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的三观永远是正的。
她独立又坚韧，从不觉得别人就该为自己的生活让步。
就像此时，她听完闻臻的话，满脑子都是。
你TM有病吧！
这是给她找家吗，确定这不是让她众叛亲离？
“就是这样的性格，真让人喜欢啊。”闻臻还是笑，并没有和陈念动手的意思。
他现在的心口就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烫的暖暖的。
这是他在魔界从未感受过的感情，虽然并不是对着他来的。
可，他还是想要拥有这样灼热又感人的情意。
魔界里，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吞噬。
从来没有人会将所谓的感情，也不会有人会为他人着想。
可，他也明白，无论如何，陈念永远不会乖巧的做他的妹妹，做魔界的一枚卒子。
若是那般，陈念便不是陈念了。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陈念像他的母亲那般凋零，也放弃和那个少年之间的约定。
他说服了自己。
他想，他该放陈念离开的。
陈念不属于这片罪恶的土地。
闻臻叹了口气，将心底的失落藏好，再看向陈念时，脸上挂了笑意。
他无视了陈念对着自己的剑，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为妹妹计深远的兄长。
“走吧，秘境难得还有一段安稳时光，出去了，怕是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出去后，你若有机会，便逃，兄长会尽我所能替你争取，但，逃不逃得了，便看你的本事了。”
陈念看着闻臻浑身没有锋芒的模样，也该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依旧防备的握着剑。
闻臻却轻而易举的将陈念的剑压下。
陈念本能的想要反抗。
剑修被卸了剑，那是丢大脸的事情。
此时系统却喊了一声。
“别动手，他没有恶意，你也干不过他身后的剑魔。”
闻臻身上是真的没有杀气，他卸了陈念的剑，也没下一步动作，只将山岚还给陈念，还不忘叮嘱。
“收好了，魔界识的山岚的不少，出去了，不到身份被发现，万不得已，切不可用它。”
山岚本就被陈念守在丹田憋了几年不见天日，正想大展雄风呢，就被闻臻这样说，顿时气的不行，挣扎着想要消闻臻一顿，让他好看。
陈念这次却是主动握紧了山岚，满脸疑惑：“为什么帮我？”
她不是傻子，真心还是欺骗她看得出来。
闻臻，这个差点被自己噶掉的人，自己以为的敌人
，居然会帮自己。
太玄幻了吧。
“可能，是真的想要个妹妹吧。”闻臻上上下下看了陈念半晌，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玩笑道。
他的母亲，只是他的母亲，不是任何人。
陈念也只是陈念，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不该将他的母亲拿出来，去博陈念那谁都可以给的怜惜同情。
他是魔界少主，是未来的魔尊，是一界之主，天下强者，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这话，落在陈念耳朵里，显然很没说服力，但陈念还是信了。
闻臻后头就是剑魔，她不信又能如何。
她低低叫了声兄长，不知为何，羞红了耳朵。
大抵是之前太小人之心了，如今不上不下的，倒是让陈念无地自容。
闻臻再次揉了揉陈念的脑袋，满足的心头胀满，却又在触及陈念那张脸时，顿住了。
“可以换回原本的那张脸吗？”
妹妹虽然娇娇软软，可这张脸，实在是差点意思。
闻臻也不是看脸的人，可谁对着这这张刻薄的脸能高兴的起来。
他看着这张脸，总觉得自己欠对方钱了，还是欠大钱。
陈念愣了愣，头顶还有呆毛，像是没听清闻臻的要求。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纠结的抿了唇瓣，将那红润的艳色压得没了血色。
“不太好搞，用一次挺费钱的，要不我走的时候再换回去，你到时候来追我，总能看得见的。”
闻臻笑了笑：“那现在换也没差了，山岚剑其实也可以用。”
毕竟出去了，不管身份暴露还是不暴露，陈念都会被玉家全力追杀。
他会尽力压住玉家一段时间，为陈念争取逃跑时间。
陈念蚌住了，苦着一张脸想通了关窍。
“玉芯手中是不是有什么秘法，会指引杀她的人。”
不然闻臻不会这么确认她在魔界呆不久了。
闻臻没有细说，只点头：“对，就算没有，玉家那群疯子也不会放过你。”
玉家的那群疯子，怎么说呢，虽然有病，但极其护短。
此次损失的又是玉芯这个嫡系的大小姐，以及一个合体期的魔修，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可真是场硬仗啊。”陈念大概也了解过玉家在魔界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而如今，这样的庞然大物，成为了自己的对手，会对自己下死手。
她没忍住嘀咕：“早知道我就不亲自动手了。”
让闻臻去干，闻臻之前就有想弄死玉芯的意
思，是自己手欠，想要亲自动手，这才惹来了一堆的祸患。
不然，她还可以在魔界慢慢筹谋，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如今，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对于陈念的嘀咕，闻臻没放在心上：“是你太快了，当时我们只比你晚去一步。”
他们路上发现了一个机缘，耽搁了一些时间，这才没赶在陈念前头。
早知道陈念速度这么快，他们怎么着都不会去要那个机缘。
“不如，你还是留在魔界，这样，魔尊会保下你的。”
陈念嗤笑：“让我作为一个炫耀的棋子一样活着吗？那还是算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可我也有自己的傲骨。”
最重要的是，她要是真的答应留在魔界了，她怕岑景剑尊连夜提剑来剁掉自己的狗头。
闻臻笑着摇摇头，满眼宠溺打趣：“错了错了，我的妹妹啊，你怎么不算是天骄呢，云川城一剑破阵，空竹宗一剑退敌，玉川城一剑伤妖尊，这般妖孽的天赋，若还不是天骄，其他人要如何活得下去啊。”
陈念是一个很好的宣泄口，他压抑多年的情感，似乎都在此时，在陈念身上活了过来。
陈念可以让他肆意去爱，肆意去喜欢，肆意去宣泄自己以往不敢给出半分的情感，且还不用担心受到伤害。
毕竟，陈念本来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对立的两面。
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了伤心。
闻臻抚上陈念的脸庞，眼中万千星光，只为陈念绽放。
“你是这世上，天资最好的姑娘，也是心肠最好的姑娘。”
许是对方的声音太过诚恳，目光太过烫人，陈念又一瞬的心软。
她退开半步，躲开闻臻的手，认真的纠正他。
“兄长该夸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才对。”
论颜值，她从来就没输过。
当然，对上闻臻的时候不算。
讲真啊，一个大老爷们，是怎么生的比她那张脸还要妖的。
着实是羡慕嫉妒恨了。
闻臻看清了陈念眼中的骄傲，没忍住，又揉了一把陈念乱糟糟的头发。
“对，我们的小阿念啊，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谁都比不上。”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老揉女孩子头发干什么，发型都乱了。”
闻臻态度太像一个哥哥了，陈念不禁也有些入戏，放肆的拍开他的手，嘟囔着抱怨。
真的就像是一个被哥哥弄乱了头发，气呼
呼的小妹。
“就你这丑辫子，也算发型？”闻臻得寸进尺，直接近了一步，索性将陈念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拆散了。
陈念鼓着腮帮子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手残：“你行你上啊！”
闻臻笑了，搬了个凳子给陈念，把她按着坐下。
“行，我来就我来，你把你的脸换回去，我给你挽发髻。”
陈念满脑子都还在为什么闻臻储物戒里会有椅子这个问题上，突然又反应过来：“你还会挽发髻？”
闻臻欢欣雀跃的声音突然低了三分，像是若无其事一般轻声道：“为我母亲挽过。”
这转变，猜不到什么那陈念就是个傻子了。
只是，陈念也没问出口。
有些事情，别人不愿意说，你便也不能问。
每个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朋友保留足够的边界感。
于是，这个话题被陈念适时掐死了，她转而去问别的事情。
“那我换回去留在你身边，被人发现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他是魔界少主，那么多人想要杀了他，被握住了把柄怕是还会引来魔尊的忌惮。
“没事，他们还动摇不了我的位置。”闻臻冷笑，并未将陈念的担心放在心上。
只要那些和自己竞争的人死了，那自己的位置岂不是稳得很。
玉家靠着新魔后生出的那个儿子在王城嚣张了那么久，也该让他们吃点教训了。
没有比视作希望的东西被人毁掉更能打击人的了。
“你心里有数便好。”陈念不再纠结，让系统给自己换回了原本的脸。
那张脸，艳若桃李，眉间一点朱砂，更显一颦一笑都是勾人。
陈念也许久没看自己这张脸了，没忍住化出一面水镜仔细端详。
可真好看啊，嘿嘿嘿。
闻臻的手的确是练过的，飞快给陈念挽了个远山髻，还不知从哪里找了两只流苏金簪插在陈念发间。
陈念看着自己精致的造型，简直是鸟枪换炮啊。
她没忍住，轻轻晃了晃发间的流苏。
细碎的金光浮动，照的女子眉眼明媚，顾盼生辉。
闻臻一时之间竟看呆了。
其实，陈念还是有些像母亲的。
像那个还没有因爱而枯萎的母亲，一样的鲜活自由。
“好好活下去，不要改变可以吗？”
千万不要枯萎，不要因为任何人失去生机。
“兄长有想过改变吗？”陈念回头去看闻臻，眼底浮现几许认真。
闻臻对上陈念的眼，轻
笑着偏头避开，不敢再看。
“我能改成什么样，我自小生活在烂泥里，从来没人告诉我可以有别的选择。”
那里头，有闻臻期盼多年的希望。
可，现在的闻臻不需要了。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这条路，从无回头。
他是魔尊之子，生来就在炼狱里，杀人于他而言，并无对错。
他没有正常的三观，没有世人皆有的善恶，甚至连世俗伦理都没有。
他做不成正常人了。
他也没有救赎。
幸好，幸好他能将想要救赎他的人送出去。
陈念看着闻臻眼底的悲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就像是猫不言，狐白，玄霜一样。
他们的出生，他们幼年的悲哀注定了他们一生都无法回头，无法获得救赎。
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他们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也从来没给过他们选择。
命运只会推着他们走，走到无尽的深渊里，再也看不到一点希望。
闻臻和那些被两界唾弃的半妖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看似自由，可除了死。
他没有任何选择。
甚至是，如今，连死，都有无数的禁锢加诸在身。
活着的每一日，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系统：“你心疼了，你若是心疼了，不若留在魔界陪伴他？”
陈念摇摇头，怅然若失。
“他救不回来了。”
命运早就在他生下来的那一刻，为他宣布了死刑。
她改变不了闻臻的命运。
闻臻也对属于他的命运，坦然面对。
“兄长，若是日后我在晴山大陆混不下去了，你可得收留我啊。”陈念摸了摸发间的金簪，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闻臻错愕片刻，半晌才抬手盖住自己的双眼，应了一声好。
他会活下来的，活的很好。
活着等陈念来投靠自己。
陈念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大红裙裾，重新戴上了斗笠。
“为何遮起来？”闻臻不解。
这么好看的妹妹，他想让所有人都看见，都知道这是他的妹妹。
“还是不给兄长惹麻烦了。”陈念单手撩起白纱，笑的温柔。
闻臻不怕，可她也不该给她惹麻烦啊。
“都杀了便好，哪有什么麻烦。”剑魔看着陈念那张脸，语气冰冷道。
“罪业加身，更是麻烦。”陈念又笑，递了一叠子转化之阵过去。
剑魔其实不想接的，可是，诱惑太大了，他没忍住。
他瓮声瓮气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