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枚弹丸自鳌霜的左肩穿透而过时,鲜血四溅。
鳌霜应声落马,左臂无力的耷拉下来,俨然已经无法再抬起。
对面的项登也好不到那里去,赢骜竟是如此心狠,弃十余万先锋大军于不顾,对战场进行无差别攻击。
项登口吐鲜血,他的肚子已经被打穿,鲜血连带着半截肠子流出,浑身是血。
“哈哈哈哈,今日我虽死,却有堂堂镇北王作陪,自是无憾!”
项登大笑一声,强提力气,手中长枪左刺右扎,每一击都直指要害。
“凭你?不配!”
鳌霜冷哼一声,手中长矛点地,不断格挡。
若非左臂受伤,他何惧已经重伤的项登?
现在的项登只是垂死挣扎,撑不了多久的!
伴随着鳌霜的一次次躲闪,项登恼羞成怒,用力将手中的长枪掷出,狠狠的扎向鳌霜。
鳌霜眉头微皱,侧身避开了这一击,随即用力一矛,钉穿了项登的腹部。
鲜血自他的腹部不断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液如同泉水般。
项登惨笑两声,双手握住长矛,猛地向面前用力一拉。
这一下令鳌霜都有些措不及防,可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个家伙是想和他同归于尽?!
鳌霜匆忙松开手,但似乎已经迟了。
项登死死的盯着鳌霜
,冷笑时抽出一把被锯短的火铳,打在了鳌霜身上。
“噗——”
伴随着一声炸响,鳌霜的左臂被径直炸飞了出去,连带着大片的鲜血与血肉。
“嘶!”
鳌霜仅剩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他陷入晕厥。
要不是项登失血过多,没什么气力瞄准,估计刚刚他已经身死了。
这个混蛋!
鳌霜费力的将长矛抽出,俯视着项登不断咳血的身影,冷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敬佩。
“若是没有此战,兴许你我能成为朋友!”
话落,鳌霜难以支撑的跪在地上。
刺眼的阳光灼烧着他裸露的左肩,淌下的热血亲吻着他盔甲上的汗珠。
天空上,即使有成千上万具尸骸等着老鸹享用,它们还是抱怨的叫个不停。
他身后的仅剩的数千镇北军热血激昂,随时准备为他们的王赴死!
每一位将士,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无一例外!
鳌霜将长矛靠在肩头,他用仅剩的右臂将沉重的头盔缓缓摘下,薄钢轻甲也被他弃置一旁。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闭眼的一刹那,王妃的音容与前半生的岁月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王妃,挚爱,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望着远方不断涌现
的敌军,鳌霜微微一笑,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他的头盔太过沉重,阻挡了他的视线,轻薄的战甲如今也变得沉重,让他难以保持平衡。
他依然记得自己的任务——
尽他所能,绞杀敌军的有生力量!
今天,他做到了!
喻意答应他的,她也做到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他为先锋大将!
鳌霜淡笑着回过头,眺望阳泉关的城楼之上。
那里站着的,是他为之血战的信仰。
“喻意!”
鳌霜高呼一声,随即微笑了下,轻声说道:“末将,告辞!”
话音刚落,鳌霜目如雷电,翻身上马,怒喝道:
“镇北骑军听令,起矛,撞阵!”
“末将遵命!”
数千骑军整齐划一,马蹄的步伐从一开始的缓慢,到后来的迅疾如雷霆!
带着镇北军最后的残辉,冲向了楚军的火铳军阵。
一发发火铳迸射出璀璨的火花,可这并没有阻挡镇北骑军的步伐。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可每个人的伤口都在前方。
与此同时,楚军火铳军阵的两翼突然涌现数万步卒,他们万箭齐发,杀气腾腾,扑向楚军的火铳军阵。
对面的赢骜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自古军阵伤亡十之一二便需退兵,重整再战。
伤
亡十之三四就很可能全面溃败。
可镇北军却越战越勇,骑军仅剩十分之一,却依旧悍不畏死的冲他们发起了最后一次冲杀。
那些步卒更是疯狂,以弓弩硬撼火铳,还有不少人抬着一箱箱火神箭出现在他们两翼,直接点燃后便弃之不顾,抽刀冲杀了过来。
如此悍不畏死的景象震惊了所有的楚军将士。
无人知晓他们为何如此拼命,但他们心里都有一个疑问,真的能挡得住吗?
十三万镇北军,杀得四十余万楚军胆寒!
楚军的火铳军阵在拼了命的装填弹丸,可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
当一枚枚火神箭砸在了火铳军阵中央时,他们忐忑的内心终于陷入了崩溃。
“逃啊,镇北军杀过来了!”
一名士卒仓惶扔掉了手中的火铳,拼了命似的往后逃。
“混账!”
一把钢刀落下,逃跑的士卒人首分离。
但他的步伐却没有停下,径直朝前跑了三四步,这才轰然倒地。
经此一事,火铳军阵彻底陷入了大乱当中。
绝大多数人都无暇顾及其他,纷纷扔掉兵刃,疯狂向后逃窜。
诚然,楚军被赢骜苦训半载,战力不可同往日而喻,但眼睁睁看着十余万先锋大军灰飞烟灭,有一半甚至是死在了他们自己的手中,而
今剩下的镇北军却不惧生死的朝他们杀来,便是钢铁做的心脏也承受不住此等的反差。
一场震撼人心的溃败在这座拥有数万将士的火铳军阵中爆发。
赢骜为此大动肝火,他怒气冲冲的看向混乱的军阵,冷声怒吼道:“天字营何在?”
“打垮他们,杀光他们,一个降卒都不留!”
赢骜一声令下,一群身着黑甲的将士加入了战场当中,他们个个黑甲覆面,手持利器,战力远超寻常士卒。
仅仅一个照面,便有数千镇北军葬身于利刃之下。
这本是为了对付喻意的底牌,现在却用在了鳌霜身上。
溃逃与血战同时展开,天字营见人就杀,甚至连挡路的楚军都照杀不误。
此时的鳌霜早已经战至力竭。
他狞笑着望向远处的楚军帅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长矛掷出。
锋利的战矛在空中划过一道悲壮的弧线,擦着赢骜的侧脸而过,深深的钉在了他背后的大纛之上。
鳌霜口吐鲜血,身旁早已没有了能站着的镇北军。
残存的将士被无情的收割,一颗颗头颅坠地。
“王妃,来生,再见……”
鳌霜缓缓张开双臂,他闭上眼眸,伴随着周围呼啸的刀剑与箭矢,轰然倒地。
祥符二年夏,镇北王鳌霜,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