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白哑然,半晌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他承认,陈念说的很对。
若是有人这般无缘无故的要带走自己,自己也是会反杀对方的。
可……
可,这是陈念啊。
他们记忆里那个心慈手软,对任何生灵都心怀善良的小阿念啊。
狐白哑着嗓子,眼眶突然通红一片:“小阿念真的是假的吗?”
他盯着陈念,像是在确认自己的信仰是否真的存在过。
陈念沉默片刻:“现在,是假的了。”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或许曾经的小阿念是真的存在过。
可现在,陈念手染鲜血,早就做不到那般心善了。
狐白再次沉默,就连抱着瑾安哭泣的玄霜听见这话都瞪大了眸子。
陈念没对两人动手。
两人也乖乖带着瑾安离开。
只在走之前,玄霜回首,那张苍白的脸,冲着陈念露出一个笑。
“念念啊,我会来接你啊,接你去我师尊坟前赎罪,你赎完罪了,我们就还能在一起。”
陈念皱眉。
系统点评:“这次是真疯了。”
清醒的疯着。
这里的动静虽然被结界遮掩,可结界消散,里面跟狗啃了一样的地砖立刻就暴露在了扶苍宗监察司眼中。
监察司的人带队前来查看。
陈念在扶苍宗呆的时间不算久,也经常缩在换月山上不露面。
故而,这群人都不识的她。
还好她还找得到扶苍宗的弟子玉简,证明身份之后,她隐去凌光的存在,简单说明了有天行宗半妖截杀她的情况之后就留下修地砖的灵石离开了。
陈念捧着受伤了储物戒念念碎:“早知道这地砖得我自己赔钱,我高低得敲狐白和玄霜一把。”
凌光默不作声的塞了个储物戒到陈念手中。
陈念诧异。
凌光在弟子面前,还有些放不开:“那个半妖的。”
话说,被徒弟知道他有摸尸的习惯,会不会遭笑话他小家子气。
结果,事实证明凌光的担心是多余的,陈念捧着储物戒笑的见牙不见眼,彩虹屁章口就来。
“师尊干得漂亮啊。”
凌光被夸得飘飘然,一路跟着陈念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陪着陈念买了花和香都没感觉到不适。
他帮陈念捧着香,偏头去问。
“是要祭拜谁吗?”
陈念点头,快走几步,抱着花打开了小院的门:“我之前还有两个师尊,这是给他们的,我当初说好了日日供奉的,可总是食言。”
院子里有阵法维护,和七年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陈念重回独属于自己的家,长出一口气,浑身都冒着满足的泡泡。
她带着凌光先去了正中间的,嗯,姑且称之为祠堂吧。
“师尊,这便是我之前的两位师尊,这位是白茶仙子,这位是文宁尊者。”
陈念给凌光介绍了两人,又独自换好了祭品,随即虔诚跪下,先磕了三个头。
她也不在意凌光还在,念念碎的和两位师尊吐槽自己这一路的坎坷。
最后又装模作样的哭诉:“两位师尊可是怪弟子供奉的不够用心,竟没保佑弟子平安归来,在外蹉跎了七年,七年啊,我险些就死了。”
陈念说到伤心处,还真就哭了一场,哭的肿了双眼,小脸上尽是委屈。
真真是将在一边观看的凌光给吓了好大一跳。
?
没说师尊死了还得保佑徒弟的啊?
凌光突然有点慌,觉得做陈念师尊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而且,为什么陈念之前的两个师尊真的都挂在墙上啊。
是做陈念的师尊有什么不好的诅咒吗?
等陈念哭好了,退出屋子,凌光还是没忍住,嘴贱了一句。
“中间那个位置,是留给为师的吗?”
陈念嘴角抽了抽:“没有,师尊别说这种晦气话。”
凌光笑笑,温暖的阳光簌簌落下,照在男人身上,像是自然披了一层神光。
“放心吧小徒弟,就算为师真的挂中间了,也会保佑你的,就像你的文宁师尊一样。”
已经化作大阵的文宁能在阵中依旧守护陈念的安危,那他也不能甘于人后啊。
两人此时都直将这话当做玩笑。
却没想过,真的有那么一天,一语成谶。
陈念给凌光留了布阵材料,让他老人家自己加固阵法,反正凌光的阵法肯定是比自己弄的好。
安顿好凌光之后,陈念便上了扶苍宗。
她先将大红小红送回了灵兽峰,这才前去换月山。
回来了,总得去见一见山上的留守老人,不然下次肯定给挨揍。
意外的,宗主和怀斐剑君在见到陈念之后,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尤其是在看见化作小剑的山岚牢牢插在陈念发间时,脸色更是晦暗。
虽然他们早就收到传音,陈念自魔界平安归来。
可他们没想到,山岚剑,居然真的易主了。
两人想起改为刀修的窃兰就来气。
大抵是两人的怒气太过明显,本来还在
熟睡的小金攀上陈念的肩,在她肩上冲两人凶狠呲牙。
这是神兽护主的本能表现。
见到小金如此,两人心中更加难受,索性挥挥手,将陈念打发走了。
眼不见心不烦。
等陈念一肚子困惑走后,两人又开始惆怅起来。
宗主愁的脸上都起了褶子:“山岚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顺心了。”
怀斐剑君想起那个违背自己意愿的徒弟,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连自己的本命剑都守不住。
一边来顺嘴问几句女儿近况的云山忍不住插嘴。
“若是继任宗主之位,要得是山岚剑主,那将少宗主的位置给顺心那丫头不就好了。”
宗主闻言气结,差点动手:“你在说什么蠢话,顺心虽在扶苍宗挂名,可到底不是真正的扶苍宗弟子。”
怀斐剑君也冷冷看着云山。
云山被刺了还不肯放弃,梗着脖子继续道。
“让窃兰和顺心成婚不就好了,顺心嫁入扶苍宗,那不就是扶苍宗的人了,等他们两个成婚了,再将少宗主的位置给顺心,这样不就好了吗?”
怀斐剑君还是冷冷看着云山,虽不发表意见,可眼中明晃晃挂着嘲讽,仿佛在笑云山异想天开。
顺心那丫头虽是天纵奇才,可到底不是他们扶苍宗从下培养的弟子,也没再扶苍宗有个师尊,对宗门能有几分归属感。
宗主是脑XX病才会想要考虑这个建议。
然而,怀斐剑君偏头去看宗主,却见宗主眼中明晃晃的意动。
怀斐剑君惊得瞪大了眼:?
什么情况?
天下第一宗门的继承人是这么随意决定的吗?
宗主摸着下巴,想了许久,幽幽道:“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如果顺心真的嫁给窃兰,那两人夫妻一体,谁接管扶苍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而且,就顺心这种踮踮脚,未来就可见渡劫期的绝世好苗子,是真的稀罕啊。
宗主也舍不得将人给推到别家去,尤其是这人身上还带了他们宗门至宝。
他可是知道,就太玄宗,无极宗,空竹宗,可都想将陈念这丫头拐走呢。
压在陈念这边的筹码越来越多,宗主不自觉便将自己给洗脑了。
云山见宗主被自己说动了,一拍大腿,眉开眼笑:“我就说行吧。”
两人眼见着意见统一,就要聊上了。
这下轮到怀斐剑君气到不行了。
他嗤笑一声,黑着脸拂袖而去。
“异想天
开。”
岑景剑尊对于山岚在谁手里完全没意见,他只在意如今的陈念握着山岚能有几分本事。
于是,陈念紧赶慢赶来拜见了他老人家,还是没能免了这顿毒打。
“您这样下次我就不回来看您了。”陈念趴在地上要死不活,哪怕小童子来扶,也哼哼唧唧的不肯起身。
岑景剑尊只盯着她,手中的魁山闪烁着冷冽的剑光。
“下次还敢不敢乱逞能了?”
陈念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撒泼打滚:“不敢了不敢了,师祖就饶了我吧。”
岑景剑尊冷哼一声:“行了,赶紧起来,别和个泼猴一般。”
陈念见对方没有再动手的意思,麻溜的爬起来了。
她又想起之前宗主和怀斐剑君难看的脸色,没忍住,凑上去小声问道。
“师祖,宗门是出事了吗,为何宗主和怀斐剑君的脸色不大好看啊?”
岑景剑尊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闻言,邪睨了陈念一眼,唇瓣勾起嘲讽。
“这不是看见你了吗,他们心情自然不好了。”
陈念错愕,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岑景剑尊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鼻音,算是应了。
“你不知道吗,窃兰为了你,放弃了剑道,改为刀修了,你的那柄承影刀,认他为主了。”
“至于这柄山岚剑,日后就是你的了。”
“从今往后,你就是山岚剑主,是万千剑修羡慕的存在。”
岑景剑尊看了眼陈念发间银白的山岚剑,语调漫不经心,可那一句接一句的。
着实是将陈念砸懵在原地。
她突然想起这些日子窃兰的怪异来。
怪不得窃兰不肯和她切磋。
原来是窃兰早就因她改了刀修。
怪不得她说要将山岚剑还给窃兰,窃兰却说不用。
原来是她让怀斐剑君失了传承剑道的徒弟。
怪不得这次回来,宗主和怀斐剑君看着她脸色难看。
原来是她让扶苍宗内定的少宗主‘离经叛道’。
岑景剑尊将陈念眼中的错愕尽收眼底,突然笑了,语气温柔了几分,像是安慰。
“我知这是窃兰的决定,本与你无关,可若没有你,窃兰也不会改修他道,被罚去思过崖也不悔。”
“怀斐和重渊生你的气,也只是暂时没转过弯来,等他们想明白了就好了。”
“不都说远香近臭吗,你俩此后百年都留在镇魔渊,等百年之后,他们两个说不定就稀罕你们了。”
岑景剑尊的话像
钉在扎在陈念心头,直逼得她面色惨白。
得知真相,陈念也没脸面再留在扶苍宗了,匆匆拜别岑景剑尊之后,她便下山了。
等她走后,怀斐剑君出现在山道上,目送着陈念的背影消失都没再开口。
岑景剑尊看着快望眼欲穿的徒弟,讥笑道。
“你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人都走了,你望断了脖子又有什么用呢?”
“当初可是你自己将徒弟逼走的,可别是如今后悔了吧。”
怀斐剑君被他两句话刺的满脸通红,一言不发,阴沉着眸子走了。
岑景剑尊轻哧一声,慢悠悠的迈着步子回自己的院子。
山道上,隐约还能听见他潇洒不羁的感叹声。
“世人啊世人,总是那么嘴硬。”
陈念在扶苍宗也就那一二牵挂,既然牵挂已了,便回了小院。
她回去的时候,凌光也就重新布好了小院的阵法,又将曾经属于玄霜的炼丹房给拆了,布置成了自己的房间。
凌光正坐在院子里浇花呢,转头就瞧见陈念魂不守舍的进来,不禁笑着询问。
“去见过你那几位长辈了,怎么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陈念浑浑噩噩的坐在了花圃的青砖围栏上,眼中的沮丧,一眼便能看透。
“师尊,我好像,真的连累了他。”
凌光挑眉:“你那道侣?”
陈念捂脸,闷闷点头。
凌光放下水壶,坐到了陈念身边,声音不疾不徐,难得温柔。
“那你可问过你道侣,他可有觉得被你连累,他既心爱你,便是心甘情愿,何况,你怎么知道,没了山岚与他而言便是连累了呢。”
“他虽与你一般,都是天生剑心,可他能被这世间第一刀承影主动认主,便能证明,他在刀之一道上的修为,比剑道更高,这是他的机缘,并不算拖累的小徒弟。”
“你若是真的不想成为他的拖累,那便努力修炼,等你强大了,你不仅不会成为你那道侣的拖累,你还能庇护你那道侣呢。”
陈念嗓子发哑,红着一双眼望着凌光。
“所以,这个世界,是强者才有话语权吗?”
强者可以任性妄为,强者可以决定他人人生。
强者似乎真的就无所不能。
凌光对上徒弟的目光,缓缓颔首。
他曾经也视自己为家人的拖累。
可后来,他才知道,若是他足够强大到一个程度了,那就不会有人敢动他的家人。
只可惜啊,他明白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