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强的丧事成了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的长舌妇一边在村头嗑着瓜子一边有模有样的说,“听说了吗?许家二丫就是命硬克夫。”
“都克死了两个了,陈家孙家一个月相继办了两桩丧事。”
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流窜到村子里。
家里到了年纪还没娶上媳妇的壮青年一抓一大把。经过这事后那些人家恨不得离许家远远的,生怕那二丫命硬克死自家儿子。
一时间,村子里的人都对许家避之不及,更别提陈翠莲还到处张罗着想给自家二儿子找媳妇的事了。
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进这不详的家里,生怕沾上晦气霉运,一家人都倒霉。
就这样,陈翠莲到处奔走,给二儿子大田说的亲事全部都黄了。
许优优每天都要抱着衣服去河边洗,陈翠莲就像是故意折磨她一样,越是天寒地冻冬天冷,就越是让一大家子换衣服,然后全部塞给许优优洗。
她的手上全是冻疮和裂口子,皴红的手拼命的搓洗那些厚棉衣。
过路的人先是一愣竟然会有人在寒冬腊月里搓洗棉衣,下一刻就看见是许家二丫,他们慌张的跑开生怕会沾染上霉运。
陈翠莲又气又恼,但她也不敢出去骂那些散播谣言的长舌妇,现在许家人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就连秋季刚入学的小儿子小生,也在学校里被同学们欺负说是丧门星的弟弟,小娃回家就哭。
晚上睡觉前,陈翠莲翻来覆去的思量,生怕许二丫不仅成不了摇钱树还会毁了他们家的名声。
许无义则是在被窝里不老实,他是村子里有名的老色狼,整天几个老头凑在一起议论村子里的婆娘,谁家娶了新媳妇他们几个老兄弟一定比新郎官还猴急的想去一窥芳容。
陈翠莲正在心烦,身后的老头就是不安分,她一巴掌拍上去,“死老头子,你起来。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些,你家二丫快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许无义撇撇嘴,难得敢反驳陈翠莲,“急啥呢,村子里那些婆娘都是在放屁罢了,再说了二丫才二十岁,这个年纪的娃娃都应该是在上学读书咧。你着急啥把她嫁出去啊?”
陈翠莲越听越生气,觉得自家老头不是和自己统一战线,她一下子坐起身指着许无义臭骂道,“你别给我嘴上说的好听,她嫁不出去你哪来的钱给儿子们娶媳妇?你知道村子里都怎么说咱家大田的吗?”
“说他钻寡妇的被窝,那吴
寡妇比他老娘小几岁,这畜生东西怎么下得去手。”
许无义不以为然,觉得她有些小题大作,“这有啥咧,男人又不比女人,睡觉就睡了,怕啥。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咱娃,再说了,吴寡妇又不可能进咱们家门给你当儿媳妇,你怕啥呢。”
他张嘴闭嘴就是男人好色是天性,和谁睡一个被窝也不要紧,陈翠莲知道他那些花花肠子,揪着许无义耳朵骂道,“别以为俺不知道你是啥货色,下流好色的老东西,你们父子钻一个寡妇的被窝传出去不怕丢人啊!”
许无义嘿嘿一笑,“那边俺也消费不起,就是去过一两次。”
院子里月光如水,许优优静静的躺在床上,身子就像是散架了一样,腰杆僵硬,手上的冻疮又痒又疼。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去挠,住在冷的像冰窖的房间,空气中还弥漫着麦麸稻糠的霉味。
西屋那边传来许无义和陈翠莲的吵闹声,寂静的夜里闹的不得安生。
——
次日清晨,许无义披上皮袄一言不发的往外走,脸上还带着陈翠莲晚上的战利品的指甲挠伤。
“娘,爹咋不吃早饭咧,他去哪?”许大田风风火火的从外边跑进来,眼底的乌青暴露了他一夜未归的事情。
“你个混小子昨晚上又偷摸跑出去找那个不要脸的吴寡妇了吧?”陈翠莲直接抄起扫把去招呼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许优优没说话,冷着脸看着院子里大清早就上演一场闹剧,她知道许无义一大早风风火火连饭都吃不上是为了什么。
昨天夜里老两口厮打起来,陈翠莲甚至都把床头的茶碗给摔了。“你明天要是不去打听那些村子里那些光棍的情况,你就别回来了。”
凤山县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性的数量远远的大于女性,男人的地位也比女人高。老一辈的人都崇尚男尊女卑。
但陈翠莲却能把许无义拿捏的死死的,在外她还能给男人许无义留些面子,在家里的时候大小事宜都是陈翠莲说的算。
孟桥屯有句俗语——庄头的狗不咬人,许家的男人怕婆娘。
后来许家老大许大福娶了镇上做生意人家的女儿当媳妇,也是怕婆娘。
所以,一大清早许无义就带着满是抓伤痕迹的脸丧气的走出去,不为别的,就是要按照陈翠莲的意思给许优优找下家。
现在普通人家的适龄结婚的男人没有敢娶许二丫的心思了,陈翠莲就降低标准去搜寻那些老光棍
。
她不在乎对方的家庭情况,男方的年龄和人品,陈翠莲明确的告诉许无义要找能拿得起彩礼的人家。
院子里,陈翠莲还追着许大田扬言要教训他,但是手里的扫帚却从来没有落下打在宝贝儿子身上。
许优优转身回屋,反锁房门。
算算日子,来年开春就是原主嫁给恶臭渣男刘海的期限了,自己魂穿原主就是为了替她手撕渣男。
在年前这段时间应该就能谈妥和刘海的亲事了。
果然,天黑的时候,许无义几乎是小跑的跑进门。兴高采烈的冲着陈翠莲喊道,“村头的刘家!刘金氏说她能拿出来彩礼!”
在屋里擀面条的陈翠莲听到这话,忙的连擀面杖都没来得及放下,跑出来一脸笑意,“哪个陈家?彩礼说是给多少钱?”
许无义急的喘不上气,他一路小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
喝了一茶壶的水才慢悠悠的伸出一根手指头。
“十万?”陈翠莲试探性的问道,“十万比咱们预期的要少一半,但这情况特殊她要是真能拿出这些也行!明年开春就把事办了。再拖下去万一有什么变故咋办?”
说到这,陈翠莲故意压低嗓音,“就像是前面那俩,都死了!赶紧把她打发走,大田的亲事就好办了!”
许优优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见,她往炉灶里添柴火,冷冷一笑,瞳孔里映的是红色火苗。
想要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用这钱给宝贝儿子娶媳妇,但又嫌弃自己晦气,生怕再有什么变故就赶紧的想将自己打发走。
从许无义进门这半天,她张嘴闭嘴就是彩礼给多少钱。
自始至终都没关心一句男方家庭情况,姓甚名谁,年纪多大。
许优优冷笑,这和原主记忆里的陈翠莲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冷血自私。
“啥十万,说是一万!刘金氏说他们家没多少钱,就连给她男人看病的钱都是借的!”
许无义连忙打断陈翠莲白日做梦,“这家不行,家徒四壁,穷的啥也没有!”
“你管人家家里啥样干啥?能把彩礼给出来就行了!”陈翠莲不耐烦的打断许无义的话。
“啥东西?你说他们家准备就给一万块钱的彩礼?放狗屁呢!哪家娶媳妇花一万彩礼?”陈翠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句话。
“哪个陈家?他爹娘叫什么?”陈翠莲顾不上手上的面粉,蹭的一下就把围裙扯下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出去找人家算账。
“这也太欺负人了,谁家娶媳妇花一万块钱?做
梦呢!门都没有!”
许无义在外面腆着老脸奔走了一天,实在是没有心情力气和陈翠莲掰扯了。
他拉过长木板凳坐下,又从怀里摸出旱烟袋,极其沉醉的吸了一口又一口。
“昨天夜里和你说过啦,咱们这样巴巴的向前凑,人家肯定没有稀罕的。”
许无义脸上的抓痕已经结痂了,血迹都干涸了,此刻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你懂个屁,今天就走访了陈家?一万块钱?现在卖几头猪也得万儿八千的,咱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还不如人家猪值钱?”
陈翠莲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立刻跑到人家家里讨个说法。
“其他的人家更穷,一万块钱也拿不出来,要是有钱前两年彩礼没那么高的时候就都娶上媳妇了。”许无义满足的吸了口旱烟,缓缓地吐出呛人的烟圈。
“幸亏咱家前两年就给大福张罗上媳妇了,要是大妮没嫁人,咱也没钱给大福娶媳妇。”
陈翠莲焦心的不得了,手里就这一个丫头还没有人家要了。
村子里关于二丫命硬克夫的传言越传越烈,现在别人看见她们都恨不得绕道走了。
好不容易有个刘家不信这些鬼话,她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陈翠莲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擀面杖塞给许无义,“去屋里把面条擀出来,俺带着二丫出去一趟。”
她说着,还冲着小屋子里的许优优喊道,“二丫快点换上你那件红罩衣,跟娘出去一趟。”
许优优故意装没听见,但却被陈翠莲一把拉出来,无比粗鲁的给她梳头发扎辫子。
原主缺乏营养,头发干枯打结梳不开,陈翠莲却急着带她出去,手下就没个轻重。
许优优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
“去哪?刘家?”许优优明知故问,果然她一说出这句话,陈翠莲手下的动作就轻了不少。
“二丫啊,女大当嫁,你年龄不小了,咱们这边的小姑娘都是这个年龄出嫁的。娘知道你是不舍得离开家,但是早晚都要出嫁的啊!”
陈翠莲故意不提去刘家要彩礼的事情,只是难得温柔的劝着二丫想开点。
“去刘家做什么?爹说他家出一万彩礼,你给我打扮的漂漂亮亮带去是想多要彩礼吗?”
啪,陈翠莲手里的木梳子应声而断。
她脸色难看,但强忍着才没发火,只是板着脸克制怒气道,“二丫,你也不小了。该学会体谅爹娘的难处了,你个女儿家,早晚都是要出嫁的。爹娘难道还能留你一辈子吗?
”
“村子里的谣言说的很难听,因为这都没有人敢娶我了。”许优优故意装作听不懂陈翠莲话外之音,继续拆穿她眼里只有彩礼钱的丑陋嘴脸。
“所以,有一户人家愿意出钱娶我,虽然开的价格你不满意但你不甘心。所以想带我上门谈彩礼?”
“只有我嫁人了,二哥才有钱娶媳妇。就像当年大姐嫁人的彩礼钱拿出来给大哥娶媳妇了一样。”
陈翠莲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极其难看,她手里捏着那把断掉的木梳子,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这还是自己家那个逆来受顺不敢反抗没有主见的许二丫了吗?
为什么她说话就给人一种不自觉的威慑呢?
“可惜啊,咱们家就只有我和大姐两个丫头,你和爹生了四个儿子,怎么着也得生四个女儿才能一对一的把给哥哥弟弟娶媳妇的彩礼凑够才是啊。”
许优优面无表情的说出最现实难听的话,仿佛她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一样。
别说是陈翠莲了,就连坐在一旁抽旱烟的许无义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互相给了彼此一个难以捉摸的眼神。
“二丫,你咋这样说呢?爹娘要是不疼你和大姐你们咋生的漂漂亮亮,长的这么好啊。”
任务者许优优在心里白了一眼,五官相貌和基因有关系,和吃的喝的穿的没关系,但她不屑于和许无义争辩。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真是长大了,脾气大了娘管不了你了!”
陈翠莲作势捂住脸嚎啕,“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
母女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剑拔弩张,对比陈翠莲“演技过猛”,许优优则是冷静的不像话。
陈翠莲发现自己捂住脸卖惨这一套对二丫没用,她脸色一变,扔掉断了的木梳子,恶狠狠的说“没得商量,嫁人这事你说了不算。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给我死了那条心,乖乖的听着爹娘安排。”
说着,陈翠莲也不顾许无义在场,就直接上手去解开许优优外衣扣子,手忙脚乱的扒下她衣服,给她套上见客才能穿的红罩衣。
“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许无义,你还愣着做什么?逮着她。”
就这样,任务者冷眼看着原主爹娘手忙脚乱的把她绑起来,像是押解犯人一样拖着她像往外走。
任务者觉得这场面像极了被押上屠宰场的猪,毫无尊严和反抗的余地。
不过……她原本就没打算反抗,毕竟手撕恶臭渣男刘海是自己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