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畏畏缩缩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丫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地方中级法院的法官。
村里有好些老人没有搬去城里,他们的子女都外出打工,老人带着小孩独守在村子里。
凤山县发展很快,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经济落后地理偏僻的穷乡僻壤了。
有几个老人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所以他们对回来探亲的陈清秋也没有好脸色。
学法的陈清秋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妇女权益奔走,她实打实的做了许多好事。
旁人都夸她有胆识,做事细心且体贴,但很少有人知道陈清秋的过往。
这次回家探亲,她一方面是想要了解当地民情,另一方面是检验要几年前妇联保护女性婚姻自由的成果。
有几个脾气臭的老人拉着脸子教训她,毫不客气的臭骂着陈清秋是个没良心的孬种。
“你娘家拿了你婆家那么多彩礼,你拍拍屁股说走就走,就连肚子里的娃儿都没放过。”
“那可是一条命啊,你就不亏心吗?”
“像你这样的毒妇,死了以后阎王都得找你算账。”
几个老人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年龄资历大,就肆无忌惮的辱骂她,将那些不堪往事全部揭开。
纵使陈清秋这些年来心智已经成熟不少,可听到这样难听的话,回想到那段不堪的往事还是羞愧难当。
就在这时,她身后那个不起眼的人突然站出来,点名道姓的指着几个老人问道。
“当年你们几户人家也参与了买卖婚姻,怎么是嫌行政处罚不够?”
这几个老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他们对陈清秋有如此大的敌意,的确是有意让她难堪。
可这个女娃有些面生,脾气也不像陈清秋这样好说话,这说话的狠劲儿倒是有点像当年老许家那个女娃子。
想到这儿有个老人拄着拐杖凑上前细细的打量许优优,看见她眉眼的那颗痣后猛的一哆嗦。
老人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许二丫,你你不是死了吗?”
这个名字瞬间勾起了在场人的记忆,有些年纪尚轻的并不认识,但这些倚老卖老的老人却都恨之入骨。
当年整治恶俗风气的事情力度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凤山县的县长直接被撤职,新官上任三把火,协调着当地法官公安以及妇联组织惩治所有参与买卖婚姻的嫌疑人。
处罚最轻的也得被关押三年以上
家家
户户的儿媳妇基本上都是用高价彩礼买来的
凤山县这穷乡僻壤小地方,恶俗延续上百年,根本就没有自由恋爱一说。
加大力度彻查下来,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处罚,就连参与买卖婚姻的双方父母也都被牵连。
当时凤山县的人都恨死罪魁祸首许优优了,可那个时候该被关押的关押,该被判刑的判刑……
没有人敢在那个风口浪尖敏感时期去复仇,而许优优和陈清秋等相当一部分的女性早就在政府的帮助下回到了校园
再后来就听说那几个小女娃子都很争气的考出去,很少有人能够再打听到他们的下落。
面对突如其来的妻离子散,有的人只能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恶气,有的人却不甘心,前脚刚被释放,后脚拿着刀就冲进了许家。
他们在法庭上为自己的辩解说是一时冲动,可医院那边却传来噩耗,说是身中数刀的陈翠莲抢救无效去世。
陈翠莲是许优优的亲娘,也是老许家的主心骨,她去世以后老许家就像一盘散沙一样。
大儿子带着儿媳妇搬出去住,没过多久就听说老大媳妇怀孕了。
人们背后都议论,说是陈翠莲在世的时候,老大媳妇嫁进来这么多年肚子也没个动静。
现在前脚陈翠莲刚走,老大就媳妇儿就怀上了。
谣言越传越烈,有说是陈翠莲给大儿媳妇下药的,还有说平日里两人八字不合。
总之老大是搬出去单过了。
老许家还有三个儿子,除去最小的小生还在上学,其他两个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
尤其是陈翠莲活着的时候最偏心的二儿子,反而是老许家最没本事的。
没过多久就被镇上的老板给辞退,他一气之下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就南下打工。
后来就再也没听到过老二的消息,村子里甚至都谣传老二在外面欠了大笔的债,被债主用刀砍死了。
至于老三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年龄和许二丫相仿,但脾气秉性却完全不同。
他生性自私,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到镇上卖了,拿着那些钱吃吃喝喝挥霍掉。
再后来就一直躺在家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整日里无所事事。
年龄最小的小生却是兄弟几个当中最懂事的,只是这孩子不大聪明,没两年便辍学了。
许大姐心疼小弟,便让丈夫带着他跑跑货,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也算是能养活自己。
兄弟几个都各有归属,家里便只剩下一个又懒又馋的许无义。
以前陈翠莲在世的时候,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做主,四里八乡都知道许无义怕媳妇。
他虽然当爹,但却毫无威严。
陈翠莲一走,整个家就像是一盘散沙,而许大丫也始终耿耿于怀自己当年还在读书上学的年龄就被许配人家的事情。
再加上小妹的事情,所以她渐渐的也有意和娘家保持距离。
家里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个被自家婆娘惯坏的二儿子喝三幺五,时间一久,许无义心情郁闷就经常去街上赊账打酒喝。
每次喝醉酒后,他都会脱光了衣服跑到街上,村子里的女人都绕着他走。
大家私底下都议论许无义精神失常,可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他。
一打听才知道,因长时间酗酒、作息不规律,他得了肝硬化。
医生嘱咐他不许再喝酒,可许无义完全没放在心上,依旧酗酒,没过多久就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肝硬化转变成肝癌晚期。
短短一年时间,这两口子相继去世。
许无义下葬的时候,只回来了大儿子大女儿小儿子,常年在家好吃懒做啃老的二儿子早就收拾好值钱的东西搬去了吴寡妇的家里。
吴寡妇年龄比陈翠莲小上几岁,许老二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咒,就是痴迷吴寡妇,恨不得能够烂在她的被窝里。
村子里的老人都说,许家的风水被那个二丫头给破坏了。
爹娘去世,许二丫连面都没露。
大家私底下都骂她没良心,可却又都好奇她的下落。
那老陈家的那女儿,也是考到了外面读大学,先是堕胎又是离婚,但还是定期给娘家打钱。
可这许二丫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回过凤山县,人们都说她在外得病死了。
时隔多年,混的风生水起的陈清秋衣锦还乡,当年那些老人把所有的罪责都栽到她身上。
就在这些人用难听的话辱骂陈清秋的时候,身后一直没出声的女人却突然站出来维护她。
有眼尖的老人认出这就是消失多年,音讯全无的许家二女儿。
“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爹娘当年死了你都没露面,你是人是鬼!”
老头老眼昏花,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手一直在抖,但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儿质问许优优。
村里人都只记得许
家二女儿生的水灵,眉眼间还有个象征福气的痣。
但时过境迁这么多年,大家早就忘了她的长相。
要不是怨念如此深重的老人眼尖认出了她,就这样走在大街上,谁也不敢相信她就是老许家当年那个文静内敛的二女儿许二丫。
许优优和陈清秋不同的是她衣着普通,身上穿着低调的黑色风衣,一头长发自然的披落在身后。
远远的看去整个人不染尘俗,但却又极其的低调普通,如果不开口说话,没人会注意到她。
老人猛地咳嗽,气的拐着拄杖往地上撞。
木质的拐杖,在土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老人嗓子里还掺杂着痰逼问道“当年你闯了祸,自己跑出去读书考大学,你知道你毁了多少人的家吗?”
这个老头许优优认得,他不是旁人,正是在自己嫁给刘海时故意上手去扯掉盖头的郭老头。
他不是无妻无子孤寡一人吗?怎么会因为这事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念呢?
许优优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那老头就扯着嗓子怒骂她,“俺老郭五十多岁才花钱买了个媳妇,你这死丫头不仅把俺媳妇弄跑了,害得俺老郭蹲了大牢。”
她算是听明白了,这下流恶臭的老光棍子郭老头为他自己买了一个媳妇。
只不过当年,他媳妇儿也借机向法院提出离婚,无条件的判决她胜诉。
郭老头的彩礼就这样打了水漂,他那些淫乱恶臭的欲念就转变成了对许优优的仇恨。
他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甚至要扬起拐杖去动手打许优优。
可毕竟年龄上有悬殊,身体衰老动作迟缓,根本就不是练家子许优优的对手。
她正眼没瞧老郭头,手轻轻一碰就把他推搡到地上。
旁边的那些老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他们之所以敢对陈清秋出言不逊,说难听的话,都是摸透了陈清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可眼前这个许二丫不一样,早些年村子里就盛行她的谣言,说她小小姑娘家脾气大火气旺,不管是对方是谁她都敢动手。
后来这小丫头竟然一封举报信,就把整个凤山县的包办买卖婚姻给一窝端了。
着实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大家心里对她是有着畏惧和恐惧的。
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为被推搡到地上的老郭头说句公道话,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早就上了年纪,磕着碰着这把老骨
头都受不了。
何必于为了老郭这种老混蛋去得罪这么心狠手辣的一个小姑娘。
大家都很识趣的不再开口说话,就连刚才态度最强硬,语气最不善的老郭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他就以一种可怜的姿势匍匐在地上,抬着头仰视着眼睛里透着寒意的小丫头。
老郭头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许优优冷笑,她当然清楚这群人都是欺软怕硬。
就是因为这样,秉性温和善良的原主才会被这群人,被重男轻女包办婚姻的恶俗欺辱压榨。
可自己是任务者,不是单纯善良的原主,不会任人拿捏和欺负。
谁加在自己身上的,她都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拉着陈清秋就要往前走,这次回来是想看一看原主的大姐哥嫂过得如何,最主要的还是想看一看这一生遇见的恶臭渣男刘海的下场和报应。
老郭头突然将拐杖扔在地上,仰天放声大笑,众人不解,就连一向冷静的陈清秋都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她偷偷的拉了下许优优的袖口,示意她停步。
许优优还没转过身,老郭头就放声大笑,边笑边说,“刘金氏这恶婆子有今天这报应也都是罪有应得,谁让她娶了你这样的儿媳妇进门了!活该她儿子被克死!”
“村子里的人都说你命硬克夫,你先后克死了两个和你定亲的男人,我看你丈夫根本就不是被你克死的,是被你害死的。”
郭老头越说越离谱,旁边的人生怕会惹怒许优优,示意他别再说了。
许优优却饶有兴趣的停住脚步,嘴角还带着冷笑的意味向他证实。
“刘海死了?”
老郭头一愣,但很快承认,“对啊,他的处罚是所有人当中最轻的,只被拘留了三年。你那婆婆刘金氏被拘留了一年,两个人出狱后第一时间就是收拾东西去找你算账。”
“可好巧不巧,刘海在下山的时候泥石流,整个人被卷到漩涡里,死了。”
“你那婆婆刘金氏气的咬牙切齿,刚安置好儿子的尸体就要去城里找你,结果发急病死了。”
“你婆婆坐牢的时候,你公公躺在床上,没人伺候,拉了一床的屎和尿,最后活活被饿死。”
“你说你婆婆得多恨你,丈夫儿子全死了,你还敢回来?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郭头越说越离谱,一时间许优优竟然分不清真或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