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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春寒劫(十三)

    “公子,你可回来了,这几天怕是都没睡好吧?快去休息休息,我一会儿熬个汤给你补补。”顾忠心疼道。

    “不用麻烦,我拿点东西就走,今晚怕是也不能回来。”

    顾忠见此忙跟着他去,看有没有要收拾的东西。

    “哦,对了,那个六更吵着要见你呢。”

    六更?

    陆方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他这几日在外头忙来忙去,倒是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忘了。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六更已经可以行动自如,陆方不禁暗叹一句好得真快。

    当时没有细看,如今六更站在面前,陆方才发觉他格外瘦弱,想来是之前吃了大苦。

    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光要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

    六更比比划划咿呀半天,又指了指旁边书案上的纸笔。

    “你识字?”

    六更点点头,开始配合着动作落笔。

    他的字算不上好,握笔的手法更是不专,但看得出很有天分。

    按六更所述,他原唤大狗,天生哑巴被父母抛弃,是兴州一户人家收留了他。

    主人夫妇对他很好,还让他做了家中少爷的随从。

    只可惜他十岁那年,主人夫妇双双被恶人所害,家中情况也变得艰难,只有他和少爷相依为命。

    日子虽苦,但靠着做些杂活和邻里接济倒也过得下去,只是少爷性情大变,五六年间,少爷在外面仍是那个聪颖好学的读书人,回到家中就变成一副暴戾模样,对他非打即骂。

    半年前,少爷从外头回来把自己闷在房间数日,大哭了一场,不久后便请求州府官员举荐他到京城国子监学习。

    他们从兴州出发,才走了不到两日,就遇到了两个贼人。

    少爷被杀后掉落悬崖尸骨无存,他因去打水侥幸逃过一劫,但也被他们追杀,一路逃到京城,可没想到那贼人也在京城,这就是他为何会出现在陆宅的原因。

    其间他也想过报官,但官府的人不是将他撵走就说他以奴害主,他只能四处逃遁,想着等过段日子再想办法回到原籍为少爷申冤。

    这些天在陆宅,他也从忠叔那里知道了陆方的身份,听说大理寺管着天下的刑狱,所以才想将实情相告。

    “你家少爷姓甚名何?”

    六更赶忙在纸上落下一个名字,陆方双眼微怔,果然是他,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陆方到大理寺的时候,迎面撞上方才从黔州回来的严霁。

    “文卿!我想死你了!”

    严霁一上来就搂住陆方的肩膀晃荡两下,眸中饱含“热泪”,就跟经过生离死别一般。

    实际也差不远,这次黔州之行,严霁可是差点把命丢在那里了,虽说幼时曾处于湘王大乱,但毕竟有家中保护,跟亲身处在叛军之中完全不是一回事。

    陆方嫌弃地扒拉开他的双手:“回来就好。”

    “我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行,你得请我去归鹤楼吃一顿,给我压惊。”

    严霁说得理所当然,陆方就纳闷了,天下还真有这样不要脸之人,严霁这厮怕是被裴衡给带坏了。

    两人正说着,洛潇从里边走了出来。

    “严明朗?”

    严霁回来就听说大理寺来了位督案,没想到竟然是她。

    陆方看这架势,严霁不但认识洛潇,而且还和她有仇,不过洛潇显然没有敌意,反倒有种得胜的高傲。

    清晨初阳之下,看上去那般与众不同。

    严霁心中不情不愿,俯身一礼:“见过县主。”

    “免礼。”

    洛潇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屋,端的是趾高气扬。

    严霁望着洛潇的背影撅了噘嘴,又看向陆方,打趣道:“这些日子不好受吧?”

    陆方:“何意?”

    严霁拍了拍陆方的胸脯:“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这位可不是个好伺候的。”

    陆方挑眉:“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要不我去问问县主?”

    “嘿!”

    严霁心想这人几月不见就学坏了,不对,这厮一直就是这样!

    哼,任你是个肉馅饼,到了胭脂虎嘴边,都没你好受的,你就能吧。

    “大人,消息已经散出去,国子监那边要不要再看紧些?”

    “去跟宋少卿要点人手,一旦有动静,务必将人抓到,晚些时候我过去国子监。”

    三天太紧,到兴州和巴州调查取证需要时间,只能先如此行事,但愿今晚会有结果。

    浮云遮月,夜色不明。

    陆方刚到国子监,就得知藏书阁那边出事。

    文质已经赶到,看这场面焦头烂额,这都是什么事儿。

    武昌侯世子卫伯贤遇刺。

    许厚一直在卫伯贤身边保护,方才见有几个人影掠过,便抬步去追,其中一人十分难缠,功夫与他不相上下,他怕中调虎离山之计,却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脱身。

    回来时正见另一个刺客窜出来,看到他又钻了回去,可这藏书阁就这么大,许厚翻遍了也没找到,这刺客也不知躲哪儿去了。

    文质:“杀害崔博士的那个凶手不是抓到了吗?会不会有漏网之鱼?毕竟之前他在书里留了记号。”

    这记号便是卫伯贤书上的“死”字。

    文质这话像是刻意对陆方说的。

    “不是。”

    陆方看着文质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心中有了些猜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陆方怎会不清楚,卫伯贤书页上的字和四门馆门上还有律学寝舍墙上的字绝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一个常年握笔的人要模仿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写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说出自杀害崔奉的另一个凶手,那就更说不通,他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除非,这个刺客根本不知道杀害崔奉的凶手不止一个人,也就不知道崔奉屋内的字迹和四门馆门上的字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些就能断定这刺客只是模仿作案,和杀害崔奉的凶手没有关系。

    “凶手就在阁里,怎么会找不到,会不会溜走了你没看到?”章涛又转了一个来回,看向许厚道。

    许厚瞪了他一眼:“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我的眼睛,更何况当时其他兄弟已经赶到将藏书阁围住,刺客不可能逃走。”

    许厚也奇怪呢,难道这人还能打地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