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弦可没说要去,就是听见孙成在外面的动静,她也只当没听见。
然孙成是带着任务来的,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且提高了声量。
兰清弦听得脑仁儿嗡嗡的,无奈还是把孙成招呼了进来。
孙成终于见到了正主儿,那笑得两边牙花子都呲出来了。
“咱家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倒是将你师父的嗓门学会了十成十,本宫若是不叫你进来,怕是你要把真雅殿的殿门喊塌了。”
孙成能在宋禧之后拿下崇晖殿大监的位置也是个有本事的,善于看主子们的眼色,从不僭越。
“娘娘,仁广殿那边没有女主人,选秀也不能成,是以圣上让咱家务必要请娘娘过去。”
兰清弦还是家常模样,连常服都不用尚宫局送来的,只穿着在王府穿惯的,瞧着同一国之后实无半点关系。
“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坐镇就好,本宫不怎么舒服,更不想往人多处走。最后定下哪几个姑娘,来通知本宫一声就好。”
仿佛只是让孙成自说自话,兰清弦丝毫没有应下的意思。
孙成已是一头的汗,“娘娘,咱家是在圣上面前下了保证的,若是不能请娘
娘到场,奴几个便不必留在宫中了……娘娘,奴几个都是做宦官的,皇宫就是奴几个的归处,被赶出去就意味着这条命也就没了……”
孙成不是夸张,也是郦眉笙能干出来的事,说白了是郦眉笙用宫人的前途性命威胁兰清弦,笃定兰清弦最是心软,从不愿牵扯无关的人受害。
只是想通一回事,心痛又是另一回事,分明叫兰清弦进退再无余地。
一阵沉默时,兰清弦背过身。
“本宫明白了,你先走吧,本宫会去的……既是开口,就不会食言……”
郦眉笙的固执任谁都不能动摇,只见仁广殿已是满满当当,而被太皇太后撤走的属于兰清弦的那个位置,他也没有着人添置。
太皇太后哪里晓得比起殷少殊,郦眉笙都不能用难啃的骨头来形容,分明是子虚山上定山石,千年百年也不见半点更改。
“皇帝,原本就是给你选妃嫔,皇后在不在都无所……”
太皇太后这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在外小黄门高声嘹亮。
“皇后到……”
一个自郦眉笙上位以来就不曾在众人眼前露面的皇后终于出现,只见她将皇后朝服规整穿在身,
便是连发饰也一件不差——
令在场秀女齐齐侧目,才知被民间传言妖魔化的兰清弦是这副模样,就算乌丝不再,她仍是清绝昳丽,而发上凤冠,则明明白白告诉众人,大襄之后如今就是她兰清弦。
太皇太后将位置撤了,还想叫兰清弦和郦眉笙生出嫌隙,见兰清弦缓缓走来,她不禁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可正当兰清弦要宫人为她在太后下首加一张案的时候,郦眉笙忽的起身。
“皇后,到朕身边来。”
郦眉笙的身下的龙椅固然不小,但和兰清弦坐在一起不合规矩,果然太皇太后又出声了。
“皇帝,这是龙椅,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
“朕的话都是规矩,既然朕都要求了,那皇后不坐到朕身边就是抗旨……太皇太后,您以为要为此事而惩罚皇后吗?”
太皇太后拉着一张脸再不多说了,只是腹诽,原来她先前所为郦眉笙不是不介意,而是想要当着众人时,给兰清弦排场。
那这些日子帝后不合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竟不知郦眉笙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兰清弦没有悖了郦眉笙,只是静静坐在他身边再不开口。
没有
了这些额外的事,最后一场选秀总算是开始了。
有秀女们使出十八般武艺,只为了吸引郦眉笙多看一眼,谁知郦眉笙根本心不在焉,倒是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兰清弦目光远眺,也不注意到底是哪一个秀女上前,便是有妆容,然她两颊的胭脂仿佛摆设,一点掩不住她的虚弱。
在郦眉笙第十八次瞥兰清弦侧脸时,终是没有能忍住,从案下握住了兰清弦的手。还是熟悉的冰凉,好似世间炎夏与兰清弦从来没有关系,于是说了一句,声音低到只叫兰清弦一人能听到。
“白先生的药你不要断……手这样凉,半夏也没有给你准备一个汤婆子。”
兰清弦微微动了动下巴,未有挣扎的意思,然她开口时,只叫郦眉笙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住。
“陛下,臣妾以为几位世家出来的女子不错,还有那位从东疆来的秀女,能听东疆如今富庶安稳,实在太好。”
犹如往郦眉笙心上刺了一下,他猛的攥紧了兰清弦的手。
“你还有心情管这些秀女……”
“那臣妾全部交给内庭三部也可,一切都依着陛下的要求来。”
这下子郦眉笙极速缩回
手,竟是往前看了。
“你们都要进宫,可知身为宫妃要做到什么?你们家中可教导你们,千万要守规矩,万不能僭越,更不能倚仗家族势力插手朝政!
你们都是些家中的娇娇女儿,生了十八个心眼儿不能叫你们在宫中过得好,只能叫你们离犯错更进一步!”
郦眉笙忽的说了这么一番话,令一众秀女都愣了,虽不能斗胆接话,但她们也不是瞎子,看出郦眉笙很是不悦,故而越发安静,生怕走错一步。
太皇太后见郦眉笙这个样子,又在心中把兰清弦骂得狗血喷头。
“皇帝,你这是要吓坏这些秀女吗?别忘了大朝会上你是怎么跟众臣讲的……”
太皇太后到底还是对郦眉笙不够了解,她这话分明触到郦眉笙逆鳞,见郦眉笙眼中有戾色,就要起身——兰清弦的动作比郦眉笙更快,她死死按住了郦眉笙的手。
“太皇太后,这些秀女儿臣都已经看过,心中有数,不若立即宣布结果吧!”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她以为兰清弦整场都要装哑巴呢。
“哦?那敢情好,毕竟凤印是在皇后手中,哀家也不便做那越俎代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