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一瞬间,陆景琛觉得那股在心中不断乱窜的无名火像是突然得到了从天而降的泉水的浇灌,蓦地灭了。
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不像刚刚那样凶神恶煞的吓人。
李明站在一旁,对boss瞬间变换的神态感到惊异。
见状,他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不太恰当的想法,却又奇异般地契合此时此刻的场景。
撒娇女人最好命。
李明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叹道,果然高高在上的陆总也是凡人。
连许念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鬼使神差的,她好像知道男人要的是什么了。
当许念初试探着朝他撒娇服软后,陆景琛的脸色果然和缓了。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应付陆景琛了。
但仍需要尝试。
“知道之前的招数没用,换路子了?”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水光盈盈的眼睛,勾唇一笑,眼神却再没有之前的狠厉,更多的是不可一世的嘲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是吗?”
“嗯?”
许念初将陆景琛眼底的嘲弄和刺人的话印在心里,脑子里那根刻名为“陆景琛”的神经伸出敏锐的触角。
清楚地向自己传达,“没事,他现在并不生气”的信号。
巴普洛夫的狗是心理学和生理学领域的一个经典实验。
一开始,狗看到食物的时候会分泌唾液,而在后来的每一次实验中,巴甫洛夫在给狗食物之前,都会先摇铃再给食物。
久而久之,狗听到摇铃的声音就会自动分泌唾液。
许念初记得当时在课堂上,老师讲到这个实验的时候,特意强调了这就是条件反射的经典反应。
在特定的外界刺激下,形成的条件性反射。
思绪渐渐回笼,看着陆景琛冷漠的眼神,眼神相触的一瞬间,反射性地脱口而出:“景琛,别生气啦,我以后会听话的。”
声音要柔和,语调要上扬,表情要介于委屈和娇媚之间。
不出意料地,陆景琛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他不生气了。
许念初觉得自己就像巴普洛夫实验里的那条狗,在特定外界环境的一次又一次地刺激下,终于学会做出主人最想要的特定反应。
“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陆景琛看着嘴唇微微弯起的女人,一把扯过她的衣袖,拉着人往外走。
正好走在红毯上。
这实在无比荒唐。
陆景琛的步伐太大,许念初跟不上,几乎是踉跄着被人扯过去。
直到整个人被陆景琛塞进车内,许念初依旧反应不过来。
“这里没你事了,滚吧。”
陆景琛无情地说完这句话后,“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地关上。
车子启动,许念初独自坐在车上,咂摸过味来。
结合刚刚陆景琛的种种反应,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了。
当代有一句在年轻人之中流传许久的话,“上岸先斩意中人。”
深陷在局中的人,是无法看透迷雾的。
只有真正地放下介怀心,才拥有拨开迷雾,眺望全局的大局观。
许念初没有真正地放下介怀心,但也快了。
她一直在逼自己,戒掉情绪,戒掉情绪。
经过这一个星期发生的种种,她即使不知道陆景琛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也能大致推断出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一味的反抗和一味的顺从都不能让他舒心,自己之于陆景琛,不过是个合心意的情人。
许念初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自嘲地笑了笑。
自从看到那个梦幻般不可思议的花园,许念初对陆景琛爱自己这件事再也不心存幻想了。
说是情人,终究是抬举她了。
陆景琛喜欢自己跟他服软,但不是麻木地说“对不起”,而是鲜活的,生动地撒娇求饶。
就像一个被包养的小玩意一样。
小闹怡情。
许念初没有任何芥蒂地接受了自己的定位。
“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念初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耳畔又响起了妈妈旧时常常调笑自己时说的话。
“妈妈,我现在知道回头了,可是已经晚了。”
许念初无知无觉地对着窗外流下两行清泪。
我好想你。
*
位于江城商圈的一家颇具格调的咖啡厅,林辰珉了一口咖啡,频频望向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忽地,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到了林辰面前。
往日里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见到林辰的一瞬间,眼眶瞬间红了。
林辰起身,见他那样,也不免动容。
“林叔,快请坐。”
“林辰啊。”林叔细细描绘眼前人的轮廓,怎么看也看不够,“你怎么忍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呢。”
分明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开口,还是指责。
“还有你妈,走了十几年了,也不说回家看一眼。”
林辰没有反驳他的指责,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个世界上,如今能有几个对他好的,都是福气了。
待林叔将这些年的思念用变相的言语说完后,终于罢休。
“林辰啊,有什么事就跟林叔说,能帮得上的,我肯定帮。”
林叔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必然是心里有事。
林辰原本也不是个委婉的性子,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一张信封,传给林叔。
“林辰,这是什么?”
林叔一边拆,一边疑惑地问道。
“您看看。”林辰并没有多说。
直到东西被逃出来,林叔才发现这厚厚的一沓居然都是照片。
抽出一张,照片里是一栋别墅,拍摄者似乎是从远处上方往下俯拍,只能看见外观,却隐隐感觉熟悉。
林叔狐疑地看了林辰一眼,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有多说,他继续往下抽一张,看到照片的瞬间,林叔心里震动了一下。
照片里是房子的正面照,别墅立在小区里,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这不是许崇明那个人渣的房子吗?”
林叔忍不住拔高了音调,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