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婆子丫鬟带御医,笃行轩里面仿佛都没有什么空地了,兰闻更是一夜未睡就守在了兰方诚的床边。
反复的发热反复的抽搐,几个御医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这才终于稳定下来了,然而人是还有呼吸,但却迟迟不睁眼睛,御医们商量过后,无奈和兰闻说了实话。
“老大人,贵公子能不能醒过来真是要靠上天保佑了,我等实在无能啊!”
这般有好医术的御医都给了如此定论,兰闻只觉天塌地旋,眼前一黑终是晕了过去。
兰家除了这样大的事,哪怕是笑上一声都似是在嘲讽兰方诚今时的样子,故而阖府只剩下了死气沉沉。
兰闻心中有恨,将那日的戏班子和堪花台的工匠一并都扣在了家中的私牢里,甚至还动了刑,只要一日不交代出幕后主使就要一日在牢中受折磨。
兰清弦和霍愿还能想不到这一点?那日横梁砸下来一片混乱之时,“公孙子都”和那武将就已经跳墙溜走了,这都半日过去了,便是没有到了天边至少也出了煊华,兰闻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故此只能干瞪眼。
说来也是自作自受,兰闻心中已然默许
了兰方诚对兰清弦用些手段,他们祖孙没有在此事上通气,兰闻实不知兰方诚会在寿宴上动手。
他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兰清弦,心中怀疑倍增,可是兰清弦出手伤人?不是便罢,若是的话,他这没得过宠爱的孙女还能有这般手腕?
不管是与不是,兰闻心中终归是别扭,越发想着把兰清弦赶紧打发出去,似是没有了兰清弦,兰家就能重归旧日的平静。
身在局中的兰清弦没有一点警觉,倒是半夏成日地唉声叹气,兰清弦实在觉得好笑,还是多说了两句。
“已成定局之事,还能翻了天不成,你实在杞人忧天。”
半夏捧着阿格熙送来的消息册子,“这黄家再有两日就进煊华了,我竟不知家主还有心思往外聘你!难不成用你的喜气还能让诚大爷醒过来?”
兰清弦一人扮做双方对弈,此时正将死了结束此局棋,“兰闻他这是怀疑我,却苦于没有证据,但若是将我踢出兰家,还省得日夜防着我。
你改改急性子,都是将死之局,无妨他多挣扎。”
说着日子也过得快,转眼真到了黄家登门的时候,为了以示对兰家的诚
意,莫说那老贡生到了,就是他亲娘也跟着来了。
要说这个黄家的发家史还跟前朝有点子关系。
黄家原是姓唐的,但唐家在朝中当官的那位跟着皇子们造反,便被当时的皇帝抄了家。
虽说没有诛连九族,可总是失了元气,便举家迁往了离京城千里的诸余府,还改了唐氏为黄氏。
那皇帝因着没有抄家彻底,倒是给了黄家活下去的资本,仗着旧日的人情联系,不通官路通了商路,积累至今着实赚得盆满钵满。
黄家不欲被人挖底子,早早分了家,本家就只剩下黄氏夫妇和他们的独子黄春瑰。正因独子着实得两夫妻溺爱,三十岁了一事无成,但将人间糟粕无一不精通在身。
为着让这亲事铁板钉钉,聘礼都先送了十八台,说是后续还要再送九台,不能委屈了兰清弦。
要说这事情只是兰闻上心,他还等着兰清弦来吵来闹,可是六礼之仪都过到一半了,莫说兰清弦就是三房也没有人多说一句。
存着试探之意,兰闻特意将一对白玉如意送到了三房,不巧三太太在见客,正是过往不放在眼中的七姑娘兰清弦。
三太
太看见如意就黑了脸色,让丫鬟们拿下去眼不见心不烦,“霍氏果真有‘祸事’,她都这般好心了,怎么不让三姑娘嫁去黄家?
你这孩子瞧着也不急,他们二房有了祸事,倒让咱们三房出头!”
“母亲莫生气,想来二婶婶只是个热心肠罢了。”
“热心肠?她儿都成了废人,她那肠子看来是热错了地方!”
三太太没有那做嫡母的仁善之心,本就无才言语更添粗鄙,她和兰清弦商议多半是看婚事已经无法更改,想从兰清弦口中得个准信儿,日后好沾庶女的油水,为自己两个亲生的二字铺路。
兰清弦笑得恬然,无论三太太说什么一律用“由祖父做主”搪塞回去,小姑娘滑不溜手像个泥鳅,三太太一无所获脸上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你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枉母亲这样操心,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同你祖父去说。”
三太太还是有点本事的,和兰闻谈了半个多时辰,硬是从兰清弦的嫁妆里面扣出一座庄子,得了好处的三太太不再给这事情使绊子,反而尽心尽力地张罗起来,仿佛兰清弦真是从她肚子里面生
出来的。
这婚事办得如火如荼,太过正常反而不正常,霍愿还以为兰清弦正伤心,去歌芜院看兰清弦的时候,人家一心在绣扇面上。
“七姑娘,你莫不是难过得疯了?还有心情绣扇面?”
兰清弦不以为忤,反而让霍愿在旁边坐下,“我毕竟是兰家的姑娘,婚事由不得我说了算,我说不嫁那家主还真能让我如愿?”
霍愿哭笑不得,“倘或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还有几分可信,但你是谁?三姑娘说送走就被送走了,兰方诚至今还躺在床上,若你都没有救己之力,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废物!”
霍愿不傻,提起这事来兰清弦顾左右而言他,显见不想多说,无奈愤然离去。
无人知晓初初兰清弦确实想要从这婚事当中脱身,然而自记忆回归至今,她越发不想要困在此处。
便是大襄有一百个好处,她都能联想到现世的种种精妙,毕竟穿越而来,那股不甘心渐渐在她身体里滋长。
黄家这婚事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让她远离京中,远离各处的耳目,待到了诸余府,天高皇帝远,她便有足够的机会来寻找回到现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