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陆逸之便藏起了眼底流露的锋芒,熟练地在脸上挂上一副和善的笑意。
“景琛来了,好久不见。”
陆景琛看着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笑着过来和他握手,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
“舅舅,好久不见。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可好?”
陆逸之笑容僵了一瞬,没有理会陆景琛的挑衅,“只能说国外的空气就是没有国内的好啊。”
“来,快坐下吃饭。”
陆逸之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要说这云湾,你可比我熟悉多了。”
陆景琛端坐在位置,听到这话,优雅地举起酒杯朝虚空中敬了他一杯,没有答话。
陆逸之将陆景琛的敷衍看在眼里,松了松不自觉紧握的手,心想:“等着吧,好戏在后头。”
在经历一轮又一轮没有意义的场面话后,陆逸之朝一旁的陈叔递了个眼神。
自此,进入正题。
“景琛,这么久没见你了,舅舅送你个礼物怎么样?”
陆逸之笑着看他。
斗了这么久了,陆景琛早就看透了他这个所谓舅舅的本色,陆逸之此人最擅长的就是笑着将人吞吃入腹。像一条阴恻的蛇,躲在暗处,看准时机,时不时地扑上来反咬你一口。
这样的笑容,陆景琛自懂事以来,在他脸上看见过无数次。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陆景琛顺着他的话,应了声“好,侄子多谢舅舅了。”
“来人,把礼物抬上来给陆总看看。”
陆逸之声音一响起,包厢的门立刻被人推开。
陆景琛眸光一闪,看到了个半人高的箱子,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景琛,亲自拆开看看。”
陆逸之的笑容越发扩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景琛,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
陆景琛迎着他的眼神走向那个箱子。
“陆总,要不我来吧。”
李明急忙上前一步,提前挡住了陆景琛的去路。
陆景琛手一摆,李明还是走开了。
满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矜贵的男人身上,神色各异。
明明只是拆个礼物,紧张的气氛却在房中愈演愈烈,直至陆景琛扯下带子时,气氛被顶到了高潮。
李明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无比焦灼,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箱子里放的是炸弹。
陆景琛却显得很镇定,甚至可以称得上闲适。他将箱子顶部繁杂的蝴蝶结解开后,手指弯曲着放在了顶部的盖子上。
猛地回过头,不出所料地捕捉到了陆逸之尚未回收的目光。
“舅舅,我很期待。”
那双平日里冷漠疏离的桃花眼突兀地弯成笑眼,细细碎碎的笑意冲着陆逸之,明明温暖如春,却无端地让陆逸之觉得寒冷。
等再次回过头,陆景琛的眼神立刻冷了一下。
他没有再犹豫,干脆利落地掀开了盖子。
首先看到的是女人头顶的发旋和几根突兀立着的呆毛,陆景琛眼皮跳了跳。
许念初无知无觉地侧坐在箱子里,如果不是绵长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几乎会给人死去的错觉。
陆景琛站在箱子前,像人形扫描仪一寸一寸地扫过许念初纤长的睫毛,紧闭的双眼,小巧的鼻子和饱满的唇珠。
当然,他并没有放过女人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如果忽略脸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倒挺像一只酣睡的小猪。
陆景琛面无表情地转身,抬眸看向一旁看好戏的陆逸之,平静地反问:“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救个人罢了,景琛不喜欢?”
房间里柔和的黄色灯光一直是李明最喜欢云湾的一个地方,他常常觉得站在这样的灯光下,再纷杂的思绪也能被这灯光上独有的柔暖抚平。
可在今晚,顶着这样的光线,他觉得身上像火烧一样的难受。
但他看到陆景琛没什么反应地离开箱子后,强烈的好奇心几乎要把他淹没。于是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偷偷将自己挪到了离箱子最近的位置。
偷偷瞟了一眼。
只一眼,当即愣在当场。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箱子里蜷缩着的人分明是前几日才见过的许念初!
李明几乎不忍看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累累的伤口赤裸裸地宣告着短短几天内他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李明一寸一寸地将头挪到了无声对峙的两人身上。
“舅舅常年在国外,这次怎么这么巧,碰上了许崇明做的疯事?”
陆景琛垂眸,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能说是缘分吧。”
陆逸之笑了笑,随即牢牢盯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景琛啊,自己的女人得管好,天天让她这样乱跑多不好。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保不齐哪天人就死了。”
“呵。”陆景琛偏头笑了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舅舅严重了。”
听完这话,陆逸之微笑的幅度越发扩大,“论心狠,我还是比不上景琛你的。”
“这人,”陆逸之偏头看了眼一直安静放着的箱子,“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可就真的被许崇明这个疯子弄死了。”
“他没那个胆子。”
话音刚落,陆景琛立马就后悔了,跟他说那么多作甚。
“景琛,还是你沉得住气啊,枉我虚长你几岁,真是惭愧。”
陆逸之看了眼手表,起身。
“景琛,人我就交给你了,好歹是结过婚的,别太心狠了。”
绕过去,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陆景琛的肩膀,从喉咙里滚出几声笑。
“你放心,人没事,底下人不懂事,给她喂了几粒安眠药,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
经过许念初身旁时,陆逸之的眼神在其身上游走了一瞬。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于是干脆利落地走了。
陆景琛体面的表情在陆逸之离开后彻底崩塌,他扭了扭脖子,朝箱子走过去。
箱子原本接收的微弱光线在陆景琛停留的刹那变得昏黑一片,陆景琛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念初安然的睡颜,心里翻腾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陆景琛无法准确地描述心底里最准确的感受,沉甸甸的,想是有什么东西堵死在里面,很想那斧头将其一把击碎。
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