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势渐小了。
空旷的厂房里绑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许念初觉得自己处在一个黑沉沉的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不时被过路的小石头绊倒,像被设定了程序,要一直一直往前走。
这样才有得活。
直到,她听到了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惊恐地抬头一看,她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狠狠击中了脆弱的头颅,脑浆崩裂。
她惊醒了。
惶惶睁开眼,看到许崇明扯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许念初被吓了一跳,她感觉阎罗王又朝自己走了一步。
要死了吗?
许念初悲哀地想。
许崇明看着她,有种奇异的好奇。
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让男人前仆后继来救她的呢?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许念初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今天不用死了,有男人来救你了。”
什么?
许念初蓦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崇明。
有人来救她了?
是谁?
是陆景琛吗?
许念初几乎不敢让自己对这个结论抱有任何幻想,她早就攒够了失望。
“乖乖听话,将来有你大富大贵的。”
许崇明说完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朝属下点头。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行云流水的,反绑着的双手并没有被解开,反而用胶带把嘴缠上了,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彻底看不清了。
许念初被人推搡着上了一辆车,一路上,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提醒她自己已经踏上未知的征途。
坐在车上,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也参透不了自己命运的走向。
只能凭借着外部因素,像一片孤舟,孤零零地在海里游荡,哪里风高浪急就往哪里飘。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了。许崇明骂骂咧咧地下车,而自己反绑着的双手终于被解开。
“看好她。”
随着车门“砰”的被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粘滞的安静。
许念初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她忍不住想拆掉脸上的黑布,碍于旁人的淫威,终究只是把手轻轻搭在车把手上。
她想出去。
突然,许念初面前的车门被打开,风声夹杂着雨水迎面扑来。
她看向车门打开的方向,清晨的亮光射进昏暗的车里,她在朦胧见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陆景琛吗?
许念初的心狂跳,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
直到手腕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扣住,许念初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陆景琛。
她本能地想挣扎,可男人的力道比她大得多,硬生生把她拽出来。
出来的瞬间,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原本消停的雨势愈发地大,淋湿了高速上两辆背道而驰的车,也淋湿了走在路上的许念初。
“你是谁?”
迎着雨滴,许念初问面前人。
可惜话散在风中,也散在了庞杂的雨声里。
没有人回答她。
到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旁,秘书朝陆逸之点了点头,转头就走。
秘书远远地望向了路边同样停着的白色轿车,许崇明撑着伞站在雨中,激动地朝旁人说着什么。
此时的许崇明正和属下沟通到美国的安排,眼睛一尖,看到了不远处迎着雨走来的陈秘书。
“许先生,在看什么?”
许崇明看了眼面前的人,以为陆总有新的指教,急忙回话。
“陈秘书过来,是陆总有什么指示?”
见陈秘书沉默不语,许崇明心中白眼一翻。
一个打工的,敢在这里和我拿腔拿调。
“你看,人我也交出去了,像陆总这样的大人物,一诺千金,是不是也该…”
许崇明点到即止。
“在陆总确定你登上飞机后,钱自然会打给你。”
“诶好好好。”许崇明连连点头。
“许总,你太太呢?”
许崇明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陈丽舒。
“你说丽舒?她过几天跟我一起走。”
许崇明支支吾吾地说。
“这样。”
陈秘书听完,了然地点点头。
“陈秘问这个做什么?”
许崇明狐疑地问道。
“没什么。”
“没什么事就上车吧。”
陈秘书说完,转身就走。
“天助我也!”
另一辆车里坐着的是许崇明,破产之后的点燃的星星之火彻底燃烧了他的意志。
他没有在意自己在陆逸之面前的唯唯诺诺,也没有在意陆景琛的打压,更没有在意自己出国其实是被轰出国内。
他近乎偏执地握住属下的手,一双眼瞪得贼大。
“阿民,你信不信我能东山再起?”
“到了美国,加上这笔启动资金,我许崇明何愁没有更大的发展!”
“区区一个江城算什么,美国才是金融巨鳄的角逐场。”
许崇明幻想着自己到美国后的大作为,像他这样的人,年少时就是天之骄子,是金子总会发光,星辰是不会陨落的,只是一时的失败有何可惜,他许崇明大有东山再起之时。
旁人看着他,一副陷入癫狂的模样,还不时发出“嘿嘿”的痴笑声。
阿民彻底看不下去自己老板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你碰我干嘛?”
许崇明幻想的金融巨鳄的美梦骤然被打破,几乎是怒不可遏。
“我知道你们都是嫉妒我,像你们这种低等的平民,一辈子也别想鲤鱼跃龙门。”许崇明张狂地看着下属,眼里是专属于他的,人上人的优越感,“你们都等着吧,到了美国,我的人生才彻底开始。”
“到时候,你们都要跪着求我施舍!”
满车都是许崇明开怀的笑声,他仿佛已经踏入人生巅峰,成就全新的自己了。
“砰!”
一道骇人的响声突兀地在路上炸开,彻底压住了许崇明极致的笑声。
原本平稳行驶的白色车辆像中邪似的,不受控制地强行撞向一旁的柱子。
挤压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两种重物的相撞,必有伤得更重的一方。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路人,见证了这惨烈的一幕。
柱子在强烈的冲击力下,前后晃了晃,而后又稳稳地矗立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仔细往下看,就能看到底下被撞得遍体鳞伤的白色轿车。
白色的烟雾在车内向外弥漫,形成了漂亮的蘑菇云。
有好奇的路人上前查看,只看到了一车昏迷的人。
格外引人注意的是坐在后排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容狰狞,嘴角的弧度却无限地扩大,笑容凝固在脸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却没有凝固,顺着额头,顺着脖子簌簌而下,鲜血将嘴唇全部染红,绽开了最妖冶的花朵。
许崇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