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宁家回来,阮长颂对阮云懿格外上心了,捎带着一贯被他忽视的柳氏也沾了光,浮灵苑的吃穿用度都好了很多,阮长颂还时常让人送来野山参和灵芝等等名贵的补药。
殊不知柳氏底子不好,虚不受补,跟本吃不了那样大补之物,阮云懿只好将那些东西都收到库房,自己开了补方给柳氏抓药。
她精通医术,知道怎么物尽其用可以使普通的药材起到最好的药效,无须到琦玉阁那种地方花高价买名贵的药材。
这日她熬好了补药,给柳氏端过去。
柳氏正倚在贵妃榻上,翻看着手里的几张信纸。
她显然心情不错,看见阮云懿端过来药,她一口气把药喝了。
阮云懿递给她一盏清茶,她接过漱了漱口,用帕子擦擦嘴角。
“前些日子我给你姨母去信,说我身子好多了,她便想让我去江南陪陪她,他们家新购置了一处别院,刚好可以让我去住一阵。”柳氏一边说,一边将那几张信纸工整地叠好,收了起来。
“那当然好,您和姨母也有好些年没见了。”阮云懿微笑,“等过段时间,我陪您去。”
话虽这样说,但恐怕动身
之日遥遥无期,她没解决秦氏,不会有心思去江南闲逛的。
说这话是见柳氏难得高兴,不想坏了她的心情。
“娘,明日我们去兰隐寺上香祈福吧。”阮云懿开口道。
之前她让秋华去兰隐寺打听齐孟琛,得到的结果是齐孟琛的确在兰隐寺附近行医,她想去看看。
柳氏没有异议,“正好许久未出门了,就听你的吧。”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头一声异响,好像是有人朝门口扔了一块石头。
阮云懿立刻不出声了。
“谁在外头!”李嬷嬷起身,快步走到外面,却没见到人影,唯有敞开的正房门前的台阶下,躺着一块鹅卵石。
李嬷嬷捡起那颗石头进去,对上柳氏疑问的目光,她摇了摇头,“不知是谁扔了块石头。”
浮灵苑是一个四进的院子,从正房所在的三进院到二进院,中间有一个穿堂,那穿堂外的两边是铺了鹅卵石的。
阮云懿看着李嬷嬷手里的鹅卵石,若有所思。
李嬷嬷忧心道:“难道是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阮云懿不置可否。
谁会闲着没事扔一块石头来,只为了不疼
不痒的恐吓一下?
这块石头的出现倒像是提醒。
柳氏攥紧了帕子,“云懿,秦氏派来的那两个丫鬟什么时候打发走?难道真的要留她们在浮灵苑?”
前些日子的事还历历在目,对于新来的采苓和雨岚,她根本放心不下。
阮云懿轻轻拍了怕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留她们自有用处。”
看着女儿从容淡定的样子,柳氏又安心一些。这些天她明显能感觉到阮云懿不同于以往的成熟稳重,这孩子如今处事不惊,心里很有主意,既然她说留着那两个人有用处,她便不再多言。
晚上,秋华伺候阮云懿洗漱过后,端着水盆退出屋子,留阮云懿一人安静地看书。
阮云懿很喜欢在晚上看书,伤眼睛也不管,坐在窗前,泛黄的书页染上一点月光,似乎更有趣味一样。
她告诉阮长颂自己常看医书,这不假,但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她更愿意放空心思,看些杂书,聊以解乏,比如现在她就在看搜神记。
书中所记多为神灵怪异之事,想象奇幻,妙趣横生,阮云懿看得正入迷,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见是雨岚。
虽然她让雨岚在内院伺候,但雨岚又不是她的贴身丫鬟,这样一声不吭地进来是不合礼数的。
然而雨岚一脸坦然,像是自知失礼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阮云懿并不气恼,猜到她是有事要说,含笑看着她。
雨岚直起身抬起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的眼睛偏细长,眼尾上翘,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凶气,而她现在就直直地看着阮云懿,眼神里颇有几分不容忽视的真挚。
她的语调平淡,“今天奴婢看到采苓在正房外偷听。”
闻言,阮云懿眨了下眼睛。
看来那颗石头就是雨岚在看到采苓偷听的时候扔的。
阮云懿将书扣在桌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和采苓不都是秦氏派来的吗,你怎么还揭发她?”
“奴婢和采苓原是秦姨娘院里的人,秦姨娘也的确让我们把浮灵苑的动静传给她,但奴婢不愿意这么做。”雨岚直言道。
阮云懿默不作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我们不过是棋子,安排我们进浮灵苑那一刻起,秦姨娘就做好了随时放弃我们的准备,看春荣就知道了。”雨岚顿了顿,目
光始终坚定地投向阮云懿脸上,“秦姨娘是什么人,奴婢心中有数,若是身在浮灵苑,却为秦姨娘做事,来日只会落得和春荣一样的下场,若想安生过日子,就得认清主子。”
阮云懿扯了扯嘴角,她和李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招数只能唬住采苓那种缺心眼儿的。
采苓以为自己是得秦氏器重,才会得了这个差事,而雨岚则看清了秦氏的嘴脸,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她是懂得如何为自己打算的。
包括今天,她看见了采苓偷听,并没有立刻出面制止,而是扔了一块石头,吓跑了采苓,也提醒了里头的人。
如此,采苓也不知道是谁撞破了自己偷听的行径,倘若她今晚来表忠心,没有得到信任,也还有一条退路。
她果然是个聪明人。
阮云懿支着下巴,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审视的意味,笑道:“表忠心光靠说的可不行。”
这话是愿意给她机会,雨岚眼底划过一抹喜色,又迅速收敛,认真道:“奴婢明白。”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雨岚没有二话,躬身退下了。
看着她的背影,阮云懿又拿起书,低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