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拧成了一团，疼的想哭。
第二日一早，叶无宁趁着陈念还没醒，画了自己的画像给到了百晓阁，询问这几千年来，有谁生的这个模样。
他去的时候遮住了容貌。
百晓阁的管事看见他带去的画像，只一眼面色大变，却又对他说不认识。
叶无宁脸色发白：“我可以加钱。”
管事抖着手将画像还给他。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人他要命啊。”
谁不知道当年顺心老祖为了窃兰魔尊之死屠戮了半个修真界。
他们百晓阁两任阁主就是死在这位老祖手里，他们哪还敢卖窃兰魔尊的消息，嫌这任阁主也命太长吗？
什么都没问出来，但可以确认这画像上的男子是个不能说不能碰的大人物。
叶无宁心难受的紧。
他鸠占鹊巢，占了陈念爱人的躯壳，却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取代对方。
哪怕是做了几百年魔尊，自认为没有礼义廉耻了，叶无宁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怪不得他刚醒来的时候陈念那样生气，那样恨恨的盯着他，问他到底是谁。
原来，那个时候的陈念满怀期待的等待爱人醒来，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占据了她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躯壳。
叶无宁离开百晓阁，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他突然听见街边有人叫唤柿饼。
他想起来，昨晚，陈念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要柿饼吃的模样。
叶无宁停下脚步，去买了柿饼。
他回去的时候，陈念已经醒了，坐在院子里打哈欠。
他将柿饼递过去。
“你去买的？”陈念愣了片刻，看着那柿饼，眼眶中似有水光。
叶无宁掐紧了手心，让自己别太失态：“嗯，你昨晚喝醉了，喊着要吃柿饼。”
人家的眼泪是为了放在心上的那个人，不是为了你啊叶无宁。
“谢谢。”
陈念笑笑，将柿饼接过，却没吃，只放在了桌子上。
叶无宁抿紧了唇瓣，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练刀了。
不是那个人买的柿饼，就不值得一吃吗？
陈念记得昨晚自己说了什么话，他知道叶无宁的纠结，却不去管。
两年后就要灰飞烟灭的一个魂魄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拿了柿饼上离青峰，路上遇见了几位长老。
几位长老规规矩矩的在山道上给陈念行礼。
陈念微微颔首，径直上山。
一身白衣，孑然一人。
似乎这
几千年都是这样孤寂落寞。
山上，兰花坐在院子里给三只毛茸茸洗澡。
见陈念回来，三只身上还带着水就想往她身上扑，吓得兰花赶紧一手一只，脚下还踩了一个。
三只哼哼唧唧，眼巴巴的看着陈念。
然而陈念可没有被他们甩一身水的癖好，放好柿饼就下山了。
兰花把三只洗好后才去拿桌子上的柿饼。
她也没吃，捧到了凌光墓前。
“瞧，柿饼，和你当年给我留的一样好吃，我大概是最后一次吃了，等我去陪你了，再和你说我这些年发生的趣事，就和你当年和我说你的过往一样。”
大比之后，开春，朱厌出关，成功突破到了元婴期，欢欢喜喜的请陈念枕风紫玉几个去吃席庆祝。
陈念带了叶无宁赴约。
近些日子叶无宁自觉地离陈念远了些，没之前粘人了。
两人之间像是扎了根刺，拔不出来，卡在中间，折磨的人皮开肉绽。
朱厌作为请客的，很自觉的提前订了厢房，一大早就过去了。
只是，等她要进自己厢房的时候，却被小二拦住了。
“仙子，仙子，今日客人多，有两位仙人要厢房，便先将您的厢房给他们了，您看您进入要不换家酒楼。”
朱厌本来是兴冲冲来的，结果来了才发现自己提前订的厢房被抢了，顿时火冒三丈。
“我提前订的厢房，凭什么给别人？”
小二满脑袋的汗，讨好的笑着：“若是一般人掌柜自然是不敢，可那位不是一般人，我们也是没办法，仙子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吧。”
朱厌脾气爆，黑着脸提着剑就要闯进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不一般人的敢抢自己的厢房。
只是还没靠近厢房，就立刻被一股可怕的威压逼退。
里头的人似是还不解气，威压不退反进，逼的朱厌节节败退。
就在朱厌踉跄着要跪下时，突然身后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臂弯，将她稳稳托住。
压在她身上的威压也如潮水般褪去。
她回头一看，是扶住自己的是陈念。
陈念与往日的打扮别无二致，扶着朱厌神色不变。
可厢房里头的人就没那么好受了。
他们刚才用威压欺人，此时就有千万倍的威压逼的他们吐血。
吕珠扶着面色惨白的青年，哭的梨花带雨，却茫然无措，什么都做不了。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她救了人还会这样？
陈念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人
，刚才在楼梯上便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她瞥了眼厢房门，没留恋。
“走吧，买些酒菜去我的无名峰庆祝。”
朱厌委屈的红了眼眶，点点头：“多谢师姐。”
枕风大.大咧咧的安慰。
“谢什么啊，都这么熟了，还在意在哪儿吃吗，而且你是不知道，老祖养的那三只经常跑到陈师妹的院子里要吃的，今日去说不定能见到。”
“就是，去师姐那儿撸猫去。”陈念笑着牵走了朱厌。
几人回去的路上又喜笑颜开了。
只有厢房里的两人，被无尽的威压逼的跪在地上，连呼救都做不了，只能咬牙扛着。
无名峰上，三只果然都在。
除了高冷的白狐，其他两只都被枕风三人抱着又摸又亲。
最后走的时候两只浑浑噩噩，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
酒楼里，到了晚上，小二终于发现不对，打开了厢房的门，这才发现里头的两个人已经昏迷过去，也不知道睡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多久。
小二请了人来将两人送到医馆。
而送走了三人的陈念打发了叶无宁，御剑下山，在医馆里找到了吕珠救下的那个人。
啧，百晓阁是真的不长记性啊。
她都杀了两个阁主了，这百晓阁还敢掺和进她的事，胆子是真的大。
不过正好。
百晓阁信任阁主死在吕珠手里，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陈念来的悄无声息，百晓阁阁主也死的悄无声息。
等吕珠缓过来了，过来看的时候，突然发现人断气了。
吕珠脸色惨白，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不敢再留，也顾不得伤势，她连夜上山。
却在走之前没忍住，拿了对方挂在腰间的玉坠子。
她直觉那玉坠子是个不一般的东西，对她有大用。
可她没想过，若是人活着，玉坠子的确是有大用。
可人死了，这不就是催命的脏物吗？
第二日一早，百晓阁阁主死在一念宗山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晴山大陆。
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这任阁主想不开，惹了顺心老祖，这才又被杀了。
可在场有大能修士查探过，没发现山岚剑的剑气，不是死在顺心老祖手中。
而且百晓阁阁主死前就已经身受重伤，至于最后的致命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边上打碎的瓷碗身上。
虽然很憋屈，可这一代大能，的确是死在碎瓷片上的。
瓷片割破了心脉，死的很干脆。
百
晓阁里的人也循着自家阁主的行迹找到了陪同的人。
大概猜出了百晓阁阁主先是抢了人厢房，然后受伤太重，晕过去了，被送到医馆，结果死在了医馆。
找不到凶手，百晓阁的人被落了面子丢了招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领回了阁主的尸体，打算拿到百晓阁的传承玉坠，推选新阁主。
结果领回了尸体之后却没在阁主身上找到玉坠。
百晓阁的人立刻慌了。
那些来验尸的大能绝不可能拿这种显眼还惹麻烦的东西。
只有可能是凶手，或者那个陪同阁主一天的女子。
因此，吕珠的全部信息分分钟摆在了百晓阁少阁主的案前。
少阁主连夜便给一念宗递了拜帖。
星朗收到拜帖自然来请示陈念。
毕竟他们一念宗和百晓阁还挺大仇的。
陈念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雾气氤氲，模糊了眉眼。
“放上来吧，反正不是来寻我的。”
星朗捧着帖子踌躇片刻：“人是师尊杀的吗？”
山下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说自家师尊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可自家师尊没出手阻拦。
陈念低低应了一声，看起来情绪不是很高。
女子放下茶杯，画风一转。
“你说，少年心思怎么这么难琢磨呢，叶无宁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青春期到了，叛逆了？
星朗被狠狠噎住，半晌才吞吐道：“师尊，人不是你推远的吗？”
那晚陈念说那话的时候，星朗怕自己师尊吃亏，就杵在外面看呢。
听得一清二楚。
那少年一看就是动心了，结果被自家师尊狠狠往心窝子来了两刀，不伤心才怪呢。
这些日子大概是想明白了，避着自己师尊了，结果自家师尊反倒是不开心了。
陈念眼一横，把净说大实话的徒弟给赶走了。
星朗舔着个脸离开，直到回到主峰，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家师尊叫那少年什么名字。
叶无宁？
那不是清远叶家唯一的遗孤，上任魔尊吗？
上任魔尊死于百年前，来晴山大陆找灭叶家满门的那些老不死的报仇，结果被围杀了。
那些肮脏事儿，一念宗从不掺和，自然和这位魔尊没打过照面。
但也知道大概知道哪些人动了手。
星朗想了想，将那些家族散修的名单写了下来，第二日送去给陈念。
等他从无名峰回来，正好接见了百晓阁少阁主。
少阁主不过合体期修
为，对着星朗态度很谦卑，只是要求单独见一面吕珠。
星朗自无不可。
吕珠被叫过来的时候，抓着玉坠子忐忑不安。
消息传遍大陆，她自然也知道了。
她一想起那天死的那个人的身份，就吓得整宿睡不着。
这回儿听见百晓阁的人找来了，顿时白了脸，颤抖着进了大殿。
少阁主一看就明白了。
星朗自觉退出去，将人交给少阁主处置，一点护短的意思都没有。
少阁主也懂事，只取了玉坠子，又给吕珠下了禁言咒之后便离开了。
等人走了，吕珠才哭哭啼啼扑到星朗脚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痛苦的捂着嗓子哭。
星朗嫌弃的退开一步：“哭什么，本就是自己贪心做错了事，这会儿还有什么脸好哭的。”
说罢，他丢下吕珠，冷着脸离开。
倒是南一赶来，抱着吕珠安慰了许久。
星朗看在眼里，不由想起了之前自家师尊说的。
恋爱脑天诛地灭。
这大概就是师尊说的恋爱脑吧。
无名峰上，陈念拿着星朗给的名单看了许久。
基本上都是些晴山大陆排的上号的人物或家族。
啧，人性本恶，一旦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立刻就会撕开礼义廉耻的外衣，露出里头的利欲熏心。
就像这群千年前联手覆灭叶家的人一样。
陈念算了算时间，还有两年，也来得及。
她拿着名单去寻了叶无宁。
“做个交易如何。”
叶无宁正在练刀，接过陈念递过来的名单，面色大变，似警惕似悲戚。
“什么意思？”
陈念遥遥一指山外：“本尊替你报仇，你心甘情愿的将这具躯壳还给我。”
“为了那个人，真的值得吗？”叶无宁明白其中的意思，脸色更加惨白了。
“我撑到如今还活着，便是为了他。”陈念莞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所谓的水泥封心那都是在动心之前。
一旦动心，窃兰是恋爱脑，她何尝不是呢。
叶无宁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失态。
“好。”
虽然没机会了，可是能为他叶家报仇也不错，起码没白活这一辈子。
陈念带着叶无宁下山了。
星朗大概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便没拦。
三日后，晴山大陆传来大能暴毙的消息，星朗毫不惊讶，只勒令门内所有弟子近一年内都待在宗门，别跑去外面被误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