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弦终究是一国之后,监斩官看她在自己的地盘昏了过去,吓个半死。
“我说副使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若是在你我这里出了差错,你当圣上能放过你我二人?”
那龙鳞卫副使根本不知其中缘故,不过是奉命而为,然见兰清弦在桃枝怀中昏迷不醒,也是心急。
“这位姑姑,我可派人送娘娘回宫!”
“不用了……”
副使一惊,再转身,竟看郦眉笙出现了!
有皇帝出行,所见百姓皆行跪拜礼,而郦眉笙径直向兰清弦走去,也不管桃枝如何,近乎强硬地从桃枝手中横抱走了兰清弦。
兰清弦已是许久不着皇后常服,银丝散落,有鲜血零零沾染前襟,乍一看去,血的艳丽和她的苍白,对比鲜明几乎要伤到人眼。
监斩官根本不知兰清弦会晕过去,生怕郦眉笙找自己的麻烦,然郦眉笙没多看他一眼,却将龙鳞卫副使敲打了两句。
“朕只是要你拦住皇后,但没有让你气晕她!”
郦眉笙这个别扭的性子,抱着兰清弦上了马车,都不允许有旁人伺候,倘或有人见到他的样子,定会惊奇,原来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有焦
虑痛苦的时候……
郦眉笙亲自把兰清弦送回了真雅殿,白大夫提着药箱急匆匆来,又是一番手忙脚乱,乃至最后冷着一张脸。
“她如何……”
白大夫早就看出兰清弦心中郁郁成疾,可开解一事还轮不到她。
“姑娘这些年全是靠天下顶顶好的药材养着……虽说属下一直没有放弃治愈姑娘,可那些药材只是治标不能治本……姑娘一日三碗药地喝下去,还应心情舒畅,可她日日忧思不解,将愁绪堆积……
陛下,属下有时怀疑,您真的将姑娘放在心上吗?”
孙成大概想不到白大夫胆子如此之大,轻瞟郦眉笙一眼,就是指责。
“白先生,您怎么能如此对陛下讲话!可知冒犯陛下是大不敬的罪过!”
白大夫跪了下来,然该说的话她可是一点没有藏着掖着。
“陛下,就算您要属下的性命,这话属下也要说!
这些年来,姑娘不曾亏欠您分毫,更是为了您承受伤痛与苦难。
今时为一个荒夷的妃子令姑娘心寒,那往后或有别的妃子,陛下可否会废掉姑娘的后位?”
孙成一身一身的冷汗,然郦眉笙出奇地没有发怒,只是摆
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朕会亲自照看皇后……”
许是兰清弦常常吃药,渐渐适应,以至应该一夜无眠的她还是于夜半惊醒。
她能清楚感觉到身侧有人,几乎不用思考就知晓是郦眉笙。
而郦眉笙在兰清弦苏醒的瞬间就挺直了腰杆……他在踏脚板上坐了半夜,似乎明白自己在此时不应该靠近兰清弦。
“我在炉上温了茶水,你可想喝一口?”
兰清弦自然而然扭转了身子,好像没有听到郦眉笙讲话。
而郦眉笙伸手触碰兰清弦时,只见兰清弦又往里面缩了缩……如此明显,即便没有开口大概也能猜到兰清弦何意……
便只剩下郦眉笙自说自话,“夜还深,你是应该好好休息的……”
郦眉笙不是铁人,他熬不住时也会困倦,忽的他打了个冷战,再看床上,兰清弦不知哪里去。
看窗外似有蒙蒙微光,还不到彻底天亮,兰清弦又是去了哪里。
皇后消失在宫中一旦闹将起来就是全京城的饭后谈资,已经上奏说兰清弦有不臣之心,郦眉笙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叫别人有给兰清弦泼脏水的机会。
想来当年兰清弦入宫时,她最喜
欢往尚宫局附近的花园走走,若是猜得没错,就能在那里找到她。
说不清郦眉笙是了解兰清弦,还是算计兰清弦,还真让他找对了对方,在一片碧波荡漾中,桥上正站着兰清弦。
郦眉笙不知兰清弦是否动了别的心思,便轻手轻脚,可在他现身时,兰清弦缓缓摇头。
“别再往前走了,我并不想看见你,亦是不想和你说太多……”
郦眉笙觉着自己吞咽口水都困难了,“这里风凉,你身子骨哪里受得住风……”
“我受得住谎言,受得住背叛,也能受得住冷风……你走吧,到时会有桃枝来接我。
往后,如果你还有半分人味儿,就不要再踏足真雅殿一步……我失去得够多,我只不过希望自己有片刻安宁……”
郦眉笙忽觉自己的心如坠冰窖,假若兰清弦因阿格熙和沇部和自己有争吵、撕扯,大抵说明兰清弦的在意。但兰清弦将拒绝讲得那般明显,甚至是那么平和,说明什么?说明连恨都失去了力气?
郦眉笙将自己身形掩去,却没有离开,直到亲眼见桃枝搀扶着兰清弦离开,他才往崇晖殿走……
奏折在书房垒得像小山一
般高,郦眉笙二分心思在奏折上,八分心思仍是吊在兰清弦身上。
想来是上天给郦眉笙降了惩罚,他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就见孙成跑得气喘吁吁。
“陛下,贵妃娘娘往真雅殿去了……”
阿格熙一死,令兰清弦元气大伤,众人此时懂事的都不去触兰清弦的霉头,然偏偏有一人,就爱看兰清弦撕扯着伤口血迹斑斑——还能有谁?当然是今时趾高气昂的贵妃东漓。
明明下令不允许旁人进出真雅殿,可东漓带着手中武婢,把真雅殿的宫人都打了,一路闯了进去。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番话是一定要讲给您听的!
是臣妾叫真雅殿门口的禁军撤了,是臣妾保娘娘您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刑场,是臣妾想要您亲眼看着阿格熙人头落地……
娘娘,那鲜血喷涌的样子可好看?”
大门吱呀呀往两边打开,有兰清弦在内,而东漓在外。
大约是见到正主儿,东漓仿佛热血上了头,笑得格外灿烂。
“皇后娘娘,您大概还不知晓圣上与臣妾做交易的原因……臣妾确实出身荒夷,然臣妾那一支的长老想当年是有可能成为荒夷令首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