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观察过台下所有人的表情,不正常者确实有一个。他带着太过宽的帷帽,只要我的目光扫到他身上时,他就会刻意低头避开我的注视。一次是意外,一连躲避三次,那就是有鬼。
很可惜到最后我也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去掌事那里询问这个人的来路。”
一说起戴帷帽,郦眉笙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在一处保养兵器的地方也见到了一个戴帷帽的人,你说得没错,他就是刻意避开所有人的注视……
此处为了隐蔽,寻的人都是生人,不曾在京中露过面的人,然互相不认识的前提之下还这般大张旗鼓要掩饰自己的,多半害怕脸被其他人认出来。
也就是说……这营地的主子是京中某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还穿着长信军的军装……早就联合已久,这是看准了时候要给信王一个讯号了。”
兰清弦想了想,“我们不能放过这个人,最起码要看到他的脸。”
郦眉笙点头,“此事由我来,你还是安心在乐坊套消息。那人是有功夫在身的,你对上他就连三招都过不了……”
夫妻二人于静谧中夜谈,待
天亮时,又是新人。
先不提郦眉笙那边,单说兰清弦这里。晨时她一开房门,就见一人端着盘子站在门外,正是冬青。
不同于昨晚面露凶相的冬青,她看着兰清弦的眼此时尽是和善。
“辛姑娘,你起身了,这是掌事叫我给你送的早饭。”
都是在场面上演戏的人,冬青能成为和善之人,兰清弦亦可以。
“多谢冬青姑娘,要进来和我一起用早饭吗?”
兰清弦以为冬青会拒绝,但冬青竟然进来了。
“好啊,我一个人用早饭也有些孤单呢!”
早饭是冬青吃了第一口,兰清弦貌似不经意还换了原装的盘子和碗,两重保险兰清弦才敢放心吃东西。
先是不痛不痒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待早饭快吃完的时候,冬青终于进入正题了。
“不知辛姑娘家乡在何处?一路攀山涉水肯定不容易。”
兰清弦说了句不算实话的实话,“我从弘庆府来,离着京城着实不近。”
弘庆原本不是那么出名的地方,但冬青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弘庆府,我晓得的,是兰慎公主的封地。不过公主应该没有去过弘庆,毕竟哪里能比京城更好
。”
兰清弦耸耸肩,“你问完我了,那我也该问问你,你是从何处来的?”
冬青眼神飘忽,大概是临时想编出一个答案糊弄兰清弦,然她还未开口时,兰清弦却打断了她。
“其实从何处来都无用,反正已经出不去了。好在我夫君和我一起进来,还有他陪在我身边。
冬青姑娘,你在家乡可有定亲?”
一说到定亲,冬青的脸上闪过一丝娇羞,显得格外不正常。
“没有,我只是个舞姬……谁人愿意娶我……”
有不甘有遗憾,这些都不是假的,更令兰清弦在意的,是冬青似乎还抱有憧憬。
于是兰清弦再进一步,“不管谁人娶你,小女儿家心中有一个心上人总是甜蜜的,不是吗?”
冬青眼皮抖了一下,“我跟你不一样,你们这些嫁了人的娘子嘴上都没有把门的!”
兰清弦笑得更高兴,“看来我是说准了,你的心上人在家乡?还是说……就在这里……”
兰清弦每说一个字都是在观察冬青的反应,果然说冬青心上人就在营地里,冬青不自觉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腕。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兰清弦不忘最后再刺激冬青一
下。
“冬青姑娘,你说假若此处不复存在了,我们又当去往何处?”
冬青是听不得这些话的,噌的一下起身。
“你这是怎么说的!难不成你天生就比旁人心窄?总是盼着出事?”
冬青悻悻离开,留下兰清弦眉头皱得更深。
寻了个无人注意的机会,兰清弦给郦眉笙送了条口信出去,若是她猜得没错,冬青应该会和戴帷帽的男子见一面,毕竟她有意刺激,就是为了让冬青以为她会对营地出手。
果然在排练过后,众人休息时,冬青一闪身就不见了。
要说跟踪人的本事兰清弦还不算退化得太厉害,一段路都走了一阵儿,冬青都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直到走到一处小山包,冬青想也没想就从山洞进去了。
里面影影绰绰,大约还能看清烛火摇曳,忽的冬青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子,不如杀掉她吧,连同她的夫君……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二字,我和她周旋,竟是未从她口中听到半句实话。”
“杀掉?你怎么总是不长脑子。如果杀掉就能解决问题,那你立时入宫,将太子杀掉!
她和她那位所谓的夫君定然不
是单打独斗,若是不将他们连根拔起,还漏了消息出去,我们日后如何面对殿下?
所以,你少跟我说些没用的,就盯死了她,她不可能滴水不漏!”
原以为冬青当惯了奸细,被骂也是正常,然有啜泣声响起,她竟是如此脆弱。
更有趣的是,同方才那个训人的劲头不一样,男子的态度软化了许多,兰清弦默声瞧着,男子将冬青拥入怀中,悉心安慰。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个孩子,怎么还因为这事闹脾气,我难不成还说不得你了。
这样好了,你将那对贼夫妻的阴谋都解决了,我就带你去见殿下,让殿下给你我赐婚,这样可好?”
冬青一听赐婚,顿时破涕为笑。
“公子,你不要骗我……冬青只愿为你而活……”
男子轻抚冬青的背脊,“我是爱你的,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既然爱你,我就不会骗你。”
兰清弦看得呲牙咧嘴,真不愧是信王的手下,同信王欺骗将梁珍真是一模一样的手法。
许是觉着自己戴着的帷帽影响了谈情说爱,男子摘下头上劳什子的一霎那,借着幽幽烛光,兰清弦看清了那张脸——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