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立人的质问振聋发聩,姜娟擦净眼泪看他。他坚定的眼神在某一瞬间跟记忆里那孩子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双眼睛。
明明知道那个孩子近两年都在申城生活,可她就是没有遇见过她。
那个孩子的画作她却是常常去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幅是出自她之手,家里至今仍挂满她的画作。
不见其人,却处处是她的身影。
“我要见她。”
姜娟咬牙作出决定。
任妙安还不知道贺立人回家跟家里人摊牌了。
她刚出去买完东西回来就看见家门口有人等着,走近一看是白博旭。
“旭哥,你怎么来了?立人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任妙安奇怪归奇怪,打开门让白博旭先进屋坐下,她去给他倒杯水。
白博旭看着她给他倒完水又去把东西放厨房和房间,忙碌的跟只小蜜蜂一样。
“旭哥,你什么时候找个对象一起上门来我家吃饭啊?我最近又新学了一道甜点。”
“甜点?那还是别了,上次你做的甜点吃的贺立人回办公室就吐了。”
任妙安从房间探出头来,“真的?立人明明说味道还不错啊。”
白博旭摆摆头,“听哥的,放弃做甜点吧,你从小……从来就没有做甜点的天赋。”
任妙安没听清他含糊的几个字,挫败地挠了挠脑袋。
“唉,我觉得我做甜点的手感还不错啊。”
白博旭失笑摇头,听不清她低下头碎碎念的什么,不过大致也能猜出来。
他
环视一圈他们的房子。
这套房子曾经是他给贺立人参考过买下来的。房间内里是木质地板,木质沙发木质床。
贺立人就跟它们一样是个木头疙瘩。
把整套房子点缀的温馨柔情的来源是她。
白博旭重新看向任妙安的背影,等她忙完向他走过来时,他突兀的问。
“你跟贺立人确定要结婚了吗?”
“啊?”任妙安眨巴眼,脸色泛红,“立人跟你们说了吗?”
“今天说了。”白博旭侧敲旁击。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你跟贺立人真的合适吗?不是因为他在你身边长久陪伴混淆依赖之情吗?亦或者你只是把某种亲情误会成爱情?”
任妙安走到白博旭面前坐下。
“旭哥,我们虽然就认识这一年多,但我打心底里把你当我哥哥看待,堪比亲哥哥。”
白博旭望着她的眼睛在心底默默反驳,他们不止认识这么短的时间。
任妙安食指抵在唇前,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有考虑过,或许之前是会有这样的错觉。”
“就在我十一二的年纪,我就想跟立人在一起一辈子。但那时候我只能依靠他活着,我就想我是不是错把依赖当爱了?”
“这个问题我没有跟立人说过,只是一个人待着思考。我想啊想啊,直到师……荀老去世那年,我就想通了。”
任妙安灿烂一笑,“就像我把你当哥哥的喜欢,和对立人爱欲交织的喜欢是截然不同的,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做他的
妻子。”
堪称生猛的虎狼之词让白博旭晃了晃心神,话涌到嘴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出来。
“你对贺立人的爱源于他多年的陪伴。如果是别人陪你的那些年,你还会选贺立人吗?”
“嗯——”任妙安认真思索,给出答案,“可能不会吧。”
白博旭心头乍然升起一簇小火花,“那如果换个人陪你那么久,你应该也会爱上他的吧?”
任妙安还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白博旭紧跟着说。
“你跟贺立人的婚事他家里是不会同意的,不如你换个人,比如我如何?”
“我也可以陪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国内国外都可以,陪到你想去哪里定居我们就在哪定居……”
哐!
门被大力推开,贺立人大步流星跨进来,步步逼近白博旭,扯起他的衣领站起来。
“白博旭,你不要太过分了。”
“白家小子,你居然干趁我们家老大不在挖我们家墙角的缺德事!”
姜娟愤然指责白博旭。
白博旭拍开贺立人的手,没能拍开。
面对母子俩的指责,他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娟姨,您别忘了迎娣是谁推下去至今没能回家来,您会同意他们两的婚事吗?”
任妙安对姜娟闯进家门的突然性感到惊讶,随即在白博旭问出的这个问题下忐忑不安。
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把她跟贺立人的事告诉他们,但她却知道了。
任妙安清澈的眼底荡着水波,姜娟眼睛瞥过去就能得见清晰她的不安。
姜娟
挺直身板,跟贺立人站在同一条线,“同意,我怎么不同意!”
“孤儿院发生的事在后来有澄清过,是她们俩在后山躲阴凉不小心摔下山去的,那个姓谢的小子故意把大家都骗过去!”
白博旭神情错愕,他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反转!
任妙安也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还能有澄清的后续!
她不由得看了看贺立人,凭借她对他表情变化的熟悉,她敢肯定他也是刚知道的!
“安安刚出生没多久就是我救回来了,在孤儿院里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
“她要是做我们家儿媳妇完全就是我们家修来的福气。”
姜娟铿锵有力的认同是白博旭没想到的反应。
“您一点都不在意贺立人老牛吃嫩草?他比安安大了整整一轮!”
“大点怎么了?咱们家老大惯会照顾人,瞧瞧安安被他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还不够吗?他们两能两情相悦,我高兴着呢!”
姜娟的支持让白博旭所有的话都变得苍白一片。
他把最后的期望寄托在任妙安身上,“安安,你现在还有机会可以选择。”
姜娟磨了磨牙,胳膊肘拐上贺立人侧腰。
他这好兄弟当着面抢人啊!
任妙安站起来笑了笑,“旭哥,你们总是让我跟你们走,但立人永远都只是站在那里等我回头看他。”
白博旭也好,安杰也好,他们想的是带她远走高飞。
而贺立人只在原地托举着她,让她能飞得更高更远。
“旭
哥,你说的如果太多,如果有如果,我喜欢的还会是立人,因为从我不自知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他了。”
“他总归是跟旁人不一样的。”
任妙安对白博旭的利落拒绝让他彻底明白他与她之间绝无可能。
贺立人面对任妙安的倾情告白,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
两人萦绕的氛围肉眼可见。
贺立人扯着白博旭的衣领走出去,白博旭已如块破抹布任由他拉拽。
房间里只剩下任妙安和姜娟两人。
算起来已经有十年未见,再见面颇有种最熟悉的陌生人之感。
姜娟率先打破沉默氛围。
“博旭问你的问题也是我想来问你的,你真的想好了要跟老大在一起后半辈子?”
“以你目前的人生长度来看,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没必要这么着急作出选择。”
任妙安站起来跟她对视。
“我想的再明白不过。”
“对您而言您是把失败的人生重新来过走向您想要的未来。”
“对我而言,我的上辈子是想实现上上辈子的梦想,而在这一世我只想把余生尽可能的陪伴我爱的伴侣,家人,朋友。”
任妙安呼出一口长气。
“师傅去世时我很后悔为什么要躲那么久,都没能好好陪他走上一程。”
“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他们还能活多少年头?就连您……”
任妙安仔细看过姜娟脸上出现的每一根皱纹,以前最水亮的双眼现如今也戴上呆呆的老花镜。
“妈妈,您也不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