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闲逛又回到屋里面的兰清弦,看宋禧挑得差不多了,还刻意凑上前。
“宋大监,你这是就算完事了?”
宋禧笑得谄媚,“是啊,从咱家手中再送给各位贵人的药材,半点不能出差错啊。
郡主可是等久了?这就可以同咱家一道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兰清弦假意闲聊,想从宋禧口中套话。
“宋大监,除了崇晖殿中的补品,圣上这几日吃的药也是你亲自挑的?”
宋禧顿了一下,“郡主说笑了,咱家并非是学医的,上贡的东西咱家暂且能凭经验挑一挑,那圣上服用的汤药都是照着御医开的方子抓的药。”
宋禧已经尽力保持镇定,但同以往不同,面对兰清弦时,他并不十分明显的畏缩还是被兰清弦注意到了。
当然兰清弦不会质疑,“原来如此。
那吃了几日药的圣上病情可有了好转?”
宋禧斟酌再三,“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说圣上身边齐聚大襄名医,但凡事都有个过程,急不得。”
兰清弦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深以为然”。
“是本郡主关心则乱,没有宋叔叔想得周到。”
又听兰清弦称呼自己
为宋叔叔,宋禧打了个冷颤,毕竟他心虚更摸不清兰清弦到底什么意思。
“郡主可不敢再这般称呼咱家,咱家不过宦官一个,哪里就能和郡主攀亲带故,郡主真是折煞咱家了。”
“宋叔叔倒是不必妄自菲薄,依本郡主看来,有宋叔叔陪在圣上身边,圣上一定能很快康复。”
兰清弦和宋禧一路闲聊,她就没让话落在地上,聊到最后,宋禧咿咿呀呀好像只剩下赔笑脸。好在已经回到崇晖殿,宋禧立刻到昀帝身边,接过郦眉笙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粥。
“由咱家来就好,不劳烦殿下了。”
昀帝哪里知道宋禧心中的小九九,他不过是要把郦眉笙打发走。
“走吧走吧,你前些日子在宫中还没有住够吗?朕看你都有点烦了!”
郦眉笙故作愁眉,“竟不知父皇如此厌倦儿臣,儿臣往后再也不进宫了……”
昀帝翻了个白眼儿,就差拎起靴子扔出去。
“小兔崽子,快滚快滚……”
夫妻二人出宫后,原先脸上的轻快、愉悦都不见了,各自都头顶了一片云。
郦眉笙正要开口时,兰清弦恰好也转头,四目相对,竟是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
“要回府吗?”
“我们去焦辉山吧,我觉着满京城只有山腹之中那条暗河里没有人。”
郦眉笙也真是没有想到兰清弦会选这样一个地方,不禁笑出声来。
“那好,我们就去焦辉山……”
冬日的寒冷似乎不能对暗河有半分影响,它日夜奔腾,流淌不息,若说一定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河中蒸腾雾气升至半空便化为冰凌。
兰清弦身手去接那缓缓下落的冰凌,却见最后融化在她手心。
“眉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在郦眉笙眼中,燕小娘不配做个母亲,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兰清弦面前提过燕小娘一次,而后得知燕小娘只是兰清弦的姨母,他就更不会去戳兰清弦的伤处,故而听兰清弦主动提起他着实有些意外。
“我记着是太后身边的鄢尚仪出的手……”
“不,我说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那桩宫廷旧事原是尘封许久,然今时之局面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从前是宫中人……为了躲避追杀出宫,最终重病而亡……”
郦眉笙有些恍惚,只因他过去在某处听过的秘密似乎终于要浮出水面。
“你的
亲生母亲,是宫中女官?”
“是,我的母亲就是照看你祖父的女官……”
都说昀帝得到这个皇位沾染了血,现下看来这血竟是从纯帝身上来。
生怕郦眉笙听不明白,兰清弦讲得很细,甚至连燕娘子如何逃出皇宫都讲得一清二楚,不过很快郦眉笙便意识到,兰清弦并非只是想讲一个过去的故事,她分明是在影射今朝。
或者可以这么讲,杀人者人恒杀之。
昀帝在太后一手操控之下得到帝位,一坐就是三十年,那么今时他的儿女们不愿再等,便重复前人的手段,也想令昀帝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离开。
纵使这一手段与郦眉笙无关,然没有了昀帝在其中做阻碍,他的计划似乎能更顺利得以实施。
“清弦……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兰清弦将乔御医用命藏下的小药包放在了郦眉笙手中,“这就是这几日伱父皇用的汤药里面额外添加的东西。
说来也平常,哪国皇室能没有毒药呢?
便是我不强调,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你父皇身边危机四伏,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一个……”
兰清弦这是在向郦眉笙要一个选择,假若父
慈子孝,那就尽力保住昀帝的命,假若郦眉笙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那就放任已经出手的人。
或许有些残忍,但郦眉笙不得不选择。
“我……确实已经看出了不妥……父皇的脉象根本就不是御医说的那样,中毒症状虽然有些浅,可我搭脉的时候……你中毒时我几欲疯癫,可面对父皇,我迟疑了……
清弦,在你眼中,是否我已同太后没有什么分别?”
兰清弦将郦眉笙搂在怀中,不多时,便觉热了起来,也不知是她给了郦眉笙温度,还是郦眉笙解了她的冰冷。
“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愿意助你。
此事有利有弊,如你救回你父皇,一时权力不小,恐怕你能得到的更多,但你也要明白,帝皇之心不可测,他一日能将你捧上高台,一日也能因忌惮将你拉下神坛。
倘或你选择放纵,那你将来的对手就是你的兄弟,骨肉相残在所难免,古今帝王身上不可能不沾血。”
郦眉笙将兰清弦抱得越发紧,好似害怕兰清弦会松手。
“我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清弦,我注定要做后世诟病之帝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