,按照顾锦城的修为,只怕可以同司徒翰轻松对招,又怎么会让司徒翰轻易带着他走。 除非…… 林苍术眼眸一凉:“你害顾锦城受伤了?” “……” 司徒翰静静地看着林苍术的温润双眸,脸上的表情不变,邪肆的眼角一眯。 “别告诉我,你是自愿受着顾锦城对你做的一切荒唐事,甚至还乐此不疲。” 林苍术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件事恐怕与司徒观主无关。” 司徒翰发出一声冷笑,脸色邪肆的表情更加张扬,露出危险的神色。 “别想了,你觉得顾锦城很简单?他的心计与城府不是你能窥探的了!” 林苍术突然发笑:“司徒观主的意思是,我这个把顾锦城一手带大的师尊,还没一个外人了解他吗?” “是!”司徒翰的表情不变,“所以你的嫌疑也还没洗清。” 林苍术突然被气笑了,算是看明白了,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的,只有围观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他对我起了杀心。” 林苍术愣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要带走你的时候,顾锦城要杀了我。” 一片嗡鸣声在林苍术脑中、耳边不断盘旋。 “所以你还觉得顾锦城依旧是你印象中的乖乖徒弟吗?” “他当着山建观众多弟子面前刺杀宗主,我观已经对他施行了逮捕令。” 刺杀任意一门宗主的罪行,都不是一件轻松就可以过去的事! 林苍术突然掀被下床:“我要离开。”朝着门外走去。 司徒翰没拦他,又或者说一开始就没打算阻拦。 就在林苍术迈出门槛一条腿,要迈另一只的时候,司徒翰沉声说道:“其实大众的视线并不是要 看到每一个结局,他们在意的只有涉及到自身的利益……” 林苍术止住脚步,说了句“知道了”直接大步离开。 从山建观火急火燎的离开,林苍术暗暗凝结灵力,发现一直停滞的灵力伴随着解蛊后恢复了正常。 掐了道隐身诀拍在身上,站在空旷的大路上才发觉自己真的如司徒翰所说。 他根本不算真正的了解顾锦城。 他现在连顾锦城会去哪里都未曾可知。 “怎么办?”林苍术抬头望了眼太阳,眯了眯眼,脑中一片浆糊。 顾锦城受伤了…… 被神秘人带走了…… 这群人是谁,是否与顾锦城是敌对关系,他统统不知道! 他这个师尊做的!果真不配! 不行,他必须比山建观弟子更快寻找到顾锦城! 天白夜昼,炽球几转轮回。林苍术寻遍了卫道宗里里外外的每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山川绿水,碧海蓝天,这个人仿佛一瞬间蒸发,了无音讯。 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世间,连时间也将此遗忘。 如果不是林苍术望着源九溪谷偏殿的一切熟悉摆设和被褥,一定也会与世间一般无二。 能去哪里? 可是受伤太过严重? 林苍术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要去问,而心心念念的人却像铁了心般,不再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林苍术想起了他曾住了三个月的木屋,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入了秋,白义森林的大量树叶已经发黄落下,金黄婆娑。 林苍术行进的速度极慢,因为他觉得一旦到了木屋,而木屋里并没有遇到想见的人,他的心情会与过山车一般无二。 彻底将他的希望击散。 这时,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远处飘过,林苍术一眼便没有看错,那道熟悉的背影的确是心心念念之人! 他迅速飞身追赶,那道身影的主人似乎在与他做游戏,总是在他要追上的时候瞬间拉开距离。 急得林苍术想骂街。 “等等!” 那道身影的主人一顿,停下了脚步,等待着林苍术朝他越靠越近。 眼前的一幕变得虚假,林苍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寻找到了。 “锦城……”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将一张俊俏的脸庞展露在男人眼前。 “师尊。” 林苍术突然激动起来,的的确确是消失了十几日的顾锦城! “锦城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顾锦城淡淡一笑,神色有些疏离,“ 我就在这木屋里。”等着你来,可你一直也没出现…… 林苍术手脚冰冷在这一瞬突然有了温度,不知为何他不敢靠近顾锦城,如果仔细品味,像是一种变相的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背过手,偷偷把溢出汗的手掌往后腰的衣衫上蹭,“我、我听司徒翰说你受伤了,好些了吗?” 顾锦城已经是之前的表情:“好些了。” 林苍术顿时觉得踌躇,如果是寻常,顾锦城一定早就跑到了他的怀里。 激动的心慢慢淡去,林苍术这才察觉到顾锦城的表情有何不对。 似乎那张俊脸上,满是对他的不在意……和强烈的疏离感。 他顿时紧张起来:“你在怪我吗?” “嗯,怪。”顾锦城毫不娇作地点头承认。 林苍术愣住。 他能想到顾锦城的无数个回答——“弟子不怪师尊,您不知弟子有多想您。”“无数次撇下我,我恨你!” 而独独不是这句带着无所谓态度的“嗯,怪。” 这比他带着恨意骂他都叫自己难受。 林苍术已经维持不了嘴角的笑容:“你怎么了…” 顾锦城缓缓踱步,“没什么,只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林苍术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略微颤抖:“别同我开玩笑,走,跟我回源九溪谷。” “回去?”顾锦城突然笑出声。 “用什么身份回去?林仙尊的徒弟还是苍凉峰峰主?” “你…你若是愿意,永远都是我的徒弟。” “不。”顾锦城缓缓摇头,向后退了几步,“我不愿意了。” 察觉到顾锦城有走的意思,林苍术脚步抑制不住朝他跑了过去。 “先别走!” “还有话要说吗?”顾锦城歪了歪头,真的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快说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昏迷着,司徒翰带我走,我没法子反抗。”林苍术语无伦次,字与字之间吐字不清楚。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呵。”顾锦城维持着无所谓的态度,“那些都不重要了。” 这次顾锦城似乎真的要走,林苍术脑中有灵光一闪,如此同时迅速闪身过去,一把攥住顾锦城的衣袖。 “情蛊!” “我知道你对我下了情蛊,我解蛊是为了不让你继续耗费心血养蛊虫,没有要与你两清的意思!” 顾锦城抬起一双星眸,看了看林苍术抓他衣袖已经发白的手指。 在林苍术希冀的目光中,一根一 根将他的手指掰了下去。 “为什么?” 林苍术愣住。 顾锦城偏过头:“为什么早不解晚不解。偏偏那时候解?” “如果不尽快解开,一时半刻醒不来。” “我那时急着醒过来拦司徒翰,有…有什么差错吗?” 顾锦城突然就想仰天长笑,就这么个小事,险些让他神魂俱灭。 他骤然垂下头,细细打量着林苍术苍白的脸颊。 “担心我,这几日都没睡好吗?” 关心的语气险些让林苍术哭出来,喉咙紧涩堪堪忍住。 “我找了你好久。” 顾锦城拉起他的手,“回去睡一会儿吧。” 林苍术愣愣的任由顾锦城牵着他走,还未走出去两步,一阵阵浩浩荡荡的前进而产生的声响于不远处响起。 二人停下脚步。 前进的步伐轻巧又沉稳有力,带着刻意隐藏行进声的有力部队。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行人是修仙之人。 林苍术顿时脸色大变,他感觉到那只温度刺人的大掌正缓缓离去,不肯让久违的温暖散去,他下意识钳住那只大掌。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甩开。 与此同时,顾锦城夹杂着凉意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一直与我磨盘,不肯让我离开。” “原来是等着大部队赶到!” “不!”林苍术上前抓住顾锦城的胳膊,想让他听自己讲话,却被顾锦城一把甩开,“你听我解释!” “解释?”顾锦城冷笑,“我怎么又没脸没皮的选择相信你啊,吃得亏看来还是少。”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赶过来了,不是我叫的他们!” “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找到这里的时候赶到。” “林苍术,你叫我怎么还能相信你?” 林苍术强力抓住顾锦城的胳膊,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他走。 顾锦城心中不屑,与一丝不愿承认的恼怒。 他已经在林苍术身上跌了几次? 他的信任被林苍术一而再再而三的随手丢弃在土面上,将他所有的希望接二连三的打碎! 他的真心,在林苍术的眼里,真的就一文不值吗! 顾锦城突然就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像漏了气的气球,一瞬间瘪了下去。 他任由林苍术带着他走,走过狭窄过路的时候贴近林苍术的耳朵,低声说道:“把我害死了,你就开心了吗?” 林苍术的身子顿时僵硬起来,他的步伐瞬间变得沉重,气息不稳。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魂飞魄散 顾锦城轻轻阖上双眼,“把我交出去吧。” 突然就累了。 他为了他们之间的未来谋划好了道路,而另一个人却根本不屑一顾,肆意地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般谋划未来。 可笑,太可笑了。 林苍术逼着自己发出声音,“我从未这么想过。” 顾锦城的眼眶瞬间有些湿润,看着眼前男人的后脑,强忍住想拥抱的冲动。 事到如今了还在演戏。 气氛僵持着,让林苍术感觉到阵阵的窒息。突然想起岑沽与墨轩,甚至是司徒翰也问过的问题。 “你之前受得伤严重吗?” “严重,快死了。”事到如今了,顾锦城并不想继续“懂事”。 换个说法,林苍术不会为他受伤而感觉到任何的心悸,自己又为何要苦苦隐瞒。 林苍术心中咯噔一声,他明白顾锦城并不是一个爱夸大其词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对,既然是到了快死的程度,为何短短的时间就活蹦乱跳起来了? 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不知不觉林苍术停住了脚步,心中的猜测越演越烈。 会不会是那东西成熟了? 要想不被顾锦城察觉他的探查,只能… “锦城,把眼睛闭上。” “为…”顾锦城话音未落,林苍术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双眼捂住,同时倾身上去,双唇紧紧相贴。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绕到顾锦城的后背,细细感知着…… 顾锦城愣在原地,感受着唇上的柔软,随后化被动为主动,用力亲吻着身前的人儿。 “唔!” 越往深处探索林苍术的脸色愈加难看,顾锦城紧闭着双眼,并没有看到他更加苍白的脸颊。 恢复能力惊天,修为增长的迅速。 重重迹象表明。 魔印里的古魔冲破了结界!已经到达了随时可以控制宿主的边缘! 感受着身下的人身体更加颤抖,顾锦城睁开双眸,林苍术苍白的脸颊刺痛了他的双眼。 “你…” 林苍术的身体僵硬,双眸失神,仿佛看到了让他惊恐的事物。 他的声音颤抖:“你有没有觉得…”猛地捂上嘴,想起了父亲的忠告。 不能让宿主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灵魂。 所以他要剜魔印,只能在顾锦城不知情的情况下动手! 林苍术紧紧搂住顾锦城,生怕他一个情绪不稳定被身体里的古魂逮到机会。 他将一张苍白的脸缩在顾锦城的怀里,轻声与他说 着话:“锦城,为师发誓绝对没有想伤害你的念头,从未有过。” 如此同时,一柄袖珍短匕首从顾锦城的身后徐徐绕到了身前,悄声而至。 顾锦城的心口一阵烦躁,“我……” 匕首滑至顾锦城的胸口中央… “咔嗒——”一阵脆响破空而来,顾锦城直接推开林苍术,一道灵力攻击从二人中间穿过。 林苍术愣愣地拦着看着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匕首,下意识迅速往身后藏。 怎料这一幕被顾锦城尽收眼底。 顾锦城的眼中闪过一阵复杂之色。 他看向灵力射来的方向,一道人影于空中缓缓落下。 “顾锦城,束手就擒吧!” 司徒翰手持长剑立于二人中间,寒光潋滟的剑尖直指男人。没过多久,一行弟子赶到,站在宗主身后,面露警惕,严阵以待。 顾锦城的修为高深,他们只能仗着人多才有一战的可能! 顾锦城突然笑了,伸出长臂将林苍术拉到身后:“观主好大的阵仗,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犯了多严重的事!” 林苍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 该死的,怎么就让顾锦城看到了! 司徒翰出现的时机也太不对了,如果不是司徒翰突然出现,自己一定已经解决了! 这倒好! 林苍术谨慎地看着顾锦城高大的玄黑色身影,心中暗想他不会已经看出来端疑吧?! 他小声同顾锦城说道:“你快走。” 顾锦城盯着司徒翰的每一个动作,谨防他突然袭击。 司徒翰冷哼一声,将他小声说出的话尽收耳底,“今日他逃不走!”掌中的剑显形。 林苍术黑线,走了几步上前,“顾锦城是我的徒弟,不论他做了什么好事,犯了什么错,奖赏与惩戒,都应该由我来!” 顾锦城眼眸低垂,任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司徒翰突然发笑:“他已经祭了天地,还了书臣,早就不是你的徒弟了。” 林苍术的态度变得咄咄逼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得不说,司徒翰这番话的确让他瞬间破防。 向来只有师父不要徒弟,他倒是成了修仙界历史上第一个被徒弟遗弃的师尊。 一直沉默的顾锦城骤然冷笑一声,“我有父亲,他还没死。” 林苍术一噎。 司徒翰手里的长剑发出灵光,顾锦城亦是进入了战斗形态。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又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天上的 白云仿佛能察觉到紧张地气氛,一团团乌云赶走了白皙的云朵,将它代替。 乌云密闭,雷声四起。 林苍术长叹一口气,平时温润的黑瞳瞬间冷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今日我不会让你们带走顾锦城。” 司徒翰盯着林苍术的眼睛,“你被他下了什么迷魂药?”握着剑的手发红。 一道灵光悄声无息传到林苍术的脑海里。 “林苍术,顾锦城对你是司马昭之心,世人尽知,你要陪他胡闹到什么时候?” 林苍术抬眸,司徒翰在给他一人传音。 他亦传之:“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源九溪谷的弟子。我将他一手带大,他犯下的错事,我可代他受之。” 司徒翰明显倒吸一口冷气,疯了,全疯了。 徒弟疯了,师尊也跟着胡闹! 顾锦城眼皮未抬,一双星眸却黯了黯。 林苍术不再传音,红唇轻启,夹杂着灵力的声音在场上不大不小的传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知从前的那些传闻让你们对我警惕心重。我活了千年,从未带过徒弟。” 司徒翰脸色大变,想拦没拦住林苍术接下来的话。 “这不代表我做不好,顾锦城是我最满意的弟子。所以他犯下的错,我一人承担。” “行刺山建观观主不是小事,你怎能替他受之!”很快就有很多人有了抗议之声。 林苍术脸上神情不变,略微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我。我会还给大家一个公道,届时诸位看着。” 周围的抗议声淡了下去,都好奇林苍术接下来怎么处理。 林苍术缓缓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希望顾锦城不能误会。 他还是要说些什么。 林苍术压低了嗓音,如平常一样抚摸起顾锦城的头。 “锦城,你要相信我。” “我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人好。” 顾锦城衣袖下的双拳紧紧握起,又是信任。 林苍术无数次毁了他的信任,无数次让他相信他! 而自己…… 林苍术的手微微颤抖,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自己时刻保持冷静。 这样才不能有半分差池。 他堪堪稳住不断颤抖的手,俯下身吻了吻顾锦城长又黑的发,“再相信为师最后一次。” 顾锦城只觉得喉咙间酸涩无比。 解蛊毒导致他身体瞬间脆弱,险些神魂俱灭。 将人引到他面前。 又拿出一柄匕首要趁 他不备剜他的肉身。 师尊还要他如何再信? 顾锦城脸上苦笑。 其实,他有一句话一直想问师尊…… 那就是——他有没有爱过他。 这句话师尊回答过,他说他爱他。 但那时师尊被情蛊所迷惑,细细算来,充不得数。 他真的好想知道… “师尊……”顾锦城想了又想还是打算问出口,这个问题宛如梦魇,时时刻刻盘旋在他脑海,不肯离去。 “抱歉,锦城。” 贴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满含歉意的声音,寒光一瞬间闪过。 “噗嗤——” 顾锦城下意识往寒光的方向垂眸看去,一柄袖珍匕首赫然出现在他的胸膛上。 强烈刺骨的痛意随之而来。 胸口的刺痛也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直直地看着林苍术满含歉意的表情,嘴唇颤抖,半晌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 顾锦城能清晰地感知到胸口上的匕首正打着转剜他的肉。 但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表情。 还未彻底恢复的身体在这一刻伴随着伤口变得更加严重,身体从微微颤抖变得如筛糠般严重。 修士并不会因为小小的匕首而造成挽不回的伤害,不少弟子发出“吁”的唏嘘声。 “就这?” “拿个小刀剜几下就行了?” “不是我们笑话,小刀剌几下连刚入门的弟子都能忍过去。” 司徒翰眉峰一皱,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用力瞪了一眼弟子们,那些出言不逊的弟子双双低下头,噤了声。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胸口的伤口让顾锦城体内的灵力迅速流失,伤口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不愧是将他从小带大的人,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心如死灰。 渐渐的,眼前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灰蒙蒙的一片。 林苍术手下的动作不停,同时观察着顾锦城的神情,现在的状况要时刻注意顾锦城的反应!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自己当初剜魔印的时候,目光绝对不曾呆滞过。 虽有他当时心有恨意,绝不是因为恨才目光空洞无关。 很快一团黑雾见了真面目,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了古魔的魔息。 黑雾的外层像是一团胶状物,里面呈放着一团暗黑邪佞的污染源。 正是古魔。 魔息内供养着古魔,古魔已经生出灵智,见自己被人识破真身,破口大骂:“不可能!没有人 能提前识破吾的真身!” “吾很快就可以重生!” “林家的后代,吾要杀了你!” 林苍术恍若无闻,额角的汗液滑到嘴上也不擦拭,只一心操着刀,忙着手下的动作。 最后一刀落下,魔息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一道强大的结界将魔息笼罩。 一切结束,林苍术僵持着数月的担忧才落了地,紧紧闭了闭眼,一口浊气还未全呼出。 “扑通——”一道高大的身影倒下,溅起一片尘土,带起一片烟尘。 林苍术眼瞳极速收缩,将手中的结界随手扔向司徒翰,直接跪了下去。 “没事,锦城。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双掌紧紧贴在顾锦城的胸膛,枯木逢春不断涌向他胸口的正中央。那里血肉模糊,被鲜红色染了一大片。 在场的人被这一系列惊呆,看傻了眼。 胸口的伤处修复完成,只不过留下了一道新疤。 时间过去了很久顾锦城也没转醒,林苍术心中猛地“咯噔”一声,伸出手推了推他。 “锦城?”声音极淡,像是在唤醒一个入了睡的人。 身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林苍术面容勉强笑了笑,“还在赌气吗?”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顾锦城好…… 哪怕在赌气也应该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吧。 “锦城?” 林苍术低低地唤着,卑微的人儿祈求着原谅。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顾锦城……没了。 但是他的身体没散,灵魂…… 不对! 灵魂呢! “他的身体要散了!” 突然一句冷喝声惊醒了呆愣的林苍术,他下意识往身下看去,顾锦城的身体从腿部变得开始透明。 林苍术手忙脚乱,一瞬间的噩耗让他无从下手。 司徒翰又是一声喝:“还愣着干什么!先稳住他的身体。” 只要稳住修仙之人的身体,才能让灵魂散得慢些! 林苍术回过神迅速用灵力将顾锦城的身体包裹,“有什么办法让他灵魂不散?!” 危急时刻,停滞的脑筋儿终于转了起来,他突然记起了一件法器。 “太和…对,太和!” 手忙脚乱地从空间把太和盾拿了出来,太和一瞬间变成人那般大小,林苍术拼了命的往里面灌入顾锦城的灵魂,却像找不到壶口,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林苍术的双目猩红,心脏一瞬间变得空唠唠。 但他来不及思考,顾锦城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结局 阴阳挡双情 司徒翰快速说道:“你为什么觉得太和盾能吸取顾锦城的灵魂?” 林苍术急得快哭了出来:“我、我曾救过一个人,他的灵魂就被太和收了进去,可为什么……” “也许是太和只能救人族!” 林苍术呆住,脑中一片浆糊。 这一刻,强烈的窒息感充斥在林苍术的喉咙里,一瞬间多种情绪瞬间将他笼罩。绝望,心死,悲痛围在他的脑子里,压得他视线阵阵发黑。 “那怎么办?” 这时,一道久违的熟悉身影从空中飘了下来,稳稳落在二人面前。 来人丰神俊朗,高大神秘。只不过眼底的青黑暴露了他近日的疲累。 “墨净!”林苍术的视线一直落在顾锦城慢慢消散的身上,司徒翰说道:“你终于出现了!” “林苍术。”墨净蹙着眉,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墨净,快想想办法!” 墨净紧紧握住拳头,语气是对林苍术从未有过的温柔。 “别怕,我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林苍术的双眸含着氤氲之气,手脚冰凉。他这一句话一出,瞬间将他死亡的心脏从地狱拉回。 眼含希冀:“怎么办?”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墨净身上了! 墨净从袖中拿出一物,沉默了一会儿,“此物是墨轩的一物,名为天命镜。” “这些东西被我带走,他死后,我并非一昧的选择逃避,择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研究如何修复修士的灵魂。” 林苍术眼眸一亮,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快,快去救顾锦城!” “莫慌,此物你也有另外一半,将他们合二为一便成神器,这样才能将顾锦城的灵魂安放进去。” 天命镜! 林苍术迅速将空间里的镜子交给墨净,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强烈不安的心。 幸好,幸好! 幸好天命镜的另一半在自己手里! 墨净把林苍术的镜子接到手里,两面镜子同样灰蒙蒙的一片,丝毫照不进去东西。 神奇的是,将这两面镜子重合贴在一起,一阵白光闪过,乌黑的镜面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甚至可以照见人脸上的汗毛! 林苍术充满希冀地问:“成功率有多少?” 墨净垂下眼眸,手里的天命镜朝着顾锦城飞去,“…我刚得知两块天命镜合二为一的用途,这是第一次……” 林苍术眼底的流光瞬间散去,但仍有一丝光泽在其中。 不管怎么样,概率还是有的! … … 天地一片苍茫无光,周围寂静无声。一个样貌俊逸,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躺在虚空的半空中,随着某种物质虚无缥缈的游荡。 他醒了过来。 缓慢爬了起身,静静地,一言不发,抱着自己的膝盖虚虚坐了下去。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狗子爬了起来,虚空中的场景瞬间变幻,山林无数,一座破旧的石砖房,院落周围同样依稀插着几根篱笆。 狗子脸含苦楚走进房屋,一个脸颊暗黄,身材结实的妇女走了过来。 看着狗子两手空空,妇女的脸瞬间扭曲起来。 “没讨到铜板就回来!我看你是嫌活着舒坦了!” 狗子的身体一缩,脸下意识往后侧了侧。回躲的动作让妇人来了脾气,抬起手就朝着狗子的脑袋挥了过去。 狗子紧紧闭上双眼,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越是躲,下场就越惨。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半分疼痛也无。 狗子试探性睁开双眼,眼前的屋子早已经消失不见。 一面镜子在虚空中飘着,稳稳地停在半空后。 狗子对着镜子好奇地看,眨了眨眼。镜子里英俊的男人也眨了眨眼。 学人的鬼啊! 他猛地向后一缩,哪知被自己的左脚绊了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 不疼。 狗子等了等,镜子里的人并没有朝他发起攻击。 孩子的好奇心都重,明知可能有危险,狗子还是爬了起来,鼓足勇气朝着镜子里看。 一眼。 这个男人同自己长得好像啊…… 没察觉到危险,狗子的胆子大了起来。 时不时做个鬼脸,捏一捏高挺的鼻子,吐舌头,样子怎么滑稽怎么来。 玩得累了,狗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男人是他? 这是自己长大的样子? 狗子挠了挠头。 不对,想起自己常年沾染着泥土的脸,明明很丑才是…… 这个大哥哥穿的衣服真好,应该要不少铜板吧…… 要是知道大哥哥叫什么就好了。 他朝着镜子里的男人吐了个舌头:“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镜子里的男人同他的动作一样,脸上的鬼脸平添几分滑稽。这让他莫名有一种“男人”就是自己的错觉。 若是自己长大了也有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么高大的身体就好了。 狗子捂着嘴“嗤嗤嗤”地笑着。 怎料,镜子里的男人突然 放下了手,脸上的表情淡漠。 男人盯着狗子小小的瞳孔,呆滞的表情,回答了狗子的问题:“顾锦城。” 狗子猛地倒吸一口气,无数团记忆拼了命地钻进脑袋,让他回忆起了全部。 包括那钻心的痛! 顾锦城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深吸着气。 感受着身体里不断的遗失的力气,他垂下双手,放弃挣扎,静静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 已经很值了对吗? 想要的昂贵衣服,健康高大的身体。 拥有数十年凡人看不到的景色与经历。 一条贱命被人带走,自以为包装成昂贵奢侈的模样,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低三下四靠乞讨度日的小乞丐。 回忆起与那人的点点滴滴,心中的苦涩瞬间堵住喉咙。 还是想要的太多了吗? 罢了,那人不想拥有他给的爱,所以他们之间只剩下恩情。 那人给的恩情他无法回报。 就用这条贱命偿还吧…… 希望不要嫌弃,毕竟,这是他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以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享受着徒弟伺候在前。不会再有大逆不道,妄想染指至尊之人的逆徒。 只可惜,再也无法看到您了…… 突然,一阵白光从不远处的虚空缓缓亮起,逐渐形成一道门。 门的那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吵吵嚷嚷,令人烦躁。 说话声越来越大,顾锦城逐渐能听个分明。 “锦城,快回来!” 不,回不去了。 “只有这一次机会,把握住!” 我真的累了。 “别放弃,等你回来为师什么都应你!” 还是放弃算了。 顾锦城感觉自己的脑中瞬间回到了从前,仿佛透过那道发着白光的门看到了从前。 一间温暖的屋子,矮桌上坐着一个眼角温润的男人,男人低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书。脚下窝着一只通体白毛的大虎,正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短栖。 他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男人,有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身上,男人朝他看来,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地看着他笑。 殿门被人推开,寒气闯入。 少年推门而入,健康的肤色衬得脸上笑意更浓,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着什么。 若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发着白光的门外声音依旧喊着,只不过语气已经带着颤抖与哭腔:“锦城,请你相信我。” 是什么让这一切都变了呢? 顾锦城喉间苦涩,竟也有了想痛哭一场的冲动。 是一颗不知满足的心,总是想把温暖了整个世界的太阳自私的搂在怀里,不许旁人靠近半步。 结果被太阳灼伤。 因为太阳,永远都不只属于自己。 若是自己早些年明白,事到如今便不会到达这一步。 但是有些东西或人,就像一颗颗数不尽的星星,照耀着人们。人类贪恋星星留下的余晖,所以不遗余力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自己的生命。 所以走到如今的地步,他也丝毫没有后悔之意。 用一条贱命看到星星,拥抱太阳,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林苍术的指间不断有星光闪过,他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捂住顾锦城的腿,就好像只有这样顾锦城才不会消失。 “为什么没有用!” 墨净将天命镜收回,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也许是…他已经丧失了希望,不想回来了。” “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顾锦城的腿已经彻底消失,逐渐到达了腰部。 他的眉头紧紧蹙着,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任由星光将他吞噬。 林苍术的声音几近嘶吼:“腿呢?!他的腿呢!” 司徒翰不忍地偏过头,命弟子们先回宗门,场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林苍术紧紧捂住顾锦城的上半身子,体内的灵力不珍惜地灌进顾锦城的身体,“为什么没有用?为什么?”灵力从腰部泄露出去。 到了腰部逐渐侵蚀胸口,到最后只剩下了头。 林苍术的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恍惚间看到了顾锦城睁开了一双眼睛,用满含恨意的视线看着他! “唔!”林苍术拼命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锦城,别恨我,求你别恨我!” 星光从林苍术的指间溜走,明明方才还躺在他怀里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伴着细碎的星光散开,踏上了一条名为“不归”的路。 顾锦城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因为一旦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会忍不住不想放手。然后步了老路,给那人带来困扰。 林苍术呆坐在原地,任由眼泪从脸颊滑落。 “啪嗒——” 回溯剑与另外一物掉落在沙土上。 林苍术愣愣将那物捡起来,放在手掌上。 是个平安扣。 平安扣上透露出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他送给小时候的顾锦城的礼物。 顾锦城一戴就是数年。 林苍术喘不上来气,就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气管里。低压的气氛瞬间将他笼罩,竭力 咬紧了唇,溢出血也不自知。 “我…我……” 墨净暗道一声不好,大步迈了过去,蹲下身子用灵力疏通他的经脉。 这一刻,林苍术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强烈的心绞痛让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到底有多爱顾锦城,但是他知道的太晚! 眼前似乎出现了熟悉的星光,林苍术下意识往下看去,他掌心里的平安扣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这一刻,林苍术痛哭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连个念想也不留给我?!” “你就这么恨我?!” 大滴大滴眼泪砸在回溯的剑身上,不同于往日的是,回溯似乎对林苍术生了气,不再放出寻求他人关注的藏蓝色流光。 林苍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 墨净眼底闪过心痛,与司徒翰对视一眼。 林苍术觉得后脖颈间一痛,下一秒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司徒翰苦笑:“没曾想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墨净叹气,“如若在一开始我就察觉到顾锦城的心思,趁早绝了他这份念想,最起码还能存有一条命。” “倒是可惜了这天赋异禀的小子,小小年纪……” 墨净将林苍术抱起,擦拭着他脸上的污秽,“我先带他回卫道宗,告辞。” “好。” …… 三个月后。 一场大婚在卫道宗举行,上上下下尽数布置成了红色,喜庆的气息充斥在每个人的脸上。 喜宴在晚上举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坐着一位银发男人,同样的雪瞳,正捧着茶盏喝着新人递上来的茶。银发男人的两侧站着两个男人,夺目的身姿,耀眼的俊脸。 新郎官急不可耐地夫妻对拜,在众人的嬉笑声直接背起自己的新娘,红着脸将人带回了新房。 男人身上的人低低笑着,他红着脸将人放下,不满意他一直笑,直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还笑?” 林苍术趴在他的怀里,心脏涌出一股暖流,“开心嘛,还不让人笑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也低低地笑,哄着他:“让,师尊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林苍术反倒红了脸,“还叫我师尊?” “徒儿就喜欢这么叫。”男人贴近林苍术的耳朵,磁性性感的嗓音响起,“等会徒儿欺负您的时候,也要这么唤您……” 林苍术小脸一红,推了一下男人,从他的怀里跑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章 大结局 希望升起 “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听墙角。” 男人知道他害羞,没有点明。 林苍术打开殿门,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心中忐忑缓缓转回身。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榻的边上,朝他张开双臂,脸上尽是餍足之色。 “师尊,来抱抱。” 林苍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张开双臂拥入一张温暖的怀抱,贴近跳动的心脏让他觉得无比的真实。 他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林苍术!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突然,人影在眼中闪过,墨净已经来到了二人身边,夹杂着灵力的一掌拍开顾锦城。 顾锦城倒在地上,一阵光闪过,他已经化作一个浑身暗紫的魅魔,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如果不拦着你,接下来你要同他做什么?!” 林苍术放下手,脸上的喜悦早已消失不见,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墨净对他怒斥。 墨净的语气寒冷,咬牙切齿,“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你只知道躲在天命镜虚造的世界里,同那畜生虚度光阴。” 林苍术不顾墨净的阻拦,上前把魅魔扶起来,淡淡说道:“我不会跟他做那种事。” 墨净气得头疼,但也无可奈何,“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吗?” “齐南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等你回去。” 林苍术喉咙一堵:“我…我也在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回去。” “等他回来看见你们俩在一起厮混吗?!” 林苍术向外面走去,旁若无人地说着:“等他消了气,自然就回来了。”死去的人会到上界,所以顾锦城…… 他不知道顾锦城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到底跟上界有没有关联。 祈向元只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如果没有,顾锦城的死亡算得上真正的死亡。 不,不可能。 林苍术漫无目的地走在由天命镜虚构出来的卫道宗,这里有所有离去的人。 有岑沽,有墨净,甚至有他想见到的任何人。 真想一直待在这里。 墨净恨铁不成钢,瞪了一眼魅魔,只冷冷留下一句:“你若是敢妄想,本尊一定灭了你!” 魅魔的身子一抖,鼓足勇气说道:“林仙尊是我的少主,我不敢奢求……” 林苍术走了多久,墨净就在后面跟了多久。 这三个月来,他快要被林苍术逼疯了。 沉迷虚拟的世界,可法器的维持时间需要强大的灵力作为 供源,也就是说每个月总有几回天命镜是需要法力冲能,林苍术需要从环境里出来。 而林苍术又怎么舍得出来。 就好似一个待在沙漠数年的人,骤然用浴缸洗了个澡,从今以后,他便会日日想念,蚀骨磨心。 不知不觉,林苍术已经来到了另一间大殿,大殿里没有其余的摆件,一屋子全是顾锦城的雕像,栩栩如生,恍若在世。 林苍术走了进去,在一尊端坐的雕像前停了下来,侧身躺下,枕在雕像的腿上。 墨净握紧了拳,喉间酸涩难忍。 他终于忍不住情绪,颤抖着声音同林苍术说:“苍术,跟我出去吧。” 林苍术换了个姿势,准备阖眼休息。 “师尊被禁锢在不毛之地,墨轩死了,如今你也这样……” “你们到底让我怎么办?” 林苍术紧闭的眼角瞬间湿润,不再热烈跳动的心脏猛地一抽。 墨净最终还是离开了。 一滴浊泪在躺着的人儿脸颊上滑落,滴在雕像的腿上,溅起一波涟漪。 林苍术度过了无数个寂静沉重的夜,以至于迷上了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状态,浑浑噩噩,却可以忘掉一切人间烦恼事。 他的衣衫领条打从状态不对的时候就松松散散垂落在身体两侧,刚酗酒后,来到了源九溪谷的院落中。 院落的一处摆设着温泉池子,假山往下淌水,有名男子半蹲在树下,用水往手腕上撩。 林苍术一瞬间就红了眼。 “锦城……” “是你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脚步不自觉来到男人身后,伸出双臂想要接触,却又缩了回来。 男人一愣,无奈地转回身,轻柔地将林苍术搂在怀里。 “别哭了。”语气温柔,指间微微滑过林苍术红肿的眼皮。 林苍术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年,有时根本分不清现实与虚构。 这一句话让他瞬间眼泪飙升。 “你不是还恨着我吗,甚至选择死也不回来。” “锦城,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 “说了不哭了。”男人语气低柔,眼中闪过心疼。待林苍术哭够了,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男人动作轻柔地拍着林苍术的肩膀,低声哄着。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见你。” “不,你就是恨我……” 不知不觉,林苍术止住了眼泪。但依旧是眼眶发红,鼻尖一抽一抽,陷入了昏睡。 “少主……” 昏睡过去的林苍术并没有因为身边的人而感觉到踏实,相反在梦中眉头也是紧皱着,昔日的红唇早已苍白无色。 有时拥有某些东西的人并不会在意身边的人或物,失去后才意识到那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彻底渗透了他的生活,无法分离。 因为一旦剥开二人,不再藕断丝连,那便是刻骨铭心的痛。 …… 林苍术走遍了尘世间他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有时他看着一间客栈的房门,也会忆起从前与顾锦城的点点滴滴。 每每看到都是心痛与窒息,林苍术贪恋这种蚀骨的痛,虐待自己,虐待情感。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无边无际的日子里,靠着“痛”来度日。 期间墨净来看过林苍术几次,却没有再次贸然出现打扰到林苍术的“聊以慰藉”。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复杂。 他的再次出现,是在一个月后。 “苍术。”一双靴子出现在视线内。 林苍术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墨净的脸倒着出现在眼前。他再次阖上了双眸。 墨净的腮帮不自觉咬紧,看着眼前男人的颓废,他已经学会了不再多言。 “我……” 林苍术翻了个身:“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墨净攥着的手松开,犬齿咬紧:“我有事要跟你说。” “……” “顾锦城的灵魂在我这。” 林苍术猛地睁开双眼,麻利地站了起来,踉跄几分险些摔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 “他不是不愿意自主凝魂吗,你怎么会有?” “不,不对,你的意思是顾锦城可以复活了?!” 墨净点了点头,顾锦城的确可以复活,只要他付出一些代价…… 二人不知,一道小小的身影趴在屏风桌子的底下。听到二人的谈话,它的小脚猛地一抬。 “之前他的主魂拒绝凝魂,一开始我没有把握,想着去现场碰碰运气。哪知他散落的魂魄却没有消失,还在现场的附近飘着。” “这种情况很少见。缺少主魂抗拒,我将全部的残魂揉在一起组成主魂,但却缺少一物。” 林苍术的声音颤抖,手脚不知放在何处,“什么东西?” “一个身体。可以让顾锦城灵魂安家的至阳之体。” 林苍术的心瞬间凉了下来,他上哪去准备至阳之体,单不说谁愿意贡献自己身体,哪怕是靖康大陆都不可能有一个是至阳之体! “还有别的 办法了吗?” 墨净摇了摇头:“没有了。” 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我、我去找,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说罢,林苍术推开房门就要去寻,却被一个小小的东西拦住了去路。 “师尊……”醉梦缓缓从地上飞了起来,“主人他可以活过来了吗?” 看着醉梦一脸的小心翼翼,林苍术眼角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将醉梦搂在怀里,脑海里想象着平时顾锦城的动作,揉着它的脑袋。 “是啊,虽然几率不大,不论是百年或者千年,我也要寻找下去!” 醉梦擦了擦眼角,抹了一把脸,“我好想主人……” 林苍术抹开脸,生怕自己也哭出来。将醉梦放在屏风前的桌子上,抬腿就要离开。 怎料衣袍被抓住,醉梦紧紧攥着林苍术的衣袍,林苍术垂着眸子,问道:“你也要同我一起去吗?” 醉梦良久也未讲话,墨净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师尊……” “至阳之体容易找吗?” “我…我也不知道。” 醉梦垂着脸:“那就是不好找了。” 林苍术深吸一口气,“给我一段时间,我带你一起去寻。” 醉梦抬起头,朝着林苍术笑了笑,眉间有抹惨淡的星云闪过。 松开手,“您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如果是在平时,林苍术一定能察觉到醉梦的不对劲。但是现在他一心只有顾锦城可以活过来这件事。 毕竟这是他四个月来唯一收到的好消息。 待林苍术的身影遥遥消失在视线之内,醉梦转过来身子,看向墨净。 春秋四季轮回变化,夏冬暑凉无尽转变。大到踏遍四界,小到僻凉小店,林苍术用了半年的时间也寻找未果。 南村有个棺木,下葬不久。林苍术到了村庄,来到坟地之旁,至阳之体的味道浓烈。 他欣喜若狂地撬开坟墓,却见里面的身体已经化作白骨。 起码算是半年来唯一的好消息。 不肯放弃,他再次回到卫道宗,打算询问墨净具体的情况,并告知醉梦这件不算好事的好事。 毕竟有一就有二。 不论是百年分之一的概率,还是千年,他也会等下去! “醉梦!” “醉梦!” “我带回来好消息了!” “你在哪?!” 一道身影出现在林苍术身后,看了许久。 林苍术仿佛已经感知到身后有人,回头看见了墨净。 墨净比林苍 术先开口:“至阳之体找到了,顾锦城的灵魂已经安放了进去。” 林苍术眼眸一亮,瞬间将一切撇之脑后。 “在哪?” “同我来。” 卫道宗的一间山洞里,林苍术望着熟悉的洞口,眼里一片感慨。 这是当初他主魂到了现代,一直存放身体的地方。 现在,他的徒弟躺在里面。 看清楚了躺着的人的样貌,林苍术着实吓了一跳,“这至阳之体与顾锦城长得一模一样?” 高挺的鼻梁,一双剑眉,阖上也能看出来的星眸,健康的红唇。 墨净摇了摇头,林苍术不再颓废让他不自觉松了口气。 “非也,至阳之体可以随着主魂的样貌变幻。”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墨净想了想,眼底的神色不明,“也许一年,也许十年,再或者是百年。”手不自觉扶在身后的石墙上,气息有些不稳。 林苍术紧紧握着顾锦城的手,再也不打算放开。 眼底坚定无比,“不论是百年还是千年,我都可以等。”指间在他脸上滑过,感受着人的体温,栩栩如生的样貌。 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对了,醉梦呢?”醉梦如果知道了好消息,一定高兴地飞起来打转转! “它……”墨净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我给你看样东西吧。” 一件类似海螺的东西从他的掌中飞了起来,可视缓缓放映出一段视频,这次,是有声音的版本。 醉梦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道背影兴致冲冲的离开,大.大的龙眼中含着一滴泪。待那氤氲消失后,它缓缓转过了身。 …… “天地初开,万物生。万年前靖康大陆的天空上降下陨石,是为龙种。” “众人只知龙作为灵宠稀少难得,却不知龙族生来至阳。” 墨净眼瞳微缩,的确是他料想的那样。 “你……” 醉梦打断他的话,继续旁若无人地说着:“我是我们家族的最后一只被贬的龙,万年前从那个世界掉在靖康大陆上。没有人发现我,却也知人心险恶。” “我选择在一处先人曾生活过的地方落脚,彼时我还是一颗龙蛋,无法自主破壳。” “我就这样在蛋壳中沉寂了万年。” “直到我的主人和林仙尊找到了我……” 说着说着,醉梦的龙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我是一个自私的家伙,不然也不会被人贬下来。”语气哽咽,声音断断续续却很清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 希望升起 “但是主人对我很好,嘴上嫌弃我胖,却在每次练剑结束后都给我带雪莲果。” “别人都嫌弃自己的灵宠载不动人,主人却没有说我一分一毫的不好。有弟子看我嘴馋,总是变着法的欺负我。” “主人知道了什么也没说,但是第二天那些人明显就躲着我走……” 因着顾锦城的离去,醉梦三个月来食不安,往日肥胖的龙脸上已经可以看到线条,身上的龙鳞变得黯淡无色。 它抬起小爪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雪莲果很好,但没我主人好。” 墨净略有些迟疑,他明白醉梦的意思,但是林苍术那边…… 醉梦像是知道墨净心里的想法,坚定地点头:“请您不要告诉师尊,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告知他。” “你有没有想过顾锦城醒来知道了会怎么样?” 醉梦的头歪了歪,“就请您告诉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我付出,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还有……” “要和师尊毫无嫌隙的携手走下去吧!” “……” “我知道了。” 可视的内容戛然而止。 二人陷入了沉默。 林苍术看着他与顾锦城紧紧相贴的双手,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具身子来源于醉梦。 它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主人的复活。 “疼么?” 墨净一愣:“什么?” “祭出身体,它会疼么?” “也许会的。” 林苍术点了点头,怎么会不疼。醉梦是个怕疼的孩子,有时龙鳞劈了也会疼得满地打滚……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墨净摇了摇头,“醉梦说过,你不会轻易让它祭体,而那时顾锦城的主魂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轻易。 没错。 林苍术知道,自己当时那个几近疯魔的状态,哪怕拦着醉梦,其实心里也会有偏执的想法。 醉梦了解他。 所以选择联合墨净瞒着他。 林苍术淡淡说道:“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希望以后每一件决定你都与我商量。” 就比如醉梦的这件事,他也许在一开始会很偏激的认为这是最好的决定。但是为了顾锦城,他可以选择寻遍整个大陆,千年,万年。 而不是等到顾锦城复活归来,问到醉梦去了何处,他只能选择愧疚到低垂着头不知从何说起。 墨净苦笑,“知道了。” 做不到。 他已经瞒着林苍术做出了许多件事…… “我先回主峰了,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去吧。” 从洞口走出来的一瞬间,墨净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直接跪倒了下去。 他的墨发一瞬间变白,脖颈处白嫩有弹性的皮肤瞬间变得干枯,勉强只剩下一张脸还算正常。 “唔——” 墨净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却还是有几声从指间泄了出去。 他无声地大口吸着气,怕林苍术看出异常,踉跄着爬了起身,朝着下山的方向而去。 一道身影遥遥出现,那人朝他走了过来。 墨净的手被人托住,“师叔。” “ 韶志……” 韶志稳稳地扶住墨净,说道:“一路上无闲人,您可以随弟子安心离开。” “咳咳——” “好。” …… 一道偷偷摸摸的身影逐渐往山洞靠近,左顾右盼不见有人,这才抬起脚步往山洞里走。 “砰!” 结界挡住了齐南云结实的身体,狠狠撞在透明的结界上。 齐南云干脆捂着头,小声喊:“师尊,您在里面吗?” 过了许久,齐南云不甘的再次拍了拍结界,这次却没有任何东西拦着他。 他大步走了进去。 石室不大,转个弯一眼便能看到一座石床,顾锦城躺在石床上,林苍术盘腿坐在另一边。 “阿城他……” 外面有传闻卫道宗的顾锦城魂飞魄散,他原先还不信,同那些人起了争执,立誓要找到顾锦城打那些人的脸,然后再教训教训这些口出狂言咒人死的人! 谁知顾锦城找不到。 师尊也总是不见人。 甚至有外界传闻卫道宗的林仙尊爱上了自己的徒弟。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随后挠了挠头,概率不大。 寻找未果,他便直接去问墨净师叔。在他长久的磨之下,墨净师叔终于把位置告诉了他。 “阿城他只是睡着了吧。”胸口还有起伏。 林苍术的目光温柔落在顾锦城身上,“没错。” “那我们就等着他醒来吧!” “好啊。” (其实到这里就应该完结的,嘿嘿) 源九溪谷大树的树叶枯了又生,源源不息。细数殿门前落叶,随风游走,于泥土中消逝。 人间迎来兴衰之时,故土化作泥浆随海漂流。 有一道身影常年站在山洞外,紫藤树下遥望远方。花落在男人的肩膀上,被风吹走也不惋惜,只为停留在这人身上哪怕片刻也值得欢呼。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林苍术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的事。 明神三人自愿与岑沽联手,替他吸取了大部分狠厉人格。岑沽只需要在禁锢之地待满一年,方可恢复正常。 缘来缘去,解铃还须系铃人。 距林苍术所知,明神他们选择了重回老路,不是偏执的那条路——他们自愿将自己禁锢在虚幻之中。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三人在一处虚幻之地。 这代表他们放弃自由,选择了赎罪。 而墨净…… 三百二十一年前他用了一部分的修为凝结出顾锦城的残魂,又将残魂复合在一起。并用半生修为幻化出顾锦城的肉身,注入灵力。 林苍术知道,墨净在用一种自损的方式,还他对他欠下来的债。 他也许还欠墨净一句谢谢。 但林苍术也明白,墨净见他从来都是一副状态完好的模样。但是他能从无数个寂静的夜里,听到墨净压抑自己咳嗽的声音。 一切都过去了,困难的一切都过去了。 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期间他也想试试天命镜可不可以挽回墨轩的灵魂,墨轩不比顾锦城好运,也许是执念不比他强烈,空气中没有搜查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墨轩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应该早早去了上界吧。 他等了顾锦城好久,久到每年紫藤树结了多少花,他都可以记个一清二楚。 只不过有时也会忘记数到多少。 顾锦城,该回来了,不然我都要把你的声音给忘了。 这时,一阵走路声突然出现,有人朝他靠近,掀起林苍术身旁的紫藤花。 林苍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瞬间僵硬了身子。他不敢回头,生怕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错觉像是虚幻的泡沫,一触就破。 “师尊。” 声音无比熟悉,磁性而又醇厚。 “紫藤花有毒,还是同弟子离开吧。” 林苍术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见他迟迟不肯回头,男人将头倚在林苍术的肩膀,双手将他的细腰环上。 “怎么不理我。” 林苍术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瞬间失声了。咽了下口水,湿润喉咙。 “锦城……” “嗯?” 他将手搭在顾锦城的手腕上。 “锦城?” “我在。” “真的是你吗?” 顾锦城低低地笑,语气充满无奈:“是我,师尊,您还没睡醒吗?” 林苍术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头,一张人神共愤的俊俏脸庞出现在视线之内,盎然生机。 他颤抖着手掌贴在顾锦城单纯的脸上,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顾锦城垂着脸,乖巧任由他抚摸着。 林苍术猛地扑进顾锦城的怀里,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百年来积攒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眼泪尽数砸在顾锦城胸膛处的衣襟。 他反复锤着顾锦城的后背,“你这家伙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撇下我!” 顾锦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任由林苍术用力捶着,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眼看林苍术落下激动的泪水,哭到抽搐,顾锦城叹了口气,一下一下地顺着林苍术的后背。 “真的是你!” “不是假的,也不是没有生息的!” 顾锦城任由林苍术打骂,只站在那,待林苍术情绪好些,他搓了搓头发,问道:“师尊一直在说什么啊?” 林苍术一瞬间发现有些不对,还未等他从强烈的惊喜中褪去,顾锦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劈。 他说:“奇怪,我为什么会躺在石洞里?” 林苍术的心脏猛地一停,试探性问道:“我记得你丢了一件东西在苍凉峰上。” 顾锦城歪了歪头,“苍凉峰?卫道宗何时有苍凉峰了?” “啪嚓——” 林苍术心头仿佛有雷劈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顾锦城把他们经历的一切灾难全忘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 不对! 林苍术突然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有了魔印,这表明顾锦城有可能已经不再爱他了! 三百年,这不是他要等到的结果,一想到顾锦城会和其他女弟子约会聊天,他就嫉妒的发疯。 他鼓起勇气,旁敲侧击…… “锦城,你爱师尊吗?” 顾锦城心口刺痛,随口说道:“爱。” 林苍术还未来得及庆祝,就听顾锦城说道:“我恭敬师尊,自然爱护师尊。” 林苍术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很快又亮了起来。 爱护师尊也成,最起码还占个爱字! …… 顾锦城醒来的事全宗门尽知,当晚便开办了盛宴,大家对他的失忆闭口不谈,顾锦城也低低喝着酒,并没有询问为何。 “你刚…”林苍术夺走顾锦城手中的酒,“总之你不能喝酒。” 顾锦城笑了笑,倒是没有多问。 齐南云本想拉着顾锦城大喝一顿,听到师尊如此说也没了兴致,干脆直接跑到其他桌喝。 宴席上,顾锦城突然问了一句:“醉梦呢?怎么不见它出来吃东西?” 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很多不明所以的人四处看了看,重新热闹了起来。林苍术和墨净、齐南云默契的不再讲话。 顾锦城放下了茶杯,坐在那不动。 林苍术叹了口气,拉起顾锦城的手,悄然退了出去。 夜里清凉,比室内清爽,林苍术身上的酒气也散了不少。 一路上二人都无话。 来到一处凉亭,顾锦城率先放开林苍术的手,“师尊您说吧,弟子都能接受。” 看着顾锦城对他的态度变得恭敬有礼,不似从前撒娇依赖,林苍术噎了一下的同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你之前受了些伤,已经到了无法回转的状态,醉梦他……” 顾锦城垂眸,“弟子知道了。” 其实林苍术明白自己的骨子里一样同凡人自私,他不敢把那段事告诉顾锦城,他不敢赌顾锦城知道了一切是否还会不会恨着自己。 他已经受够了爱而不得。 顾锦城要走,林苍术没法子拦,他只是自私的希望顾锦城不要回忆起从前。 他们好好的重新开始。 “夜里再送些酒酿丸子来吧。” 顾锦城停住离去的脚步,道了声:“好。” 林苍术很不想承认,他想用往昔魔宫侍女对待他的一招来对待顾锦城——那就是以色诱之。 魔印可以蛊惑顾锦城,他怎么就不可以诱惑到他呢? 所以,夜里顾锦城端着一盘子酒酿丸子,穿过不拦他的护院结界,绕过假山后,看见了浑身不着衣物,泡在池水里的林苍术。 月光下将林苍术白嫩的肌肤衬得发亮,些许水珠停留在他精致的后背上、锁骨上。 顾锦城眸色一暗,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水池边上。 问了一句让林苍术瞬间觉得煞风景的话。 “不冷吗?” 林苍术嘴角一抽,很快把无语的表情拐了回来。 “你下水试试就知道了。” 顾锦城站了起身,“还是不了。太晚了,弟子先回去了。” 林苍术满头黑线,他都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你给我下水!给我搓搓后背。” 顾锦城呆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身着衣物迈进了水中。拿起一旁早早准备好的锦布擦拭着林苍术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林苍术时不时回头隔着水往他身下看去,有裤子遮着,什么也看不见啊… … 鬼知道顾锦城有没有因为他的“牺牲”而动情! “不脱衣服?” 顾锦城扭了扭身子,衣服浸了水湿漉漉贴在身上的确不舒服,既然已经下了水干脆不再墨迹,直接把上衣全部脱掉。 林苍术眸中闪过得逞,眼睛一眯,“衣服都脱了,裤子也脱了吧。” 由于他背对着顾锦城,从而错过了顾锦城眼底闪过的贪恋与情欲。 顾锦城“呃”了一声,“…还是不了吧。” 林苍术撇撇嘴,“我不也全脱了么,都是男人怕什么?” 顾锦城下意识往水下看去,顺着林苍术劲瘦的腰肢,清透的水底的确有着白花花的一片。 有一处特别亮眼,想必就是师尊的…… “我……”顾锦城的声音瞬间暗哑。 林苍术眼眸一亮,有门! 他直接转过身子,双手环在顾锦城的脖子上,沾满了水珠的胸膛直接贴了上去。 “真的不脱吗?” 顾锦城水下的手猛地握紧,缓缓闭上了星眸。 突然,他猛地扣紧了林苍术后颈,一张热烈的大唇贴了上去,吸吮,大肆撕咬。 林苍术的唇间一痛,但同他一直以来受到的伤痛比起来,这点痛一文不值。 就在林苍术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不复存在的时候,顾锦城转移了阵地,贴近他的耳垂,撕咬摩挲。 “师尊真坏,现在的我明明只想当一个听话的乖巧徒弟,您非要让我成为欺师的坏人!” 顾锦城的气息不稳,喘息声粗重而又性感。 林苍术的双腿瞬间无力,倚靠在顾锦城身上。 “唔……你才坏,明明没有失忆……” “师尊果然是师尊,不论我装得再像,也能被您看出来。” “弟子倒是好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耳垂上传来酥麻感,林苍术气息眼中不稳:“我、我也是在赌。”赌顾锦城没有了魔印还爱他,拿上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赌一个互相到老的机会。 林苍术脸色尽显媚态,“事到如今了,你还打算质问吗?” 顾锦城的手缓缓移到了水下,低低地笑了,“弟子今夜,是真的要欺师犯上了……” 林苍术红透了脸,不论是现代还是这个世界,他都是妥妥一个小c男。 “我……” “别怕。我会尽全力让师尊‘快乐’的……” 水池里的波纹一圈又一圈,月光洒落在两道互相纠缠的人影身上。其中一个身形略微瘦小的男人脸上尽是即欢愉又痛楚的表情,他身后的身材高大有力的男人不知餍足地攫取着,时不时吻着身前的男人的嘴角,啄了一下又一下。 林苍术于极尽破灭的快感中夺回一抹神智,他转过身搂住顾锦城的腰,在他耳边落下一道极其平淡的问题。 他说:“你爱我吗?” 顾锦城耸动的腰肢一顿,随后更加用力。 “爱。” 一个字有如千斤重,瞬间填满了林苍术空洞不安的心。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男人赐给他的所有欢愉与痛楚。 太好了。 这次不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