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念现在却没了和系统玩笑的心思，她只是提着滴血的长剑，直直看向被簇拥着的那个半魔。
“放了他们。”
半魔对于陈念的话，哄堂大笑，笑完又齐齐冷了脸。
“直接放了他们多没意思啊，将剑丢过来，你来换他们，只能换一个，谁活，你说了算。”
“我听说他们都是你的好姐妹，那就看看今日谁在你心中分量更重了。”
陈念眉心紧拧：“我自废修为，换他们两个。”
半魔讥笑，摇头解了两人的禁言咒。
“是你有求于我，就该按我的游戏规则来，顺心仙子，选吧。”
陈念进退两难。
两人都是她重要之人，她该如何选。
不等陈念做决定，云月已决然开口：“念念，换凤霖走，她动了胎气，坚持不了太久。”
凤霖肚子疼得人浑浑噩噩，只不停的摇着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脆弱无比。
陈念眉心拧的更紧了。
突然，云月猛地挣开身上的枷锁，呕出一口血，顾不上灵气反噬，内腑重伤。
她逼退了看守在身边的半魔们，提剑架上自己的脖子。
“念念，换凤霖走，我求你了。”
哪怕她和凤霖总是打.打闹闹，故意在陈念面前争论谁是陈念最好的姐妹。
可是，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差啊。
他们也是好姐妹。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凤霖怀着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陈念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不落下，咬牙丢开山岚：“凤霖，我选凤霖。”
半魔头子满意的笑了，捡起山岚，依喏将凤霖推出来。
陈念撑着一口气，突然掐诀。
山岚受到主人驱使，立刻挣脱了半魔头子的手，一剑正要穿破对方心脉。
可，云月那里，长剑被卸下，身穿嫁衣，本该是最漂亮的女子被压制在地，大刀已经破开了颈上的皮肉，鲜血涌出来，刺痛了陈念的双眸。
陈念拼着反噬，控住了将要穿胸的长剑。
云月睁着一双带泪的眸子，压着嗓子喊：“念念，带凤霖走，快走，别管我。”
她的生死，她早就看开了。
“不准走，你走了我便杀了她，只要你自废修为，自断右手，我便放了她。”
修为废了还可以再修。
可剑修没了手，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半魔们出尔反尔，心思恶毒，可见一斑。
云月哭的更凶了：“念念，别听他们的，别听他们的，快走，
走啊。”
陈念气血翻涌，又吐出一口血，她扶着凤霖：“你说真的？”
半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陈念点头：“好，我答应你。”
不过是一身修为，不过是一条胳膊罢了。
大不了以后再修，以后再长。
然而，就在陈念动手那一刻。
压制着云月的半魔们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松开了对云月的控制。
云月抓住了这一瞬间隙，猛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本命剑，横剑自刎。
远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的狐白避开了秦炎的剑锋，将人放过去了。
而秦炎也正好看见了云月自戕那一幕。
身穿嫁衣，横剑自刎。
一如当年幻境。
丝毫不差。
秦炎目眦欲裂。
“云月。”
玄霜和狐白两人跟在秦炎身后。
半魔们看见两人，立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瞬间做鸟兽散，跑的飞快。
陈念抱着已经昏迷的凤霖，急忙渡过去灵力，在看见秦炎的时候，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
裕清也追了过来。
陈念匆匆将凤霖交给他，便连滚带爬的去看云月。
秦炎已经先她一步冲上前，却在咫尺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
云月倒在地上，沾了血的美丽脸庞跌在肮脏的污泥里，她看着远处朝他奔来的男子，视线逐渐模糊，小声呢喃：“秦炎，好疼啊，真的好疼，我没想到这么疼的。”
疼的她想哭。
那样坚毅的姑娘，之前在战场上，剑阵里，城墙头受伤了都没哭。
却在此时，生命凋零之时望着自己的爱人，哭的压抑又绝望。
秦炎踉跄着跪在云月面前，手足无措，想按住云月颈脉的不停冒血的伤口，可却不敢碰。
他怕碰了云月会更疼。
云月却是艰难挤出一个笑，满脸期待的望着秦炎：“秦炎，抱抱我，抱抱我吧。”
秦炎终于鼓起勇气，抱起奄奄一息的云月，却不敢用力，生怕多一分力便揉碎了她。
云月云月，云与月光皆是易散之物。
就如云月此生的命运一样。
到了时候，半刻也多留不得。
秦炎咬着牙，哭的不能自已。
命运到了终途，云月瞳孔涣散到几乎看不清秦炎的脸。
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抚上对方的脸，想要记住他的模样，却摸到了一手滚烫的泪，惋惜道。
“可惜了，我还没能嫁给你呢。”
他握着云月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快速
结印。
“云月，你看，你看，我们结道侣契了，我们成婚了的，你是我的妻子。”
然而，云月终究还是没能看见那点鲜红的朱砂印在两人手腕。
因为，那点朱砂在将要形成的那一刻，便随风消散了。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结的成道侣契呢……
秦炎看着散去的道侣契，后知后觉的疼痛弥漫住整个心脏，是即使放声大哭也无法缓解的程度。
他抱着云月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几近疯魔。
“云月，云月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我们要成婚的，要成婚的。”
陈念丢不下状态疯魔的秦炎，想将秦炎带回扶苍宗。
可她才站起来，回首便看见本该在喜堂之上，见证她与窃兰成婚的那些长辈大能们就立在身后。
而为首的岑景剑尊，白衣墨发，手持长剑，剑尖，对着她。
陈念握着剑，情绪波动之下，身体晃了晃，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什么意思？”
站在人群之后的天机子冷着一张脸，单手压制住不停挣扎的岁楠，冷冷道。
“不必多言，活捉她去献祭。”
云山剑君拨开重重人影，老泪纵横的扑过来。
一代大能，大悲之下，这几步路竟也能连摔这么多跤。
云山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多岁，精气神一瞬间随着云月的离去消散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老态尽显。
他推开秦炎，将云月从秦炎怀中抢过来，感知到女儿冰冷的身体，哭的浑身颤抖。
“云月，我的女儿，你醒醒，别吓阿爹啊，你要让阿爹我怎么和你阿娘交代。”
秦炎深深看了眼云月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猛地爬起来，拔剑护在陈念身前。
死去的人没办法挽留，他总该护住活着的那一个。
秦炎没有回头，只将储物戒丢给陈念：“念念，快跑，哥哥在这里拦着。”
宗主脸色发黑，站出来对秦炎呵斥道：“珩渊，你在做什么，快让开。”
岑景剑尊的目光锁在陈念身上：“此举是为天下苍生，不论你愿不愿意，今日都得跟我们走。”
陈念没动，立在那里，就如一柄不可攀折的剑。
“我只问一句，窃兰呢？”
岑景剑尊面色不改，垂眸：“自然是在换月山上等你，你是聪明人，也不希望他出事吧。”
此话一出，系统立刻跳出来在陈念耳边叫骂：“放屁，窃兰早跑了，念念，咱也跑，那群人就是要把你
骨头渣子都利用完。”
陈念心下有了较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颈上的剑气。
呵，还真是防着她的。
真是可笑啊。
她视作长辈，视作可以托付信任之人，最后是骗她去死之人。
系统盯着岑景剑尊，提放着对方踢入出手：“念念，别哭了，走。”
陈念却不肯：“我想问个明白。”
系统急得都要扇她一巴掌了。
这个时候，还问个屁的明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此时，岑景剑尊一直催动不了剑气，索性出剑。
一剑如惶惶明日，耀眼不可直视。
陈念时刻戒备着，虽说整个人虚弱的像是要随时到底，可出剑却毫不手软。
一剑如长龙，却也挡不住对方毫不留情的一剑。
幸好还有一个秦炎。
陈念正要松一口气。
却见立在岑景剑尊身边的怀斐剑君突然结印，吐出一口血来。
她还在茫然对方在做什么，便见原本护在她身前的秦炎突然面色狰狞的扭过身，像是极尽挣扎，却没抵抗住一般，猛地转化了一半魔气，打在陈念身上。
陈念对秦炎毫无防备，一击之下，再无余力去抵挡岑景剑尊的剑。
陈念被那一道剑气击飞好远，堪堪摔在悬崖边上，只差半步才没掉下去。
这是陈念之前教秦炎的术法。
却没想到，今日却也是被这术法逼的重伤。
秦炎眼睁睁看着陈念伤在自己手中，拼死想要挣开怀斐剑君的傀儡咒，却无济于事。
明明，明明之前凌光剑君不是已经封住了身上的傀儡咒吗，为何他还会被控制。
或许是秦炎脸上的神情太过不可置信，怀斐剑君难得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凌光死了，他的阵法自然不难破开。”
只是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岑景剑尊没有再出第二剑，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劝道。
“献祭之举乃是为保天下苍生，本尊希望你能体谅。”
陈念握紧了山岚，一骨碌爬起来，撕开了自己那层乖巧听话的外皮，狠狠对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啐了一口，开口便骂。
“我呸，体谅你妈呢，老娘的命，只有老娘自己能决定，他妈的，你们一个个算什么东西，恶心，禽兽，垃圾。”
这段话含妈量极高，混不吝，像个不要命的。
或许，她这条命本就已经被对面那群人握在手里，并不由她控制了。
那她还怕什么。
何不一抒胸中怒
气。
对面那群人，市井出身的还好，有些是修真世家出身，一辈子都没被骂过，此时被指着鼻子这般呵斥，顿时气的面红耳赤，提剑就要杀了陈念。
只是，那人越过重重人影，在冲出来的那一瞬，却被陈念一道剑意穿胸而过。
是凌光当时给她的剑意。
渡劫期的剑意，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陈念高高在上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修士，神色讥讽。
“就凭你，也配要我的命，废物。”
那人的死像是油锅里滴进去的水，让所有人面色大变，哗然不止。
可却忌惮陈念，不敢冒然动手。
谁也不知道陈念手中有多少这样的剑意。
系统目睹陈念发疯全过程，趴在陈念肩上，暗自思考何时动手合适。
岑景剑尊似乎也明白了和陈念硬拼不是和明智的选择。
他们将陈念画在心中的那道尺，折断了，让陈念不再珍惜他们的生命。
岑景剑尊有预感，他们做错了。
他们释放出了陈念心底的恶鬼。
可，一步错步步错，除了继续走下去，他们别无他法。
而陈念怕了吗？
没有，她只觉得这些人仙气飘飘的皮囊下，尽是恶鬼。
让她恨不得一剑尽数斩尽。
可她强弩之末，除了手中的几道剑气，早已无力再战。
双方僵持起来。
陈念伺机捏了传送阵想跑。
可在场哪个不是人精。
秦炎已经被宗主押过去了，就立在最前排。
长剑架在他脖子上，逼迫着陈念进退两难。
呵。
方才云月成为陈念的软肋。
如今，他又成了陈念的牵挂。
一身红色嫁衣的陈念今日本该是最幸福的女子，在所有长辈亲朋的见证下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可，长辈逼她去死。
她孤立无援，弹尽粮绝。
而岑景剑尊像是不想再拖了，提剑杀来。
陈念放出两道剑意拖延时间，拼着经脉尽碎将山岚的封印大开。
山岚是她最契合的一柄剑，和她一体。
可就算是做到这个地步，陈念依旧被废了浑身经脉，夺取本命剑，像条死狗一样倒在了岑景剑尊面前。
这就是修士之间的差距。
大抵是怕陈念再生变故，岑景剑尊闭了闭眼，狠心废了她的修为，震碎她的丹田。
陈念疼的两眼发黑，没忍住蜷缩在地上，口中的血止都止不住，不停涌出来。
“窃兰，我好疼。”她喃喃，想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