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弦这身子骨总是病,在宫中没有几日又病了,在场面上应付的宫妃们皆是送些礼到真雅殿,无一人真的探访。
然有一日兰清弦正看阿格熙送回来的情报时,桃枝却说有人来访。
来的这一个非是熟人,实乃兰清弦从未见过面的宫中新人。
“姑娘,董美人来看望。”
兰清弦面上也未有惊奇之色,只是招招手。
“叫她进来吧。”
虽说入宫就是主子了,然这位董美人到底只是一个美人,见着兰清弦一点没耽误先行礼。
“妾身见过郡主。”
到底是娇艳如花的年纪,虽不至能美到什么地步,仅靠年轻二字就能将大把宫妃比下去。
与兰清弦隔着一段距离,但不知为何,这位董美人似是绷着一根筋,动作稍稍有些僵硬。
兰清弦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动都不动一下。
“桃枝,给董美人看座。
董美人,你来看本郡主有心了,宫中如你这般的有心人不多。
见你年纪比本郡主还要小上一些,却要长久地在这深宫生活,真是辛苦你了。”
董美人大约是不敢对上兰清弦的眼,只是微微一抬便又垂目,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弱
柳扶风的样子。
“郡主说笑了,妾身这等蒲柳之姿能入宫服侍圣上,是妾身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妾身听说郡主病了,想着郡主既是要统领三部,那必然要来看望。
眼下瞧着郡主面色不带红晕,说不准就是气血上要进补,妾身有从本家带来的上好的药材,郡主拿给御医瞧瞧,合用您就尽管入药。
若是用完了,您就打发宫女到妾身那里说一声,妾身再给您送来。”
一个小小的美人,给兰清弦送礼,总是怕人看轻了,便将本家抬出来,意思是告诉兰清弦她的嫁妆从尚书令府中出,她亦姓董,绝非宫中那些没有背景的宫妃。
兰清弦很厌恶与她们费神费力,不过寒暄了两句就给桃枝使了个眼色,于是桃枝便出面打断了这不咸不淡的对话。
“主子,是时候您该喝药了。”
董美人一听立时起身,“看妾身还是不懂事,耽误郡主用药,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方才兰清弦还爱搭不理的样子,要送董美人离开时,她搭着桃枝的手坐了起来。
“去将侯爷送入宫中的太平猴魁给董美人拿上一包。
董美人,本郡主自来用茶挑剔,特
特要自家侯爷往宫中送,你也尝一尝,指不定能喜欢呢。”
就这般一来一往,总算将董美人这个不速之客送走了。
前后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兰清弦沉了脸色。
“很好,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桃枝听兰清弦说了这么一句,当下就要把董美人送过来的东西丢掉。
兰清弦无奈笑笑,“我说桃枝啊,又不是大傻子,哪有明着往里面下毒。
她今日送来的东西不但没有问题而且绝对是上好的,毕竟于她心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上坟时还是要讲究一些。”
桃枝皱着眉头,“姑娘,我实有不解,她一个董家新送入宫争宠的女子,何以将矛头对准你?”
如果兰清弦记得没错,董家往宫中送人应是过了恭王的眼,恭王不至对她动手,更不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对她动手,那么疑问就来了,是董尚书令要报复她和郦眉笙吗?
“要不然就是董桓姜气急了,借着这位董美人的手,对姑娘你报段尚书的仇!”
兰清弦竟是笑出了声,“连你都这么想,那给我下毒之人目的就达到了。
恭王只会在宫中助我,董桓姜因不愿再让圣上疑心,也
愈发收敛,那么这个一心想让我怀疑到旁人头上的幕后之人,多半以为自己这一招能行得通。
可是他忘了,我还不至于昏头到那种地步……”
兰清弦说着说着忽的停了下来,桃枝一时疑惑。
“姑娘,怎么了?”
“你猜给我下毒这事,宫外的人有几个知道?”
桃枝默然,“姑娘,你是想让我把消息放出去?”
兰清弦面色有些冷,“不必。
等着鄢尚仪的回复,我此时尚不知这位董美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董美人从真雅殿出来,就彻底笑不出来了,好歹一个美人,身边竟是连半个宫女都没有带着,及至走到一处避人之所猛的从旁伸出一只手将她扯进了树丛中。
“你去哪了?”
“我去看了看兰郡主……”
“你疯了吗?刻意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我害怕呀!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给自己搏出一个好前程,若她不死,死的那一个就变成我了!”
“你真是蠢出生天!
原本兰盏辛还猜测到底是谁对自己下手,这回好了,你就是送上门的活靶子!”
董美人奋力将对面那人的手甩开,“我都不是三姓家奴,我就是
个人人喊打的叛徒,你们叫我背叛了尚书令,我以后在这京中还怎么活!”
对面那人似是猜到了董美人的挣扎,“哼!
当初给过你选择,是你期望的荣华富贵不是吗?你借着董桓姜的东风入宫,还想走得更远,说白了是你自己贪心。
别在我面前掉脸子,记着你的身份,记着你的任务,兰盏辛不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董美人被推出树丛,眼中不是惊恐,只剩隐隐溢出的疯癫,踉跄着往自己的寝宫走时,都未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
十日之期未到,鄢尚仪来见兰清弦,原以为她意气风发,不料整个人都有颓然之相。
兰清弦倒没有急着评判什么,只是鄢尚仪这模样着实令她不解。
“鄢尚仪你这是……”
鄢尚仪似是也不在意旁边的宫人,径直给兰清弦跪下了。
“郡主,是臣无能……都死了……都死了……”
鄢尚仪讲话颠三倒四,桃枝正要上前却被兰清弦拦住。
“鄢尚仪,你快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本郡主不急,有时间听你把话说完。”
鄢尚仪摇摇头,缓缓撸起袖子,只见左手腕上端,正有一道不深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