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烛火摇曳。
此刻这偌大的宫城,竟然莫名地冒出来一股冷意。
并非是寒冬的风,而是深入内心的冷意。
毕竟遇见鬼,也不是很常见的事情。
此刻也就不明真相的踏云兽眼睛四处转,它看不见江绾卿的身影,但是它确实听到了声音啊……
小踏云兽还不知道灵魂,鬼魂是什么东西,所以一直在想为什么看不见江绾卿,倒是裴寂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抱着踏云兽的手慢慢收紧了。
裴寂眼神一凛,冷漠地说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他们不知,江绾卿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江绾卿含笑打量着面前的裴寂,故意用一种虚无缥缈,像是来自阴间的声音说道:“陛下,死了的人,变成了鬼。若是活人没有阴阳眼是见不到的。”
裴寂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笑意,他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你是江绾卿?”
这下倒是让江绾卿有些惊讶,在现在的剧情之中,她和裴寂除了年少时的一次相遇,此后并没有交集。
剧情里面裴寂正式出场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所以按道理说裴寂怎么可能就凭借一句话就认出她?
江绾卿:“陛下,何以见得?”
裴寂沉声道:“近日有一位玄天宗的弟子到了帝都城,还带了一把剑,那把剑名唤流光,是玄天宗弟子江绾卿的佩剑。”
江绾卿。
裴寂提及这个名字时,眼眸变暗。
裴寂还记得,那个明艳少女是如何一人一剑闯进了魔窟,将他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
江绾卿拒绝了他的报恩,只留下一个名字便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之中。
她说,她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修心,救人一命不求任何回报。
可惜,她认定的“正道”却害了她的命。
玄天宗身为久负盛名的宗门,外人眼中天下地位最高的宗门。
暗地里随意将一个无辜的弟子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惩戒致死。
裴寂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他当时能站的更高,拥有更高的权利,提前查到了玄天宗的那些人,那些事,明白了江绾卿在玄天宗的处境,带着江绾卿从玄天宗离开。
是否一切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死……
时间过了许久,物是人非,裴寂心中的这个执念却一直没能消散,反而成为了他心底的一块重石。
他要让天族,魔界,一切罪魁祸首付出应有的代价,为的是九州。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忘不了江绾卿。
裴寂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双手又有多干净。
从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开始,他的手便沾了许多人的鲜血。
但是他觉得,江绾卿不该是如此下场。
此刻对于裴寂来说,江绾卿的出现是他先前所有的灾难苦痛换来的一次救赎。
在裴寂濒临死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江绾卿的那一眼,也成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裴寂始终觉得江绾卿的前路,该是光明与荣耀并存的,绝不是枯骨埋泥……
“江姑娘,好久不见。”
江绾卿笑着说道:“陛下,好久不见。”
见到了毫发无伤的裴寂,江绾卿便放下了心来。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找裴寂“算账”。
在被卷入深渊之后,江绾卿那些被天道抹去的记忆便全部恢复了。
自然也知道了裴寂对她说的谎话。
成亲,她怎么不记得两个人成了亲呢?
没有想到,这堂堂的九州帝王也会有“骗婚”的时候。
江绾卿笑着说:“陛下,虽然你知道我是何人,但是恐怕却不知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闻言,裴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江姑娘这话怎讲?”
踏云兽在裴寂怀里,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他们两个不是它的豹豹猫猫吗?
怎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娘亲,呼呼抱……”
踏云兽现在其实已经困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哼哼唧唧的。
裴寂眼神一顿,随即想起来这个小家伙认他为父皇,又认江绾卿为娘亲,所以说,它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他们两个是踏云兽的父母,那他们岂不就是夫妻……
夫妻……
江绾卿看到裴寂明显迟疑的眼神,便抬脚走到他身侧,“裴寂,你站在这里不冷吗?我有些冷,鬼魂也是会冷的。我死的时候,还是初夏呢。”
……
现在江绾卿是鬼魂,哄睡踏云兽这件事也便全靠裴寂了。
江绾卿好奇地打量着如今裴寂的寝殿,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后,便独自坐在了一旁看裴寂哄孩子。
不得不说,虽然裴寂现在哄踏云兽的技术没有原先那般熟练,但是短短几日便有如此大的进步已经是很有天赋了。
裴寂一手托着踏云兽,轻轻拍着它的后背,神情专注地就像是在处理政务。
江绾卿不由得想起在这个剧情之中的裴寂,一出生便深陷流言之中,被人当成灾祸降世。被父母至亲厌恶抛弃,甚至痛下杀手。
虽有着人人艳羡的尊贵身份,生在皇家。但是从一出生起便像是个物件一样活着,人人都想要他的命,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
而他不仅在这吃人不眨眼的皇宫活了下来,还一路走到了九州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江绾卿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寻常的人经历过裴寂的人生,恐怕早就彻底黑化变成了恨天恨地,大杀四方的反派。
可是裴寂却从未将他的怨气牵扯到任何一个无辜人的身上,九州在裴寂的统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裴寂是九州百姓心中的明君。
所以说命运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有人生来便拥有一切,世间的一切机缘都属于他们,所有人都是他们人生中的配角。为了衬托他们的人生,其余的人都是NPC罢了。
而有的人,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其生命的悲剧。家破人亡,亲人反目,早死不能投胎,活着还没死的这也快死。
这一生的路便充满了坎坷荆棘,上天没有给任何可以活的机会,短暂又悲哀。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不认命,不信天。
江绾卿望着裴寂朦胧的身影,思索渐渐断了,她单手靠在书案上缓慢地合上了眼睛。
鬼魂当然也是需要休息的……
将踏云兽哄睡了之后,裴寂并不确定江绾卿是否还在这寝殿之中。
但是此刻寝殿之内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声音。
思索了片刻,裴寂命暗处的羽常,去了一趟国师府。
羽常的办事速度很快,片刻便将一个小瓷瓶送到了裴寂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