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喻意珠玉在前,沈慕自是不甘落后。
“千岁,夫人,我们和萧策那孙子绝不是一伙儿的……”
沈慕还没说下面的漂亮话,乔殊便将他的话打断了: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要死了,而且我准备将西厂交给我的夫人,喻意。”
管事们早就猜到了乔殊的想法。
毕竟西厂是乔殊一手操办起来的,留给自己人既合情又合理。
没有子嗣,便是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又没人继承。
而且,这钱权美色啊,都是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只有活着才能享受不是?
对他们来说,命比什么都重要,像萧策那样的……
纯属是没病找病。
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喻意竟然在这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抹起了眼泪来。
“诸位都是对西厂有功的,按理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接手。
可千岁去了以后,没有西厂帮衬,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喻意一边说,一边给管事们分了药。
“大家的毒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青橙及笄后,这毒就能完全解了。”
沈慕讷讷问道:“等小姐及笄后,我们就自由了?”
“不光
是自由,青橙及笄后我还会将西厂交还给各位。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我们也想活下去,只要保护我们几年的时间就好……拜托各位了。”
喻意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所有的药都分完了,可一众管事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们是阉人,若不是有西厂,便只能做一些伺候人的活儿,聊以活命。
被侮辱,被损害,都已经是习以为常。
对于他们来说,生存的意义,或许只剩‘生存’本身了。
亲情和子嗣后代对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可现在,他们却开始同情起这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声泪俱下的小姑娘了。
明明是首辅嫡女,但这刚认回家门,就被阔别已久的家人亲手送来冲喜。
便是千岁身体安康,嫁过来不也是守活寡?
她和他们一样的可怜,一样都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她只是想活下去,这也和他们一样。
若不是千岁,他们还在任人辱骂责罚,过着最低贱的日子。
他们懂什么叫知恩图报。
所以,照顾喻意母女几年的时间,让她们不至于被外人欺辱。
对他们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甚至是一辈子,也能接受。
这毒,
也是千岁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心的离去吧?
不知道是谁率先叹了口长气,随后书房便传来了众人长吁短叹的声音。
像是在感叹一代权臣即将逝去前的悲凉。
“我愿意辅佐夫人。”
沈慕抽了一下鼻子,掩住哭腔:“若不是千岁爷,我早就被淑妃娘娘活生生打死了。”
有了沈慕打头阵,其他人也纷纷同喻意介绍了自己,并表示自己愿意服从喻意的安排。
众人离去后,外头又下起了细雪,满地洁白。
虽是下着雪,但也有暖阳刺破乌云照射进屋子里,照的屋内四面都暖洋洋的,喻意的心也暖洋洋的。
“沈慕是你的人吧,其实茶里根本没有毒,真正有毒的是那瓷瓶中的解药。”
乔殊浅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还不简单?”喻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随后给乔殊添了茶:
“这茶谁喝多少,里头该放什么样的剂量,都是难以把握的。
剂量小了,无法达成震慑的效果。
剂量大了,又容易让他们选择拼死一搏,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乔殊不可否置的一笑,轻抿了一口茶,算是承认了喻意刚刚的猜想。
喻意心里其实还有些许疑
惑,但还来不及问,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千岁,大事不好了!”
管家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神色慌张,额头和鼻尖儿都沁出了汗。
乔殊蹙眉,有些不满管家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与温馨,“鬼吼什么,规矩都忘了?”
“小姐不知怎么,突然起了疹子,现在呕吐不止呀!”
乔殊和喻意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什么都来不及询问,便匆匆忙忙的往乔青橙的卧室赶去。
两个人到的时候,乔青橙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往盂盆里呕吐。
原本粉 嫩的小脸已经变得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青橙,你那儿不舒服?”
喻意蹲到乔青橙的床边,看见她裸露在空气外的肌肤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甚至呼吸都是浅浅的。
“爹爹娘亲,我浑身痒,像是有小虫在爬。”
说着,乔青橙便开始伸手想要抓挠身上的疹子,却叫喻意制止了。
喻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伺候的苏嬷嬷便惊呼道:
“夫人,小姐是得了天花,要传染的。”
“确定是天花吗?去请大夫了吗?什么时候发现的小姐状态不对?”
喻意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如果是
天花,问题就大了,现代已经有完整预防天花的方法,但是在古代,天花患者的存活率极低。
乔青橙现在年岁尚浅,不一定能挨得过去。
“这浑身起疹子,可不就是天花,至于其他的……老奴也不知道啊。”
“管家,赶紧去请大夫,得是专治这一块的,最好是有经验的。”
管家连忙道已经去请大夫了,可此时,喻意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仆从,心下起了猜忌。
这天花可是传染病,怎得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选择防护措施?
总不能这千岁府上上下下都染过天花吧?
感觉到喻意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苏嬷嬷肥胖的身躯一震,小眼睛一转,埋怨似的说道:
“要不是夫人您偷偷带小姐出去,小姐也不能染上这样的病。”
乔殊想帮衬几句,但喻意却像是心有灵犀般抬眸与他对视。
喻意摇摇头,示意乔殊不用帮忙。
如果这嬷嬷不多嘴,她还不会这么快的找到破绽。
“天花染上两三天后,才会起疹子。”喻意说着,松开了乔青橙的手,走到了那婆子面前,厉声道:
“当时我还没嫁过来,你这么着急往我身上泼脏水,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