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死后,竟飞升成神了》 第1章 我不认 玄天宗万丈崖之上寒风刺骨,风雪像是刀剑一样胡乱刮在人的脸上,即便是修炼之人若是没有法器傍身,都难以抵挡这刺骨的寒意。 面前的人却衣衫单薄,四肢被胳膊粗的玄铁链牢牢锁住,锁链的尽头是四方嵌入山体的石柱,一旦被缚住便无法逃脱。 单薄的衣衫下雷刑带来的伤痕清晰可见,鲜血因为气温极低而凝固,上面还附着一层寒霜。 那些伤口令人心惊,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鼻息,这副样子就是说她死了都有可能。 而这副样子……谁又能看出她是玄天宗修为最高的女弟子江绾卿呢? “江绾卿,你可认罪?” 路昭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嘴竟然还这么硬。他也不明白,为何江绾卿竟然会变成这样的人。 暗通魔族,诬陷师妹,桩桩件件都已经被人发现了,她还在垂死挣扎着些什么。 只见面前的女子睫毛轻颤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一道道疤痕劈开了她的眉骨,狰狞又恐怖,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那双平日里本就淡漠的眼睛,此时更是被万丈崖的寒意浸透了,只看一眼便让路昭顿感心惊。 在他的眼中,江绾卿是修为高深,刻苦修炼的师姐。从她将自己救回师门时候,他就一直将江绾卿作为自己的榜样,可是……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竟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无比尊敬的师姐,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回想起江绾卿对师妹做过的那些事情,路昭眼中不再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江绾卿,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我,不,认。” 微弱的声音从江绾卿口中传出,似是怕对方听不真切,她每一字都是一字一顿说出口的,语气中带着强硬和倔强。 “你为何不认?你还想狡辩些什么?为何要将脏水泼到柳师妹的身上?” “我将脏水泼到她身上?”江绾卿已经不知自己是听几个人这样说了,她强忍着疼痛反驳道:“你哪只眼看见了我冤枉她?” 路昭拂袖,眉眼间满是不耐烦和厌恶,刚才心中的那一丝怜悯也荡然无存,他今天是为柳师妹讨个公道来的。既然如此,那便新仇旧账一起算。 “好,你说我哪只眼睛看到的,我告诉你,我早就看出了你对柳师妹的敌意!” “柳师妹如此善良,你为何要处处针对她?她修为低,胆子小,日常难免出错,可是你却总是不饶人,总是对柳师妹冷言相对,当初还在宗门比试的时候为了排名伤害了柳师妹。 “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只为自己从不考虑他人。柳师妹因为你在宗门排名垫底,许久都抬不起头来,你为何就不能让她一下?为何从不顾忌宗门之情?” 路昭眼底都染上了怒火,在他的眼中江绾卿总是处处针对柳清欢,且从不肯让步。 “柳师妹底子差,修炼的速度慢,但她仍旧不辞辛苦地请教师傅,季师兄甚至我,可她偏偏不敢去请教你,你可知为何?” “你但凡对她脸色好上一些,对她态度好一些,她也不至于不敢接近你!柳师妹多少次因你的冷血而流泪你可知?而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地处处难为她,甚至诬陷她与魔族勾结!” 江绾卿看着面前的路昭直接冷笑出声来,“原来,在你们眼中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原来,她柳清欢竟然还在你们面前哭诉?在你们面前说我冷血?哈哈哈哈哈哈,我竟不知玄天宗的人竟都是瞎子,竟然都是些废物!” “你说我从不关心柳清欢,对她冷言冷语,你可知我多少次劝她潜心修炼,她却一门心思地去做糕点,去做饭食,天天送去给你和季怀瑾。你路昭也没少吃吧?” “你说我在宗门比试中冷血无情只为自己?是,我是冷血无情,我做不到你们那么深明大义,在比试中放水就为了让柳清欢有一个好名次!玄天宗那么多弟子苦心修炼就为了在试炼中拔得头筹,为何偏偏她柳清欢不用废一点力气就能赢?” “我自私自利?你们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只因她是柳清欢,你们便不顾公平在比试中故意让她赢,谁才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人,你敢说吗?” 路昭被江绾卿的话堵得脸都开始发红,以前江绾卿从不与人争辩理论,他自然也不知道江绾卿说话都这么厉害。不过此刻的路昭明显已经认定了江绾卿是罪人,她的那些话不过是狡辩罢了。 “你勾结魔族,颠倒是非,残害同门。证据确凿,掌门已经将你从玄天宗除名!师傅也作证了你的罪行,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认的?” 他言之凿凿,但是衣袖下攥紧的手却暗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没想到江绾卿的嘴竟然这么硬! 整整七十二道雷刑下来,若是别人不死也得残废,偏她依旧一副打死也不认的架势非要让众人难做。 可事到如今,如果她不尽快承认…… 路昭想起柳师妹在他面前落下的眼泪,他坚定了内心的选择。 若是她不认的话,那么也别怪他不留情面。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一声冷哼。 “证据?呵,若是证据确凿,他们又何苦派你来逼我认罪。” 江绾卿冷漠地瞥了一眼路昭,这个她亲自救下,带回玄天宗,求着师门收留的白眼狼! 忽然她明白了些什么,随后嘲讽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替柳清欢来杀我的?” 路昭心中一颤,他并没有想杀了江绾卿。 只要江绾卿认罪乖乖离开玄天宗,他便不会找她麻烦。 但是此刻被江绾卿盯着的路昭心中顿感不妙。 江绾卿:“你倾慕柳清欢?” 第2章 出事 路昭被吓得退后了几步,连忙否认道:“休得胡说!我对柳师妹是同门之情,绝非男女之情!” 江绾卿扯出一个冷笑,却是不信他口中的一句话。 又是这样,又是一个倾慕柳清欢的人。 难不成这玄天宗所有人都爱慕柳清欢?本以为她那偏心眼的师傅司倾师尊喜欢柳清欢,她那无情无义的未婚夫季怀瑾喜欢柳清欢,没想到这个忘恩负义的路昭也喜欢她柳清欢! 好,好得很。名扬天下的玄天宗里竟然一个个都是痴情种,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而此刻的路昭不知心里又想了些什么,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般说道:“是你!是你打伤柳师妹,甚至要致她于死命!还嫁祸柳师妹与魔族有勾结!分明是你,分明你才是那个与魔族有勾结之人!” 江绾卿为何要勾结魔族? 当师父将与魔族勾结的证据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路昭心中无比的愤恨。 “我们在你的房里搜出了魔尊邢无夜的贴身玉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绾卿静静听着,丝毫没有因为路昭的话而产生任何情绪,反而在他说这些的时候紧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就在路昭被她盯得发毛的时候,江绾卿终于开口说道:“路昭,你可知我的房间也是柳清欢的房间。我们同住一屋,从我的房里搜出来和从她的房里搜出来有什么区别?” 路昭见她还想诬陷柳师妹,往柳师妹身上泼脏水,他咬牙切齿地训斥:“因为你嫉妒柳师妹,你平日里本就喜欢针对柳师妹!你现在还想要将这件事栽赃到柳师妹身上?证据确凿,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话的!” “我嫉妒柳清欢?哈哈哈哈。” 江绾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出声。 轰隆一声惊雷劈开天空,也照亮了江绾卿那张惨白的脸。 江绾卿笑的渗人,像是在嘲讽路昭一般。而没等路昭发怒,江绾卿收敛了笑意,眼神中淬着毒,咬着牙。 “四日前,我于后山修炼。撞见柳清欢神色慌张前往禁地,我暗中跟踪,最后看见的就是她柳清欢与魔尊邢无夜拉扯不清!” “你们就是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都不会更改我的答案。你说证据确凿?何来的证据!若是有证据,玄天宗为何不将我直接杀了,而是关在这里日日折磨逼我认罪?不过就是想要屈打成招罢了。” “你可知你我二人的好师傅,司倾师尊,昨日便来想要暗中杀了我,而你的大师兄季怀瑾也来劝我认罪,至于你,已经是第三个了。” “你说,你们从未有过偏私,是我嫉妒柳清欢。呵呵。”江绾卿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将全部见不得人的事情搬到了台面上,“你们敢承认,自己对柳清欢没有私心,与她没有私情?” 第二道惊雷劈开夜空,仿佛照亮了天地,照的人心慌,仿佛一切都逃不出这明晃晃的光一样。 路昭被她的话震惊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不可能,不可能……” 江绾卿不愿再与蠢人浪费口舌,“是与不是,你何不去问问你亲爱的柳师妹?” 路昭的思绪越来越乱,这时候天空雷声也愈烈。 江绾卿受雷刑的时间到了,他需要快点离开避免被雷刑误伤。 路昭最后看了一眼江绾卿,那一眼中充满复杂。 他本不想置江绾卿于死地,当初他的命是江绾卿救下的,江绾卿对他有恩,但是恩情与正义面前,他选择正义。 “江绾卿,我会再来找你的。” “路昭。” 听到江绾卿喊他的名字,路昭有些僵硬地转过头,“你还有什么想说?” 江绾卿眼中透着杀意,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路昭,我是瞎了眼才救下的你。” 若是她现在没被锁住,路昭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得两说。 路昭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身形一晃,慌乱的离开了。 现在江绾卿的耳朵终于安静了下来。 路昭说的没错,她是想要杀了柳清欢。 但不是因为她嫉妒柳清欢,而是柳清欢在她斩杀魔尊的时候,拦下了她,导致那魔尊邢无夜竟然从她手下逃走。 那是她离邢无夜最近的一次。 也是她离着报仇最近的一次机会。 就因为柳清欢对邢无夜心软,她错失了一次杀死邢无夜的机会。还被人诬陷成为了那个与魔族勾结的人。 真是笑话。 她刻苦修炼十余年,就是为了除魔,就是为了枉死的父母亲人,为了九州百姓报仇。 怎可能与魔族有勾结?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江绾卿大仇未报,心中除了不甘,还有对这世道的怨恨。 呵,说来可笑。 自从跟柳清欢进入宗门之后,玄天宗似乎人人都对柳清欢照顾有加,不论是弟子还是师尊,只要是面对柳清欢,甚至是与她有婚约的季怀瑾,都站在了柳清欢那边。 她一想到自己那个无情无义的未婚夫,就感觉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 当初她家破人亡投奔季怀瑾,本以为他便是不喜欢自己,也会顾念着两家的交情,保留些体面。没想到婚约还未解除,他就和柳清欢不清不楚。 江绾卿以为是块石头,多年下来也得给他捂热了。怎知他不是无情,而是情只在一人啊。 柳清欢一进师门,他这块石头也开花了。 “绾卿师姐!”一声惊呼打断了江绾卿的思索,来人穿着玄天宗弟子的服饰,和那个前来审讯的弟子不同的是,她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宿泱,你怎么来了!” 江绾卿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也不想让宿泱被她牵连。 “你快走,不要让人发现你来过这里。” 岂料白宿泱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大步走向江绾卿,随后跪倒在她身前,想要伸手将她拥在怀中,却在看到她身上那些伤口时呼吸一滞,嘴一瘪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下来。 “师姐!” 白宿泱心揪得发疼,不敢想象那样光彩耀人,不染凡尘的大师姐受了多少苦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她出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这是她从她爹那里趁乱偷来的。 “呜呜呜,绾卿师姐!你快逃走吧!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逃? 若不是江绾卿看到宿泱手中的确实是开启这锁链的钥匙,她都怀疑宿泱在痴人说梦。 可是,宿泱竟然能拿到钥匙并且躲过层层看守,帮她逃跑。 一定是出大事了。 想到这里,江绾卿露出了被关押四天以来第一次露出担忧的神情:“宿泱,出什么事了?” 第3章 魔族宣战 玄天宗建于高山之上,是聚集天地灵气的宝地。可是此刻,玄天宗周围的灵气却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股股令人胆寒的魔气。 魔族大军如同黑云一般来势汹汹,毫无征兆。玄天宗的弟子,掌门以及诸位师尊此刻都忧心忡忡。除了一人。 那人一袭白色长衣,御风飘然,此时神情冷淡,说不出的仙风道骨,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升而去。不少弟子此时正偷偷瞧他。 他就是司倾,也是玄天宗最年轻的师尊,也是受到许多弟子爱戴的师尊。 不过他平日里只会待在自己的清风阁,鲜少出门。今日出现,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认为他肯定是为击退魔族而来。 “司倾师尊,你可知今日魔族是为何而来?” 这么危急的时刻白掌门只问他一个人,也是因为知道司倾的实力。 宗门长老们曾经秘密告诉他,司倾的身份不凡,是他们整个宗门都得罪不起的人。 在玄天宗,地位最高的是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其次就是掌门白云禾。而司倾却是独立于他们之外的另一个层面的存在。 白掌门平日里遇到重大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询问司倾的意见,而司倾每次都能带领他们化险为夷,希望这次也不要出什么差错。 司倾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集结的魔族,那双眸子中无悲无喜,仿佛在看一些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白掌门的问题,反而对着某人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自量力。” 他眼神注视的人就是那位心狠手辣,乖张暴戾的魔尊,邢无夜。 若是有聪明人在场,定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而这火药味的缘由,便是来自一人。 “玄天宗听着!速速将我们尊夫人柳清欢交出来!否则血洗玄天宗!” 什么?魔尊的夫人,柳清欢?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惊,玄天宗弟子更是议论纷纷。 “柳清欢什么时候成了魔尊的夫人?她不是说自己和魔族没有任何关系吗?是江师姐诬陷她才对!” “肯定江师姐诬陷柳师妹没错,否则长老们是不会把江师姐关进万丈崖受雷刑的。总不能是冤枉了江师姐。” “可如今魔族说柳清欢是他们魔界的尊夫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弟子们无比信任宗门的长老,掌门,可是此刻他们却陷入了迷茫。 对了,可以问他们最信任的柳师妹,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师妹呢?柳师妹今日怎么没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白掌门此刻也有些迷茫,他悄悄看了一眼司倾的脸色。司倾平时鲜少动怒,但是此刻眼睛中却含着怒火。 经历了许多的白掌门,心里的弯弯绕绕并不少。 只一秒,他便猜出魔族气势汹汹的来这里怕柳清欢脱不了干系。 他不由的想起前些日玄天宗发生的大事。 玄天宗的弟子江绾卿受罚。 而罪因就是她与魔族勾结,并且将脏水泼在了柳清欢身上。 他作为掌门本来是想要保下江绾卿这个修炼的好苗子,可是,司倾亲手定了她的罪。就连长老们都没有异议,他这个掌门又如何与半个宗门作对。他只能尽力保下江绾卿的命。 要不然,他也不会装作看不见宿泱的那些小动作。 思考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怀疑。 司倾直接给江绾卿定罪,难道是为了柳清欢? 若柳清欢真的与魔族有勾结,那司倾如此包庇她甚至不惜搭上玄天宗弟子的一条命,原因也只有一个了。 发觉自己看破了一些秘密,白掌门顿时头皮发麻,而就在此时身旁的司倾御剑飞向了天空。 众人抬头一看。 “柳师妹!是柳师妹出现了!” 在数百尺高的空中,柳清欢悬停在魔族大军面前。 在众弟子眼中,小师妹柔弱,单纯,是天地间最善良最天真的人。宗门上下其实都喜欢这个天真可爱的师妹。因此见柳清欢一人面对魔族大军,他们都十分忧心。 “柳师妹!快回来!危险!” 下一秒,他们便停住了呼喊。 修炼之人,五感比常人敏感。 他们看到司倾师尊飞向小师妹随后将小师妹一把搂进了怀中,满是心疼地说道:“欢儿,我不是让你别来!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柳清欢一滴眼泪滑落,巴掌大的小莲此刻更是惹人怜爱,“不,司倾。此事,我该与他做个了断。” 她转身对着那高高在上的邢无夜说道:“邢无夜,我不会和你走的,我喜欢的人只有司倾,你还是忘了我吧。” 她泪眼婆娑,似是不忍对邢无夜说狠话。 柳清欢这副不舍的样子被邢无夜看到,邢无夜心中更觉得是这帮玄天宗的蠢货威胁了柳清欢。 “今日要么让柳清欢跟本尊走,要么……魔族将踏平九州。” 邢无夜一抬手,黑云涌动,覆盖了整片天空,一个裂缝随之出现。 那裂缝像是劈开了什么东西成为了连接人间与魔界的通道,数以万计的魔族正冲向裂缝企图钻出去。 白掌门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邢无夜会用九州百姓做人质,这无疑是魔族在向九州宣战。 若是人间被魔族占领,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白掌门顾不得其他,立刻下令:“众弟子听令!死守结界!不能让一个魔族进入九州!” 第4章 死守九州 人间·九州 早在黑云刚开始在天边聚集,国师忘尘便算了一卦。 今日是九州大劫。 若是渡不过这劫,那九州将会成为炼狱,人族将有灭族之灾。 但九死一生,唯一一线生机。 只不过他算不出那线生机在何方,纳滤生机的气息太微弱了,微弱到他无法感觉到那生机的存在。 现在只能靠着九州的将士先抵住魔族的进攻。 战鼓擂擂,风云涌动。 九州三十万将士用盾牌垒起了一层层高墙,他们将是守护九州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凡人之躯,敌不过嗜血的魔族。 但他们没有退路,他们身后是九州百姓,若是他们倒下了,九州的百姓将毫无生的可能。 “阿兄,我们会赢吗?” 士兵中一个年轻的面孔握紧了手中的盾牌,这是李二林第一次上战场,也是他第一次面对魔族这样强大的敌人。 他不怕流血牺牲,但是他害怕他会输,如果他输了,那他远在家乡年迈的父母,他幼小的妹妹,他们将没有生路。 “二弟!我们会赢!” 站在他旁边的兄长坚定地告诉他,“我们一定会赢的!” 兄长指了指那高台之上的尊贵之人,“二弟,看见了吗?那是我们九州的当朝太子!有太子殿下坐镇,何等荣光,二弟,你怕什么!” 李二林遥遥望了一眼那高台之上的人,他从未见过如此尊贵的人。 当朝太子,他听说过那位太子的功绩,平定战乱,战功赫赫。 没错,兄长说的对,有太子在,没什么好怕! 军中不少将士与他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们本来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害怕与担忧。但是当他们见到太子出现,他们心中便满是热血与希望。 他们会赢! 高台之上,裴寂身披黄金盔甲,胸甲上蚀刻的龙形图腾隐隐闪着寒光。 他遥望着远方,狭长的眼睛深邃藏着野心。高挺的鼻梁下,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有人敢出声打搅他,此刻他伫立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已经开始显现帝王之气。 裴寂走下高台,他手持长枪,抚摸了一下焦躁不安的战马,随后翻身上马。 “殿下,三十万将士等候您的命令!” 结界已破,不远处的裂缝,已有百米高的魔兽奔来。 将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此刻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的心脏似乎将要跳出来。 现场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急促的呼吸,以及不远处魔兽的嚎叫。越来越近了。 将士们在等待发号施令。 突然战鼓响了。 此刻,几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位太子的声音。与以往将军喊得口令不同的是……那位太子只说了一句话。 “九州!永不为奴!” 所有将士的心脏似乎在此刻骤停,随后剧烈跳动似乎要冲破胸腔。 战鼓在他们的耳边发出轰鸣,面前是比他们强大十倍的敌人,而身后则是他们一以为傲的九州他们不退,他们不会退! “九州!永不为奴!” 越来越多的人呼喊着,喊声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战马一跃而起,带领着裴寂冲向敌人。 “杀!” 第5章 刀剑不长眼 白宿泱带着江绾卿从后山逃离,她知道今天宗门肯定没有人管江绾卿,所以这是绾卿师姐逃跑的唯一一次机会了。 过了今天,江绾卿必死无疑。 白宿泱一步都不敢停,什么门规,什么惩罚,就算是她爹,今日也全部都被她抛之脑后。 她只想让江绾卿活,玄天宗没人相信江绾卿的话,她宿泱信! 江绾卿绝对不会与魔族勾结,江绾卿甚至不会让一个魔族的人活着离开她的视线! 如今出了这些事情,其中必有冤情。可是此事竟然连她爹都无法插手!白宿泱知道,现在她除了送江绾卿离开,别无他法。 白宿泱暗暗下定决心,她将来一定要为江绾卿报仇,让那些陷害江绾卿的人付出代价。 “宿泱……停下。” “师姐,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白宿泱连忙将江绾卿扶到一棵树下,给她喂了些丹药。 而江绾卿握住她的手,趁机将所有丹药一饮而尽。 “师姐!你要做什么!” 白宿泱没来得及阻止江绾卿的行为。 可是以江绾卿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吃了这么多丹药只会情况更糟!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绾卿,随即又反应过来江绾卿的想是什么。 白宿泱眼中的泪刚被擦干就又流了出来,“师姐,你会死的!你不要去好不好,我带你下山,你离开这里去找一个世外桃源过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靠在树旁的江绾卿感觉识海中灵体正在修复,大量的丹药灌下去引得灵力开始在她体内乱窜。 江绾卿被逼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再睁眼她的眼神中已经恢复了半数清明。 “宿泱,若是魔族吞并的九州,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安稳之日。” 白宿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不想让江绾卿去以身犯险,“师姐,我爹和诸位长老一定能解决这件事的!你不要去好不好?” 白宿泱不知道江绾卿并不在乎玄天宗,在被逐出师门的那一刻,她与玄天宗的情分便断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无辜的九州百姓。 江绾卿深深刻进脑海中的画面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幼时,她被魔族追杀,全家惨遭毒手的画面,她不敢忘也不会忘。 她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也不想让这世上多一个如她一样的孤儿。 江绾卿要走,白宿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哭了起来。 白宿泱在玄天宗最敬佩的就是江绾卿,江绾卿也是她最喜欢的师姐。她的父亲是掌门,宗门的弟子对她也一直带着假面接近。只有江绾卿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她有所不同。 其实在她的心中已经将江绾卿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她知道江绾卿今天要是去了,凶多吉少。 “师姐!我不要你去!”白宿泱哭着扑到了江绾卿的怀中。 江绾卿抬手揉了揉白宿泱的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宿泱,九州百姓无辜。” 就在此时,一人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们想去做什么?” 来人眉目清秀,五官深邃,身量高挑,举手投足之间充满贵气。 玄天宗的弟子服饰以白为主,极为修饰身材,寻常弟子穿上都是平添仙风道骨。可在他身上却衬托得他像是谁家的贵公子。 他确实也是位贵公子,在进入玄天宗拜师之前,他是九州季家的嫡子,季怀瑾。也是她江绾卿的未婚夫婿。 只不过此时的江绾卿再次见到季怀瑾,心中除了厌恶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她与此人没什么好说的。 白宿泱一脸警惕地挡在江绾卿的身前,“季师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怀瑾见状想要上前的脚步收了回去,他被江绾卿眼神中的冷漠与身上的伤所刺痛,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悔意与心疼。 白宿泱见季怀瑾一言不发,于是便说道:“季师兄,你若是还顾念宗门情分,便离开这里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们逃不走的。”季怀瑾始终注视着江绾卿,“回去。只要你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事,对柳师妹道歉,你是不会有事的。” 我会向师尊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季怀瑾终是没有说出后一句话。 他会帮江绾卿,也算是为了多年的情分。 只要江绾卿肯认错,他一定会护着江绾卿的。 “呵,认错?”江绾卿给了季怀瑾一个眼神,不过那是一个巨大的白眼。 “我从来都没有错,更不会认错。宗门的门规,凡与魔族勾结者,受雷刑,逐出师门。我不愿再为了解释什么而浪费口舌,你们早就认定了我的错,又何苦让我认错。” 七十二道雷刑已经受了,她也已经被逐出师门,认与不认在这些人眼里似乎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江绾卿绝对不会背负这种罪名。 泼来的脏水,她若是还有命,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季怀瑾:“江绾卿,你为何总是冥顽不灵,你就不能服软吗?” 江绾卿总是这样,她为何就不能稍微服软一些,为何非要逞强。 她分明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从未变得如此冷漠。 因为有婚约在身,江绾卿以前也很依赖他,信任他。是从什么开始,两人的关系变僵的呢? 季怀瑾心中分明有一个答案,但是他却不敢承认。 若是江绾卿知道季怀瑾此时正在回忆往昔,她肯定会笑掉大牙。她以前是瞎了眼,才会天天追在季怀瑾身后,想要将这块石头焐热。 现在她只会一脚把这块碍事的“石头”踹开! 江绾卿抬手,一把剑体通白泛着寒气的灵剑从林间飞到江绾卿的手中。 “你若是今日拦我,我便先杀了你,再杀了你的柳师妹!好让你们在底下做一对儿亡命鸳鸯!” “江绾卿你!” 季怀瑾明白自己拦不住江绾卿,可是他想要向江绾卿解释清楚,他和柳清欢并没有任何关系,柳清欢只是他的小师妹,同门之间相互照拂理所应当,为何江绾卿总是因为柳清欢而与他生气! 江绾卿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季怀瑾从来都没有真正明白过。 “我与你的婚约早已作废,季怀瑾若是你再想拦我,刀剑可不长眼。” 江绾卿转头安抚白宿泱,交代道:“宿泱,听话。好好活着,以后别惹你爹生气了。” 白宿泱是掌门之女,与她一个罪人在一起以后难免落人口舌。今日白宿泱来这里,白掌门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想牵连更多的人。 “帮我谢谢掌门。” 若不是白掌门暗中保护,她早就死在了司倾的剑下。 江绾卿不再留恋,御剑飞向那黑云涌动之地。 白宿泱望着消失的身影,顾不上擦眼泪,立刻朝着天泛红光的地方飞去。 此时只有季怀瑾站在原地,满眼不理解。 “绾卿,你为何就不能信我。” 季怀瑾不知信任是有尽头的,他也不知道江绾卿在看到他次次护着柳清欢而不顾念她的安危的时候,江绾卿心中的那点情谊早就散了。 第6章 一线生机 “殿下!求您回去!”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亲兵,也是皇帝派来保护裴寂的侍卫。 为了大局,皇帝命他必要时刻必须带着太子殿下离开这里,返回帝都。 若是太子殿下死了,那才是天下大乱。 裴寂冷冷瞥了一眼那个侍卫,手中的长枪宛若游龙,直直地刺进了那个侍卫身后企图偷袭的魔族的头颅。 那侍卫显然没有发现身后的魔族,脱险之后冒出了一身冷汗。 魔族多的像是杀不完,而他们这边的将士已经死伤了大半。 再这样下去,全部兵力都会折在这里,这个道理面前的太子不可能不懂。 “国师可算出了那线生机?” “回殿下,国师,国师……还没有算出。” “忘尘这个没用的废物。” 裴寂将长枪从那魔族的头颅中拔了出来,令人作呕的气味熏得那侍卫往后一退。 而裴寂则眼都没眨一下,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长枪,身上充满了杀气。 他侧目,狭长的眸子漫出冷意。 “你若是敢退,我便砍下你的头颅送回去。” 扔下这句话之后,裴寂就骑马冲向了魔族。 那侍卫手心全是汗,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魔族还是因裴寂刚才的威胁,他此刻已经握不住兵器。 就在这时,他发现一群身穿白衣的人从天而降,他认得那标志,他们是玄天宗的人! 有救了! “国师!玄天宗的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他们一定就是国师说的一线生机! …… 玄天宗死伤惨重,没能阻止魔族进攻人间。 白掌门绝望地想若是邢无夜不退兵,今日就是必死之局。他抬头看向在空中缠斗的司倾和邢无夜,以及将一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两人停手的柳清欢。 白掌门满头黑线,看着这如同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一幕心里突然升起烦躁。 他管不上他们,立刻带领其余还能站起来的弟子去支援九州的将士。 可是等他到来之后才发现这里早已血流成河。裂缝越来越大,源源不断的魔兽从魔界闯入人间,所导致之地寸草不生。 血海似乎将要染红天空,那些将士依旧以血肉之躯抵挡着魔族的入侵。 此非长久之计,如今只有先稳住魔族。 他前往军营找九州将士的首领商议此事,却只见到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似乎正在占卜。 “在下玄天宗掌门,白云禾。”白掌门自报家门,而那人见他之后眼神中先是升起一抹光亮,随后又熄了下去。 “完了,连宗门的人都救不了,完了完了,如今连一线生机都没了。” 白掌门并不知他嘴中在嘀咕些什么东西,不过他说“完了”?没错如果再打下去确实要完了。 “我是来找你们的将军商量要事的。” “我不是将军。”忘尘摆了摆手,绝望地倒在椅子上,抬手指向外面的战场,“外面,指挥的人是九州太子。” 九州的太子竟然来了!白掌门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亲自带兵。 “你若是想劝他割地停战,他是不会答应的。” 白掌门没有想到自己的心里想法竟然被这个年轻人一眼看出来了,他诧异地看向那个年轻人。 “你怎么知道?” “我是九州的国师,你也可以叫我忘尘。鄙人不才,略有一些看家功夫。” 忘尘没有任何武功,体力也比不上外面任何一个士兵,但是他会的东西确是现在外面将士唯一的希望,只不过外面的将士不知道是此时的忘尘自己都看不到生的希望。 忘尘接着说:“你可知,外面的将士为何能坚持至今?就是因为他们从未想过割地,从未想过认输。” 白掌门心下了然,他佩服九州的勇气,但现在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若是不停战,九州……怕是不保。你刚才说的‘生机’,是指何意?” 忘尘起身走过来注视着外面残酷的战场,血染天地。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九死一生。我算出九州有一线生机,本以玄天宗的到来就是那个‘生机’,可是当我看见你的时候,却看不到‘生机’。” 若玄天宗都阻止不了这场灾难的发生,又有谁能阻止? 白掌门和忘尘都陷入了绝望。 而就在这时忘尘怀中的甲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随后缓缓移动,忘尘看向卦象显示地方向。 一抹身影从远处御剑飞来。 忘尘激动地大喊着,拉着身旁的侍卫喊道:“九死一生!九死一生!生机!快去告诉殿下!九州有救了!” 白掌门见忘尘如此癫狂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为何他觉得那御剑之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江绾卿!” 第7章 救命之恩 “殿下!小心!” 李二林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没有想到他们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冒险救他这个寂寂无闻的小兵。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武器继续作战。 但是没等杀出去他们便被包围了。 可恶的魔族想要攻击他们的太子殿下! 李二林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立刻护在了他敬仰的太子殿下的身前。 “殿下!你快走!” 那些魔族喉咙中发出渗人的笑声,他们在嘲笑这个凡人的自寻死路。 魔族恶劣的心性让他们不急于直接杀死这两个凡人,反而像是狩猎一样围着,想要看猎物的垂死挣扎。 “哈哈哈哈,听说那个凡人是人间的太子,也是人间下一任的帝王!不知道他的血肉味道如何?” “嘻嘻嘻,那个兵卒竟然还想用这把破刀抵抗?这把刀怕是连我的皮都划不破!” “少说废话!杀了这个太子,九州就是我们魔族的天下了!” 噗呲! 只见一柄长枪刺穿了那个叫嚣最厉害的魔族的胸膛。 “聒噪。” 裴寂将长枪抽出,腥臭的鲜血喷洒出来。 裴寂背挺得笔直,即便面对这些狰狞的魔兽,他也没有动过丝毫惧意,仿佛在他眼中眼前的魔族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其余魔族被裴寂激怒,他们一个个面露凶光,叫嚣着要把他给吃了! 李二林心中害怕,但是他身边的可是九州的太子!他一个小小的兵卒死了没关系,若是九州太子身死,那么九州都将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拼了! 李二林本想去帮裴寂挡住那些魔族,可即便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庞大的魔兽也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魔兽的爪子扣住了他的身体,随后李二林被甩飞了出去。 那些魔族指挥着魔兽冲向裴寂,在他们眼中裴寂这种不退缩求饶的样子,就是对他们的挑衅。 “胆大妄为的凡人!今日必让你尸骨无存!” 魔兽的吼叫如同天崩地裂,仿佛要将一切撕碎。 退无可退,就当魔兽的爪子拍下来的时候。 铮—— 魔兽锋利的爪子碰到了一个极为冰冷又坚硬的东西上,发出“铮——”的一声。 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沙尘四起,一个单薄,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身影陡然出现。 而拦住他们的就是她手中的长剑。 魔兵中的一个小头目叫嚣道:“你是什么人?来送死的?你妄想一个人就把这个人族的太子救走?没那么容易!” 江绾卿直接将魔族的话无视,她侧头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请后退一步,避免误伤。” 战火与烽烟四起,黑暗即将席卷九州。 她的身影就像是拨开云雾,洒下九州的天光。 裴寂望着身前这抹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是她…… 裴寂难以忽视她身上已经几乎变成了血衣的外衫。 她受伤了,很重的伤。 伤痕累累的身影扰乱了裴寂的思绪。 他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反而看到江绾卿身上的伤痕时仿佛疼痛也随之而来。 但裴寂知道现在并不是分心的时候,他按照江绾卿的话,后撤了一步。 江绾卿并没有发现他神色的异常,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这些蠢蠢欲动的魔族身上。 魔族,又见面了。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失手。 她将迅速长剑立于身前,左手掐诀结印。 “万象天地。” 只见刚才还坚硬无比的长剑不断幻化最后成了一条如同流沙质感的绸缎,流光溢彩,亦真亦幻。它在江绾卿的身后不断变换着形态,最后漂浮在空中。 江绾卿的右手并拢双指指向面前的魔族,干涸皲裂的唇淡漠地吐出四个字,“流光,斩杀。” 一瞬间,众魔只觉一阵微风袭来。 流光剑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魔兵之中,像是一道流动的光线,缠绕着所有它能看见的东西,而这时那些魔兵才知道如绸缎般肆意弯曲的流光,是多么的锋利。 以柔克刚,斩杀于无声。 仅一息之间,刚才还不断叫嚣的魔兵便没了生机。 他们脖颈全部都出现一条红色的线,一击封喉。 但是还远远不够。若是不将那个裂缝修复,魔族杀不完。 江绾卿转身想要行礼,但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再是玄天宗的弟子,于是将玄天宗的礼节改为抱拳,她低眉说道:“太子殿下,请让将士们后退。” “你要去做什么?” 江绾卿没有想到这位太子会继续追问,她抬起头看向这位九州太子。 不过因为他脸上的血污,江绾卿也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是那双眼睛…… 江绾卿想,九州太子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江绾卿:“太子殿下,我要做的事和你心中想做的事是一样的。” 江绾卿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能留下的话了,便对他多说了一句:“我会阻止劫难的发生,太子殿下,九州百姓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流光剑变换成一把巨剑,悬停在江绾卿的身前,她飞身上剑,再也没有回头。 漫天红光之中,她的背影决绝,像是一柄利剑,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条裂缝。 而裴寂皱着眉似是不明白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望着那人的背影他轻唤了一声藏在记忆中的名字。 “江绾卿。” 这是她第二次救了他的命。 第8章 命格全乱了! “邢无夜!你收手吧!” 柳清欢不停地哭诉着,此时司倾和邢无夜都受了伤,即便再打下去也很难分得出胜负,只会两败俱伤,她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为了她丢了性命。 她担忧地看向司倾又看向邢无夜,似是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清欢!凭什么?分明是我最先与你相遇,凭什么你要和他在一起!清欢,和我走!等我统领四海八荒,成为天地的王!你就是魔界唯一的王后!” “哼,想把清欢从我身边带走?邢无夜,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条命了。” 司倾阴沉着脸祭出了自己伴生神器,玉骨莲。 此等法器一出现,饶是刚刚自信满满的邢无夜也愣了一瞬。 玉骨莲,司倾究竟是什么人? 终于匆忙赶到的归一长老见到玉骨莲出现,立刻对着司倾大喊,“司倾!快住手!切勿轻举妄动!” 玉骨莲! 归一长老身心疲惫,若是玉骨莲损坏了,他这把老骨头也别想活了。 那可是司倾救世的关键! 就在归一长老以为局势足够混乱的时候,浓浓的黑云中似乎有雷声滚动,天象大变。 归一长老抬头看着这一幕,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理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催动了封魔阵!乱了,乱了,命格全都乱了!” 这本来该是司倾用玉骨莲驱动封魔阵,用神魂封印魔界,最后历劫成功回到上界。 但是现在司倾正在为了柳清欢与邢无夜打斗,所以是谁催动了封魔阵! 就在他四处寻找源头的时候,刺眼的光芒突然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如同日冕一般耀眼的金色光芒,从地面冒出形成直冲云霄的光束。 紧接着阵法在地面形成。 巨大的金轮显现,天地间源源不断的力量向着阵法中央汇聚。 而站在阵眼的那人。 归一长老认得,甚至熟悉,毕竟那人是他亲自关押起来的人。 “江……江绾卿?” 她不是被锁在万丈崖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他思考出什么头绪,下一秒令他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不是封魔阵!是上古禁术!” …… 刺骨的疼。 比她抗下的七十二道雷刑带来的疼痛还要强烈。 江绾卿此刻是咬着牙才能勉强站起来。 站在阵眼之上,比她自身要强百倍的力量正在汇聚进她的身体。像是有人用铁钩狠狠勾着她的血肉,攀上她的身躯。 肉体凡胎,能承受一息的时间已经是闻所未闻,但江绾卿却一声都没吭。 江绾卿感觉自己的头好疼,好疼。 她似乎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 她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却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或是震惊,或是悲伤,或是愤怒。 江绾卿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但是她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 阵法还没有彻底结成。 被锁在阵法之中的魔族正在被阵法锁定,然后一个一个死去,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将士们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纷纷跪下叩拜神明。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救他们的人是一个凡人,同他们一样的肉体凡胎。 江绾卿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那些她小时候和父母亲人一起生活的画面,那些她被人诬陷锁上刑台的画面。 她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江绾卿!快停下!你区区一个凡人!怎可妄图驱动上古禁术!快停下!” “江绾卿!你真是不自量力!你以为你一个凡人能抵抗得了我的魔族大军?” 是归一长老和邢无夜的声音。 这两人的怒骂声让江绾卿清醒了一瞬。 众人只见金光黯淡了下去,难道江绾卿终于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不,她没有。 阵法之中的魔族已经全部消失,而蔓延百里的阵法正不断收缩向阵眼汇聚。古老的图腾渐渐攀上了江绾卿的每一寸皮肤,像是刻进她的身体。 上古禁术,若是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必须有能够承受得住能量的器皿放在阵眼之中。 江绾卿没有那样的法器,她不可能有那样的神器! 所以…… 归一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她就是那个器皿,疯了,她疯了!” 第9章 以身殉道,护九州安宁 “师姐!”一声绝望的怒喊传来,白宿泱被白掌门半路拦住。 “宿泱!别过去!你承受不住阵法的阻力!” 白掌门死死拉住女儿,不让她靠近半分。 而这时一道身披金甲的身影却是义无反顾地奔向江绾卿。 可是无论是谁都无法靠近阵眼,反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不断后退。 阵法已成,这一刻天地间都陷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 阵法之中的江绾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她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红色的图腾覆盖,那双眼睛之中金线与红丝纠缠,她挺直了身子,将流光剑握在手中。 此刻她的声音无比虚弱却又充满力量。 “修炼之路,世事无常。” “人生如白驹过隙,如沧海一粟。我江绾卿,修炼十余载,从未忘记自己的心。” 她从未忘记,她江绾卿从未敢忘自己是怎样从亲人血肉之下爬出来的,要怪就怪那些魔没有杀了她,她江绾卿只要有一口气,便不会让魔族再侵入人间。 此刻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流光!” 利剑划破胸腔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流光剑,刺穿了江绾卿的心脏,通白的剑体顿时被鲜血染红。 江绾卿单膝跪地蜷缩着身子,一股鲜红的热血从她嘴里喷出来,染红了苍白的唇,给她惨白的脸带上些血色。 “今愿以身殉道,换众生安宁!” 声音响彻九州上空。 她用力拔出流光剑,数以万计的金光从她身体中流出飞向裂缝。 每道金光的消失,都代表着一道封印修补了裂缝并且加固了界限。 江绾卿悬浮在半空之中,瑰丽的金色光线像是一张巨网以她为中心,向外不断蔓延。 邢无夜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摧毁着他的识海,身体中的力量也在不断流失。江绾卿要杀了他! 邢无夜识海将毁! 他最后看了一眼柳清欢,不甘地说道:“清欢,只要我不死,你永远只能是我邢无夜的人!” 魔尊邢无夜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了裂缝。 与此同时那些企图从裂缝中往外钻的魔族,也被一道道封印击中,随即灰飞烟灭。 人间的魔,逃似得奔向裂缝,企图回到魔界。 李二林胸腔中那股气再也无法控制,他的兄长已经死在那些魔族的手中。他看着这些落荒而逃的魔族,咬牙说道:“将士们!报仇!报仇!”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拖着受伤的身躯继续追了上去,他们要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随着最后一缕缝隙被彻底修复,九州与魔界之间形成了一堵任何人都不可能打破的封印。 就在所有人都在欢呼胜利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裴寂顶着阵法力量的压制,一步一步走向江绾卿。 即便他的嘴角流出鲜血,五脏六腑都绞痛难忍。他依旧没有放弃向着江绾卿的方向靠近。 终于,那股压制的力量消散了。 阵法消失,江绾卿如同一只残破的蝴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裴寂伸手接住了她,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已经无力回天。 此刻倒在裴寂怀中的江绾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的五感尽失,双眼无神,耳朵也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她只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成功了,九州得救了。可惜,她没能一举要了邢无夜的命…… 断成两截的流光剑从她的手中滑落。 那股一直支撑着她的气散了。 怀中的人温度正在不断消失。 裴寂知道她撑不住了。 不知为何他心脏突然骤紧,他第一次体验到窒息的恐惧感。 这感觉可真是奇怪。 他看向怀中的人承诺道:“江绾卿,我会为你收敛尸骨,处理好身后之事。” 他不会忘记江绾卿两次救命之恩,可惜江绾卿此刻听不到他的承诺,也留不下尸骨了。 凡人以身殉道的结果,只有魂飞魄散,甚至无法进入轮回。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是她不后悔。 年幼时的她曾绝望地看着亲人被魔族杀害,从此立下誓言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如今她有能力保护无辜的百姓,她终于做到了,她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清风吹过,卷走了血腥的气息。 江绾卿的身体在裴寂的怀抱中变得越来越轻,灵力幻化成了星辰般闪耀的亮点,而江绾卿灵魂已散,躯壳也随风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所有的将士都放下兵器,跪倒在了地上。 乌云消散,天光炸开。 祥云笼罩着上空,百鸟朝鸣,九州从未有过这样好的天气。 战场之上,土壤之中钻出许多绿芽,绿芽汇聚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宛若新生。 没有人会忘记这一天,万民恸哭,九州同悲。 江绾卿,从此被九州百姓奉为神明。 第10章 原来是穿书? 江绾卿知道自己死了,但是没有想到自己在死后觉醒了全部记忆。 原来她穿越进了自己看过的一本虐文小说之中。 穿书的第一天,江绾卿就忘记了所有的记忆,按照书中江绾卿的剧情经历长大成人。 柳清欢是这本书中的女主,司倾是男主,季怀瑾,邢无夜,路昭则是与柳清欢有着许多故事的男配们。 而她江绾卿则是这本小说中的恶毒女配,恶毒师姐,因为处处给女主使绊子,最后被众人抛弃惨死的炮灰角色。 这本书主要讲的是男主司倾本为下凡渡劫的天界太子,女主柳清欢是山灵仙子。柳清欢为了报答司倾的恩情跟随司倾下凡渡劫,在玄天宗成为一师一徒。其中与江绾卿这个恶毒师姐,与季怀瑾,路昭等一众男配,发生了一系列的老掉牙的故事。 江绾卿明白了,所以他们两个人下凡渡劫纯粹是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 而他们两个“感天动地”的爱情,谈起来也是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拉着九州百姓一起跳黄泉了! 除了男女主,在下凡渡劫这个剧情中作为背景板的其他人,全部成了炮灰。 甚至天下苍生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感情路上的助推器。 司倾和柳清欢在这场人间劫难之中渡劫成功回到上界。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们的爱恨情仇感情纠葛,导致九州百姓死伤惨重,九州与魔族打了将近十年的仗。 他们拍拍屁股飞升了,留下的却是生灵涂炭的人间。 但是现在这个重要剧情节点被失去记忆的江绾卿直接篡改,接下来剧情如何发展便不得而知。 说实话江绾卿也没有想到自己即便失去了记忆也没有完全被原剧情干扰,而是凭借一己之力封印了魔族。 自己这个恶毒女配什么命啊,做的是正派的活儿,受的是虐身虐心的命,到底谁才是虐文女主? “我这恶毒女配当的也太憋屈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下线了,是不是就代表她能回去了? 话说,她在什么地方? 江绾卿感觉自己正躺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她坐起身子后才发现自己胳膊腿的也不疼了,身上的伤口也全部消失了,而且浑身充满力气。 要知道她死之前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是她的那副惨样自己也能想象得到。 如今倒是全好了! 原来人死之后,身上的疼痛都会消失啊。 “江绾卿。” 空旷的空间之中,一道十分厚重的声音回荡在江绾卿的耳边,如同从远古传来的悠长的呼唤,令江绾卿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江绾卿:“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悠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它解释道:“这里便是太虚幻境。” 太虚幻境,江绾卿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么说她还没有脱离这本书。 但是也不乏另外一种可能,江绾卿感觉这个声音很像是在装神弄鬼。 她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我?” “当然。江绾卿,你是神族陨落之后,唯一肉体凡胎飞升的新神。” 第11章 天道,我要diss你 江绾卿渐渐回神,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所以,我因为拯救了九州,死后被九州百姓奉为了神明。因为万民的强烈的意念直接顶满功德,导致我从一个凡人飞升成神?” “是的。” 江绾卿没有在原文中看到有关于飞升成神的剧情,凡人飞升成神她江绾卿也是世间头一份了。 “那你是什么人?” 总不能是她姗姗来迟的系统吧。 “我就是你们世人所说的天道。” 哦,不是系统,原来是天道,等等,天道! 江绾卿来了兴致,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来,“呦,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天道,那你怎么不管事?” “……” 对方似乎被江绾卿问住了。 但江绾卿可不打算放过这个投诉的机会,“你肯定也知道司倾和柳清欢的事情,也知道魔族进攻人间的事情,你怎么不出来管管呢?” 若是提前制止住了他们,人和魔之间的战争也不会发生,也不会惨死那么多的凡人。 “……虽然我是天道,但世间的因果轮回,事非无常,我也无法控制。况且柳清欢与司倾是天命之子,我也无法插手。” 主角都是天命之子,这个道理江绾卿懂,但是…… “天道还管不了天命之子?” “世间万物都被无形的规则掌控,就连我也不例外。只有你,竟然可以打破那个规则,从凡人变成了神明,不得不说人是世间最神奇的存在。” 江绾卿有个猜测,她怀疑它所说的“规则”是“剧情”。 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个猜测直接说出来。 “我明白了。所以你有什么事找我?” 天道见她十分冷静,便说道:“江绾卿你现在已经飞升成神,也该担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多么老套的台词,多么老套的剧情,多么令人头疼的重任。 江绾卿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过是生活在一本小说之中,而且还是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让她去担当拯救苍生的重任? “天道,你找错人了吧?这种事情,不应该天命之子去做吗?” 天道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你既已成为新神,就应该……” “那我不成神了,你让我灰飞烟灭吧。”江绾卿没空听它那些拯救天下的大道理,她直接了当的说了,“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说不准她还可以穿回去。 天道见完全没有劝住江绾卿,便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它已经窥探到了江绾卿为了九州一定会答应飞升。 九州在江绾卿心中的分量,足以让她答应它的请求。 只不过,它需要添把火。 “我知道你对九州,对凡人有着特殊的情感,你也一直想要守护九州不是吗?如今九州的百姓将你奉为神明,他们需要你。” 江绾卿沉默了一瞬,她对成神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在她看来这本书里的所有人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都只是衬托男女主的背景板罢了,只不过有些背景板比较重要戏份比较多,有些则是炮灰。 她现在成了神,保不齐还会卷入男女主的故事里。她又不是什么上赶着受虐的傻子,那七十二道雷刑有多疼她至今还记得呢。 可是,虽然她知道这是一本书,但她也没有办法将书中的角色当成没有感情的NPC。尤其是她真真切切地在书中的父母抚养下度过了童年时光。 这书中,还有许多和江父江母一样的人。 江绾卿在原本的世界中,亲缘很浅。从小到大和家人的关系也若即若离,像始终隔着一层纱,尤其再他们两人离婚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之后,她变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在书中的童年似乎是她最渴求的日子,书中的江父江母,也如同她真正的亲人一般。 所以,她没有办法忽视自己的感情。 天道见江绾卿沉默了,连忙趁热打铁把江绾卿说道:“江绾卿,去看一看你所守护的九州吧,我相信你会有所感触。届时,我会再来找你的。” 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江绾卿不断坠落,迷雾与天道的声音越来越远。 在江绾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道消失了。 “天道!你不讲武德!我要diss你!” 第12章 宛若神明 缕缕清风带走了夏日的炎热,深山之中树木高大茂密。穿梭在树林之中倒是十分清凉。 李晓晓背着竹筐,弯着腰不断搜寻着藏在草丛中的药材。太阳即将西沉,她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这山上虽然没有什么野兽,但最近二哥回家时说,他们的人收到指令正在隔壁县的山上剿匪。 就怕那些贼人跑到他们的村子里。 李晓晓掂了掂竹筐,今日她采摘的草药虽然不多,却有几株值钱的灵参,若是拿到镇上的医馆去卖也能卖的好价钱。 三年前,她的长兄战死,阿父听闻噩耗急火攻心离世,阿娘也哭瞎了眼睛。自那时候起她和二哥便一起担起了养家的重任。 如今她要离开这里前往帝都,她需要尽可能的多做一些活为家里多分担些。 这样想着李晓晓便没有下山,反而是继续在山上找草药。 因为这座山就在她们村子的后面,从小到大她没少上山去玩。没一会儿她心中的戒备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忘记了。 太阳渐渐沉了下来。 “该死的官府竟然敢偷袭我们山寨。等搬去了救兵,非得要他们的小命不可!” “你还有脸抱怨这些?若不是你上次非得打劫什么皇商,那小小县令也不会管咱们,老大就是太惯着你了!” 林子深处传来两道男子争吵的声音,李晓晓心下一惊立刻压低了身子隐在了草丛之中。 李晓晓现在无比懊悔刚才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下山。 听那两人的对话,他们肯定就是二哥说的山匪。 坏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个土匪! 这林子的草长得都不是很高,若他们再往李晓晓这边走两步肯定就能发现躲在这里的人。 李晓晓警惕地移动着身子,想要偷偷逃跑。 可就在这时,她因为紧张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树木,竹筐突然撞到树干发出了声音。 而那两个土匪顿时锁定了李晓晓躲藏的方向。 “谁在哪里!出来!” 一声怒喝吓得李晓晓拔腿就跑。 可是山路本就难走,李晓晓即便是熟悉下山的路,速度也比不上那两个穷途末路的土匪。 最终李晓晓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那土匪一把抓住了李晓晓的胳膊,狠狠拽了她一个踉跄。 “还想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放开我!” 李晓晓张嘴一口咬在了那个土匪的胳膊上。 “啊!我杀了你这个贱人!”被咬的那个土匪抬起脚冲着李晓晓的肚子就踹了过去,李晓晓被踹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还说什么无人打得过你,今天这么个小丫头都能咬的你嗷嗷叫真是太丢人了!”另一个土匪像是看好戏一样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样子。 李晓晓害怕地看着两人,他们两人穿的都是普通农户的衣服,想来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偷偷跑出来的。被她咬了一口的那个矮胖土匪和站在一旁看笑话的高瘦土匪关系并不怎么好。 李晓晓决定先发制人:“你们是哪个村的农户?竟然敢上山偷采我们村子的灵芝!你们快走吧!见你们第一次被我抓到,我是不会告诉里正的。” 李晓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的话其实漏洞百出,但是她再赌对方肯定也并不熟悉他们村子的事情。只希望能骗过他们两个人。 那个高瘦的土匪若有所思地盯着李晓晓说道:“小丫头,你看我们哪里像是来偷灵芝的了?我们二人只不过在山上迷路了,正巧找下山的路呢,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咬了我这兄弟。怎么着都得陪我这兄弟一些药费吧?” 灵芝,那可是好东西。这采药的丫头若是有灵芝,他们不就发了吗!到时候拿钱跑路,省的被官兵抓回去坐牢。 此刻高瘦的土匪盯着那个竹筐像是盯什么宝贝一样。 李晓晓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说道:“我身上没带钱,竹筐里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不过我知道哪里有灵芝,用灵芝赔你们药费总足够了吧!” 那高瘦的土匪眼睛里冒着精光,“单单一株灵芝可不够。” …… 太阳彻底落下了山,走在林子之中黑洞洞的,十分瘆人。那矮胖土匪不耐烦地说:“若是被我们发现你在诓骗我们?你可知你的下场!” 李晓晓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说道:“就在前面了!快看!” 只见走出树林,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庙出现在眼前。 此时借着月光,那庙宇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荒郊野岭,凭空出现个这地方,总感觉有些渗人。 “就是这间庙了!我们村子里上山的人竟然将采来的草药放在庙里晾晒,里面肯定还有没收走的灵芝。” 有了经验,李晓晓现在说谎都不带眨眼的。 那两个土匪自认为李晓晓不敢对他们说谎话,于是便信了。 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你在前面带路!” 李晓晓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在前面,推开了庙门。 这是一间规格很小的庙,只有一间屋子。李晓晓轻车熟路地走向供台拿出拉住点上。幽暗的烛火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供台之上的那座神像。 两个山匪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村子里的小破庙。没有想到竟然供奉的是那人…… 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自然也不信鬼神之事。但面对这尊石头刻的雕像,二人却有些不自然地偏离了视线,不敢直视。 尤其是那个矮胖的土匪。 雕刻石像的那人手艺并不好,甚至这座石像只是大概能看出个人模样,但石像的那双眼睛被雕地却栩栩如生。 他总感觉那双眼睛正在盯着他,恍惚间他甚至感觉那双眼睛眨了一下。 矮胖土匪连忙低下头,转移话题道:“你说的灵芝在哪呢!快拿出来!别想耍花招!” 李晓晓被他推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就在那供台之下。” 供台之下,谁家药材会放在供台之下,矮胖土匪就是再没有脑子都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了。 只见李晓晓一抽身奔向神像。 “哈哈哈哈,你还想让那块石头人救你不成?” 两个土匪都当她是走投无路,开始求神拜佛。却不曾想李晓晓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原来她是想要拿到武器。 “你们别过来!” 李晓晓双手握住刀柄直冲着两个土匪,勇气可嘉。但是她连打架她都不会,更别提杀人! 李晓晓这不熟练地握刀姿势让两个土匪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这把破刀?”矮胖土匪力气大的惊人,上前两步就将李晓晓手中的刀夺了过来,“竟然骗我们!真是找死!” 他恼羞成怒,挥刀劈向李晓晓。 李晓晓无处可逃,见那刀要即将落到她的头上,更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蜡烛的火苗像是有风吹过跳动了一瞬,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 李晓晓心脏将要跳到嗓子眼,但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只见那把大刀就在她的头顶,只不过它被一只如玉般的手抓住了。 李晓晓心想,那只手可真好看啊。 等等,一只手! 顺着那只手,李晓晓抬头向那个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 只见她踩在供台之上,墨绿色的长袍在空中荡起一个弯儿。幽幽的烛光映着她脸上的那顶银质面具。分明那面具十分普通,但是那双眼中的光影流转,却衬得银质面具似乎带着仙气。 她的身影如同画中仙,水中月,如同神像中走的神明一般。 第13章 所谓功德圆满 江绾卿刚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尊石像之中,还没等查看自己这是到了什么地方,这两个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家伙逼着这小姑娘进了门,还想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她一着急就从石像中走了出来。 因为没有趁手的兵器,江绾卿只能先徒手攥住了那把已经开刃的大刀,救下那个小姑娘。 她现在已经不是凡人,这刀自然也不能伤了她。 只不过,江绾卿徒手接刀的行为属实吓了那两个土匪一跳。 试想一下,诡异的破庙,诡异的烛火,诡异的石像里爬出来的戴着诡异面具的诡异女人! 这两个土匪嗷一嗓子,慌慌张张地拔腿就要往外跑。 “鬼啊!” 庙门很小,两人慌里慌张地都想要率先挤出去,因而也全都卡在了门口。 关键的是,他们身后那个诡异的女人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声。 “呵,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股力量凭空出现扯着两人不断后退,随后他们又回到了供台之前。 两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妖魔鬼怪,只忙不迭地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我们一命!” 真是倒霉!,刚从官兵的追捕之下逃脱,现在又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给逮住了。 那瘦高的土匪俩眼珠子一转,说道:“我们只是村上的农夫,求您放我们走吧!” “呸!你们分明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李晓晓从地上站起来,她指着这两个人对江绾卿说道,“他们是从官兵手下逃脱的土匪!” 江绾卿的视线转向面前这个小姑娘,随即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山匪,“哦?原来是山匪。” 李晓晓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位戴面具的女子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她按下心中的激动之情,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恩人姐姐!我知道官府在哪儿!我二哥哥就在官府当差!” 送官。 江绾卿点点头,到底是没有直接把这两个山匪杀了。 在小姑娘面前下杀手,怕是会吓到她。 她抬手一挥,金色的粉末飞向那两个山匪,“既然这样,那就把他们送到官府吧。” 李晓晓再转头看向那两个山匪,发现他们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站了起来。 好神奇的法术! “遵命!恩人姐姐我来扶您吧!”李晓晓热心地上前,就要将她从供台之上扶下来,甚至还在地上找了块布铺着,像是怕她鞋底踩到灰尘。 江绾卿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还是被李晓晓扶着才下的供台,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啊。 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真是热情,想忽视都很难。 “你……不必如此多礼,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散修。”江绾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姓江,你可以叫我江姐姐。” “江姐姐!原来你是散修!怪不得你的本事那么大!” 江绾卿松了一口气,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多了。 江绾卿从李晓晓口中了解到,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江州。而刚才那个庙,被他们当地百姓称为神庙。供奉的是三年前的大战之中,拯救天下苍生的神明。 怪不得她会在石像中苏醒,原来那个石像雕的就是她啊。 神像雕的有点抽象,但是也还好。 毕竟当初她那遍体鳞伤丝毫没有人模样的状态,要是有人能记住她的样子可就神了。 提起神庙,提起神明,李晓晓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像我们村子修建的神庙,在九州所有地方都有。凡是逢年过节,或者谁家人发生了大事,或者要出远门,都要去神庙中拜一拜,上柱香。以求神明的庇佑。” “九州所有地方,都有!?” 江绾卿突然想起天道的那句话,万民信仰,功德圆满。原来是这个意思,香火这么旺,她不飞升才怪。 “当然,凡是九州百姓,没有一人不信奉。包括我们当今陛下,你难道不知道吗?九州最大的神殿,就建在帝都,那里还供奉着当初神明拯救苍生用的圣剑!” 供奉圣剑…… 江绾卿脚步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哩个大唐盛世。 流光剑,你也是上岸了。 第14章 安稳生活 “阿娘!我回来了!” 将两个土匪交给里正之后,李晓晓便带着江绾卿回到了她家里。 李晓晓天黑还没有回家,李母可是担心坏了。 虽然眼睛已经很难看清东西,但是还能摩挲走动。听到李晓晓的声音,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晓晓,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是今日上山采药遇到了危险?” “阿娘,没有。我就是想着多采些草药回来。”李晓晓不想让母亲担心,于是便没有说今天遇见山匪的事情。 她拉着李母的手说道:“阿娘,我遇见了一位修道之人。她没有地方落脚,我就将她邀请到咱家里来了。江姐姐,这是我的母亲。” “夫人,打搅您了。”江绾卿对着李母行了一礼。 “江姑娘,怎么算打搅呢。还望你不要嫌弃。”李母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单听这位姑娘的声音,她便能感觉出这位姑娘不是普通人。 “您能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会嫌弃?” 江绾卿并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进门的时候她便发现,院子中虽然晾晒着许多草药,但是却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屋里的家具不多,但是很干净。 来之前李晓晓已经提前说过,她的母亲患有眼疾。 虽然患有眼疾,但是却依旧将生活过得很好。 江绾卿佩服在困境中永不认输的人,所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李母对这位陌生的江姑娘很有好感,她拍了拍李晓晓的手。 “晓晓,带江姑娘去歇息吧。” 江绾卿就这样在李家的茅草屋里,度过了自己成神之后的第一晚。 神族并不需要休息,但是江绾卿还没有彻底从人的生活方式转换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仰躺在木床上,这面具是当初她秘境之中寻得的宝物,缠丝银面。 只要戴上它,没有人能认出她真正的样子,而且障眼法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人,也不会有人记住她的样貌。 想当初,为了这顶面具她废了不少力气。还险些被季怀瑾让给柳清欢。 呵,她费劲力气得来的东西,差点就因季怀瑾一句“柳师妹修为低没能得到一件宝器,恐被人嗤笑。”而白白送给柳清欢。 当时她就觉得季怀瑾这话别扭的很,现在江绾卿想起来一个词来形容季怀瑾再好不过。 “道德绑架。” 得亏,当初她死咬着不松口,否则还真就着了他们两个的道,白白送出自己辛苦得到的面具。 自知道剧情之后,江绾卿再想起以前遇到的事情就觉得真是有意思的紧。 这柳清欢一定是季怀瑾有情的,只不过碍着季淮卿和她的婚约,柳清欢说不出口,只能时时跟着季怀瑾,假意求助惹得季怀瑾关注。 而季怀瑾这人感情之事上一点不通窍,他看不出柳清欢的心思,只当师妹对待,殊不知柳清欢当时可是想嫁给他。 柳清欢时不时地出现在季怀瑾身边,在她眼底挑事。这些江绾卿能看出来,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对季怀瑾有多深的情,既然石头捂不热,那趁早丢了不就成了。 不过,司倾才是男主角,所以柳清欢对季怀瑾的情只是一时的。 江绾卿觉得这剧情精彩极了,错综复杂的感情线,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喜欢的剧情不是吗? 好在,她现在不必成为这混乱关系之中的炮灰。 江绾卿挽起衣袖,看向手腕处出现的神印。 在月光之下,这个印记神秘又散发着淡淡的金色与红色交织的光芒。 九州的守护神…… 江绾卿想起了宿泱,想起了当初宿泱救她下山时说的话。 找一个世外桃源过安稳生活。或许,那样的日子大概就像李家这样。 可是安稳的生活,总需要人来守护不是吗? 月光倒映在小院儿中的水缸之中,明亮干净。突然水面泛起了淡淡的波纹,一缕光芒消散在了水中,随后水面恢复平静。 第15章 前往帝都 第二天一大早,江绾卿便听到院子中有人正在交谈。 “晓晓,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二哥你低声些,别让阿娘听见。再说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江绾卿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就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院子中和李晓晓交谈。 看来他就是李晓晓的那位在官府当值的二哥。长相淳朴,不过脸上的那道疤倒是让他多了丝杀气。 李二林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看向江绾卿。只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恍惚了一瞬。 三年前遥遥望了一眼的身影从脑海中浮现,太像了。 “江姐姐,你醒了!” 李晓晓扬起了一抹笑迎了上去,她从没有出过这个小山村,也少有外来人到他们这里。所以,李晓晓很是喜欢这个看起来与众不同的江姐姐。 “江姐姐,这是我二哥。” 李二林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她妹妹说的抓住两个山匪的散修,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呢。 “江姑娘,多谢您救晓晓一命。” 他匆忙低下头,神色恢复了寻常,他怎么能将这个散修错认成神明。肯定是他最近忙糊涂了。 “不必多礼。” 江绾卿从前在玄天门修炼的时候,经常下山历练。她救惯了人,也便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此时,村子里的里正突然登门。 “二林啊,这是我们为晓晓准备的盘缠。都是街坊邻居的一些心意,你可千万不能推辞。”里正说着便拿出一个钱袋,里面装着十两银子。 对于这个小山村来说,十两银子已经是一户人家一年的积蓄。他们一点一点地凑出来,赶在李晓晓离开之前送了过来。。 “里正,这我们不能收。”李二林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您快拿回去。” “二林,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和晓晓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你虽然在官府任职有了俸禄,但是要养活一家子,还要给你母亲治病,官府的俸禄又存下了多少? 李家的孩子都是有出息的。当年你和你大哥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我们都没有忘记,你们李家二郎都是英雄,如今晓晓也出息了,要前往帝都参加神殿的选拔。村子里的人都替你们开心着呢,这钱是我们的心意。好孩子,听里正的话快拿着。” 里正不容分说地将钱袋塞进了李晓晓的怀里,他欣慰地看着李晓晓说道:“晓晓,别说咱们村子,就是这方圆几里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有资格的孩子,你到了帝都要给咱们争气!入选之后,要给里正寄信回来啊。到时候让你二哥摆酒,好好庆祝!” 李二林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没再拒绝,他拍了拍李晓晓的肩膀说:“快谢谢里正。” 李晓晓抱着沉沉的钱袋子,重重地点头:“谢谢大家,谢谢里正爷爷,我一定会争气入选进入神殿的!” 全程站在一旁没有打搅他们的江绾卿本来是十分感动地看着面前对这温馨的一幕。但是他们的对话江绾卿是越听越迷糊。 李晓晓这是要去帝都参加什么选拔?怎么听着还和神殿有关系。 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那里正转头看向了这位昨夜帮忙抓住土匪的高人,“这位贵客,老朽有一事相求。” 江绾卿及时抬手止住了他要弯腰的动作,“里正请讲。” “不知贵客从何而来,又前往哪处呢?实不相瞒,晓晓这孩子前往帝都是为了一年一度的神殿选拔,只可惜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些平头百姓,没多大本事,无法送晓晓前往千里之外的帝都。若是您方便的话,可否捎这孩子一乘?” 里正早就看出面前这位姑娘深藏不露,而且是个善良的热心肠的人。 李晓晓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此去帝都一路上保不齐遇到什么危险,若是能跟着这位高人一起,在路上多少有人护着她。 李二林没有想到里正连这些都考虑到了,一时间心中更是感激,只不过这位江姑娘会答应吗? 他们所有人都看向江绾卿,李晓晓更是眼里泛期待。 “小事一桩。”江绾卿爽快答应,“正巧我也要去帝都。” 她本来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正好去看帝都的那个神殿在整什么,听起来似乎九州各地都会选出有资格之人前往帝都参加选拔。 神殿选拔。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但是江绾卿觉得这件事和她肯定有关系,这一趟她必须去。 万一有人打着她的名号搞事情的话,她不能不管。 第16章 梦魇 寝殿中点着安魂香。 一个修长的身影平躺在床榻上。 皇宫中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殿下自三年前大战之后便很难入睡,太医寻了许多办法才调制出来这安神香。 虽然如今他已经能入睡,但是总会被噩梦魇住,随后惊醒。 在殿下休息的时候,没有人敢进去打搅,也没人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动。 寝殿中,只有裴寂一人。所以他这副眉头紧皱,浑身泛着冷汗的样子,也没有一人见到过。 裴寂又陷入了那场梦境。 梦境画面的割裂与不断变换让裴寂心神不宁。 “小公子,你别怕。外面那些魔族已经被我击退了。我带你离开。” 裴寂睁不开眼,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个人拖着走。那个人似乎是怕他昏死过去,不断地和他说这话,让他保持清醒。只不过他没有力气张嘴。全程都是对方说,他听罢了。 “魔族的山洞可真黑啊,小公子,我最怕黑了,你和我说说话。唉,等我回了宗门,一定要克服怕黑这件事。” “对了小公子,你是我入宗门以来救下的第一个人。所以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小公子,我叫江绾卿,你可以叫我阿卿,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听师兄们说,魔族抓了不少百姓。虽然师兄们已经救出了不少人,但还是有几个百姓惨遭毒手。” “小公子,你说九州百姓何时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呢?等我长大,成为宗门第一人,我一定要守护九州!” 少女的声音像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驱散了魔族带给他的恐惧。 裴寂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梦境中的挣扎,是绝望的。他想要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他尝试着夺回身体的主权,可就在这时梦境变了。 他睁开了眼睛,回到了那场战争。 血光染红了天地,而他怀中的人了无生机。 噩梦顿时惊醒,裴寂扶住额头拔出枕下的佩剑。 梦境与现实在他面前交叠,混乱中他持剑劈中了殿中的木桌。发出砰的一声。 正在寝殿之外等待的忘尘以及周围的宫侍,都听到了寝殿中传来的声音。 他们殿下又梦魇了。 因为那巨大的声响,门外的宫侍们心都狠狠跳了一下,虽然已经遇见很多次这种情况了,但是还是被吓了一跳。 “进来。” 宫侍打开寝殿的大门,随后低头进去打扫地上摔碎的玉瓷与断成两截的木桌。 忘尘则理了理衣冠,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进殿行了礼。 裴寂此时正坐在床榻之上,金丝玄衣垂到地上,围绕着床榻周遭的瓷器都遭了殃。而裴寂眉目间充满了戾气,忘尘下意识放缓了声音。 “陛下,这是玄天宗送来的。” 忘尘将手中的信件呈上,随后悄悄地观察着裴寂的反应。 玄天宗送来的信件里说了些什么,忘尘大概能够猜到。无非就是希望他们九州能够同意,玄天宗和神殿一起选拔的事情。 自从三年前,裴寂率兵回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旨修建神殿。 神殿的修建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赶在裴寂从太子登基成了帝王之前,修建完毕。因那人肉身已散,所以那把断剑便被放在了神殿之中。 除此之外,裴寂下了一道圣旨。 在九州之内,选拔拥有天资之人进入神殿,成为神侍。修剑法,炼丹,御兽,阵法,运功控物…… 换句话说,各大宗门都学些什么,神殿的神侍全都学。不同的是,宗门之人多是为了得道成仙。而神殿的任务,则是守护九州,侍奉神明。 至于神明,就是拯救九州的那位女子。 因为对那位神明的狂热,和裴寂对此事的重视。圣旨下达的第一年,宗门的弟子大选便没有什么人参加了。 神殿选拔严格,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也就是从天资之人中,选出最拔尖的那个。最好的被选走了,留给宗门的都是些资质平平的人。 可这还不算完,那些神殿落选的人,并没有选择前往宗门,而是选择再准备一年参加下一年的神殿选拔。 就这样,宗门之中最富名望的玄天门都没有收到几个弟子,更别提其他宗门。 照这样发展下去,宗门衰落指日可待,玄天宗他们怎么可能不着急,于是在神殿选拔前一个月,他们的信便一封一封的送到了帝都,希望这次可以和神殿一起组织选拔。 只不过……先前那几封信件早就变成了灰烬。 忘尘试探性问道:“殿下,这信……这次也要烧了吗?” 其实忘尘能感觉出裴寂对玄天宗的态度十分冷淡,一般送来的信件都是看两眼就烧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国师该考虑的问题,他若是自找麻烦惹这位帝王不开心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面前这位年轻的帝王,虽然现在表面上是个勤政爱民,深受百姓爱戴的明君。但是早在太子时期便跟他的忘尘却知道他的性子,裴寂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纯良。 这副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怕是凶神恶煞。 九州百姓将他奉为圣主明君,可朝廷上,皇宫中的人却对他始终保持着一颗畏惧的心。 就比如当初修建神殿,忘尘始终认为裴寂是想要让神殿代替了玄天宗的位置。 毕竟在他心中的裴寂绝对不会将九州的安危放在一群修道之人的手中,九州应该全部掌控在帝王手中才对。 忘尘立刻打住下意识分析的行为。 为了荣华富贵,他尽职尽责的干活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不能多想。 可这次,裴寂盯着那封信件,没有向往常一样随手扔在地上。 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忘尘开始好奇那信件上都写了些什么。 “忘尘,传下去。今年的选拔,神殿与玄天宗一起进行。” 第17章 云沧城 夜晚降临,辉煌瑰丽的神殿之中褪去了白日的人来人往,变得幽静。只不过,这里依旧烛火通明。 主殿明亮的石砖铺就而成的地面,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数百盏长明灯摆放在两侧,烛光倒映在石砖上,宛若倒映在水中。 此时,只一人的身影久久立在那柄被供奉在神殿正中央的断剑之前。 裴寂早就褪下了威严的天子朝服,一席素雅的长衫绸缎上的花纹如同水墨山水,若是平常男子这样穿那是文质彬彬,但裴寂是从战场杀出来的帝王。可是再如何文雅,都难以掩盖他身上的杀气。 尤其那双狭长的眼睛,似有若无地透着阴暗的气息。 烛火幽幽,修长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因为收力青筋布满了手背。他攥着信纸,半响开口说道:“江绾卿,他们认了。” 那信纸上所说的,玄天宗承认了对江绾卿所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 原来她在玄天宗过得竟然是那样的日子,原来她当初那身上竟然是七十二道雷刑。 裴寂深深叹了一口气,“明日,他们将当着九州百姓的面,亲口承认所犯下的罪行。” 届时整个九州都会知道她在死前遭受了何等的冤屈。 望着跳动的烛火,片刻后他又多说了一句,“你夜夜入梦,想必也是因为此事吧。是我去晚了。” 江绾卿救了他两次,他却没能在江绾卿生前还了这份恩情。如今虽然查明了她的冤屈,裴寂却始终觉得不够。 “等玄天宗的人来了,用血祭你如何?”裴寂皱着眉认真地思考着,“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殿中静悄悄的,除了火苗油花爆裂的声音再无其他。 那张单薄的信纸在断剑前的一盏烛火中燃烧,跳跃的火舌吞噬那纸认罪书。逝者已去,生者即便再怎样追溯,都换不回来…… 万籁俱寂,裴寂在神殿中静静站了许久。天光将要破晓时,燃了一夜的烛火,已经烧到了底。 而那抹身影,也终于离开。 …… 因为路途遥远,江绾卿带着李晓晓紧赶着时间第二天天一亮便出发了。 李晓晓告别了母亲和哥哥,眼里满是泪水。 第一次离家,李晓晓心里难免悲伤的,但是外面的世界很快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李晓晓在山村中生活了十五年,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县城。现在他们一路北上,绵延的高山,奔腾的河流,走在山林之间,她看路边的野花野草都感兴趣的很。 小姑娘精神头很足,即便翻山越岭一路上也没有喊累。 江绾卿还想着若是她察觉了什么,就施法让她睡上一觉。 没错,江绾卿故意带着她走的山路。 山路延绵崎岖,走山路的时候总有种度秒如日,度日如年的感觉。 江绾卿就是要让李晓晓误认为她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这样到地方的时候,她才不会觉得奇怪。 帝都远在千里之外,若是单靠着一步一步走下去,怕是除夕前她们能到帝都就算是快的。 所以,江绾卿悄悄走了条“捷径”。神明若是想坐地日行八万里,非常简单。 别看刚出门一天,她们如今进入了幽州地界。 江绾卿打算今晚在云沧城落脚,然后从幽州云沧城改坐水路,不出意外的话一周的时间就能到帝都了。 李晓晓肯定发觉不出来。 “江姐姐!江姐姐!”李晓晓不知发现了什么,激动地朝着江绾卿招手,“你快来看呐!” 江绾卿走过去,俯瞰,只见潮平水阔。 数以百计的船只聚集在港口,来来往往,九州最大的临江城市云沧城就在眼前。 淡淡的云气飘浮,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楼阁飞檐之上,隐隐泛着金光。 这幅美景让江绾卿想起了书中记载这繁盛的云沧城除了是交通要道之外,还被人称为九州烟雨城。 也是名人雅士,江湖侠客齐聚之地。 第一次来云沧城的人都会被它的美景震撼,更别提第一次出远门的李晓晓。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城市,而后认真地问:“江姐姐!这里难道就是帝都!” “咳咳咳咳咳。”江绾卿突然咳了两声。 江绾卿:孩子,还是你比较大胆。 早知道这样,姐直接带你打个飞滴飞帝都了。 第18章 季家人 云沧城最大的客栈,祥云客栈之中,此时人声鼎沸。和江绾卿的想法一样,大多数人都打算走水路前往帝都,所以云沧城近日的外来人也是不少。 “客官,可是要住店?”店小二十分热情地将刚进门的客人迎进来,“客人您来的可真是巧,咱们祥云客栈最后一间客房就等着您入住呢。” 店小二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因此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面前这两位姑娘,年纪小的那位,虽然身上穿的简朴,但是神情中却并没有任何胆怯与羞涩,反而大大方方的四处打量着他们客栈。 而那位年长些的姑娘,身着一身青色长袍,木簪挽发,虽脸上带着半张面具,但神情自若,颇有超脱凡尘的气质。 总结,此二人不容小觑。 “江姐姐,这里好漂亮啊。”李晓晓很喜欢这里,但是她也知道像这么华丽的客栈一间客房应该也要不少银子,她兜里的银子是怕是不够。 看出李晓晓的纠结,店小二趁机说道:“两位客官,我们祥云客栈主打一个物美价廉,服务周到。凡是在我们这里住店的客人,我们客栈免费提供三餐。而且虽是只剩一间客房,但客房中分别有两间卧房,一间厅室,宽敞的很啊。”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间客房才是唯一一间空房。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暂时落脚,住个一两日便要离开,所以客人们大多选择价格较低的客房。 店小二这样说也是想要留住客人,他见那小姑娘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看来是有希望。 但是小姑娘还是看向身旁的那位戴面具的女子。店小二知道,能做决定的是这位戴面具的女子。 江绾卿见李晓晓已经开始掏荷包里的银子,她伸手止住了李晓晓的动作。 她江绾卿到还没有沦落到花一个孩子的钱。 “那便在这里住下。” “得嘞!天字号客房一间!” “慢着!” 就在店小二刚想带客人上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来者三人,三人一男两女,为首的那两位一看就是世家子弟。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他们身上佩戴的玉佩,是季家玉环。 季家这个家族无人不知,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九州富商之一,而且季家出了位位高权重的丞相。有钱有势,形容季家再合适不过。 “季家子弟真是生的极好。男子俊朗,女子貌美。看一眼俊男靓女,再吃一口饭,真是下饭!” “那女子莫不是曾经被誉为才女的季妙婕?听闻她身子不好,一直养在梧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也是要前往帝都,参加神殿选拔?可是听闻季家测出了灵根的人,是为男子。” 听到周围的讨论与关注,季青云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没错,测出灵根的人,就是他。 若不是父亲不让声张,他季青云非得昭告天下不可。 “店小二,那间客房我们要了。”季青云扫了一眼那两个穿着寒酸的人,直接忽视了她们。 店小二真是头疼,这怎么还抢上了呢。就在这时,一直没有露面的掌柜出来了。这种场面,还是掌柜的能解决。 “客官真是抱歉,本店最后一间客房刚刚被那两位客人定下了。您不如……” 掌柜还没说完,季青云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就扔进了掌柜怀中。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这季家还真是有钱啊!只不过,他这不是仗着有钱欺负人吗?那两位客人可比他们先到。” “唉,只能说有钱便能横着走,遇见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呗。” 季妙婕蹙起了眉头,她上前拉住季青云,“哥,父亲交代过,我们此次出门不能惹麻烦。” 她随即带上了一张温柔可人的笑脸,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罗纱裙摆摇晃,身姿曼妙。一颦一笑尽显氏族贵女的气质。 “不知这位小姑娘可否让出这间客房。” 季妙婕对李晓晓屈膝行了一礼,周围的客人见此对季家的印象好上了许多,刚才那些说季家仗着有钱欺负人的话也渐渐消失了。 “不愧是季家女,真是出落凡尘,却又平易近人,不论对谁都以礼相待。”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季妙婕心里舒畅了许多。 此次她前往帝都,是担着季家的重任,她不允许自己的名声受到一丝干扰。 他们的家仆已经被安排到了其他普通的客栈,只有她带着自己的侍女,跟着兄长来了这里。 公子小姐自然不能和家仆住一样的地方,这是他们季家的规矩。 她抬眼望向那两位姑娘,其中见戴面具的那位女子虽然衣着简单,但气质却超凡脱俗不似普通人家。 一时间也拿不准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了。 而此时,江绾卿面具下的眸子透着寒意。 第19章 玉牌等级 离开了三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季家的人。 季家,她除了季怀瑾之外,倒不怎么认识其他的人。只知道他们季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在梧州是大族。 可不论是面前的两个季家人是谁,江绾卿此时没有动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江绾卿将李晓晓轻拉到身后示意她不要担心。 “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江绾卿并没有因为季妙婕带着笑,她就伸手不打笑脸人了。 有钱,那便另找一处住啊。非要这一间的原因,无非是他们找不到能住的地方了。 既然他们都找不到,江绾卿更不会轻易让了,让了这客房她和晓晓住哪? 江绾卿对季家人的印象又差了许多。 季妙婕没有想到这个戴面具的女子竟然毫不给她面子,她收敛了笑意,在心中思索了一番,难不成那个戴面具的女子是来自比季家还要高的家族? 若是说季妙婕是个心思沉稳的人,那季青云就是个完全沉不住气的。 在梧州的时候,还没有人敢对季家这种态度。季青云更是没有遇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那两人一番,随后冷哼了一声,“我劝你们不要自讨苦吃,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哪家人吗?你知道我们家主是谁吗!” 听到这话,江绾卿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晓晓我们上去。” “不行!”季青云一把拉住掌柜,“她们是不是还没有付钱!我付双倍的价钱。” 掌柜并没有因为季青云的话而眉开眼笑,反而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这不是难为人吗? 掌柜能将祥云客栈经营成云沧城最大的客栈,就不是什么贪财欺客的掌柜,今日若是他收了钱将那两位姑娘赶出去,祥云客栈就离着关店不远了。可是他一个小小客栈也得罪不起季家。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 掌柜赔笑道:“客官,您看我们怎么能收您双倍的价钱呢?这样吧,我去查一查还有没有退房的客人……” “我就要那一间!”季青云上来了倔脾气,越是得不到的他越要争,今天还非要将它争到手不可,“还没人敢和我季青云抢东西,我告诉你掌柜的,我去帝都可是为了神殿选拔。”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牌,上面刻着乙等的字样证明。 甲乙丙丁,乙等已经是很高的等级,也证明了他是极有可能入选神殿成为神侍的人。 见此,周围人的眼神终于变得不一样了。 九州百姓对神明的敬意,让他们爱屋及乌。他们认为能入选神殿的人肯定是得到了神明认同的人,所以他们对神侍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羡慕与尊敬。 毕竟能得到神明的认可,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甲乙丙丁……”李晓晓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牌,只不过两个玉牌上写的字不一样,她将玉牌举给江绾卿看,“江姐姐,我这玉牌是甲等,那是不是证明我比这位公子还要厉害呀!” 李晓晓:我可太棒了! 第20章 人傻钱多 甲等! 要知道神殿入选的神侍绝大部分都是甲等天资,没想到这位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年纪不过十四五就有此等天资,可是羡慕坏了不少人。 客栈中的客人其实也有入选第一轮天资试的人,但是他们都没有季青天这么高的等级,这会儿看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都甲等天资,他们更是觉得自己无望。 李晓晓感觉有许多个视线落到了她身上,像是要抢她手中的玉牌一样,她有些害怕的往江绾卿身后躲了躲。 季青云见拼等级也拼不过,还被一个小姑娘给比下去了,此时更是恼羞成怒,“我不管,我今日必须要住店!” 掌柜此时快难死了,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季公子,你还是和那位客人好好商量。” 季青云竟然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半掌大的金元宝,对着江绾卿说:“你!拿钱走人。” 周围的客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季家不愧是季家,这种拼钱的事儿也就季家有这个财力。 那两位姑娘看起来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谁知那位戴面具的姑娘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季公子的看上的东西怎么才值一块金子?还是说季公子囊中羞涩,此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钱?” 季妙婕听闻这话顿感不妙,她这个哥哥最忍不了别人激他,激将法对他来说可谓是屡试屡成。 这个戴面具的女子,不怀好意! 还没等季妙婕拦住季青云,季青云竟从兜里又拿出来一张银票。 “一千两!” 一旁的看客们都瞪大了眼睛。 一千两!竟然是一千两!都够在城中买套两进的宅子了!竟然花一千两住店!这季家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这两位姑娘还真是不为金钱折腰,要是他们,他们早就忍不了拿钱走人了…… “成交。” ??? 这下不仅仅是周围的客人都愣住了,就连季青云都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只见带面具的那女子缓步从楼梯上下来,“一千两银票,加一钿金元宝,哦,对了掌柜的,你一会儿别忘了要季公子双倍的住店钱。晓晓,快谢谢这位有钱的公子。” 李晓晓这个小机灵鬼立刻上前,一手拿银票一手拿金子,扬起一个大大的小脸,“季公子,祝您入住愉快。多谢公子慷慨解囊。” 晓晓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发了! 等两人迅速走出祥云客栈之后,看客中不知是谁在悄悄议论着。 “她们竟然没费一点力气就拿到了一千两银票,这季家人都是季公子这样的吗?你说下次我是不是也能骗到,哦不,是季公子慷慨解囊。”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人傻钱多。” “不过季家是真有钱,也真有挥霍的资本。” 季妙婕脸上端庄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她快步上楼想要逃离。站在她身后的侍女连忙跟上。 偏这时候店小二很有眼力见地吆喝道:“天字号客房迎贵宾三位!” 季妙婕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这场热闹很快结束了,但是这种八卦作为谈资只会被不同的人传遍。过不了多久随着游人们启程后传到帝都,所有人都知道季丞相家中有个人傻钱多的公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这位有钱的季公子并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妹妹又生气了,他连忙跟着上楼去安慰季妙婕。 而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中,两个身影走出了客栈。 …… 江绾卿当然没有季家那么有钱,甚至可以说她兜里的钱和季家比起来就是一个就是穷光蛋。 但是坑季家这件事情,她做的开心。 想当初她没少给季怀瑾送什么丹药法器。如今要他们季家这么点儿银子,江绾卿还嫌不够呢。 而拿到巨款的晓晓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二哥说过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所以她已经时时刻刻捂着自己的钱袋子,避免让人看出她们身上存有巨款。 但是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惹到了那位季家的公子,万一那个人傻钱多的季公子反应过来了,他们不会打击报复吧? 没一会儿,江绾卿都注意到晓晓这姑娘一会儿一回头,还捂着自己的钱袋子,小心警惕的样子像是藏松果的松鼠。 “晓晓,别张望了,他们是不会追上来把钱要回去的。” 李晓晓好奇地问道:“江姐姐,你怎么知道?难道就因为他们很有钱,所以不在乎这些钱吗?” 江绾卿:“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原因是他们不会做‘有失身份’之事。” 李晓晓抬起头看向江绾卿,“有失身份之事?” 江绾卿:“没错,你看那个季公子为什么非要住在祥云客栈?甚至不惜耗费很多钱也要住那里?” 李晓晓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是因为祥云客栈是云沧城最好的客栈,他们只住最好的最贵的!” “聪明。像他们这种人,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今天这钱给出去了,若是他们又反悔就是折辱了他们季家的名声。所以,别担心了。他们不会来找麻烦的。” 季怀瑾不就是如此吗?分明可以解除婚姻一拍两散,他倒是顾念名声,执意不肯。 不过,江绾卿可不管他肯不肯退婚,她不怕被人诟病,即便两家结亲的信物还在季家手中,她也不在乎。 她江绾卿的姻缘倒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物件给绑住了。 李晓晓在知道了季家不会反悔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江姐姐,我们今晚住在什么地方呀?” 江绾卿向前一指,“往前看。” 往前看? 李晓晓看向前方,她们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向了江边,此时夕阳低沉,静影沉璧,不少船渐渐靠岸。 沿江的岸边也渐渐热闹起来。 可是,她们住哪儿李晓晓还是不清楚。 就在李晓晓纳闷的时候,一艘无比华丽的游船缓缓停靠在岸边。 江绾卿:“这就是我们今晚的落脚地。” 第21章 玄天宗的熟人 “师兄,我们这么做能成吗?”陈玉有些忐忑地跟在路昭身后,说到底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和神殿抢人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没底。 要知道那可是神殿,可是他们若再不出手玄天宗今年的新弟子就更别想了。宿泱师姐交给的任务若是完不成……想到宿泱师姐那恐怖的神情,陈玉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成不成,都得一试。那个小姑娘是甲等天资,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又得被神殿抢走。我们现在先找到她,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或许她就来我们玄天宗了呢。” 不论如何,路昭也不想回去见到白宿泱那张臭脸,白宿泱说话可真是越来越毒了。 三年前的那事之后,他经常被白宿泱明里暗里的阴阳,白宿泱总是找到空子就来羞辱他一番。 想起三年前的事情,路昭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师兄想什么呢?咱们快走吧!” 路昭回过神来,和陈玉一起追寻着那两人的身影上了船。 云沧城有许多这样的游船,里面装饰华丽,可以喝茶听曲是许多达官贵人喜欢来的地方,因为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船上升起了灯,灯火通明,丝竹不绝于耳。一上船整个人便都静了下来。 路昭和陈玉在甲板上见到了那位甲等天资的小姑娘,以及那位戴面具的女子。 当然江绾卿也发现了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实在是他们身上所穿的玄天宗宗门弟子的制服非常显眼而且那浑身上下透露着玄天宗独有的气势,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看向那二人之中一人的长相之时,江绾卿嘴角随即扯出了一个冷笑。 路昭。 真是好久不见。 今日还真是遇见了不少有缘之人啊。 江绾卿并不担心路昭会认出她来,所以打量对方的眼神毫不掩饰。 三年的时间,真是弹指一挥。 从前路昭冲动,容易被人拿捏当枪使。如今的路昭虽多了沉稳,但是细看却并无多大变化,都是一样令她厌恶至极。 江绾卿收敛了目光。 路昭怎能察觉不出戴面具的那人的视线,可是他和对方并无交际,想来她是好奇罢了。 路昭先行自报家门: “两位姑娘,在下路昭,我们是玄天宗的弟子。不知二位现在是否有时间?” 路昭又露出了他的标准笑容,路昭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因他模样生的极好,眉清目秀和世家小公子一般,但凡是见过路昭的笑容的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当年江绾卿救下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博得了她的怜悯,将他带回玄天宗。 如今江绾卿这笑容,眼底的厌恶更甚,杀意也在不经意间显露。 如果说当初江绾卿救下路昭时,心中有多坚定,现在她再见到路昭就有多想杀了他。 她入玄天宗数年,救下的人多的自己都记不清了,她从不求任何回报,对大多数人她甚至都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只有路昭是她唯一一个带回宗门疗伤,又帮他进入宗门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江绾卿只恨自己识人不清,竟然救了这么个白眼狼。 所以再见到路昭这熟悉的笑脸,江绾卿只觉得可笑。 周围的温度忽而降低了几分。 江绾卿的冷淡甚至丝毫没有回应,让路昭的表情就这么尴尬地定在了脸上,他按下心中的不悦对着李晓晓说:“不知这位小姑娘是否有意进玄天宗修炼?” 第22章 城中失火 江绾卿看了一眼李晓晓,心中顿时明了。他们追上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说起来,也确实到了宗门大选的日子。 “我不去玄天宗,我只去神殿!” 李晓晓一脸警惕地盯着陈玉和路昭,那种抵触的感觉单从她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 不过路昭他们似乎则早有预料。 见李晓晓这里说不通,路昭将目光转向戴面具的女人,她……似乎是这个小姑娘的家人。 路昭只看了她一眼,便觉得她浑身透着冷意,似乎比那个小姑娘还难接触。 路昭:“想必这位……” 江绾卿:“我并不是她的家人,她想去哪儿自由她自己来决定。” 江绾卿一句话堵死了路昭接下来想说的所有话。 李晓晓则在一旁点点头躲到了江绾卿的身后。 没错没错,她要去神殿,才不要去玄天宗。 陈玉和路昭见说不通只能另寻办法。 路昭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李晓晓说:“小妹妹,不急着现在答复,我们有缘会在帝都再见的。” 两人没有过多纠缠,只是路昭离开之时回头望了一眼江绾卿。 李晓晓以为他们“贼心不死”连忙拉着江绾卿说道:“江姐姐,我不喜欢玄天宗。我听说三年前是玄天宗的人引来了魔族。魔族害死了我大哥,我的阿父也去世了。江姐姐我不喜欢他们……” 原来是这个原因。 路昭和陈玉离开,江绾卿的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虽然李晓晓说的事情是真的,但是江绾卿知道玄天宗在当年也为抵挡魔族也伤了不少弟子。若说玄天宗有没有错,他们是有,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在某几个人身上。 或许这就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江绾卿并没有为玄天宗说话或解释什么。她和玄天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要说有也是当年的一团乱账。 如今过了这么久,江绾卿不会再回到玄天宗。所以,玄天宗如何,她管不着。 李晓晓:“江姐姐,我知道是谁救了九州,所以我要去神殿,我要去侍奉神明,我要报答恩情!” 小姑娘攥紧了拳头,心中无比坚定。 在来之前她本就想好了就算她没有测出天资,她长大了也会去帝都,就当神殿前扫地的一个侍女,她也是愿意的。 她想要报答那个神明的恩情。祂救了二哥,救了九州,祂是九州的守护神。 江绾卿本想说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报答。但随即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便将话又咽了回去。她抬手摸了摸李晓晓的头,露出一个笑容,“好,你自己拿主意吧。” “嗯!” 李晓晓笑着转过头继续欣赏云沧城的夜景,发钗上的小珠花一晃一晃的。 李晓晓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拉住江绾卿的衣袖疑惑地问道:“江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万千灯火,云沧城中泛起了火光。 失火了? 她们所乘坐的游船离着火的地方不近,可即便不近也能看到远处冲天的火光。足以证明火势越来越大,或许已经烧起来好一阵儿。 江绾卿眉头一皱,她先安慰了李晓晓一番让她不要担心,“城中失火,肯定会有官府的人去救火不用担心。” 然而就在这时。 “官府查案!所有人禁止下船!” 第23章 入试者失踪 昏暗潮湿的地牢之中,散发着阵阵恶臭。因为没有通风口也没有窗户,这里的空气变得格外稀薄。血腥气弥漫着整个空间,墙壁上的黑渍不知到底是霉斑还是干涸的血渍。 周围牢房中不断传来苦苦的哀求,伴随着不远处绝望的哀嚎,这地方简直就像是人间炼狱。 “你们这些无耻小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季家的人,我们家主可是当朝宰相!我将来可是要进入神殿!你们敢抓我,你们不想活了!” 季青天扒着牢房的杆子,不断叫骂。他现在心里全是火气,今天不仅被两个穷鬼坑钱了不说,还被一群不要命的人给绑架了! 这群人分明和他说的是有办法可以一定通过神殿的选拔,可到了地方季青云被人敲晕直接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现在已经把这群人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人理他。 因为地牢中十分昏暗,他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对面的牢房。 “喂!对面的!这是什么地方!” 对面牢房中的那人和季青天这样肆意喊叫的行为不同的是,对面那人似乎很是恐惧,他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中,任凭季青天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没过多久,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喂!快把我放了!否则要你们好看!” 季青天还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钱才绑架了他,但是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季青天却不确定了。 他们穿着漆黑的袍子,脸也藏在袍子之下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随着他们不断靠近,季青天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冷了下来。 他咽了口唾沫,喊叫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小了。 “我可是季家人,你们识相的话快把我放了。” 那几个人没有理会他,他们站在对面的牢房门口,随后用钥匙开了门。 “杀完这一个,立刻转移阵地。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可惜没有抓到那个小丫头,不过乙等的也还凑合。” 季青天知道他们口中的“乙等”指的是自己,他们想要做什么? “喂!只要你们放了我,季家愿意出千金!不对,是万金!”季青天总感觉这个地方,这些人很奇怪,他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一刻都不想多待。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黑袍人转过头来看向他。 而这时,季青天看到了一双双藏在黑袍下泛着绿光的眼睛。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季青天顾不上其他立刻后退。 一只手握住了他牢房的栏杆,那只手苍白无比,只剩骨头,毫无血肉,季青天跌坐在了地上。 他们不是人! “还不能吃他,他的灵根是上等的饲料。不能误了大事。” 那只手有些遗憾地移开了。 在季青天震惊地眼神中,对面牢笼中的那个人被抓了出去。 那个人只反抗了一下,尖锐凄惨的哀嚎之后,一个泛着灵气的东西从那人的胸口被挖了出来,而后那人便断了气。 血淋淋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季青云眼前。 “杀,杀人了!” …… “请问,云沧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仅是江绾卿,游船上的其他人心中也有疑问。若是火灾,为何要来游船上搜人?难不成是有人故意纵火? “云沧城中,有人失踪。官府正在全力搜查,若是遇到可疑的人请一定告知官府。今晚起,云沧城的所有船都不得离开。城中人不可出入,待查明真相之后,自会放诸位离开。” 此言一出,周围议论纷纷。 有人担心地问道:“是不是有拐小孩儿的人贩子?” 这年头山河太平要说失踪的人,大约都是被可恶的人贩子拐走的小孩儿了。 官府的人摇了摇头:“不,就目前来看。失踪的人并不是孩子,而是成人,并且失踪的人都是前去帝都参加神殿选拔的人。” 江绾卿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 失踪的人都是前去帝都参加选拔的人……要说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拥有灵根的人。 灵根。有什么人会想要灵根呢? 电光火石之间,江绾卿想到了什么。 “他们不是人贩子。”江绾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向前走了两步对官府的人说,“他们不是想要人,而是想要灵根!云沧城可有修士,或宗门之人?绝对不能让普通人参与搜查!” 为灵根而来的,都是些不好对付的疯子。 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对付那些人的。 再者,最坏的情况就是遇到臭名昭着的魔修。 江绾卿眸子中闪着寒光,她身上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 官府的人见她不似常人,应该是有些修为的修道之人,于是对她的话也信任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我明白了!快速速去请神侍!” 神侍? 江绾卿没想到神侍竟然还管这事,也没想到官府的人这么信任神侍,出了事第一反应想到的竟然是他们。 只是现下江绾卿没空多想。 官府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们离开之后顿时人心惶惶。 而江绾卿则看向那处着火的地方,思索了一番随后拉起站在一旁的李晓晓。 若他们的目标是灵根,那晓晓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 她不能让李晓晓一个人待着,但是她也不能坐视不管,若真是魔修作祟,她必须去。 李晓晓则早就看出了江绾卿的意图,她承诺道:“江姐姐,我不怕!我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绝对不会出门。” “好,我会尽快回来。” 江绾卿把李晓晓送回房间后,又在门外施加了一道法术。 除了江绾卿和晓晓不会有第三个人能打开这扇房门。 第24章 她究竟是何人?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黑夜中一道白色的光芒撞向了神殿的钟。 钟声传递到很远很远,就连宫中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议论纷纷,这么晚了神殿为何突然敲响了钟? 藏书阁中,灯火通明。 裴寂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从窗户望出去,朝向神殿的方向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隐在暗处的侍卫羽常立刻出现上前禀报,“殿下,国师大人说云沧城城主传来的消息,云沧城有入选者失踪,此事恐非普通人能解决,所以请求神殿出手。国师大人正在外面等着陛下的命令。” 语毕,他依旧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 “派神侍去,凡是闹事的人,杀无赦。” 裴寂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中,格外低沉,轻飘飘的一句杀无赦,却暗含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羽常领命后无声无息地退下。 藏书阁孤影一人。 裴寂的侧脸被烛火照亮,无悲无喜,他站起身走出楼台。 藏书阁位于百尺高楼之上,从这里能俯瞰整个帝都。 如今万家灯火已熄,独有明月高悬于夜空,万里无云。 裴寂无意识地转动了手上的白玉扳指,狭长的凤眸此刻像是藏着暗光。 “云沧城。” …… 大火燃烧不停,虽然只是一堆杂草并没有人员的伤亡,但是扑不灭的火属实有些诡异。 江绾卿到达着火的地方后,发现路昭和陈玉竟然也在。 也是,除魔本就是玄天宗弟子的责任。 “路师兄,这火中有魔气残留!” 陈玉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大火,如今这火被魔气干扰所以普通的水根本扑不灭它。 “陈玉,列阵!” 路昭飞身踏上房顶,与陈玉一起各站南北方向。 江绾卿知道他们这是想用灵力净化火中的魔气,而且他们会成功的。 因为这里魔气的残留并不多,似乎对方只是为了让火燃的更久一些。 大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所以,他们的真正目的不在放火,而是那些失踪的人。 如今已经封城,他们现在若是不走早晚会被人找出来,他们想要为逃跑争取时间。 火势逐渐变小,火苗中的魔气也将被路昭和陈玉彻底清除。 江绾卿抬脚走出去,在魔气将要消失的时候,她伸手将那被撕扯的一缕魔气拉进了手心。 “是你!”路昭从房顶飞下来,一脸疑惑又警惕地看着江绾卿,“你想做什么?” 这个戴面具的女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他找不到奇怪的源头。 在路昭眼中,此时的江绾卿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说她的身影放在人群中毫无特点,转眼之间便能忘记她长什么样子。 江绾卿仔细观察着手心中的魔气,随口回答道:“找人。” 路昭和陈玉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驾驭魔气,并且不被魔气所伤。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不可比拟的高度,要么……她本就是魔族! 路昭将陈玉护在身后,随后逼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绾卿淡漠地看了一眼路昭,“我姓江,一个散修罢了。” 陈玉暗地中用检测魔族的灵石试探她,她确实不是魔族,所以她的修为远在他们两人之上。 而路昭则直接定在了原地,她姓……江。 姓江。 路昭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呼吸都开始困难,他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人,不知想要在她身上寻找到什么踪迹。 一旁的陈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询问道:“江姑娘,不知你可有办法找到那些失踪的人?玄天宗弟子愿助你一臂之力。” 陈玉想的很简单,他们本就是为了帮忙寻找那些失踪的人,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何不合作,互相帮忙。 他说完这话之后才想起来出门在外要多询问路师兄的意见,待他看向路昭之时终于发现了路昭的异常。路昭正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这位姓江的散修。 这是怎么了? 陈玉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路昭回过神来,背后竟出了一层冷汗。 不可能的,是他多想了。 路昭:“无事。前路未知,还是不要让这位江,江姑娘涉险……” 江绾卿:“跟上它。” 路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只见她将手一挥,那些不受控制的魔气,凝聚成一只黑色的蝴蝶,随后在她掌心扇动起翅膀。 竟然能够控制魔气,她究竟是什么人? 第25章 江前辈 季青天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他被那些人用法术封住了眼睛和嘴。双手也像是犯人一样被绳索牢牢绑着,毫无逃跑的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将自己转移到什么地方。 那个黑暗的地牢中,还有几个人和他一样,没有被直接杀死。而是被绑起来向其他地方转移。 但是季青天却觉得自己接下来面临的事情可能会比直接杀了更恐怖。 他听说,这些人要用他的血肉和灵根去祭奠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会被当成祭品,太渗人了,他这是进了什么恐怖的组织? 他现在只盼着季妙婕能发现他失踪,而后报官派人来救他。他还有大好年华,他还要进入神殿,他还不能这么死了。 季青天越想越绝望,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老实点!快走!” 黑袍人一脚踹到了他的膝盖窝,季青天狼狈地磕到地上,双腿疼的倒吸凉气。 等他被救出去,他非得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竹林中静悄悄的,月光下穿行的黑袍人像是地狱来的使者,而那些被绑住的人,则是献给地狱的祭品。 不远处,江绾卿和路昭,陈玉紧紧跟在后面,观察他们的行为。 “师兄,为何我们不直接把人抢回来!”陈玉是第一次下山历练,遇到这种激动人心的事情,他当然想大展身手。教训一下那些坏人。 路昭按下了他激动的心,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 对方极有可能是魔修,魔修无恶不作,手段残忍,以他们两个的修为对付这么多魔修,路昭没那么大的把握能赢。 他转头看向像是鬼魅一般藏匿身影的人,她究竟是谁? 实在是像极了,那人生前待人也是如此疏远冷淡。 路昭心神不定,脑子里乱七八糟。 只有一旁的陈玉十分激动地准备着,陈玉觉得眼下的这些魔修,都不够江前辈打的。 她的修为绝对在他们二人之上。 陈玉:“江前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陈玉已经将江绾卿当成了主心骨。 就在这时,那群魔修似乎察觉了什么,有两魔修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探查。 江绾卿打了个手势,让路昭和陈玉往后退。 他们现在藏在一个小土坡后面,江绾卿用障眼法将三人的身影隐藏了起来。 魔修近在咫尺,若不是江绾卿不让他们动,陈玉早就拔剑了。 他们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任凭魔修越走越近。 那两个魔修走过来发现并没有人便想离开。 这时两道如同白色丝线一般的东西缠绕上了那两个魔修的身体,随后江绾卿用手一拉,两个魔族失去意识倒下了。 谁都没有看清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江绾卿就一把拧断了那两个魔修的脖子。 在路昭和陈玉还没反应改过来的时候,那两个魔修已然灰飞烟灭。 陈玉:“前辈你好厉害!” 江绾卿直接忽视他震惊的眼神,命令道:“换上。” 不一会儿,两个黑袍人相伴回到了队伍。 陈玉紧张地不敢抬头,好在他的脸都藏在斗篷里,而路昭则时刻注意着在他左前方飞着的一只黑蝶。 黑袍人之间没有多少交流,他们压着这群人向前走着。 而路昭和陈玉则仔细听着脑海中的声音。 江绾卿:“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灵根,那么直接挖了灵根,抛下是便是了,这是魔修一贯的作风。但是现在他们竟然大费周章地带着这群人转移,因此他们的目的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先跟着这些人,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玉:“嗯!” 陈玉明白了,他们现在不能动手,而是跟着这位江前辈一起直捣魔修的老窝,永绝后患! 江前辈真是思虑周全! 江绾卿本不想和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但是既然来都来了,又两个替她冲在前面的人有何不可? 许多事情也不一定需要自己去耗费力气。 她暗中观察着被绑起来的人。 咦?有熟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不是今天最大的赞助商季公子吗,怎么也被人给抓来了? 江绾卿想着他们季家那么有钱好歹应该也有家仆或者侍卫保护他们,魔修应该不会动他。 江绾卿当然不知道季家的家仆被安排在了其他客栈落脚,而季妙婕找到他们派他们去找人的时候,季青天早被抓走了。 越往林深处走,气温越低。 环境也更静,江绾卿发现他们离着主城区越来越远了。 进了山,那些官府的人想要搜就变得困难,看来这群魔修已经在云沧城待了不少日子,连路径都研究的一清二楚。 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这群一贯独来独往的魔修聚集起来,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走过崎岖的山路,攀过山坡。队伍中那些被绑架的人已经开始体力不支,精神气也都散了。一个个都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拿捏。 终于,他们停了。 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一个魔修拿出了一支骨笛放在嘴边,骨笛吹响。 吹出的不是什么美妙的曲子,而是如同婴儿啼哭的调子。 路昭一下就认出了这笛声,书中描写,魔族用来训练魔兽时,用的就是骨笛,骨笛声如同婴儿啼哭,而魔兽最喜食婴儿。 所以山洞中的是…… 只见一只大约三人高的兽从山洞中露出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占据了它半张脸,如拳头大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些“食物”,透着贪婪。 那是毒狼莽! 魔修一把松开了季青天的禁锢,在季青天睁开眼睛的第一秒,他便定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刚才还在心里骂了他们祖宗十八代,但是现在季青天却一句话都不说不出。 “魔……魔族!” 他们根本不是绑架犯!他们是魔族的人! 季青天绝望地转身想要逃跑,他是一只猎物,他会被魔兽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魔修并没有阻止季青天逃跑,他们松开季青天的原因,就是让毒狼莽可以狩猎。 残忍血腥的训练,才能激发毒狼莽最大的杀性。 毒狼莽喜食灵根。 这些拥有灵根的人,正是最好的猎物。 季青天心跳已经飚到了极限,浑身的血液都涌到向头顶。 “救命!救命!” 身后的毒狼莽的嚎叫仿佛就在耳边,他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一个翻身躲过了毒狼莽落下的爪子,但是却彻底激怒了毒狼莽。 论速度,论力量季青天根本没有可能抵挡地了魔兽。 荒山野岭,无人听得到他的求救,难道今天他就要葬身于此! 就在他无比绝望之际,一道声音如同神明降临。 江绾卿:“拔剑!” 第26章 令人心生畏惧的实力 路昭和陈玉听到这个指令之后,下意识迅速拔剑。 竹林乱起。 魔修这时才发现他们之中混进了宗门之人。他们和宗门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唯有你死我活。 路昭和陈玉持剑拦住了魔修,他们虽然不如江绾卿,但是抵挡一二的实力还是有的。 另一边,季青天被毒狼莽一巴掌扇到地上,他感觉浑身的骨头好像都错位了。 疼痛之际,他看到一只黑色的飞蝶停到了魔兽和他之间。 紧接着,黑蝶幻化成一道青衣凭空出现。 “是你!” 季青天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那个戴面具的女人,而且还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你!”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青天怎么都没有想到,刚才在客栈起争执的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难不成是来趁火打劫的! 他这是什么命啊,他以后再也不乱招惹人了。 季青天一脸绝望地认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岂料江绾卿扔下一句:“能动就躲远点儿。” 江绾卿面露不善,她盯着面前的毒狼莽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你们魔族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面对突然出现的江绾卿,毒狼莽显然愣了一瞬,但是随后再次扑上来想要撕咬面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凡人。 江绾卿纤细的双指并拢,林间骤然风起,像是有无形的力量袭来。 “找死。” 虽无剑,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凌厉的剑气。 竹叶纷纷落下,又被风卷起围绕在江绾卿的四周,风无形,却在此刻因纷飞的竹叶变得有形。 毒狼莽不知为何在面前这个戴面具的人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这一幕,它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它下意识想要逃离,但是已经晚了。 江绾卿面具之下的眼睛透着寒意,衣袖之下手腕处的神印散着金色的光芒。 “想跑?晚了。” 剑指苍穹。 在风眼中心的江绾卿,衣袂纷飞,墨发飘扬,宛若救世仙子,可她红唇微启吐出的几个字却是…… “杀干净点。” 竹叶汇聚宛若游龙,随着江绾卿的剑指上下纷飞,将毒狼莽包围。 轻飘飘的落叶在此刻像是带着剑锋,飞驰着在毒狼莽坚硬的皮肉上留下深入骨的伤痕。 毒狼莽顿时发出痛苦的嚎叫。 和路昭缠斗在一起的魔修,眼见毒狼莽受伤就要被杀死,他们便想突破包围立刻撤离。 可面前这两个玄天宗的弟子实在是难缠! 就在此时,路昭分心看向江绾卿,她救了那个季家的人。 她们实在是太像了。 路昭一分神便被魔修逮到了破绽。 魔修的暗器向路昭袭来。 陈玉:“路师兄,小心!” 路昭虽反应过来,但是因躲闪不及还是被暗器打到了肩膀。 带毒暗器顿时侵入他的肩膀,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而魔修抓紧时机逃跑。 “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魔修化作黑雾四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逃走。 “路师兄,他们想跑!”陈玉提剑想要继续追上去。 路昭:“陈玉!回来!” 路昭将陈玉一把拉住,“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陈玉连忙扶住受伤的路昭,“师兄,你中毒了!” 陈玉连忙拿出他临行前师傅给他准备的丹药,然后给路昭服下。 路昭盯着那些逃走的魔修,眼中满是不甘。 还是让他们逃走了,他和陈玉的修为不够,敌不过这些魔修。追上去也难以抓住那些魔修。 不过,他转头看向没了气息的毒狼莽,刚才看到山洞口有不少人的骸骨,这只魔兽如此凶残,想来那些魔修已经抓了不少人喂给毒狼莽。 幸亏被杀了,否则云沧城的百姓肯定会遭殃。 路昭此刻看向那个连头发都没有乱一丝的人,心中思索万千,她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散修吗? 他捂住自己的伤口,忽然就想起了当初他身受重伤,被那人救下……但是现在不会有人再救他了。 他不由的将视线转向那个陌生的身影,眼神幽怨又悲伤。 江绾卿忽视不了频频看向她的路昭,她刚才确实发现了魔修投向路昭的暗器。她也确实有能力阻挡那暗器,但,凭什么? 江绾卿可不愿意“悲剧”重演,此“悲剧”当然是指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 有些坑踩过一次便够了。 她江绾卿不是感天动地的圣母。今天救下了季青天,也不过是因为她恰好要杀了那只毒狼莽。若不是魔族作祟,她并不会来。 再说了路昭三年了毫无长进,连个魔修都对付不了,看来他脖子上长得是颗只会出气的白菜。 没用的东西。 如此看来不用她出手,路昭早晚折在他自己手里。 真是无趣。 江绾卿没给他一个眼神,她挥手散了竹叶。 毒狼莽的身体此刻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散发着恶臭。 毒狼莽的威胁已经解除,但是逃跑的魔修还没算完。 有句话说的好,如果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只小强,那就证明在许多你看不见的地方,小强已经布满了。 江绾卿看了一眼魔修逃离的方向,留了句:“护送这些人下山。” 江绾卿抬脚刚想离开,身后便传来季青天的声音。 “你……你救了我……我该怎么谢你。” 江绾卿回头瞥了一眼狼狈的季青天,“那一千两银票,就当做我的报酬。两清。” 江绾卿飞身踏竹离开。 捡回一条命的季青天还愣在原地,望着那抹青衣久久不能回神。 …… 李晓晓焦急地等待江绾卿,她听话乖乖待在屋子里没有给任何人开门。 因为刚才官府的警告,所以船上胆小的客人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出门,只有极少数觉得官府就是在吓唬人的客人还在外游荡。 突然李晓晓察觉头顶传来几声响动,像是突然有人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紧接着几声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猩红色的液体喷洒到了船窗之上,吓得李晓晓远离了窗户和门。 杀人了。 李晓晓慌乱地吹掉屋子里的烛火,然后拿出二哥送给她的匕首。安慰自己道:“李晓晓别怕,江姐姐说过的,只要不出这扇门,没人能伤害你。” 李晓晓紧张地握住匕首,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别那么快。 “砰!” 她听到隔壁的房门被踹开了。 李晓晓清楚地听到哀求声和拖曳的声音,隔壁房间里的人都被抓了出去。 马上就要轮到她。 李晓晓离着房门又远了些,她警惕地盯着外面晃动的身影,“别怕,别怕,大不了鱼死网破,和他拼了!你可是要成为神侍的人,侍奉神明的人怎能如此胆小。” 砰砰砰! 房门被剧烈的晃动,可是就是无法被踹开。 “怎么回事?打不开?” “里面有人。那个小女孩就在里面。抓了她回去也好抵罪,毒狼莽已经死了,我们就这么空手回去,肯定不会有好下场。那位大人的脾气可不好。” “那就抓了她。” 李晓晓心中突然慌乱起来,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里面的人听着,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就把船上的其他人都杀了。不论男女老少。” 李晓晓似乎听到了许多人的哭声和求饶的声音。 “我数三下,三下之后你如果不自己出来,我便挨个杀到你肯出现。这些人可都是因为你而死。” 因她而死…… “三” “二” “一” 就在刀将要落下的时候,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住手!” 法术已破,李晓晓迈出了房门。 而李晓晓出来之后才知道外面的这些人究竟是多么恐怖。 黑袍遮身,握刀的手透着森森白骨。 他们不是凡人!而是魔界的人。 而发现这一点的李晓晓非但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眼中燃起恨意,她的手不再颤抖而是握紧了匕首举胸前,怒斥道:“放了他们!” “呵,抓住她。” 数道黑色的身影靠近李晓晓。 她一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魔修,只能被逼的连连后退,可即便这样李晓晓眼中依旧没有惧意。 就在这时,江上出现两道身影。 随即阵法在江面升起,黑夜宛若白日。 “魔修,胆敢在九州作乱。” 第27章 神侍 “是神殿的神侍,是神侍来救我们了!”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呼喊。 江绾卿察觉自己设下的法术被破,赶到后就见到这一幕。 神殿的人。 她看向那两道悬在江上的身影。 与许多宗门一样,他们身着一致的服饰。只不过,宗门多喜白色,而神殿的这两人则是幽深的红,手上的武器也并不相同。 他们一人手腕戴着护甲,身后背着重剑。另一人双眼被黑色的布条覆盖,丝线缠绕着他的指尖。 这两个神殿的人,和江绾卿想象中的可是完全不同。 她以为的神殿应该是和玄天宗差不多的,都是统一学一种功法,没想到还挺有特色。 路子还挺野。 她现在对这个神殿更好奇了,神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江面之上,巫曜指尖微动,丝线从他的指尖飞向魔修,即便是蒙着双眼,他依旧能准确地找到那些魔修的位置。 巫曜开口说道:“莘子真,陛下说了,不留活口。” “好嘞!” 莘子真兴奋地看向那些魔修,大手一挥将身后的重剑直接甩向游船。 凌然的剑气劈向魔修,刚才本就在路昭和陈玉的纠缠之下耗费了不少精力的魔修,难以再抵挡一遍。 江绾卿本想上前帮忙,但看这两人比玄天宗的那两个弟子出招老练,配合地十分默契,这几个魔修在他们的攻势下渐渐落了下风,江绾卿也就没有贸然出手暴露自己。 她寻找着李晓晓的踪影,发现她正在带着游船上的人趁乱逃下船。 “还是个有勇有谋的小姑娘。” 江绾卿从暗处走出。 “江姐姐!”李晓晓躲过一劫,立刻飞奔向江绾卿,“江姐姐!快走,有魔修!” 江绾卿点头,带着李晓晓前往安全的地方。 巫曜说一个不留,就真的一个都没有放过。 那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当真是李晓晓口中所说的神殿的人吗? 李晓晓逃离危险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在江上打斗的身影。 “江姐姐!快看!他们就是神殿的神侍,一个是神殿五侍莘子真,善用重剑。一个是神殿十一侍巫曜,善用幻术!” 江绾卿一挑眉,看向李晓晓问道:“你见过他们?” 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晓晓摇摇头,但是激动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人,以前我都是听别人说的!不愧是神侍,一招一式,出手就是不凡。” 是吗?现在江绾卿对神殿又有了新的了解。 李晓晓居住的山村十分偏僻,却能清楚地了解到神殿的各种事情。 排除李晓晓是神殿超级粉丝这一点,神殿确实在九州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江绾卿又将视线转向被吸引过来想要一睹神侍风采的云沧城百姓,若是神殿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话,恐会酿成大患。 江绾卿作为一个穿书的人,深知这其中的问题,神殿承受了九州的信仰,也是最容易制造风雨的地方。 不过,江绾卿看向正在收拾残局的两个神侍,就目前来看神殿还没有做一些“坏事”,有待继续考察。 就在众人都挤在岸边想要和神侍说上话的时候,一行人匆匆赶来。 “神侍大人!我是季家季妙婕,求你们救救我兄长,他被歹徒抓走至今没有回来。” 众人让出一条路,季妙婕缓缓走来,眼角带泪,令人怜惜。 莘子真收剑,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随后在巫曜耳边说道:“是季丞相家的人。” 巫曜点点头上前问道:“你兄长失踪了多长时间,可见过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季妙婕眼神一闪,随后说道:“没有见过什么人。” 她将季青天想要花钱作弊的事情掩盖了下去。 面前这些可都是神殿的人,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季青天想要另辟蹊径进入神殿,他们季家的脸面都得丢尽。 “没见过什么人?”巫曜语气一转,“那怎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莘子真见巫曜的嘴角的笑消失,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季姑娘,语气中多了丝深意:“季小姐,你可要说实话。” 莘子真虽然长得剑眉星目,但是人高马大冷起脸来,威慑力十足。 季妙婕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依旧强壮镇定地说:“神侍大人,还请神侍大人帮我找到兄长,季家定会酬季。” “季青天在这儿!其余被抓走的人正在官府。” …… 路昭和陈玉带着他们下山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人转交给了官府。 但是没有想到那个叫季青天的非得跟着他们两个,路昭和陈玉没办法,只能先让他跟着。 等他们赶到码头的时候,就见到季青天的家人正在寻找季青天。 “路师兄,是神殿的人。” 陈玉第一次见到神殿的人,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玄天宗和神殿以往的关系,一直很僵。 路昭认出了对方分别是神殿的巫曜和莘子真,但他也没有开口打招呼。 陈玉找到了人群中的那人之后便匆匆走过去,“江前辈,魔修可被抓住了?” 江绾卿神情一顿,没有想到有人会这样称呼她。 她抬手一指道:“那二人消灭了剩下的魔修。” 见危机解除陈玉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此次下山历练遇到了魔修和魔兽,真是不白来,“对了江前辈,这是我们发现的一颗魔兽的内丹。” 他在腰间的百宝袋中拿出了一颗纯黑色的内丹,魔兽的内丹是上好的东西,十分难得,他们不会私藏。 “江前辈,这魔兽是你杀死的,内丹也应给你。” 江绾卿注视着那颗内丹,表情有些复杂。从那只魔兽的肚子里出来的东西…… 她轻咳了两声,“我用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要。 “这怎么能行,江前辈,我们……” “我不要。” 陈玉握着魔丹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两颤,不知为何,他从江前辈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宿泱师姐样子。只不过宿泱师姐更恐怖一些。 巫曜:“你们手中的可是魔丹?” 第28章 有缘再会 巫曜和莘子真奉命前来调查这件事情,自然要将事情调查的仔仔细细一点细节都不能放过,才好回去复命。 听这两个玄天宗的弟子所说,在他们到达之前,已经有一场恶战。 巫曜虽然眼盲但是却是神殿最聪明的人,在对话之中,他已经掌握了这件事情最关键的一个人。 那位被玄天宗弟子称做“江前辈”的人。 巫曜露出一个微笑,如春风拂面,真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不知两位玄天宗的朋友,可否为我们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奉命调查此事,还望几位的帮助。”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对着江绾卿,就仿佛能看见她一般。 江绾卿没开口说话,而是一旁的陈玉将事情简单总结了一番。 白掌门交代过他们这次来,不能和神殿的人交恶。 陈玉:“那些魔修假冒神殿的人,售卖可以直接通过选拔的方法,有些人信了便落入他们的圈套,成为了饲养魔兽的饲料。不过魔兽现在已经死了,刚才你们又将逃跑的魔修杀了,若还有事,你们可以去问云沧城的官府。” 巫曜:“冒充神殿之人,售卖作弊的方法?” 巫曜心下了然,怪不得刚才季妙婕迟迟不肯说出实情,原来是因为这个。 正想着呢,季青天突然挤了过来。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这下全部人的视线又都移到了江绾卿的身上,若不是她戴着面具,此刻她厌恶的表情早就暴露无遗。 江绾卿的高深莫测,惜字如金,都是装出来的。 实不相瞒,江绾卿很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的交集。如今一下子这么多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江绾卿此刻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刻消失。 她强忍着离开的冲动,对季青天说:“不必,我说了。那些银票就当你的报酬了。” “那怎么行!” 江绾卿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想把钱要回去? 察觉江绾卿的注视,季青天耳后一红,慌乱地说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那些银票怎的能够,恩人,等到了帝都我们季家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 季妙婕此时还陷在季青天企图作弊的丑事中,她现在恨不得将季青天塞进箱子里,以免他再丢人。 但是良好的贵女形象在外面可不能崩塌,尤其是神侍面前,她缓步上前微微行礼,跟着一起说:“多季姑娘救了我兄长,来日季家必重金酬谢。” “不必。” 江绾卿冷酷地吐出两个字,季家人的好意她可受不起。江绾卿累了,折腾了这么久她现在只想要清静一点。 她拍了拍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巫曜和莘子真的李晓晓,“晓晓,我们走吧。” “江前辈你要去哪?” “恩人你去哪儿?” “这位江姑娘请等一等。” 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绾卿觉得事情好像要不受控制,低调行事的计划似乎要走向失败的边缘。她对李晓晓眨了眨眼,李晓晓顿时明白江绾卿的意思。 “江姐姐,我好困啊,我们快回去吧~” 江绾卿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很是欣慰。 江绾卿:“时候不早了,诸位有缘再会!” 第29章 麻烦缠身 有缘再会的意思在江绾卿这里当然是最好不要会。 但是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的江绾卿第二日乘船启航的时候,一开客房的门,就又遇到了两位“有缘人。” 莘子真背着剑脸上带着傻笑,巫曜则站在他身旁。 莘子真眼神泛光,“江姑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昨晚他和巫曜一起调查了竹林中打斗的痕迹,在竹林发现了很多拦腰斩断的竹子,那么强的剑气不像是玄天宗的弟子做的,所以他对这位“江姑娘”更加好奇。 “神侍大人你们也乘船去帝都吗?”李晓晓开心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她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可以连续两天见到神殿的神侍! 巫曜笑着回应:“是的,晓晓。” “神侍大人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你是入选者中等级最高的人,李晓晓。” 见李晓晓已经被迷的五晕三道,江绾卿就知道还是得靠自己。 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巫曜勾起唇角,若是他没有将眼睛掩盖起来,江绾卿想那一定是一双十分明亮的眼眸。 “江姑娘,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奉命护送入选者前往帝都。” 原来这艘船上有一半的人是从云沧城走水路前往帝都的入选者。 他这么说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江绾卿却总觉得,他们两人是故意跟着她的。 可是……为什么? 江绾卿认为现在自己这副样子不可能被人认出来。 她在三年那场战争中已经死透了,只要她不承认,不会有人知道她又活了这件事情。 江绾卿不知道两人的目的,但是以她现在的力量,四海八荒无人能敌,倒也不必担心有人对她不利。 四海八荒横着走,怕什么? 江绾卿:“那边有劳两位神侍了。” 有人护航少去了不少麻烦,当然好。 “江姑娘,其实我们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请教。”莘子真满怀激动地问,“江姑娘可是用剑?” 江绾卿眼神一聚,随后淡然一笑,“我身上都无佩剑,又何来用剑。神侍为何要这样问?” 莘子真疑惑地挠挠头,“可是我分明在竹林……” “你一定是认错了。”巫曜打断了莘子真的话,“江姑娘双手洁白细腻,并无任何练剑留下的痕迹。或许是那两位玄天宗的朋友。” 江绾卿顺着他的话说道:“没错。” 江绾卿说谎根本不用打草稿,脸不红气不乱,任谁看她说的都是真话。 但是江绾卿也意识到另一件事,面前这位眼睛被绸缎遮挡的神侍,并不是看不见东西,否则怎么会发现她的手。 “江前辈!” 再次看到熟悉的两个身影,江绾卿飞升后第一次感觉心力交瘁。 陈玉就知道那两个神殿的人对江前辈另有所图,要不然神殿也不会突然临时租下这艘船。幸亏他们有先见之明跟了上来。 陈玉昨晚就提出了一个建议,虽然他们不能说服李晓晓去玄天宗,但是他们可以努力让江前辈去玄天宗啊!江前辈修为那么高,去了玄天宗可以成为师尊! 要知道自从那次大战之后,玄天宗几位德高望重,修为高的师尊都闭关了。 如果,他们可以说服江前辈去玄天宗教授弟子,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宿泱师姐到时候也不会责备他们。 陈玉想的很美好,但是现实残酷的很。 江绾卿没想到她又被“包围”了,真是…… “我累了。晓晓,你在外面不要乱跑,如果遇到了危险就找这两位神侍。” 房门一关,耳边清净多了。 江绾卿叹出一口气,看着窗外潺潺的江水神色不明。 第30章 暗流涌动 九州·帝都 大街小巷车马来来往往,茶馆楼阁目不暇接。天南海北的珍肴美酒触手可得,稀奇珍贵的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应有尽有。 宽敞主道上,粗略一看,人头攒动。仔细一瞧,叫卖的商贩,赶路的游人,骑马的官吏,闲逛的贵族,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形形色色,热闹非凡。 街道干净宽敞,画阁朱楼错落有致。这里便是九州最繁华的帝都。 要说平日里,街上的行人虽多,但也没能到这种程度。 不过在帝都居住的百姓早就习以为常,每年到了神殿选拔的月份。帝都的外来人总是会到达一个高峰。五湖四海,九州各地的人都会来到帝都。 这时候也是他们帝都中最热闹的一段时间,酒楼,客栈统统客满,甚至平常百姓家有事也会腾出几间房子供给游人居住。 当然要数最热闹的地方,还是神殿。 毕竟他们这些从各地赶来的人,都是为了去神殿祭拜神明。 再过几日,城中卖香的店铺总会供不应求。源源不断的香火,接连几天都不会断绝。 三日的神殿选拔,最后一日则是盛大的祭神仪式。 届时所有人都会去神殿观礼,包括他们的九州帝王。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中,紫柱金梁,殿顶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檀香木雕刻的飞龙似真若幻,眸子紧盯着下方的群臣。 忘尘带来了云沧城传回的消息,“陛下,云沧城的魔修已经全部解决。巫曜和莘子真正护送入选者前往帝都不日到达。” 高位之上,金丝勾勒的玄色袖袍下,裴寂的食指有节奏地轻点,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抬起扫过群臣,令人后背发凉。 最后众人只听裴寂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魔修?看来众位爱卿的日子过得越发好起来了,就连九州出现了魔修都无人知晓。若是有一天魔族卷土重来,你们说该怎么办才好?嗯?” 最后一个字,就像是将要落下的闸刀一样,若是回答错一字,小命不保。 群臣纷纷跪倒在地上,不敢与裴寂对上视线。 “陛下恕罪!” 出奇一致的呼声,让裴寂那渗人的笑容更多了几分,但是这笑容任谁来看都是即将发怒的前兆。 “恕罪?众爱卿何罪之有啊?” 冷笑声在大殿中回荡,让人听着心惊胆战。离着季丞相近的几位臣子不约而同地看向季丞相季华容。 那眼神中的意思就是,季丞相,你快想想办法啊! 季丞相就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自己不上非要他去当这个出头鸟!他才不那么傻!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季丞相,你来说。” 裴寂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样,季华容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陛下,微臣以为。可以在九州各地派人多加巡防,不让那些歹人有可乘之机。” 他说完之后心里直打鼓,时间这么短他也只能想出来这中规中矩的法子。就看裴寂今天的心情如何,自己到底能不能扛过这一劫。 度秒如年,就在所有人以为裴寂不满意这个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呵,季丞相不愧是朝中老臣。” “为陛下分忧是臣等职责。” 季华容以为逃过了一劫,岂料裴寂话锋一转。 “可是如今国库空虚,若是向九州各地加派人手……听闻诸位爱卿日子过得富足,尤其季丞相家中子弟竟然拿的出千两银票住店。看来要办成这件事,朕还是要靠诸位爱卿啊。” 裴寂此话一出,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群臣心中各有所想,他们能在帝都做官,家中肯定不是什么贫寒人家。只是他们都夹着尾巴做人,没有想到季家竟然敢这么露富,这不是上赶着让陛下薅一把。 国库空虚,这种事情谁敢验证? 他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花钱消灾。 “陛下,微臣教导无妨,回去之后定会重重责罚!还请陛下恕……” 裴寂笑容消失,冷漠地抬手,季华容的假哭声戛然而止。 “既如此,朕就将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季丞相,你可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臣……臣定不辱使命。”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接下来的议事进展的极为迅速。 群臣们战战兢兢地上完朝,出了皇宫才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连忙赶回家准备钱财,并告诫家人在外行事切要小心,否则季家的今天就是一个活例子。 …… “陛下,云沧城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四下无人,忘尘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微臣夜观天象,近日陛下恐有血光之灾。” 忘尘这人说话一直简单明确,丝毫不像那些群臣拐弯抹角。 他说有血光之灾,那就是有血光之灾。 裴寂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忘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正常人在听说自己有血光之灾,好歹眉头也要皱一下吧。 可裴寂偏偏不同。 裴寂随意看了一眼呈上来的奏折,对忘尘说道:“传令下去,巫曜和莘子真负责试炼。派剩下的神侍派往九州各地调查。若是遇到了作乱的魔修,直接杀了。最近国库空虚,这趟任务需要多少银子去问季丞相要。” 忘尘此刻头低的不能再低,要不说惹谁都不要惹裴寂。 若是被他抓住把柄,还不如一剑来的痛快。 忘尘此时已经暗暗打算将府中值钱的东西全都藏起来,避免自己像季丞相如今这样被裴寂可着劲儿的薅。 总之现在不是他被整治,忘尘倒也不用担心自己那个小金库的危险。 倒是裴寂这个安排,有些不同寻常。 “陛下,若是神殿的神使都离开了帝都,帝都无人,万一那些魔修来帝都钻了空子怎么办?” 忘尘的担心不无道理,魔修在九州作乱肯定不是偶然。若是此时帝都无人镇守,那岂不是就摆明了让那些魔修来帝都。 忘尘总觉得有些不对,裴寂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他这样安排肯定还有另外的目的。 裴寂放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谁说帝都无人?” 忘尘疑惑地看向裴寂,不是吗?神侍都走了,帝都不就成了一块无人看管的肥肉。 那些魔修想要作乱,帝都肯定是他们的首选。 难道说……裴寂还有后手? 裴寂:“玄天宗的人都到了吗?” “回陛下,如今玄天宗弟子季怀瑾已经带领一众弟子抵达帝都。”忘尘又多说了一句,“陛下,季丞相正为他儿子办接风宴呢。” 季丞相可是看重他这个天资优秀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要好好接风。 但是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裴寂冷笑了一声,那双眼睛似乎藏着许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干活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第31章 抵达帝都 伤感。 离别是人生的常态,相聚才算是难求。 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来的奇怪。 江绾卿没有语重心长地说些大道理,而是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玲珑手串拉起李晓晓的手套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李晓晓认出这是她在云沧城的一个小摊贩那里看到的一只手串,当时本想着不能乱花钱,她没想到江绾卿买了下来。 这一下,李晓晓泪落得更快了。 “江姐姐,呜呜呜。” “去吧晓晓,要给你的阿娘和二哥争气。” 李晓晓三步一回头,走向集结点。江绾卿则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不知道为何,她面前的李晓晓让她想起了宿泱。 当初宿泱刚进玄天宗的时候,也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她和李晓晓一样都是初次离家,刚到玄天宗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想想三年过去了,不知宿泱现在如何。 江绾卿没想去找宿泱,也没想与宿泱再见面。 以她现在的身份,早晚还是要离开人间。何苦要在经历一遭离别。 人生百年,神却有千万年。 有时,从一开始便不见未尝不是最好的决定。 江绾卿站在那里目视李晓晓离开,却不知她的身影早已落入一人眼中。 不远处,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 陈玉见白宿泱一直没有说话,便鼓足勇气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白宿泱恍惚地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随后稳了稳心神,抽回视线,“无事。” 她只是见到那小姑娘和她家人的告别触景而发罢了。 也不知绾卿师姐可否入了轮回。 想到江绾卿,白宿泱向路昭的眼神顿时变了。 白宿泱:“废物。竟然连几个魔修都对付不了,还偏偏被神殿的人解决了。你让世人如何看玄天宗!” 虽然她在训斥路昭,但是陈玉在一旁听着也害怕的紧,一句话都不敢说。 白宿泱:“哼,莫不是还想着帮那个罪人脱困?路昭你趁早歇了这心思。” 这下路昭脸色顿时黑了,他带着怒气开口:“白宿泱,你!” 白宿泱:“我什么我!当年你忘恩负义之事,其他人能忘了,但是我白宿泱这辈子都不会忘。” 不仅他路昭,还有季怀瑾,司倾,柳清欢。 当年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陈玉见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已经恨不得现在就跑着去找季师兄来拉开两人了。 这要是打起来可怎么办? 陈玉不知道的是,他得亏没有去找季怀瑾。否则,今日挨训的人就不单单是路昭一个了。 “我没有。我没有忘记我的罪过。”路昭像是泄了气一般说道。 三年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谢罪。 是他被蒙蔽了双眼,轻信了那些人的话。 他的命是江绾卿所救,但是他却反过头来成了伤害江绾卿的罪人。 他有罪。 白宿泱极力压制着怒火,咬着牙说道:“明日神殿,不论你去不去。你做过的那些事情,都不可能一笔勾销。” …… 江绾卿来帝都,自然是要去看一眼那个神殿。 神殿的位置很好找。 当初神殿的选址,听说是国师测算了半个月才选定的地方。 按理说,那种风水宝地通常都会被皇室占据,不过因为神殿的重要性,便也无人敢多说一句。 即便对神殿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但是站到神殿前的时候,江绾卿还是觉得自己准备少了。 面前这座神殿飞檐入天,门高百尺,气势巍峨。由多栋宫殿组成,主殿庄重严肃,站在它的面前人就如同一只蝼蚁。 殿内云顶檀木做梁,雕梁画栋,宛若天宫。白玉铺就得地面,大殿倒映着清澈的珠光,空灵虚幻,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江绾卿在穿书前从未见过这样壮丽的建筑,不禁佩服匠人令人惊叹的手艺。并且油然而然产生一种感觉,神殿就应该是这副样子。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想来帝都进入神殿祈福。 这不似人间有的建筑,的确让人仿佛置若神境,心生向往。 “姑娘,第一次来神殿吧?”一位老者将手中点燃的香分了一炷给江绾卿,“心诚则灵。九州神明会保佑你的。” 没等江绾卿反应过来,那位老者已经留下一炷香走了。 江绾卿盯着手中散着烟雾的香,眉头一挑。 “自己给自己上香,还是人生头一次。” 江绾卿来这里是想要找自己断掉的流光剑,但是听说流光剑平时会被供奉在常人不得进入的宫殿,只有祭祀那天才会面世。 江绾卿便将那炷香插进殿中的香炉,随意四处看了看。 虽然前来祈福的百姓有许多,但是却没有一丝吵闹和喧哗。大家都虔诚地跪在神像之前,默默在心中诉说着自己的所求。 江绾卿抬头看向殿中那高大的神像,还真别说,这雕刻的神像和她真有几分神似。不仅比山村那座小庙中的神像五官更清晰了些。 而且玉石高达百尺,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衫,发鬓间精致繁琐的冠冕,雕刻的极为精妙,就连轻纱的材质都是薄薄的一层玉,若不是凑近了看,都会误认为那不是玉石而是轻纱。 殿中的人无不是跪在神像前,只有江绾卿一人站在一旁肆无忌惮地打量神像,所以江绾卿的身影格外显眼。 不过,现在出现了另一个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国师大人来了!” 第32章 认罪与澄清,在乎与不在乎 是玄天宗欠江绾卿的。 白宿泱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但是她没想到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会是九州帝王,裴寂。 他这样做的原因,白宿泱不得而知。 但是白宿泱知道玄天宗确实欠江绾卿一个交代。 玄天宗欠江绾卿,那七十二道雷刑他们该还。 作为宗门之女,她理该走这一趟。 “白姑娘,陛下说了,不要妄想毁约。” 白宿泱盯着面前这个眼神中透着讽刺的国师,冷声说道:“忘尘国师,我白宿泱不是无耻小人。” “哦?那白姑娘便开始吧。” 忘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让到一边,反正今天丢人的又不是他,他是来看好戏的。 玄天宗的好戏…… 陛下这招实在是狠。 到此,忘尘对裴寂的掌控人心的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 玄天宗今日这遭,莫不是裴寂早就料到了? 毕竟为了玄天宗的未来,玄天宗必须答应裴寂的条件,别无他选。 可是答应了裴寂的条件做了今日这事会带来什么后果,玄天宗不可能不知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行。玄天宗无论怎么选,结果都不可能如愿。 忘尘心中为玄天宗默默点蜡,唉,谁让他们触了裴寂的霉头,没被裴寂整死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不禁想到这位拯救九州的守护神,江绾卿。 当初也是裴寂力排众议,修建神殿。 忘尘总觉得裴寂如此在意神殿,在意江绾卿,或许不单是为了报答她拯救九州的恩情,更是为了巩固他在九州的统治。 宿泱站上祭台,她将天极镜抛向天空,不断放大再放大,最终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神殿之中此刻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好奇地看向天极境。 就在这时,天极境幻化出了一段文字。 “玄天宗,告罪书。” …… 江绾卿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白宿泱,更没有想到会见证这样的名场面。 这是干什么? 天极境中所写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有关于她。 从被人诬陷,到七十二道雷刑,到逐出师门,再到战死沙场,无比详细。比营销号扒的都详细。 “这是哪位能人让玄天宗低头了?” 江绾卿面上带着笑,但是内心没有因玄天宗的道歉掀起任何波澜,要说当年她被诬陷受雷刑的时候委屈吗?当然委屈。 但是觉醒了穿书的记忆之后,在江绾卿看来,那时候的她就是一只被剧情按着打的虫子。是自己太弱了,败了她人。 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三年过去了,玄天宗突然承认做错事的原因是什么? 随着每一字的浮现,围观的人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之中,大多数知道的是魔族当年入侵九州与玄天宗的弟子有关。 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奉为九州的神明,在死之前竟遭受了这么多苦难! 他们如何不愤怒,如何忍受的了玄天宗这字字句句的“请罪”? 眼见人群要乱,忘尘走上祭台稳住了局势。 “神殿禁止喧哗!” 忘尘安排的侍卫从两侧围了上来,如果人群中有一人敢作乱,便把他丢出去。 这一句话出口,现场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全部人都闭紧了嘴,眼神愤恨的看向天极境中的文字,玄天宗所谓的“告罪书”,他们九州神明所受之苦。 代表玄天宗的白宿泱在此刻无疑成为了围观百姓的公敌,但是她不在乎。 今天,她终于得偿所愿。 白宿泱知道江绾卿看不到这一幕了,她早已魂飞魄散。 如今这一切都是玄天宗做给世人看罢了。 这一天,天极境带来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九州。 那个被他们奉做神明的人,所受过的罪,变成了一道道狠指向了玄天宗。 他们并不会挑起战乱,他们不会打破神明赐予九州的安宁。 但是其他事情便不好说了。 …… 天极镜上的东西,江绾卿比谁都了解,她只是遥遥望了一眼白宿泱,随后便离开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人群中还有两位熟人。 路昭,以及季怀瑾。 有意思的是,路昭和季怀瑾并不是一起来的。 他们见到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眼神中都闪过一丝错愕。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找到季怀瑾。 “少爷,夫人说您今日早些回家,家中已经设宴款待您的同门。” “知道了。” 小厮说完了这件事情,就安静地在一旁站着。 他悄悄打量这位几年都没回家的少爷,府中的小厮侍女都说季少爷生的极好,果不其然。 若是没有去宗门修炼的话,他大概也应在帝都有名的公子哥中有一席之地,成为帝都女子的仰慕的对象。什么王家公子,李家少爷都得统统靠边站。 自己能有幸伺候少爷,真是好运气。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路昭此时走了过来和季怀瑾打了招呼。 “师兄。” “嗯。今日府中设宴,你告诉白宿泱带着弟子一起来季府。”季怀瑾说完了这话,没等路昭答应或拒绝便离开了。 路昭眉头紧皱对季怀瑾的安排并不满意。 季怀瑾若是有心就自己亲自和白宿泱去说了,用得着找他传话。 路昭知道他这样做,无非是他也不想和白宿泱正面对上罢了。 因为他们都一样,都是今日天极镜中所说之事的罪人。 …… 江绾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极境那里,她便隐了行踪去寻找自己的流光剑。 按理说若是流光剑能听到自己的呼唤,便可以直接召唤过来。 但是三年前流光剑断成了两截,现在就是一堆破碎的残骸。 又怎么可能听得到江绾卿的声音呢。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她终于找到了存放流光剑的宫殿。 江绾卿抬头看着那早就消失了光泽的剑刃,上前触碰了一下流光剑的剑身。 “流光,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流光剑并无反应。 没关系。 江绾卿知道一些重新铸剑的方法,只要将流光剑的残骸带回去,找齐铸剑的材料,再用真火熔炼必定能让流光剑重新回来。 江绾卿心中有了下一步的打算,她需要悄无声息地带走流光剑,不被人发现。 就在江绾卿伸手拿起流光剑的碎片之时,一缕黑气突然从碎片之中流出。 “魔气?” 江绾卿暂且将碎片放下,伸手想要将那缕黑色的光芒抓回来。 江绾卿感觉到它似是魔气,但又不全是,通常来说魔族的气息极为霸道,一接近就会感觉到明显的恶意,但是面前这个东西的气息很淡。 神殿有那么多人把守,不可能魔族轻而易举地进到这里,所以这缕残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谁带来的? 察觉那缕气息将要消散,江绾卿动用了力量将它重新凝聚,随后跟在它的身后去寻找它的源头。 夜幕降临,江绾卿跟着它兜兜转转来到的地方竟然是皇城。 “皇宫中有魔族气息的存在?” 她还记得当初魔族开战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想要开疆扩土,占领九州。 而魔气出现在皇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江绾卿避开那些巡逻的侍卫,跟着那缕气息穿梭在皇宫之中。 可是行至一处宫殿的时候,那缕气息还是断了。 “一定就在这附近……” 第33章 意外收获还是惊悚事件 床榻上,窗幔搅动。睡梦中的人被又一次惊醒。 裴寂想要用手按住发痛的头颅,但是抬眼间仿佛双手都被鲜血染红。 “该死……” 江绾卿死在他怀中的画面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越来越真切。 有时他都分辨不清究竟什么是梦,什么才是真。 裴寂逐渐清醒过来,他从床榻上走下,宽松的丝缎轻飘飘地在地上拖曳,光影明灭,倒映在地面的人影在这一刻似乎如同梦中的虚幻泡影。 在倒影之中,裴寂抽出藏在暗格中的卷轴,他将卷轴铺展到金丝檀木的宽桌上。 将近三尺长的纸张缓缓打开,入目天地浩荡,风云涌动。天光从云层中透过来,繁花开满各处,缠绕着那人的裙摆,九州无限生机由她带来。 裴寂坐在画前,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抚上画中人的眼睛,他轻轻俯身,冷峻的眉眼在这一刻充满了疑惑,画外人与画中人的身影慢慢靠拢在了一起。 “江绾卿,朕为何总是梦到你。” 裴寂身旁的烛火似被风吹动晃了一瞬,可寝宫的窗门紧闭何来的风? 裴寂警惕地看向四周,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装作困倦闭上了眼,只不过藏在袖口下的手握紧了匕首。 裴寂眼睛缓缓闭上,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烛火险些直接灭了。 “恐怖片,这一定是恐怖片。” 在裴寂身后只有半米的地方,江绾卿呼吸一滞,她盯着画中的自己和面前的九州帝王,一时间陷入了慌乱。 虽然她知道剧情被她搞崩了,但是她绝对没有往这方面搞崩。 面前这位她三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九州太子,如今的九州帝王,是怎么有的她的画像? 江绾卿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她上前两步,蹲在裴寂身旁仔细观察他的样子。 五官深邃,斜飞的剑眉英挺,睫毛又密又长,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薄唇轻抿,闭着眼的样子像是沉睡的雕像。 “长成这样的人,我不可能忘记。”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人,并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大抵和他是有些关系。 总不能,这人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自己的画像吧! 江绾卿脑子一团乱,没有想到自己追踪魔气的来源,竟然还有意外收获。江绾卿正聚精会神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窗,将烛火彻底吹灭。 裴寂的眼睛突然睁开,离他只有一指距离的江绾卿失控地跌坐在了地上。 而震惊之余的江绾卿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隐身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桌子想要起身。 但是随着她一动,裴寂的视线也跟随着动了起来。 等等! 江绾卿面具之下的眼睛只剩震惊。 他……他看得见自己!? 糟了,我的隐身术呢!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双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这样过了许久,江绾卿半蹲的身子都要麻了。 她想要不然直接施法离开这里,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僵持下去。 “江绾卿?” “嗯?” 江绾卿下意识地回应了裴寂,随后面具下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懊悔至极。 NO! 戴着这张面具本来不会被人发现了身份的,可这面具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如果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这面具的功效就没有了。 这下该如何收场? 江绾卿不知道为何裴寂见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的寝宫,会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当务之急她只能先认下随后破罐子破摔一样看向裴寂。 夜风从窗缝中吹进来,扬起了江绾卿的长发,几缕发丝触碰到了画像中的人,像是与画中的墨发缠绕重叠。而画中人出现在了面前。 这一刻的裴寂盯着面前戴着面具的人,藏起心中的猜忌问道:“江绾卿,你的伤好了?” 在他梦中的江绾卿不是遍体鳞伤的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了无生机的落到自己的怀中,从未像今日一般。 裴寂:“这又是梦?” 江绾卿也反应过来,裴寂将这一切当成了梦。这样便好办了。 江绾卿睁着眼睛说瞎话,“对,这里是梦境。” 既然这样,不如直接问一问他,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画像。 江绾卿的表情随即恢复了正常,她指着画像问道:“你,为何有我的画像?” 而裴寂却答非所问:“你可喜欢?” 江绾卿看向画中的自己,不得不说这画的可真是惟妙惟肖。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江绾卿疑惑地看向裴寂,“你认识我?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就在这时,江绾卿他看过来的视线定在了原地。她听到裴寂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曾说过,我是你救下的第一个人,你永远不会忘记我。” 果然是冒充她身份的刺客,呵,一个人前来还用如此劣质的演技来诓骗他。 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此时的江绾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一个刺客,她翻来翻去终于从脑海中翻找到了一段记忆,那是她第一次下山历练…… “是你!小公子?” 只一瞬间,裴寂眼中的杀意再次变成了猜忌。 她竟然知道以前的事,她究竟是什么人。 裴寂:“你记得我?” 江绾卿:“怎么会不记得,你可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 当初江绾卿救下他的时候,只以为他是一个富家的公子。没想到原来他叫裴寂,而且竟然是皇室的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一时间没有对上号也是难免的,毕竟现在的裴寂和当初那个少年有太多不同。 这么说,或许当初在战场上的匆匆一面,裴寂就将她认出来了。 江绾卿若有所思点头:“怪不得你认识我。” 当时她救下裴寂后以为他撑不住了,便一直和他说话,避免他晕死过去。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告诉了裴寂她的名字。 江绾卿救过许多人,从未想过回报,也未想过有人能记住她,倒是难为裴寂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江绾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便卸下了防备,她看向那幅画才真情实意地说道,“这幅画很好,我喜欢。” 她仔细观赏着画中景色,感叹做画者高超的画技。却没有发现一旁的裴寂沉默了许久。 裴寂:“你知道吗?从前在梦中你从未和我说过这么多话。” 江绾卿心中一惊,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此刻的裴寂黑如墨玉的瞳孔充满锐利和探究,“你为何要戴着面具?”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抬手就想要摘掉这顶面具,而江绾卿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 双手触及,裴寂感觉到了手心那真实的温度。 他的眸光骤冷,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寒冷与杀意:“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她!” 江绾卿情急之下抬手一把捂住了裴寂的眼睛,随后欺身而上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这只是一场梦。睡吧。” 裴寂被她的话蛊惑,倒在画上彻底昏睡过去。 江绾卿松了一口气,她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来。 好险,差点就变成“聊斋志异”了! 第34章 死而复生 第二日,久等在寝殿之外的侍女迟迟不敢敲门。 今日陛下破天荒的没有早起,按理说他们最好不要贸然进去。但是上朝的时辰将要到了,若是耽误了上朝,他们肯定会受到惩罚。 思索了一番,侍女们决定呼叫陛下身边的暗卫。 “羽侍卫,拜托您了。” 羽常从暗中走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站在寝殿门口,“陛下,您……” “进来。” 殿中传出裴寂的声音。 羽常向后看了一眼侍女们,轻声问道:“陛下这不早就醒了吗?” 侍女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也不知。 一行人开门的开门,端水的端水,进了寝殿之后才发现裴寂没有在床榻上,而是站在书案旁边的窗户前。 侍女们发现这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裴寂就站在那里,单薄的长衫被微风吹动,神情冷淡,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参见陛下。”羽常单膝行礼,静待裴寂的吩咐。 “昨夜可有事发生?” 羽常心思活络,跟在裴寂身边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见裴寂这样问,肯定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有所怀疑。 但羽常并不知晓。 “回陛下,昨夜无事发生。” 身为裴寂身边的暗卫,保护裴寂是他的职责所在。昨晚他一直在寝殿外值守,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 但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的话,那就是失职。 见裴寂迟迟没有回应,羽常心一横。 “陛下恕罪,属下这就去领罚!” 自己领罚,总比被罚好。 裴寂这才转头看向他,“你去叫忘尘来。” 于是乎,前一秒忘尘还在自己的府中搭理近日刚刚花重金买来的并蒂莲,下一秒就被羽常拉着胳膊穿梭在房顶之上。 而后被带到了裴寂面前。 忘尘稳了稳翻江倒海的胃,这大早上的又干什么啊? 虽然心里埋怨,但是他可不敢表现出来。 忘尘对着已经换好朝服的裴寂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你们全都退下。” 侍女们都全部走出寝殿,只留忘尘一人。 忘尘站起身看向裴寂问道:“陛下可是有事要问微臣?” 裴寂端坐在太师椅上,那双眼睛深似寒潭,仿佛望着虚空在想些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困惑和希冀:“忘尘,世上可有死而复生的办法?” 忘尘一听这个就知道要坏事儿了。 起死回生之法这个问题这些年忘尘回答过无数次。本想着裴寂不会再问,今天又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裴寂若是一直如此执着于起死回生之术,恐怕会出事的。 “陛下,您已经问过微臣多次了。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若强行逆天改命必遭天谴。” 所以说,别整天想这些把死人又整活的事情了。若是走些歪门邪道把死人整活了,那今后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裴寂若有所思道:“是吗……” 难道那真是梦境。 …… 江绾卿猛灌了两口茶水,而后吃了一大碗小馄饨,这时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这一晚上,太刺激了。 虽然没有找到魔气的源头,但是也不算没有收获不是! 江绾卿欲哭无泪,又吃了一碗馄饨之后才算完。 馄饨摊的老板,没见过这么捧场的顾客,硬是又送了两个炸糕给江绾卿。 “姑娘,拿着吃,香的嘞!常来啊!” 江绾卿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炸糕,思考下一步做什么。 首先,流光剑还在神殿得带走修理吧,然后皇宫中的魔气得调查铲除吧,还有晓晓后日便是最后一轮试炼了,不得看完再走? 最关键的还有那个人,裴寂。 如果她以后要以神的身份继续下去的话,那肯定会和裴寂见面。知道了裴寂不仅藏着她的画像,而且还经常梦见她,那她以后正式见面的时候该如何面对裴寂。 江绾卿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突然她察觉身边的环境发生了变化,白色的迷雾逐渐覆盖了她的周围。 “江绾卿。” “天道?” 江绾卿再向前一步,清晨热闹的街市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上次她苏醒时见过的太虚幻境。 江绾卿还没有找它算账,上次的话她还没有说完呢就被天道送走了。 “江绾卿,你可见到了如今的九州。” 天道陈厚的声音像是加了8D音效一样在江绾卿耳朵里转来转去。 江绾卿将手里的炸糕全部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嚼嚼嚼,“见到了又如何?” “那,你可准备好守护这九州?” “没准备好又如何?” 江绾卿这副不配合的态度,成功让天道手足无措了。 它本以为只要江绾卿见到了九州百姓,见到了如今的九州对她的信仰,江绾卿肯定会答应下来成神。 可是如今江绾卿的态度却让它没有料到。 江绾卿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要么成神,要么和以前一样魂飞魄散,她知道该选择哪个。只不过,这个“天道”总感觉它话没有说全,说不定还有巨坑等着她。 江绾卿:“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说想做什么?” 天道想做些什么,而不是她想做什么。 “原来,你已经猜到了。” 天道将迷雾驱散了一些,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江绾卿见到画面中的人,差点被炸糕噎到。 “司倾和柳清欢?” 第35章 新神 江绾卿见到了本应该回到上界的司倾现在因重伤还在闭关修炼。而柳清欢竟然在被关禁闭。 这走向,江绾卿倒是没想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如今的处境,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 她还以为这两人已经回到了上界,无法下手了呢。 天道没有发觉江绾卿的异常,而是解释道:“因为你代替司倾和柳清欢封印了魔族,所以他们二人的渡劫失败,命中的劫没有应验。现在他们二人的命运轨道已然出现了错误。” 所以呢?难不成…… 江绾卿将炸糕咽下去,随意说道:“他们没能渡劫,难不成还想让我负责?我当时可不知道那时他们正在渡劫,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你要是将这罪名按在我头上,我可不认。” 其实就算江绾卿知道了,她还是会把这两人一脚踹开。因为当初如果让他们两人去封印,最终的结果就是魔族无首,各方势力争权夺势,攻占九州。 到时候只会九州民不聊生,不得安宁。 所以要江绾卿说,既然封了就全封起来,将魔族整个封印,不比只封印那个邢无夜好,也省的那些魔族想方设法解封邢无夜。 等等,解封。 江绾卿陷入了思考,那些魔修的在九州秘密行动的目的不会是想要将魔界的封印解除吧? 不过……也不对。 上古禁术世间少有人知,若是想解开它,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且封印与她的生死息息相关,如果封印被动了,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江绾卿更倾向于那些魔修是为了给九州制造一些混乱。 魔修本就算不上魔族“本地人”,他们是只是一群拥护魔尊的修士,走的是些歪门邪道,伤天害理的路子,为的就是展现魔界的强大。 若是这个原因的话,目前的神殿和宗门的人对付这些不成气候的魔修绰绰有余。 江绾卿的思绪越飘越远,甚至都忘记了天道找她过来还有事情要说。 “咳咳,江绾卿,我今日找你来,也是为了尽快让你担起自己的使命。” 江绾卿眉头一挑,问道:“我的使命?不是守护九州吗?” “江绾卿,你身为神族使命确实是守护九州,但是因为你的原因导致司倾和柳清欢命中一劫没有应验,所以你的使命……” 江绾卿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她觉得一定自己是一晚上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不然她为何会听到有人说出如此丧尽天良之话。 “呵呵,天道。你可知,我没去找他们麻烦已经是仁尽义至。” 那七十二道雷刑,疼痛入骨。她虽然死了一遭了,但是不代表她忘记了一切。 江绾卿眉眼间泛出冷意,“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助他们渡劫?呵,你就不怕我趁机要了他们的命?” “不是你想的那样。”天道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反应过来,好像也确实是江绾卿所说的那样。渡劫需要江绾卿。 “我的意思是……他们有一劫难还没有应验,而现在只有你能助他们……” 江绾卿:“哈哈哈哈!” 天道:“你同意了!” 江绾卿:“呸!我同意个鬼!” 江绾卿一挥衣袖站起身来,指着虚空说道:“想让我去给他们当垫脚石?你做梦!我在玄天宗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你现在说这话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绾卿,你若不做这件事,司倾和柳清欢的命数就乱了,届时四海八荒都会因此而产生难以预计的灾难。” 但天道的语重心长并没有换来江绾卿的任何怜悯,反而换来了江绾卿的一声嗤笑。 “天道,你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没有情绪就不会被勒索。” “……江绾卿,你难道就放的下九州?放得下九州的百姓!” “原来你也知道,我之所以能飞升成神是因为九州的百姓。我即便是有责任在身,那也是只对九州,而非四海八荒,什么魔族,什么天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以看,若是四海八荒都出了事,这九州我究竟能否守住。” 什么天道,连这点小事都管不了的话,要这个天道又有何用? “你,你,你!你就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吗?” “天道,我再告诉你一句话。我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只看关系好坏。生我养我的是九州,而诬陷我,惩罚我的是司倾和柳清欢,你该庆幸我现在没有想杀他们的心思,否则你护不住他们。” 天道被江绾卿这副说辞气得不轻,本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天道,这时却突然拥有了心塞的感觉。 “我如今受的是九州的香火,冠的是九州的名。我江绾卿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任人利用。” 天道见江绾卿真的动怒,一时间态度也软了下来。 “我并非想要你去做垫脚石,而是只有你才能去做成这件事。” “哦,那我不去。” 江绾卿如今是软硬不吃,天道也没了办法。 “只要你做成了这事!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江绾卿眉头一挑,终于来了兴致,不过她依旧没有松口:“这种空口画大饼的事情,你觉得我会信吗?” 天道左思右想不理解江绾卿为何这么难搞,若是其他人,面对神秘莫测的“天道”怎么会有如此无理的顶撞行为,早就虚心受教,接受了它的要求,怎会如此质问? 天道就没遇见过江绾卿这样的人,可是现在它除了和江绾卿合作别无他法。 它似是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想要什么。无论是什么,只要你办成了那事,我都答应你。” 江绾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雾气随着她的动作消散又聚集,墨绿色的裙摆像是初生的荷叶,摇曳飘荡。 她抬手,纤细洁白的手腕处,神印熠熠生辉,淡金色的光芒萦绕在江绾卿的周围。 那双眼睛似乎望到了很远的地方,江山河川,千里万里,绵延不绝。 天道也终于不得不正视江绾卿,不知怎地,天道似乎在身上看到了往日神族的影子,但神族是心怀天下,而她江绾卿则更像是傲视天下。 那种带着深深攻击性的气息与神族滋养万物的气息大有不同。 这一刻的江绾卿,乃是新神。 或许神族将开启新的历史。 天道突感不妙。 只见江绾卿的眸子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芒,唇瓣微启,她清脆又柔和的声音布满了太虚幻境。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天道,我要你用白玉京来换!” 第36章 宫宴 季府的宴会最终还是没能办起来。因为皇宫里已经备好了御宴等着玄天宗的诸位。 玄天宗的人猜想,或是因为今日在神殿的那处请罪,缓和了两方的关系,或者让裴寂看到了他们的诚意,所以裴寂才会设宴款待他们。 玄天宗若是能和神殿的关系缓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所以他们得去。 况且帝王之邀,岂敢不去。 就这样一行人前往皇宫赴宴。 有意思的是,除了季怀瑾,季家人竟然也在邀约的名单之中。 这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季华容思考了片刻,总感觉没什么好事。难不成是季青天在参加神殿选拔,又犯了错? 应该不会啊,他已经提前交代了那小子切勿惹是生非。 “老爷,走一步看一步吧。”季华容的妻子,季怀瑾的母亲余夫人为季华容整理好衣衫,宽慰道,“今日妙婕也去,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如今陛下登基已经三年,但后宫仍空无人,想必太后娘娘定是着急的。待我见到太后娘娘,定能助我们妙婕登上那高位。” 季华容叹了一口气,他让季妙婕回帝都也是为了此事。 如今他们季家虽然身居高位,他在朝堂上也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但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越是走到他们季家如今的位置,越要小心经营。 近日这些事,若是有人能在裴寂那里说上话。他们季家也不至于大出血。 “妙婕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又生的一副好容貌,帝都贵女无人能比。若是妙婕进宫,定能坐上高位。夫人,此番你一定要让太后娘娘认准了妙婕!” 如今的太后娘娘是陛下的生母,陛下对太后娘娘极有孝心,这是帝都有目共睹之事。 况且,他们季家当年与太后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改不了。 若是太后插手,这件事定能成。 如此,季华容放心了许多。 …… “太后娘娘,陛下命您出席今日宫宴。” 雍华宫之中,侍女们端着朱罗宝钗,华妆贵服进门。 而坐在殿中的妇人却并未有多欣喜,反而是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请回禀陛下,今日哀家身体不适,恐无法……” “太后娘娘,陛下等着您呢。还请娘娘不要难为奴婢。”那侍女表情淡漠,指挥其余人道,“还不快为太后娘娘梳妆。” “是。” 众人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只有太后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不过袖子之下紧握住的手,暗示了她心中的不安。 裴寂究竟又想做些什么! 她当太后三年,在外人眼中无限风光。可谁又知道这偌大的宫城,全部是他裴寂的人,她被关在这里受人监督。像一个戏子一样,演那些母慈子孝的戏。 她知道裴寂是不会放过她的。当年她让裴寂陷于绝境,就没想到裴寂能活着回来,而且还登基称帝。 在她眼中裴寂始终是一枚“弃子”。 可就这枚“弃子”,如今却掌管了她的生杀大权。头顶始终悬着的那把剑,让她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康王可有来信?可知他何时归京?” 康儿才是她十月怀胎养大的孩子!那个裴寂就是个夺命的恶鬼! 若是她的康儿在,她一定不会担惊受怕。 可是裴绍康早被裴寂一旨送去了封地,若无召不得入京,若擅自入京即为逼宫。 侍女们面无表情地回复:“回娘娘,奴婢们不知。” 铜镜之中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可侍女们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继续为太后梳妆。 在所有人的眼中,只有裴寂才是他们唯一的主子,他们九州的帝王。 而太后如何,康王如何,与他们并无关系。 第37章 关心婚事 月明星稀,云雾缭绕。 江绾卿猫着腰在皇宫屋顶上飞来飞去,墨绿色的长袍似乎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她已经和天道达成了协议,处理完帝都的这些事情之后,她就要去“帮助”男女主渡劫。 不过先不着急,她得好好盘算如何“帮助”男女主渡劫才行。不能让天道失望不是?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到男女主了。 不过,现在江绾卿坐在房顶上,杵着下巴深深叹了一口气。 从那日追寻到皇宫之后,江绾卿再也没有发现那缕魔气的踪迹。 若不是江绾卿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都要怀疑那天是她做梦来着。 江绾卿自认肯定没有认错,如今找不到了,要么它离开了皇宫,要么就是它藏匿了起来。 正emo着呢,江绾卿突然听到了一阵丝竹管乐的声音。 江绾卿起身飞了两间宫殿后,隐了身影,她向下一看,“嘶,都是熟人?” 她一一看过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在看到季怀瑾时特意停了会儿目光。 三年以来,季怀瑾倒是没变,还是那副冷若冰山,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江绾卿可没忘记他当初是怎么和柳清欢纠缠不清,“呵,装什么清冷佛子呢?” 察觉好戏开场的江绾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歪,不过还少些什么。 江绾卿从那宫宴上的瓜果盘中各拿了一颗瓜子,正好凑成一把,还不会被发现,小脑袋瓜可聪明坏了。 笙歌艳舞,丝竹声声。 宫廷夜宴之上,众人心中各有所想,尤其是都大家在猜测这位帝王究竟有什么目的。 裴寂身着暗金色龙袍,今日戴的是九珠帝王旒冕,剑眉入鬓,狭长的眼睛透着寒光,端坐正位之上尽显天子之威。 席间不少人悄悄打量他,季妙婕就是其中一个。 她知道父亲想要她做的事情,她是季家的女儿自然也要以季家为重。帝都贵女无一不对这位帝王仰慕已久,碍于选秀的事情迟迟没有消息,她本以为自己没了机会。但没想到,父亲早就为她做好了打算。 一旁的余夫人见季妙婕满含情意的眼神,很是开心。 她虽同意让女儿入宫,但也希望女儿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现在季妙婕明显对裴寂有意,更是为接下来的事情开了个好头。 余夫人给了季妙婕一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 季妙婕点点头端着酒杯起身走到正中,随后行礼说道:“陛下,太后娘娘。今日季家受邀进宫,实属季家之幸。臣女感念天恩。” 季妙婕端着酒杯,目的就是为了敬酒。 可惜的是,她说完这话之后,虽然席上的所有人将目光都转向了她,但是裴寂却迟迟没有回应。 一时间,竟因季妙婕宴会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好孩子,你有心了。”太后娘娘微笑着说道,“果然是季丞相的女儿,生的如此不凡。” 太后的话终于打破了诡异的尴尬气氛。 季妙婕也得以站起身来,“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季妙婕今日的打扮端庄大方,她穿着一袭水蓝绣花线缎皂衫,锦百合裙微微摆动,云鬓别致更点缀着缠丝云花发簪,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填丝红玛瑙手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特意打扮了一番。 玄天宗的弟子衣着简单统一,倒是衬得席间的季妙婕更为突出。 只见她举起杯中的酒,再次说道:“祝太后娘娘身体康健。” 太后笑着举杯,“季家姑娘有心了。” 杯中酒一饮而尽,余夫人见太后对季妙婕的印象不错,她便示意季妙婕回到席位。 他们今日的目标本就是太后娘娘,即便没能得到裴寂的主意也没关系,过犹不及。 “季家的后辈真是各有所长啊。” 裴寂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令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太后直接紧张地开始盘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否有任何不对。裴寂今天叫她来,可不是单纯的为了参加宴席。 而忘尘则将视线转向那位刚回到位置的季家二小姐。 他可从来没有见裴寂夸过什么人,而且还是被裴寂当众夸耀。 忘尘给了季丞相一个多多保重的眼神。 而季丞相却将忘尘的眼神当成了“肯定”的眼神,对季家的肯定! 没想到妙婕竟然能入了裴寂的眼,不如趁热打铁…… “听说季家有位公子是玄天宗的弟子。” 裴寂随意拿起玉杯,在手中摇晃,那双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瞥过众人,“季怀瑾,是哪位?” 季怀瑾从席位走出来,行了一礼。“回陛下,在下季家长子季怀瑾。” 季家人不知裴寂想要做什么,但是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裴寂:“季公子,果然是器宇不凡。” 季怀瑾:“陛下谬赞。” 忘尘思索着这极为不同寻常的对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裴寂的如此评价已经是对季家人的高看。 可,怪就怪在。季怀瑾离家多年,第一次回帝都为何会引起裴寂注意。 玄天宗来了那么多弟子,裴寂单独盯着季怀瑾,难道是因为他是季华容的儿子所以才单独认一认? 就在忘尘想不明白的时候,太后开口说道:“这孩子果真一表人才,想来年岁也不小了,不知可有婚嫁?” 太后笑的慈祥,像是十分关爱晚辈的长者,这话由她的口说出来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 余夫人适时地恭敬回道:“回太后娘娘,臣妇家的孩子都并无婚……” 季怀瑾:“在下已有婚约。” 第38章 订婚玉珏 江绾卿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一瞬,她眼睛中的笑意无存。 季怀瑾。 想演一出深情不悔的好戏?真是有意思。 要不是她现在不能诈尸,她都想直接下去撕了他那张假惺惺的脸。 看他日后见到死而复生的自己还能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时候想到婚约了,当初他站在柳清欢身边同那些人一起将她定罪的时候,也没见到他在乎什么婚约。 江绾卿越看他越不顺眼,捏了一颗葵花籽冲着季怀瑾的哑穴便打了过去。 “不爱听的话,少说。” 在场无人注意那颗小小的葵花籽,而季怀瑾只觉颈外侧一痛。因裴寂还未让他起身,所以他不便起身查看,只能先跪着。 在季怀瑾说出那句已有婚约之后,裴寂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像是十分好奇一般问道:“季公子已有婚约,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这下,现场的季华容,余夫人,以及白宿泱和路昭都看向了季怀瑾。 季华容与余夫人想的是,季怀瑾这时候可千万别说出来,那人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是他们能随意攀谈,若是说出了她生前之事,恐遭祸端。 白宿泱则想的是,季怀瑾此番究竟是想做什么?江绾卿已死,难不成他还不放过她! 所有人都在等待季怀瑾的答案,但是季怀瑾此刻却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季华容见状连忙替他回复道:“回陛下,都是陈年往事。两家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是怀瑾一时间糊涂,说错了话,还望陛下恕罪。” 裴寂挑眉问道:“哦?既然早已作废为何季公子还要念念不忘,难不成你们还留着定亲的信物?” 季华容心下一惊,这信物在季怀瑾那里,难不成他还真留着呢! 就知道今日入宫不会那么容易!裴寂分明是有备而来。 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事到如今,只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怀瑾,你交出来。”季华容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若是不拿出来,咱们季家往后怕是没了安生日子!为了季家,你还是交出来吧。” 季怀瑾怒目而视,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玉珏是那人唯一留下的东西,他不愿交出来。 季华容凑到季怀瑾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怀瑾,你若是不拿出来,咱们季家往后怕是没了安生日子!那人已经去了,她的尊位季家攀不起,你还留着信物做什么?为了季家,你还是交出来吧。” 季怀瑾眼中的光都暗淡了许多,他低头一言不发。 没错,他没有资格再与江绾卿有任何关系了。 他是伤害江绾卿的罪人之一,本就不配拥有她的东西。 可是,他忘不掉。 他始终忘不掉江绾卿,如果当初他能认清自己的心,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和江绾卿也不会阴阳两隔,他和江绾卿是否已经成婚。 可惜没有如果。 父亲说的对,江绾卿如今的身份,他已经“高攀”不起。 他没有资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裴寂也不催促,像是知道最后季怀瑾一定会交出信物,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终于,季怀瑾拿出了一枚白玉玦,上面刻着复杂精致的吉祥花纹,在暗处还刻着一个“卿”字。 季华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当初两家的信物,他不由分说地从季怀瑾手中拿过,随后呈给裴寂。 “陛下,信物在此。” 裴寂歪着头看了好一出戏之后,冷声说道:“忘尘,去。拿过来。” 太后娘娘恰到好处的开口,“季家公子仪表堂堂,今后定能找到一门好婚事。哀家等着喝你的喜酒。” 言下之意便是说,从前的婚事已经不作数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宿泱,视线落在那枚玉佩之上。 她记得江绾卿也有这样一枚玉佩,只不过,江绾卿在一次和季怀瑾的争吵之中,直接将玉佩扔进了炼丹炉下的火堆里。 那时江绾卿就说过,从今以后她和季怀瑾再无关系。婚约从此作废。 白宿泱怎么都没有想到季怀瑾竟然还将另一半玉珏留着。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就是想让江师姐死后都不得安宁! 白宿泱眼中的怒火即将要烧到一旁的陈玉身上,陈玉悄悄移了移位置,当好自己的背景板继续吃面前的佳肴。 至于白师姐的怒火,还是由路师兄来承担比较好,他可打不过白师姐。 陈玉疑惑地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玉珏送到了裴寂的手中。 而此刻,他终于松了口,“季丞相,季公子,今日夜宴不必拘束礼节。” 这下季家父子终于可以回了位置。 “忘尘,好好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宾。” 裴寂露出了一个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若是没有刚才那一遭的话,众人怕是都会被他这和煦的笑容蒙蔽。 此刻除了被迷了眼的季妙婕,没人再敢将裴寂当成什么平易近人的帝王。 众人立刻起身,就连太后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恭送陛下。” 江绾卿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对裴寂这人更感好奇。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裴寂将那枚玉珏暗自收进了衣袖之中。 他要那玉珏有何用? 第39章 梦中人 空荡的寝宫,裴寂静静地望着手中的玉珏,手指不断在玉珏上篆刻下的“卿”字上抚过。 裴寂调查了季怀瑾和江绾卿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早在两人幼时便已定下。 后来江家遭遇不测,江绾卿独自一人投奔了季怀瑾。 若是没有之后的一切,说不准他们二人还真能成婚。 想到这里裴寂突感烦躁。 既然如今江绾卿已经是神殿供奉的神明,裴寂自然不会让江绾卿的东西落到季怀瑾的手中,更不会让他们两人的婚约继续存在。 他将玉珏放在手掌心,仿佛透过它再看向江绾卿。 殿内的香炉,青烟袅袅。 明月被云层遮盖,忽而一阵风吹开了寝殿的窗,卷起了裴寂的衣袍。 一只墨青的蝴蝶从窗外飞进来,绕在他的身边。 那蝴蝶正巧落在了玉珏之上,裴寂抬手想要碰它,却惊动了蝴蝶。 蝴蝶在裴寂身旁转了两圈,随后便向窗外飞去。 像是引着他前往一个地方。 裴寂眼神一暗,将玉珏收入怀中走出了寝殿。 穿过碎石铺就得花径,入眼便是一处占地百亩的荷塘。 如今正是荷花盛开之季,月色下池水波光潋滟,满池的荷叶随风晃动摇曳,抬头便是一座飞檐翘角的凉亭独立于池水之上。烟雾缭绕,宛若仙境,似梦似真。 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切。 冥冥之中,那只蝴蝶竟然带他来到了这里。 缭绕的云雾让面前的景象更显怪异,裴寂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帝王之位,本就惹人觊觎。 刺杀,投毒,逼宫,裴寂经历了不少。能走到今天,他手上早就浸满了鲜血。 面前这些,不过是有心人装神弄鬼罢了。 裴寂冷笑了一声,玄金长袍融在夜色之中,他是染血上位的九州帝王。又岂会怕这些? 袖摆之下的利刃闪着寒光,他倒要看看是谁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 只见亭中央站着一单薄的身影。 “陛下,别来无恙。” …… 亭中人,梦中人。 影对双人,梦亦生妄念。 裴寂藏起眼底的警惕,转而露出一抹微笑,“别来无恙。今日你来的早了些。” 江绾卿见他显然已经接受了这里是梦境,便松了一口气。 从裴寂一人走出宫宴之时,他便迈入了江绾卿设下的幻境。 这处荷塘虽然与皇宫之中的一模一样,但是却不再是原本的荷塘。云雾缭绕之外,空无一物。 江绾卿总感觉在裴寂的寝殿中与他见面有些奇怪,所以她就将见面的地点改为了外面。 不过她只做了这一处幻境,若是裴寂不信的话,她再扩大些范围也来得及。 现在看来裴寂已经接受了这里是梦境。 江绾卿顿了一顿,抬眼看向裴寂,面不改色地说道:“陛下,今日饮了酒,睡得自然早了些。” 裴寂端起江绾卿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盏茶,放在嘴边点了一下。 “原是这样。”他轻轻将杯盏放下,抬眸眼底闪过寒光,“你为何要戴着面具见朕,从前你入梦从未戴着面具?” 戴着张面具就想来蒙混过关?这张面具怕就是障眼法的关键。 裴寂倒是要看看面前这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从未真正相信过,江绾卿入了他的梦。那日虽然自己从寝殿的床上醒来,但梦中的一切真是的令他不得不多想。 今日这个好机会,他想要令对方露出破绽,却不想江绾卿眉头一挑,随口说了句:“说的也是。” 她抬手摸到耳后的机关,缠丝银面脱下落到了她的手中。 裴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逐渐攥紧的手却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她竟然敢将面具摘下…… 江绾卿将面具扣在了桌上,“真是好久未摘下,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江绾卿生了一双标致的桃花眼,世人都说若是女子长了一双桃花眼,必然眼神似醉,楚楚可怜。 可江绾卿眉如翠羽,眉尾上挑,似是剑眉带着一丝英气与清冷。而那双桃花眼也就少了许多柔情可怜,平添了锐气。 双眸明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神族,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出落凡尘。江绾卿自重生后,受神力影响,面容上虽无太大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许多。 此外作为恶毒女配,容貌自然不用多说。 玄天宗时的江绾卿极少与人来往交谈,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冷艳不易靠近,而此时的江绾卿一方面是觉醒了记忆,一方面是已经成神,带给人的感觉除了不易靠近更多的是不敢亵渎。 那双淡漠的眼睛仿佛能看破世间的一切阴暗的存在,令人不敢与之直视。 别人不敢,不代表面前这位帝王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此时的裴寂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指尖掐入掌心也不自知。 因为面前这人的一颦一笑,都如他记忆中的那人,别无二般。 世间怎么会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 裴寂陷入了混乱,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的一切究竟是个圈套,还是他的梦。 可若真的是他的梦,为何如此真实。 究竟是谁派来的人? 季华容,康王,或是玄天宗…… 裴寂的眼底又变的深不可测,不过,坐在对面的江绾卿并没有看出裴寂的异常,在她的理解中,帝王的情绪本就是变幻莫测,就算今天裴寂的眼里出现了“调色盘”她也不会多震惊。 现在江绾卿正在心里盘算如何将裴寂手中的玉珏要回来。 她思索着开口,将话题往宫宴上引。 “陛下,今日宫中夜宴可还顺利?” 裴寂抬眼看向面前和“江绾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心中有个猜测,或许这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她这样问是想试探什么。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要么关于玄天宗要么季家。 裴寂观察着她的表情回复道:“顺利。” 江绾卿看似不经意地接着说:“说起来,我和今日赴宴的人颇有些渊源。” 第40章 请求 “你说的可是季怀瑾?” 见裴寂已经将话题点到了季怀瑾上,江绾卿便顺势说道:“没错,我与季家季怀瑾曾有过一段婚约,只不过我与他性情不和,已经与他说明了婚约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砰”的一声,江绾卿只见裴寂面前的茶杯滚到了地上。茶水浸湿了他的衣袖,玄色的绸缎仿佛染的更深了。 江绾卿:“陛下,你……” 裴寂:“无碍。” 江绾卿:“哦。” 那她可就接着说了。 江绾卿若有所指地说:“当初两家各有一块信物,分别刻着二人的名字。只不过我已经将那信物当柴火烧了,合该两块一起烧了才对。那样才算是婚约作废。今夜我便托梦去找季怀瑾,让他把信物烧了。” “你说的可是这块玉珏。”裴寂手掌展开,一块做工精致的玉珏呈现在江绾卿面前。 “正是。”江绾卿点头,却没拿过那块玉珏,她是梦中人,是已死之人不能将它带走,否则裴寂醒后肯定会有所怀疑。 “陛下,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这玉珏既然在你的手中,那你帮我把这块玉珏砸了吧。” 江绾卿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复,那眼中全是期待。 她用这张脸盯着裴寂,裴寂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他垂下眸子问了句:“你真的放下了?” 江绾卿:“当然。他季怀瑾本就有喜欢的人,我又何苦求着他履行婚约?当初我就与他说的很清楚了,况且如今阴阳两隔,婚约本就失效。这‘信物’也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江绾卿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留恋与不舍,相反,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立刻马上就要将这‘信物’给粉身碎骨了去。 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还被季怀瑾带在身上,她就浑身难受。 “怎么样,陛下。你帮我这一次,好歹我当初也救了你两次,你帮我这一个小忙如何?” 这还是江绾卿第一次求别人帮忙,这点小事,裴寂不可能不答应吧。 果然,裴寂将玉珏又拿了回去,回了句:“朕记下了。” 江绾卿见裴寂如此好说话,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上了许多。 没想到九州帝王如此平易近人,而且不忘恩情,是个好人! 果真没救错他。 江绾卿眉眼弯弯,眼神中都带上了笑意,“那就多谢陛下。” 今晚的第一件要紧事解决了,接下来便是关于裴寂的要紧事。 江绾卿喝了一口水,而后换上了一副正经的神情。 “陛下,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你在皇宫中可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裴寂神情莫名,他很想说,她就是那个异样。不过裴寂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反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江绾卿想了想,魔气的事情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等她查询到源头直接解决了是最好,贸然牵扯上魔族,恐怕会引起慌乱。 但是现在她可以提醒一下裴寂让他注意安全,免得皇宫里出事。 “陛下,没有异常那是最好,但你最近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出门最好有人跟着,皇宫里的侍卫也勤加巡逻一些。” 江绾卿说完这话,换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因为裴寂的假设彻底被面前的人推翻了。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今日来,就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还是让他注意安危。 这是一个刺客该做的事情吗?还是说她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彻底信了她,好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裴寂第一次猜不透一个人的心。 “朕知晓了。” 江绾卿见他应该是全都记在了心里,但以防万一应该再加上一道保障。 “陛下,伸出手来。” 伸手?她果真要动手了吗? 裴寂将左手伸出来放在她的面前,另一只手却始终按在匕首之上,他倒是要看看面前这个人想做什么。 裴寂的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要是放在江绾卿穿书前,裴寂的手高低能接上代言。 江绾卿只欣赏地看了一眼并没有上手。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江绾卿已经尽量避开和裴寂的任何接触。 她伸出右手悬在裴寂的手之上。 右手手腕处的神印闪着光芒,裴寂的手心逐渐出现一个标记图腾。随后消失不见。 做完了这一切,江绾卿要和裴寂说的事情算是没了。 她收回手,嘴角勾起弧度,“陛下,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江绾卿起身,轻柔的衣袖裙摆随风涌动,宛若下一刻便羽化登仙。 裴寂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连同她的身影。 “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搅陛下休息。” 又是上次她使的法术! 裴寂咬紧舌尖尝试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疼痛并没有用,他还是被困意支配了身体。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江绾卿”又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为何? 那个面具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难不成,她还要去见别人? …… 羽常只听见“咚”的一声,他立刻推开门闯了进去。 “陛下!”羽常已经拔出了佩剑。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他便更加警惕。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不会放过。 一听到寝殿之中发出了声音,他便二话不说闯进去保护裴寂的安危。 只不过,寝殿中好像并没有刺客的痕迹。 裴寂也正端坐在床榻上,完好无损。 “陛下,可有吩咐?” 羽常单膝行礼,静待裴寂的命令。 裴寂的脸掩在阴影之中,薄唇似乎比寻常更加红艳,但声音却是寒的刺骨。 “去叫国师忘尘和护城将军符蒙入宫。” “是!” …… 忘尘很是崩溃。他刚从宫宴忙完回府歇下,羽常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便翻了进来。 说什么陛下急召,立刻入宫。 忘尘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跟着羽常离开。一番在房顶上飞驰之后,他到达了宫门口,而困意也早就消散了。 忘尘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腿,说道:“羽常,你下次就不能带我走寻常路吗?” 羽常依旧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若是国师大人能快些准备好,自然是可以走寻常路的。” “羽常,我可是够快的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穿着寝衣面圣?” 忘尘正要好好说道说道,不远处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护城将军符蒙骑马来到了他们二人面前。 忘尘疑惑地看向他,“符蒙将军,这个时间你为何来此?” 符蒙此刻不是应该在京郊的军营中吗? 符蒙利落地下马,牵住马缰绳,“陛下传召。” 也是陛下传召? 忘尘看了一眼羽常,随后想到什么对着羽常埋怨道:“你怎么不带着符蒙也领略一番你的武功!” 羽常:“符将军太重了。” 符蒙:“嗯?”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忘尘,随后点了点头。 确实,忘尘国师怕是比不上他军营中最瘦小的将士一半沉。看起来一拳就能打趴下,这体格怎么行? 符蒙:“国师确实也该练练了。” 忘尘:“嗯???” 第41章 准备 深夜,金殿空冷幽静。 忘尘与符蒙进入殿内便感觉殿内的气压很低,而裴寂的神情冷淡地望着自己的手不知再看些什么,总之心情看起来不是很美丽。 他们二人都各自在心里将最近发生过的事情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了许多遍,就怕自己有什么事没做好,今天是来听训的。 二人齐声喊道:“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忘尘与裴寂对视了一眼,到底是忘尘沉不住气,想着横竖都是一刀,不如自己痛快点。 忘尘:“陛下,不知深夜召臣等,所为何事?” 忘尘与符蒙静静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裴寂终于开口问道:“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忘尘和符蒙都松了口气。 符蒙抱拳行礼说道:“回陛下。护城军已经就位。明日将士们将乔装隐在人群中,若有动乱必能第一时间控制!” 自裴寂下令之后,符蒙迅速安排了军营中的将士秘密入城。只待明日来一个瓮中捉鳖,将那些作乱的魔修一网打尽。 忘尘也回复道:“回陛下。神殿派出去的十个神侍传来消息。九州各地确有魔修留下的痕迹,但在他们到达之前,便发现那些魔修都逃离了据地,他们正向帝都聚集。陛下真是料事如神!” 符蒙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忘尘,心想怪不得这小子受陛下重用,学到了学到了。不知道自己现在再加上一句陛下料事如神晚不晚。 忘尘恰到好处地停在这里,而后又将重点转移到接下来该关心的事情上来。 “陛下,如今只有巫曜与莘子真留守神殿,微臣已经安排好明日就由他们两个贴身保护陛下,以确保陛下的安危。” 符蒙都忍不住想要鼓掌了,等空闲时候,他一定要多去国师府做客。好好学学忘尘这为人臣子的一套。 “不必。” 符蒙:? 忘尘:? 不必?忘尘这下可真是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了,跪地直言劝说道:“陛下,明日本就十分凶险。若是陛下身旁无人,臣等不能安心。” 符蒙也反应过来忘尘所说之事,他顿时被裴寂如此以身入局的行为所震惊,“陛下,万万不可啊。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呸呸呸,微臣说错话了,陛下定然无事!可身旁无人保护可怎么行!” 而裴寂颇有一种心意已决的样子,不管是谁说再多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明日尽全力保护现场的百姓,朕不希望见到一个九州百姓受伤。” 符蒙顿时感激涕零,被裴寂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无辜百姓受伤的做法感动的五体投地。殊不知,裴寂只是想让自己露出破绽好让那些人下手罢了。 符蒙:“天恩浩荡,陛下竟然愿意舍弃自己的安危也要保护无辜百姓……九州有陛下实乃大幸。” 忘尘却没符蒙想的那么简单,他总觉得裴寂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以身犯险,实在是冲动之举,以裴寂的性格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在没有任何头绪的忘尘现在还是与符蒙站在一条线上比较好。 忘尘也跟着行了一礼,“陛下,臣定会办好此事!绝不让无辜百姓受难!” 忘尘与符蒙领命离开之后,殿中只剩了羽常。 裴寂眼神一凛,又问了另一件事,“近日康王可有动作?” 羽常:“回陛下,探子来报,康王正欲与朝中大臣暗中勾结。” 裴寂攥拳摩挲着自己的掌心,“康王府可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会易容,法术的人。” 羽常想了想,并未收到探子说有什么生人到了康王府。探子传来的情报不会有假,他们对康王府的每块地砖都十分了解,如果真的有会易容,会法术的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他也只能实话实说,“回陛下,并未发现。” 裴寂若有所思地盯了羽常半晌,见他神情自然确实不是在说谎后,交代道:“继续盯着康王府,将与康王府有关的官员都查一遍。” 那人,不是康王派来的。 …… 神殿,观星台。 莘子真正擦拭着自己的剑,见巫曜一脸心事重重地样子他终究是放下了剑,走过去安慰道:“或许是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帝都,要不然给在九州各地的传个信,帮你找找?” 巫曜已经连续找了几日那个戴面具的女子,可就是找不到。莘子真虽然不知道为何巫曜非要找她,但见巫曜失魂落魄的他怎么能坐视不管。 莘子真突然想到了件事情,“对了巫曜,明日就是那个晓晓姑娘的试炼最后一关,那位戴面具的女子肯定会去观礼的。到时候我帮你留心一些。” 巫曜摇了摇头,淡然一笑算是对莘子真关心的回应。 “不必了,若是有缘定会相见。” 巫曜不过是想要印证心中的一个猜想罢了,或许是他多想了。他嘴角回落了下来,似是有些失望。 莘子真见他不愿再提这件事,便想其它办法转移巫曜的注意力。 “明日可是一场硬仗。国师大人说了,陛下要求尽全力保障百姓安全,可咱们也不能将陛下陷于危险之中。”莘子真接着说道,“明日玄天宗的人也在,国师大人吩咐,玄天宗的人可用。可咱们不是和玄天宗关系不好吗?他们明天会帮忙?” 巫曜转过了头,如往常一般分析道:“玄天宗的人必会出手。” 莘子真:“为何如此确定?” 巫曜:“因为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当中洗清自己的机会。” 玄天宗这三年来受到世人谴责的原因便是当年弟子私通魔族,引起了九州与魔族的大战。虽那个弟子已经被玄天宗关押,但玄天宗的名声到底是臭了。 他们如果想要洗白,明日定然会出手。 巫曜不信那些人心中的道义,但是却信他们一定会为了自身的利益抵抗魔修。 因此,玄天宗的人明日必定会出手帮忙。 巫曜轻笑了一声,“莘子真,要不然你以为国师派其它神侍离开帝都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如今戏台已经搭好了,自然得提前给玄天宗的人空出来几个角色。” 莘子真似懂非懂,“这么说……明日得多给他们些机会让他们好好表现!” 巫曜有些惊讶地打量了莘子真一眼,若不是莘子真的表情真挚,他都快以为这人平时装不懂,“莘子真,我发现有时候你也挺腹黑的。” 莘子真歪头,“腹黑?” 莘子真大惊失色,“巫曜,你偷看我肚子!不对,我肚子哪里黑了!” 第42章 宿泱的战斗力 帝都客栈。 相较于神殿等人的运筹帷幄,玄天宗此时传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白宿泱冷眼将手中的传信扔到几人的面前,语气中似乎压着怒火,“看看吧。” 陈玉离得最近,他捡起桌上的信纸打开一看,也是颇为震惊地念了出来:“柳清欢失踪?” 这位柳师姐,陈玉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犯了错被关了禁闭。 如今宗门传来消息说柳师姐失踪……他抬眼看了几位师姐和师兄的脸色,看来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白宿泱冷哼了一声,“哼,某些人怕不是高兴坏了,竟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陈玉是几人中最小的,面对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只想逃跑,可怕就怕的是跑不掉啊。 这,他早知道坐得离着门近些。 季怀瑾与路昭的脸色黑的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深,被白宿泱阴阳也无法反驳。 路昭脸色有些不好看,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白师姐,还是商议明日的正事吧。” 白宿泱嘲讽一笑:“哦?你们亲爱的柳师妹失踪,难道就不是正事吗?你们难道就不着急吗?你说呢,季师兄。柳清欢不是曾经最信任你了吗?怕不是她失踪与你有关?” “白宿泱,慎言。”季怀瑾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 但他这副样子直接挑起了白宿泱的怒火,“慎言?呵,既然敢做就别怕被人说啊。怎么当初和你的柳师妹情意绵绵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 一旁的陈玉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他的师傅曾经和他说过,宗门之中的那位司倾师尊门下弟子有四人,而且关系错综复杂,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师父不和他说,他自然也知道的不多。 今天倒是让他赶上了,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 季怀瑾一拍桌子,喊道:“够了!” 季怀瑾极少这么生气,陈玉被这一拍吓得一激灵,路昭也心中一沉,只有白宿泱认为季怀瑾不过是恼羞成怒,并不怕他拍桌子。 总之,现场终于安静了。 季怀瑾沉下心中的怒气,冷静说道:“如今,明日之事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其他事……容后再说。陈玉,你来说你的发现。” 被点名的陈玉从吃瓜群众变成全场焦点,他有些紧张地站起来说:“咳咳,我,我在城外发现了很强的魔修的气息,非常强烈,感觉他们人数很多。” 陈玉的本领是他师傅亲传的,一定不会出错。 所以,有魔修聚集在帝都外,或许他们有的已经进入了帝都。 “明日怕不会那么简单。我们要做好准备。而且……”季怀瑾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神殿的人或许早就知晓此事。”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故意派了许多神侍离开,留出空子给那些魔修,为的就是鱼儿上钩。 那么明天极有可能他们玄天宗跑不了成为与魔修抗衡的主力。 路昭愤愤不平道:“就知道那些神侍没安好心。” 白宿泱嘲讽地说:“除魔本就是宗门的任务,怎么路师弟不愿?还是说路师弟与魔修有勾结,不愿动手?” 这下是扎到了路昭的心里,把路昭心中的火点着了,“你怎可血口喷人!” 见路昭已然口不择言,白宿泱双手抱肩,“呦,是吗?我血口喷人了吗?路师弟也知道‘血口喷人’这个词啊。也是,当初路师弟‘血口喷人’的本领才是精湛。” “你!” 陈玉在一旁吃瓜吃的酣畅淋漓,白师姐的战斗力实在是强,这么一会儿怼的两位师兄一句话都吭哧不出来,而且还不敢还嘴。 他一定要多向白师姐学习,到时候和人吵架也不至于连还嘴都还不过。 “够了。白宿泱,不要挑起内乱。”季怀瑾垂下眼,语气突然变得似带着恳求,“若是她在,一定不愿看见今天这幕。” “季怀瑾!你不配提她!”白宿泱用剑鞘狠狠的劈向季怀瑾,抽中他的胳膊。 季怀瑾没有躲,而是硬生生接下了这一下。 陈玉:“师姐,师兄,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我哩个乖,师傅,他们确实积怨已久,不是闹的,太危险了。 白宿泱收剑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徒留面色很黑的季怀瑾与路昭,与一脸崇拜的陈玉在客栈中。 第43章 不怨 帝都最大的酒楼,鼎香阁,昼夜不眠。别管是多晚来,都有上好的美酒等着诸位宾客。 江绾卿倚着二楼的栏杆,见楼下的白宿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宿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喝了?” 江绾卿本来是想尝尝帝都最负盛名的“千里醉”,没想到酒还没尝上,倒是遇见了一杯接着一杯的白宿泱。 江绾卿招呼来酒楼的小二,“那位客人来多久了?” 小二:“回客官,约摸着也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她不会一直这么喝吧。 江绾卿眉头一皱,从二楼走下去。 此时一楼的客人不是许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有朋友陪伴。只有白宿泱是一人买醉。 白宿泱摇摇晃晃地握着酒杯,眯起一只眼看酒坛中的酒水,“怎么又没了?小二!再上一坛好酒!我,我还没喝尽兴呢怎么就没了?” 白宿泱重心不稳险些撞到桌面上,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谁,谁占姑奶奶的便宜!”白宿泱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的看不真切。 “倒是还有警惕心,可你醉成这样,能自保吗?”江绾卿摇摇头,将白宿泱手中的酒杯夺过来,抬脚坐到她的对面。 白宿泱指着面前的人,嘟囔道:“是你,我见过你。” 那个戴面具的女子,白宿泱还记得她。 “你怎么在这?你,夺我酒杯做什么?” 这还是江绾卿第一次见白宿泱醉成这样,想当年白宿泱可是一杯就倒的人,醉了也从不说胡话,而是睡个天荒地老。 “听说这鼎香阁的千里醉闻名九州,我好奇所以来尝尝。”江绾卿一边回着她的话,一边端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白宿泱面前。 白宿泱摆手,“喝茶有什么劲!小二!来一壶千里醉!” 早在一旁等待的小二,端上来客人特意吩咐的“千里醉”上来,“客官,慢用。” 白宿泱拿起酒壶,洒一半倒一半的倒了两杯,“来!今日本小姐请客,你尽管喝不够还有!” 说完她先一饮而尽,随后奇怪地盯着酒杯说了句,“这千里醉,怎么一点不辣人?” 坐在她对面的江绾卿也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姑娘的酒量好,所以才觉不出烈。我尝着就很烈。” 这下白宿泱不疑有他,热情地倒酒,“你说的对!我现在酒量可好了,怎么喝都喝不醉。不过,当年我与绾卿师姐饮酒,可是一杯就不省人事了。” 江绾卿神情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而白宿泱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当年”,江绾卿则在一旁听着,可说到一半白宿泱安静了下来。 江绾卿察觉异常看过去,只见白宿泱面前的桌子上啪嗒啪嗒的落满了泪。 “呜呜呜呜呜,我要我师姐,呜呜呜呜。” 白宿泱像是个哭闹的孩子,吵着闹着要师姐。 江绾卿心头一酸递了帕子给她,“宿泱乖,别哭了。” 白宿泱猛地抬头盯着她,那双眼睛执着的吓人,“你是谁?” 江绾卿叹了口气,露出笑容,“一个过路人罢了。” 江绾卿换了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难以忽视的灼热。 “姑娘,逝者已去,生者要好好活着才是。若是执着前尘,只会徒增烦恼。” 像是说给白宿泱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 三年前,玄天宗弟子“江绾卿”便已经死了,他们都回不去当初,何苦要执着往事。 江绾卿从来没有怪过白宿泱,“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以后照顾好自己,好好修炼。” 白宿泱只觉得自己脑袋晕晕沉沉的,恍惚间她仿佛见到了她最想见到的那人。 “绾卿师姐,宿泱好想你,呜呜。”她张开双臂想要抓住那人,却终是没有抓住。 江绾卿不忍让她哭着睡过去,便抚上她的发顶。 “宿泱,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白宿泱倒在了桌子上,沉睡过去。 今夜的酒,透着苦涩。 第44章 大吉之兆! 晴空万里,祥云缭绕。 试炼场内外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一是为了见证神侍的诞生,二是为了一睹神明留下的圣剑。 虽然人多,但却秩序井然,现场各点位站着值守的官兵,将人群分队,依次带到指定的区域。 因试炼场中间是露天的场地,两侧看台才有屋檐遮挡,不少人都选择在看台提前定好了位置。 但也不乏有想要近距离观看的百姓,人群中许多孩童还被父母在额间用朱砂点上了红点,说是这样就能被神明一眼看到,到时候神明会为乖巧的孩子赐福。 江绾卿望着下方这如同幼儿园汇演一般的场景,喃喃出声:“看来不管是哪里的家长,都喜欢给小孩点红点啊。” 江绾卿顶着一个巨大的荷叶,在试炼场的房檐上坐着。 这角度她找了半天,正好试练台上的景象一览无余。她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寻找着李晓晓的身影。 “来了吗?还没来?” 此刻的江绾卿就像是焦急等待的亲友团一样,等待着自家孩子的出场。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悠长的声音,试炼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注视着那缓缓出现的身影,齐声喊道:“参见陛下。” 裴寂今日没有戴帝王冠冕,身上的服饰也不是平日上朝时所穿的龙袍,而是墨白相间的长袍,长发简单用玉簪挽起。因为今日的主角并不是九州帝王。今日最尊贵的人是神殿的神明。 所以即便是九州帝王也不会压过神明,否则就是不敬。 这规矩自然也是裴寂定下来的。 此刻的裴寂就如同一个世家大族年轻有为的族长,身份的改换让他更多了些平易近人。 不过,文武百官中的“有心人”,就如季丞相等人则认为裴寂此番做法就是为了装装样子,蒙骗九州的百姓罢了。平日里在朝堂上裴寂如何,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百官中的忘尘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却明白一件事,裴寂的“装样子”绝不是虚的。为了成为九州百姓心中的明君,他实打实的朝着“明君”的方向做了许多事。 裴寂从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是一个人装一辈子“明君”,那他便是明君。 忘尘作为主持祭礼的国师,身着祭祀长袍登上祭台,那祭袍之上绣着天地万物,生灵百兽,神秘又繁琐的图纹与符号让台下的人心生敬畏。 百姓全都兴奋又期待地注视着忘尘,这位九州的国师,可是当年算出“生机”的人。 生机与神明有关,他们认为忘尘是能通达神灵的人。 对忘尘自然也是敬重万分。 “陛下,吉时已到。” 忘尘拂袖却并未行大礼,今日能配得上大礼的人只有一人。 裴寂从座位上起身,缓步走出看台。 阳光一寸一寸照射在他的身上,深邃的五官明暗分明,狭长的凤眸带着冷峻,不怒自威。而在阳光的照射下隐藏在花纹中的金线熠熠生辉,宛若龙纹腾跃在墨色的云海,昭示着他尊贵的身份。 裴寂双手持香,举至头顶,声音虔诚,“天利仁和,吉日良辰,上达神灵,请示神意。” 以往这个时候忘尘会令人敲响神殿前的那排铜钟,表示神明知晓回应。 但今日还未等下令,那排铜钟竟然自己晃了起来。 忘尘心下一惊,但是面上却不能露出一点慌乱。 他看向那些同样疑惑又震惊的敲钟人,示意他们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说,立刻离开。 好在暂时无人发现那钟未敲而鸣,即便发现了也会认为是神迹。 但不代表裴寂没有察觉异常,他看向忘尘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在祭祀典礼出事,忘尘后背泛起冷汗,可这时不能生乱只得按下此事等仪式结束之后再向裴寂告罪。 裴寂淡漠地收回眼,望向那摇晃的铜钟。 不可能是风。 钟声悠扬,千重万重,由远及近,宛若从朦胧的仙境传到人间。人们聆听着钟声,一声一声仿佛敲进了心里,令人浮躁的心静了下来,宛若置身于静谧的山林。 而此时,在众人都注视着那铜钟的时候,隐在房檐之上的江绾卿手指如同抚琴一般在半空中撩动,像是在虚空中敲击着什么。 上达神灵,自然也应有她这个神来回应。 江绾卿用了神力奏响了铜钟,却不想她的这个行为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阿娘!你快看!好多蝴蝶!” 人群中的孩童激动地拍手,只见许多蝴蝶不知从何处而来,在试炼场的上空飞舞,与此同时伴随着钟声许多飞鸟落在了铜钟旁,盘旋在神殿周围,紫色祥云朝着神殿上空汇聚。 “神迹!这是神迹啊!” 九州唯一一次神迹,便是三年前将士们亲眼见证的绿茵繁花一息间布满战场。当年那事还被流传编撰进了史书之中。 而面前这百鸟朝凤,紫气东来的景象则是第二次神迹发生。 这下就连忘尘也感觉到了无比清晰的吉兆,眉眼间都染上了激动之色。 “陛下,此乃大吉之兆啊!神灵真的听到了九州的声音!” 这是何等的荣耀! 裴寂的心突然重重的敲了一下,神灵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抬起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但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可裴寂却觉得自己已然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 半晌,他终于收回了手,眼神晦暗不明。 第45章 暗涛汹涌 有人信这是神迹,自然也有人不信。 “自作自演。”人群中一个样貌平平,衣着朴素的百姓面露凶光,他向着不远处的一人打了个手势,随后那人便隐进了人群之中,消失了踪影。 “哎呦,实在是不好意思,没踩疼你吧?”陈玉连忙道歉,非要陪着他去看大夫。 那百姓摆摆手,冷漠的回了一句:“无妨。” 他走的很快,没和陈玉有过多纠缠。 而陈玉见他离开之后,忙上了二楼。 “确定了,果然那些魔修混进来了。”陈玉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按下了心中的紧张情绪,“他没察觉我的身份。” 白宿泱从二楼往下望去,如今下面的百姓聚集。若是突然生乱,定会殃及无辜,“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决不能让魔修在眼皮子底下作乱。” 路昭:“我去跟着那个有问题的百姓,先去探查一番。” 他迅速离开了二楼,白宿泱这次没出声呛他。大事面前,她有分寸。 但是季怀瑾此人,她实在是不放心的很。 白宿泱招来陈玉:“你去找季怀瑾,他应该和季家人在一起。告诉他,魔修恐怕已经潜了进来。” “明白,师姐。” 此刻季怀瑾正和季华容与季妙婕在一处,而看台之上的试炼已经开始,他们是来看季青天的。 季青天勉强入了最后一轮,但排名实在是低,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挤了下去。 今日只有排名最靠前的三名才有资格入选为神侍,季青天恐怕是无望。 最后一轮试炼已经开始,试炼不比文也不比武,比的是心性。 季怀瑾对这一试炼十分熟悉,就如同进入宗门之前的最后一关,众人需要进入根据内心钩织出来的幻境,在最短的时间打破幻境走出来即为成功。 幻境千人千面,打破幻境的方法也是各不相同,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若是坚定之人必能走出幻境,但也不乏迷失在幻境之中的人。 所以这一关,要比前面的试炼都要难。 季华容想的是,若是季青天进不了神殿也没关系。他们季家还有季妙婕,只要季妙婕入了后宫对季家来说更有助力。 这也是季华容今日带着季妙婕一起来的原因。 “妙婕,这是府中提前备好的茶点。你去送于陛下。” “是,父亲。” 季妙婕脸颊泛起微红,徐徐行了一礼带着丫鬟离开了。 待她走后,季怀瑾才露出了不悦。 “父亲,为何非要送妙婕进宫?”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帝王并未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季华容叹了一口气说道:“怀瑾久不归家,不知如今帝都的局势。我们季家虽然位高权重,在朝堂上无人能及,但为父却是如履薄冰,一步走错便是万丈深渊啊。” 他们季家必须要有一个仪仗,否则被人扳倒轻而易举。 不过季青天与季妙婕只是他如今能明着来的路子,还有其他路子他并不打算与季怀瑾说。 季怀瑾不入朝为官,许多暗地里的事情季华容不愿让他参与。 季怀瑾则不太能理解他父亲的“良苦用心”,在他看来争权夺势,万贯家财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是虚的。况且那位帝王实在不是什么好人。让家里的妹妹进后宫去到那位帝王身边,他是不愿意的。 季华容见他还是执迷不悟便不再多说,而是告诫道:“你莫因婚约一事生事端,那人已死,而且她如今的身份在那,不管是与不是,都是陛下和九州百姓认定的。你若是再和她牵扯上关系,到头来于季家不利。” 提起这件事季怀瑾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父亲。我不明白。” 为何他的婚事也要被人管,为何他始终不能如愿,就连留作念想的东西也被人拿走。 季华容知道季怀瑾在外多年不理家事,看不透也不难理解。 但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的,“怀瑾,身在九州,最尊贵的,权利最高的,只有一人便是那位人间的帝王,你记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忤逆帝王,否则整个季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季家,绝对不能跌下来。这些年他树敌无数,若是一朝失势,前朝那些参与过的脏事,一定藏不住的。 季怀瑾不理解为何父亲这么害怕,他眼中父季家从未犯过错,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出事。 但终是没有再反驳什么,只说了句:“我知晓了。” 季华容点点头,“怀瑾,你是季家最出色的孩子,父亲母亲定会为你再寻一门好亲事。” 季怀瑾神情淡然,“父亲,我现在无心此事。” 第46章 试炼结束! 羽常一脸冷酷地拦住了面前这位季家小姐,“季小姐,莫要上前了。” 今日国师与符将军再三嘱托了要时刻警惕,保护陛下的安全,禁止让任何人靠近陛下,羽常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像个门神一样堵在这里。 季妙婕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换上了张明媚的笑脸,“这位大人,臣女只是想要送些家中备下的茶点给陛下。并无其他目的。” 她转身唤道:“兰儿。” 侍女兰儿端着一个食盒缓缓走来。 季妙婕打开食盒,“这位大人,这里是些解暑凉茶,还请大人笑纳。” 羽常依旧连看都没看一眼,抱着剑栽愣愣地站在那里,“季小姐,请回。” 季妙婕见羽常油盐不进心中顿感不悦,她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拂了她面子的人,她冷淡地行了一礼带着侍女离开了。 羽常则依旧一动不动地挡在那里,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通过。 试炼台上记时的的燃香已经燃了大半,入试者全都入定,唯有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稀奇古怪的,让人也替他们着急。 江绾卿有些无聊地杵着下巴,本以为比试定然十分焦灼,各大高手层出不穷,比拼激烈,但是没想到台上的几个选手像是老僧入定一样闭着眼睛,现场安静地都让江绾卿有些想打哈欠了。 “要知道是这样的比拼,早该带着个枕头上来。” 江绾卿揉了揉眼睛,专注地看着李晓晓。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幻境是何样的呢? 江绾卿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习惯,也害怕因为她的影响干扰了比试。所以便安静地在房顶上等着。 台上的选手没意思,江绾卿只能找点其他有趣的事情看。 而这正对着她的人,就是裴寂了。 不得不说,裴寂此人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此等绝色在书中怎么就是个背景板呢? 江绾卿感叹道:“剧情耽误人啊,裴寂这张脸不来上个三四章的剧情真是可惜了。”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剧情多的角色,要么是反派,要么是舔狗,不值当的。还是安安稳稳地做九州帝王好,可别牵扯进那些天族,魔族的纠缠里去。 江绾卿欣赏着眼前的“美人图”,一时忘记了时间。 等铜锣敲响的时候,比试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三了。而场上已经有两人破了幻境,只剩最后一个名额。 而还陷在幻境之中的人就包括李晓晓与季青天。 江绾卿坐直了身子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晓晓这姑娘江绾卿这两天也算有所了解,她相信李晓晓一定能突破幻境。 此刻的李晓晓也确实正在寻找离开幻境的办法。 “你们别劝我了!我才不要去什么玄天宗!我要去的地方是神殿!就算是我没有被选入神殿,我明年还会再来,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李晓晓闷头就是往前冲,幻境无边无尽,在幻境之中是走不到终点或是尽头的。李晓晓没一会儿就累了,她抹了一把头上十分真实的汗珠,担忧地说:“这幻境也太大了吧,照这样跑下去没有头一样。” 可是破解幻境的办法,走出幻境的那道门究竟在哪呢? 身后那些念叨念叨的人又追了上来。 李晓晓情急之下想要找什么东西将他们赶走。 一低头却见到了手腕上的玲珑手串。 “江姐姐……” 对了,江姐姐那时说过一定会来看自己的比试,说不定现在江姐姐就在外面等着她呢! 李晓晓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坚定,她不能给父老乡亲丢人,也不能让江姐姐和母亲二哥失望! 李晓晓不再逃避,而是直面困难抬起那只佩戴着玲珑手串的手,指着那群穷追不舍的幻境之物说道:“我李晓晓,天生就是做神侍的料!” 没错了,江姐姐说做人要自信。 “你们若是再敢多说一句,我一拳一拳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没错了,江姐姐说做人要勇敢。 “现在立刻消失,否则我李晓晓可不是好惹的!” 只见幻境之物,幻境之景渐渐开始破碎。 “江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假的就是假的,永远做不了真!” 她李晓晓命中注定一定可以进入神殿! 试炼台上李晓晓的睫毛动了动,随后双眼缓缓睁开。 “试炼结束!” 随着李晓晓从幻境中成功走出,前三名入试者已经产生。 江绾卿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就知道李晓晓那么强烈的意愿,肯定能突破最后一关。 她看到李晓晓扬起激动的笑容。 江绾卿点点头,十分欣慰。 “这也算是考进心仪的‘学校’了。” 自然也要为孩子好好庆祝一番。 江绾卿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裙,想着一会儿带李晓晓是去鼎香楼吃饭,还是去百宝阁吃饭,还是两个都去呢? 与江绾卿喜悦的心情不同的是,此刻的季丞相脸拉的老长,眼角的皱纹都快数不清了。 “不中用啊。” 季华容为了让季青天能够进入神殿,特地让他早早回到梧州潜心学习,用心准备,花费了不少真金白银动用了不少关系请老师去教导他,只为能拔得头筹。 可如今不但没能拔得头筹,连最后一个名额都错失了。他怎么能不叹气,怎么能不担心。 正巧这时,季妙婕也回来了。 季妙婕:“父亲,妙婕没能见到陛下。” 季妙婕被拒了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季华容一看她这神情便知道怕是这件事也要折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无妨,回去你母亲会找机会拜见太后娘娘,你跟着去见见太后娘娘。” 上次宫宴因季怀瑾的事情搅乱了他们当时的计划,也没能和太后娘娘说上两句话,等过些日子写了拜帖递进宫里去,与太后娘娘单独长谈,或许会事半功倍。 季妙婕点点头不再埋怨,而是关心起季青天的结果来,“父亲,二哥此番可还有机会进入神殿?” 季华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想到忘尘,忘尘作为国师若是他能说上句话,季青天进入神殿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忘尘最喜欢名贵稀奇之物,走走别的路子,不一定走不通。 他已经打听过了,那第三名的小姑娘是村野之人,身后并无仪仗,如此想这件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说出他的打算。 季华容:“此事容后再议吧。” 现如今,三位入选神殿的人已经产生。接下来便是请出神剑,祭祀上告神灵。 可这时,平白无故的试炼场刮起了风来。 众人被刮的眼睛都睁不开,前来观礼的百姓与官员们也被安排着去躲风。 人群之中,两个面露凶光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对这莫名其妙起来的风也是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其中一人咬牙切齿地说:“怎么办?那个皇帝就要走了!” 另一人也紧盯着裴寂,随后才下定了决心,“动手!” 忽然之间,两道黑色的身影在人群中一跃而起。 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魔修。 符蒙非但没有怕反而嘴角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他拔剑喊道:“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第47章 漏网之鱼 混乱与尖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人群像是被巨浪冲散了一般四处逃窜。 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虽然此刻现场的声音很乱,但百姓们却正在被有序的一点一点移出试炼场。 没有一人因此受伤,这是符蒙带领将士们提前做好的防范。 他带着将士们已经在军营中秘密练习了多少次,因为他们知道今日若是出了一点错,他们护城军的名声就要扫地了。 等反应过来时,试炼场之中只有乔装成百姓的将士们,以及神殿神侍与玄天宗的弟子,虽然魔修的数量比想象的要多,但因早有准备倒也应付的了一二。 忘尘派人清点过后,知道没有一个百姓因此受伤,他这才放下心来去向裴寂禀报。 “陛下,现无一人伤亡,微臣送您离开。” 忘尘只当是裴寂忧心出事留在这里稳定局面,才置于危险之中也不离开。但现在局面已然能控制住,为了裴寂的安全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忘尘自己并没有什么战斗力,这种时候还想着保护裴寂也是为了“钱程”豁出去了。 “朕说过,朕身边不需要留人。” 裴寂端坐在位置上,端起一旁的茶杯,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反观一旁的忘尘在发现就连裴寂身边的暗卫羽常都被裴寂派去帮忙对付魔修了,现在裴寂身旁竟然是无一人守着这个情况之后,他心都凉了半截。 这也太危险了!他现在和裴寂站在一起不就是个挡刀的盾牌吗? 一会儿裴寂要是真遇到危险,他是当不当那个挡箭牌? 情急之下,忘尘都险些忘了尊称,“这这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这茶就这么好喝?” 这种时候还喝什么茶啊。 忘尘恨不得搬起裴寂就往外跑! 裴寂不紧不慢地看了忘尘一眼,“国师,这茶淡了,去换一壶新的来。这出好戏怎么能没有一壶好茶相配。” 忘尘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可裴寂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 他刚才应该让御史大夫留下来的,呜呜,他若是今日因公殉职了,好歹名字也能流传百世。 ……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绾卿想到了那日在神殿发现的魔气,难不成在那个时候魔修就已经潜在了神殿甚至皇宫?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绾卿觉得这些魔修有组织有纪律有目的,就和在云沧城遇到的魔修一样。 但谁会是那个下令的头儿呢?江绾卿一一扫过正与神殿和玄天宗之人战斗在一起的魔修,主事的人并不在他们之中。 若是对方一直藏在暗处,于她不利。不如再来添一把火逼出来。 就在江绾卿将要出手的前一秒,诡异又尖锐的声音响彻在上空。 “九州帝王,三年前我没能将你杀了实在是遗憾至极,今日我定不会放过了你!” 江绾卿眉头一挑,看来对方是个沉不住气的急性子。 黑色的旋风席卷着沙石,带来了死亡与血腥的气息。 一众魔修顿时停下进攻,半跪着低头行礼,“恭迎赤炎大人!” 赤发黑甲,三目怒睁,嗜血狠厉,魔族的赤炎将军。 江绾卿渐渐对上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赤炎是邢无夜手下的一员大将,三年前魔族进攻九州的时候他也在,只不过江绾卿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漏网之鱼。 三年前魔族死的死逃的逃,他没逃回魔界反而藏匿在九州。怕是偷着疗伤,勾结了这么多魔修就等时机反攻。 而裴寂作为九州的帝王自然成了他下手的第一人,看来魔族还是没有放弃扩大疆域将九州攻占的念头。 江绾卿将视线转向裴寂,魔族这是誓不罢休了,只是裴寂神情怎么这么平淡。 裴寂见到赤炎出现,他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过依旧没从位置上起身。 那意思表明了面前这个魔族还不配他正眼对待。 赤炎见裴寂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和三年前一样。一时间表情更加狰狞,血盆大口怒吼道:“裴寂!你以为区区这么几个人就能保护的了你吗?还是说,你真当这世间有神?” “哈哈哈哈哈。你们凡人怕是还不知晓吧,神族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世间再无神灵,也无人护你们九州!那个女人不过就是一个凡人,早就灰飞烟灭了!” 赤炎这话引得不少人皱眉。 他们都知道神殿的存在甚至神灵在九州如此大的影响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裴寂,因裴寂在九州至高无上的地位,裴寂的一句话就能觉得九州的荣宠尊贵。 早些时候,忘尘只以为裴寂是想要巩固自己的权利才将那人推上高位,但后来他才慢慢感觉出来,裴寂建神殿,供奉神灵,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统治,而是他真的将那位放在了心上,真情实意地供奉着,让她受九州的香火。 但其实世间是否真的有神,他们谁都不确定。 赤炎的话,无疑是将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过了今日,九州的百姓会如何想? 然而就在这时,巫曜却突然对赤炎发起了进攻,他极少动怒但现在却因赤炎的一句话,而起了杀意,“妄议神明,你们魔族找死。” 一旁的魔修拔剑将他围住,莘子真见巫曜受困立刻上前帮忙。 赤炎大笑三声,并不将巫曜和莘子真放在眼里,“哈哈哈,不自量力。九州的皇帝,今日我便毁了这神殿,毁了你们九州的神!你且看这世间可否有神来救你们!” 一团火焰燃起在他掌心燃起,跳动的黑红色火焰不断聚集如同地狱业火。 赤炎想这下裴寂该如何装镇定,如何装风轻云淡,他都要将这神殿一把火烧了,他就不信这个凡人不怕!岂料他看向那高台之上的人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因为裴寂的冷笑,裴寂那如同看一个死人的眼神。 赤炎眉毛都竖了起来,“我呸!你个凡人真是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装!” 而这次他叫嚣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裴寂的回应。 风骤起,墨白交织的衣袂随风咧咧作响,如同云海涌动,裴寂拥有与生俱来的盛气逼人,凤眸睥睨,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冷傲孤清与立于天地之间的九州帝王之气。 “巫曜,我允你在九州杀了他。” 冷静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莘子真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巫曜,或者说现场的人都看向了巫曜,这位神殿十一侍。 他们不明白裴寂为何要这样说,而此事又和巫曜有什么关系。 只见巫曜抬手墨色的绸带在风中飞舞,随之那一直被遮住的双眼缓缓露出。 那是耀眼的金色。 “多谢陛下。今日这事,是妖族与魔族的私仇。” 第48章 怎么不喝盏茶再走?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金色瞳孔,清澈,灵敏,狡黠。眼尾上翘,眼角两枚红痣,媚态横生。 巫曜的双眼从未有人见过,此刻就算是傻子都应该明白,巫曜不是凡人。 赤炎:“妖族……妖族怎么会在此?!” 无人回答他的困惑,因为这件事就连忘尘与莘子真都不知晓。 忘尘从心底泛起惧意,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也不是说说而已。 巫曜是一只妖,而且这件事裴寂显然知情。 裴寂如今竟然都能指挥妖做事了吗? 巫曜藏起身份留在神殿是不是裴寂安排的? 未知越多,恐惧越多。 忘尘此刻深刻的明白了裴寂的恐怖性,以后不可能再敢有什么小动作。 莘子真的大脑也是第一次转的这么快,以往都是巫曜为他分析,今日倒是轮到他自己分析了。 巫曜平日中就是一个性情极好极为温柔的人,若是不摘下眼带和凡人无异。但若他真的是妖,凭借他的实力不可能在神侍中排名十一。 此刻的巫曜像是解除了禁忌,莘子真能感受到他的力量远在所有神侍之上,虽然明白这一点,但面对凶残的魔族莘子真还是提醒了一句:“巫曜,小心行事。” 巫曜身形一顿,没有转头去看他。 赤炎见这一幕暗道不好,妖族和魔族曾有过节,而妖族又受神族救助,听说千百年来妖族一直等待着神族的再次出现,现在出现在这里,还替九州的皇帝做事,难不成他还真当这九州神殿中的人是神灵了? 想到又认死理又难缠的妖族,赤炎开始头疼,“你既然是妖族,为何要帮这个凡人做事?今日我们魔族并未与妖族有何冲突,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哦?闲事。”巫曜眯起眼睛笑中藏刀,“妖族不会让任何人诋毁神明。” 巫曜身后顿时出现九条狐尾,千年狐妖的法力势不可挡。 “竟是九尾妖狐……”这下赤炎怎么说都得掂量掂量,他的伤废了三年刚养好,如今和巫曜对上有没有胜算,他也难说。 本以为对付区区几个凡人,岂不是易如反掌。现如今,遇上了妖族,事情倒是棘手了起来。 赤炎咬咬牙,退无可退,“今日就让我来会一会你!” 眼看事情发展越发诡异的江绾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随即飞向了神殿的方向。 …… 裴寂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似是不经意地问忘尘:“国师,你说那魔族说的是不是真的。” 送命题,送命题! 忘尘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自然是假的!那魔族居心叵测,他们的话不可信。” 忘尘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他虽然会算命但是也只算人间事,算不了神仙的事啊。窥探天机,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是死路一条。如今裴寂这样问,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先别管有的没的,先保住这条命再说。 “浮生若梦。”裴寂张开五指,神情莫名地划过掌心,“居心叵测。” 忘尘总觉得下一秒裴寂就要犯病,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可正当他想要上前劝裴寂离开的时候,身体突然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得了。 这是,定身术! 被巫曜牵制的赤炎突然吼了一声:“动手!” 忘尘突感不妙,但身体一动都动不了也帮不上忙,“陛下危险!” 寒光闪过,匕首直接到了裴寂的眼前,只要再多一寸便能直接划破裴寂的喉咙。 可惜的是…… 刀尖触及的空气道道金色的光晕像是荡起的涟漪又像是图腾阵法,带着绝对强大的力量,挡住了匕首。 宛若一道金色的护身屏障让匕首不能靠近丝毫。 这变故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柳清欢!” 白宿泱震惊地喊出了声,拿着匕首想要刺杀裴寂的人竟然是失踪的柳清欢。 季怀瑾和路昭听到这个名字也抬头看向柳清欢,眼底的震惊不比白宿泱少。 柳清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行刺裴寂的原因他们不得而知。 他们只知道如果今天裴寂被玄天宗的人伤到了,玄天宗从此在九州将无立足之地。 离着柳清欢最近的人是季淮卿,他飞身过去想要拦住柳清欢,“柳清欢!住手!” 裴寂的安危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而作为当事人的裴寂却并未给这个突然出现的行刺者一个眼神。他怔怔地看着掌心逐渐显现的金色纹路,仿佛有灼热的火从掌心逐渐蔓延全身,直至心脏。 她究竟是谁…… 裴寂五指收起,紧紧攥住了手心的印记,随后抬眼解决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刺客”。 “行刺朕?” 柳清欢看着面前的九州帝王,突然就红了脸,随后拼命的摇头眼角落下两行泪,“不,不,是他们逼我的。” 她身形一倒,想要晕在裴寂的怀里。 可是柳清欢的示弱没能换来裴寂的心软与同情,她像是一只断线风筝被裴寂从二楼踹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坠落的柳清欢恰好就撞进了季怀瑾的怀中。 “师兄。” 柳清欢看清接住她的人之后,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远处的白宿泱见季怀瑾抱着柳清欢,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呸!” 就知道季怀瑾每日的愧疚都是装的,她看季怀瑾分明是一见到柳清欢便心疼的不得了了。 若真是无情,在这儿抱着不撒手是被浆糊黏住了吗! 刚才裴寂那一脚踹的实在是好,她早就想踹柳清欢了!就是可惜没有连带着把季怀瑾也狠狠踹一脚。 赤炎见柳清欢晕死过去,心中暗骂了一句不好。 如今想要毁了神殿是不可能了,巫曜就是个疯子,若是想要毁了神殿巫曜能直接和他同归于尽。 赤炎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还是杀了九州的皇帝比较重要,于是他转身逃出巫曜的纠缠,向着裴寂的方向就杀了过来。 “受死!” 浓浓烈火带着灼热的温度宛若熔岩,若是被粘上皮肉定会被烧焦。 巫曜,莘子真飞身想要替裴寂拦住这火。可火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赤炎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汇聚了这最后一击,躲不过了。 “铮——” 白光乍现,剑鸣响彻于天。一把通体如白玉的灵剑深深地插进了地板之中,横在了那火焰与裴寂之间。 忘尘:“这是,这是神殿的那把断剑!它被修好了?” 流光剑缓缓升于半空中,充沛的灵力不断外泄,沉寂了三年的流光剑不仅没了断痕,剑身之上有光线一闪而过,那是藏匿在剑身之中的神纹。 它已不再是一把断剑,而是神族的神器。 巫曜落到地面,眼中满是虔诚与激动,追寻神族是妖族的使命。他就知道自己前几日没有认错神族的气息,他将双手交叠覆于额前,行了妖族最高规格的大礼,“吾神。” 金色的光轮一圈一圈地由流光剑向四周扩散,如同三年前的上古禁术,时光重现。 赤炎警铃大作,他们现在撤还来得及! 赤炎收了手,立刻想逃。 但退路,已经没了。 “远道而来,怎么不喝盏茶再走呢?” 第49章 九州神灵 风,在此刻停歇。被破坏的试炼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那道如同山泉凌冽的声音似盘旋在试炼场的上空。 突然,神殿前的九座铜钟响彻云霄。 如同惊雷,震醒了每一个人的心跳。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可是他们究竟在等待什么,他们也不知晓。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当年前在那场大战之中的每个人都无比熟悉。 那把剑的主人,那个拯救了九州的凡人,那位以身殉道的女子。 “快走!” 三年前的恐惧再次袭来,赤炎脑海中只剩下“逃”这个字。 他逃过了三年前的绞杀,躲了三年恢复力量精心安排了今日的刺杀,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离开呢? “嘶——”那女子似乎很是不满,“赤炎将军,临阵脱逃可不是魔族大将的作风。” 流光剑瞬时挡住了赤炎的退路,逼得他连连后撤。 赤炎:“你究竟是什么人!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躲在暗处?三年过去了,原来赤炎将军的眼睛也不好使了。” 赤炎装作震惊地环顾了一圈,只见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女子身影隐在珠帘之后。 轻纱围帐之后,人影模糊。 墨青色的裙摆由深变浅向上蔓延,她半靠在桌子上,一手端着盏茶杯似笑非笑地说:“赤炎将军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只不过这戏还没演完,唱戏的角儿怎么能走呢?” 裴寂上前两步从二楼向下看去,右手用力地捏住了靠栏也不觉丝毫,他盯着那人的方向,仿佛透过轻纱幔见到了她的真容。 早在流光剑再次现世的时候,玄天宗的人仿佛被人定在了原地。 他们是最熟悉这把剑的人,流光剑认主,除了它真正的主人,无人能驾驭地了流光。 而它的主人早在三年前便死了。 白宿泱鼻子顿时泛酸,喃喃出声:“绾卿师姐……” 路昭听到白宿泱的话,一时觉得自己的嗓子被酸意堵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怔怔的望着那人的方向,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悔意和歉意顿时涌了上来。 至于季怀瑾,他将晕倒的柳清欢放在地上,麻木的转头却不敢看向那人。 赤炎只觉得这声音实在是熟悉,可心中的那个猜测实在是令他不敢相信,他突然就不想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什么戏?什么角儿?我与阁下无冤无仇,还请阁下不要拦我的路。” “哈哈哈哈,我当然不会拦赤炎将军的路。只不过,是想要你的命罢了。” 杀意四起,流光剑幻化三千剑身,风遂起。 涌动的风扬起了轻纱,露出了那人的身影。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含着千年的冰霜。 陈玉见此笑着喊道:“江前辈!” 原来是江前辈来救他们了! 江绾卿飞身踏剑,云袍翻涌。她立于高空之上,背后是九州神殿,宛若世间神明。 那如玉般的手握住了剑柄,一如当年。 赤炎想要逃,可身上却像有千斤重,万斤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咬牙切齿地用全部力气挤出来几个字:“原来……你没死!” 她勾起了唇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人死自然不能复生。当年之人自然早就魂飞魄散。” 赤炎又燃起了希望,既然不是那人,就还有可回转的余地。 白宿泱,季怀瑾等人则心中的希冀顿时消失,只有裴寂…… 忘尘见裴寂露出了一个痴狂的笑容,仿佛疯魔。 “江绾卿……” 箫韶九成,景星庆云。百鸟啼鸣盘旋于九天云端,万兽齐鸣天地异象。 九州灵气如繁星点点汇聚一人,墨青长袍化为暗红似血。神印如同饰纹攀附在她的朝服之上,金色护腕如同灵活的藤蔓缠住她的手腕,如同神殿之中的神像别无二般。 她抬手纤细的手指拂过面具,“上达天地神明,下至九州生灵。庇佑九州,承俸香火。” 古老的吟唱仿佛唤醒了尘封已久的力量,天地都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面具之下,她的真容终于面世,一如时光从未流逝,她的面容依旧如三年前一般令人惊艳臣服。只不过,她的身份早已不再是三年前身消道殒的凡人江绾卿。 “吾乃九州上神。” 势不可挡的神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下,一切的反抗都是徒然。 刚才还叫嚣要毁神殿,杀皇帝的魔族在霎时间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又是多么心狠手辣不拖泥带水的“神明”。 她当真是守护九州的上神吗?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下手时从未有过犹豫,她从未变过。 赤炎连话都没能多说一句,便灰飞烟灭。见状想要逃跑的魔修,一个都没有飞出试炼场。 在他们死亡之后,被他们束缚住的许多灵魂获得了自由。 那些灵魂得到了神的赐福,将会进入轮回。 而断梁残木被恢复如新,所有被毁坏的地方都恢复了原样。 但众人依旧心有余悸。 江绾卿化作金光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可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们都想要一个答案,都想再见那人一面。 可是去哪见她?她一句话都没留下…… 众人心思各异,各自去想办法。 忘尘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立刻很有眼力见地说道:“陛下!微臣这就派人去找上神!” 现在那些人肯定都想方设法地拉拢这位上神,他们必须抢为人先! 岂料裴寂说道:“不必。你去将那个刺客关起来好好审问。她是玄天宗的人恐怕玄天宗会插手,你亲自去押送她,别让她跑了。” 忘尘见裴寂心中早有考量便不再多说,领命下去办事了。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裴寂为何不着急去见那位神明? 第50章 只要你想,我自有办法 白日的混乱已经全被压制了下去,但试炼场所发生的一切是瞒不住的,所以神明降世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至了九州。 源源不断的人从九州各地赶来守在神殿之前,即便已经过了神殿开启的时间他们也不离开。只等第二日一早,第一个进入神殿上香祈福。 他们想着即便没有见到上神的真容,但万一上神还未离开,他们能碰见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或者上神离开了,但是他们沾沾神殿的福气也是极好的。 与此同时,帝都的大街小巷甚至周边的郊外都被一群人翻遍了。 白宿泱不像季怀瑾和路昭一般四处找寻,她正拉着陈玉在客栈中下棋。 陈玉:“宿泱师姐,咱们不去找那两位师兄吗?” 白宿泱:“找他们做什么?他们问心有愧才不敢回来,你别管他们。” 陈玉:“哦。宿泱师姐,那位柳师姐咱们要救吗?” 白宿泱一颗棋子差点没忍住朝陈玉弹过去,“师弟。你可知在九州刺杀君王是死罪,诛九族的那种,你也想被诛了是不是?况且,人家有人撑腰,用得着你个小弟子去救。别忘了咱们此行的任务。” 陈玉点点头,觉得白宿泱说的很有道理,“师姐说对!” 白宿泱才不管那两个人是去想办法救柳清欢了,还是问心有愧都不敢回来了。 她知道那日醉酒遇见的人就是绾卿师姐,绾卿师姐没有忘记她,这就足够了。 若是绾卿师姐想来见她,自然是会来的。 一想到江绾卿只见了她一个人,白宿泱心里就像是点了烟花一样。 绾卿师姐还活着,并且如今的身份比他们全部人加起来都厉害! 好人有好报。 江绾卿不必因为任何人牵住她前进的脚步,其中也包括她白宿泱。 至于她白宿泱自有另一番天地去闯。 与其沉迷过去,还不如先做点正事,如今神侍的人选已经定下了,他们玄天宗此行最重要的是为宗门招弟子。 想到这里,白宿泱立刻修书一封,写明了柳清欢所作所为送往玄天宗。并劝告她父亲不要再参与那些长老乱七八糟的事情,护好宗门才是重中之重。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此刻的皇宫之中却静悄悄的,就连侍女们的身影都不见了。 羽常安排了所有明着的和暗中的侍卫守在碧荷玉池的四周,“陛下有旨,今夜不允任何人靠近这里。违者杀无赦。” “是!” 一众侍卫各自前往各自负责巡视的区域。 而羽常神情严肃地望了一眼湖中央的观景亭,随后转身隐藏进了不远处的树丛之中。 …… 观景亭中,裴寂站在栏边,湖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素雅的长袍衬得他不似九州帝王倒像是优雅俊美的贵公子。可俊美的公子皱着一双眉,暗中将衣衫理了又理,最后又抬手将头上的金冠换成了玉簪。 盯了半晌湖面的倒影后后,裴寂这才坐下。 她说今夜会来。 裴寂他又一次起身望着一望无边的荷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她为何还没来…… “陛下很守时。” 一阵清风拂过,带起水面阵阵涟漪。 裴寂转过身只见江绾卿就坐在她上次的位置上,含笑看向他。 “嗯,陛下的茶果然要比外面的香。”江绾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陛下请坐。” 江绾卿属于是一回生二回熟,丝毫没有对方帝王的身份而感到拘谨,而是已经自顾自地品起了茶。 裴寂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说道:“上神喜欢便让人多准备些。” 江绾卿眉头一挑,笑着问:“陛下往日不都喊我的名字吗?说起来咱们两个十年前便认识了,再见面倒也不用如此恭维。” 裴寂盯着她的眼睛转而说道:“上神不也称我为‘陛下’吗?” “裴寂。” 裴寂手一抖杯中的茶险些溢出,许久没有人这样唤他。 他将茶壶放下喉结滚动,抬眼看向江绾卿,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嗓音十分低哑。 “江绾卿。” 江绾卿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之后江绾卿便开始谈正事。 “今天我来是有事想问你。” 裴寂收起了略显不自然的神情,回道:“你说。” 江绾卿没想到裴寂这么好说话,便不做铺垫直接问出了关于柳清欢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刺客?” 柳清欢为何出现在这里江绾卿不知道,也不太关心其中的原因。但是柳清欢的出现,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 本想着找个时间去玄天宗了结了答应天道的事情,没想到柳清欢自己撞上门来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有了女主,距离男主出现还会远吗? 将人引出了玄天宗,一切都好办多了。 但是如今柳清欢是刺杀君王的刺客,按理说她不能对柳清欢直接动手,所以她想要听听裴寂的意思。 “你说的可是今日那个玄天宗的弟子?我已经派人去审她了。若是你不放心,我带你去见她。”裴寂说着就想要起身。 江绾卿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与她有仇,倒也不怎么想见她。” 有仇。 裴寂随口说道:“那我直接杀了她。” 反正当时他的想法也是今天杀几个玄天宗的人,祭奠神明。只不过江绾卿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江绾卿险些被裴寂的话呛到,她认真地劝道:“裴寂,你杀不了她。” 天命之女的命怎么可能那么好拿,若是裴寂真的杀了柳清欢必定会遭到反噬。 其实就连江绾卿自己都没什么把握可以在不让自己受伤的情况下,杀了柳清欢。 江绾卿是因为知道剧情的力量所以才暗暗提醒裴寂,但裴寂却只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他想杀一个人,无论有多麻烦都能办到的。 裴寂:“只要你想杀她,在下自有办法。就当报答上神的救命之恩。” 江绾卿十分新奇地看着裴寂,心中评价道,裴寂可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可是哪有人报答救命之恩,是替恩人杀人来报的。 “多谢你的好意。如果我今后遇到了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情。不用你说,我肯定不会客气的。但关于柳清欢,我不想拉旁人入局。” “如今是她想要刺杀你,你关押她审问她都是应该的。不过我希望你能留她一命,我需要用她来引一人到这里。等我办完了所有事情之后,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柳清欢有胆子刺杀九州帝王,就该知道帝王之怒的后果。 江绾卿并不会帮她开脱些什么,但她现在还需要柳清欢,等事情结束之后裴寂想要柳清欢受到怎样的惩罚,她来帮裴寂做。 江绾卿问道:“如何?” 裴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是想用她来引出司倾。” 江绾卿抬眼看向裴寂,眼神中闪过一道冷光。 裴寂还知道些什么…… 第51章 试探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认识司倾? 江绾卿觉得裴寂似乎知道的有些过多了。 但转念一想,电视剧里的皇上不都是拥有许多探子,天下事,事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吗? 裴寂应该也有自己的“情报局”,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裴寂知道这么多也就不奇怪了。 江绾卿将怀疑藏在心里,但并没有隐瞒她和那两人之间的恩怨,“是,我和他们二人都有仇,所以要一网打尽。” 如果司倾一直在玄天宗待着,那玄天宗的长老不可能让她轻易对司倾下手。 更何况,她如今怎么说也是上神,万一被传出去说她小心眼儿,欺负人怎么办? 到时候她这个曾经的“受害者”就算有理在有心人的误导下也得变成恃强凌弱。 所以她需要让他们二人自己渡过死劫。 裴寂思考了片刻,随后拿出了一枚令牌放在桌上,“这是我的私令,见此令九州无人拦你。” 江绾卿眉头一挑伸手接过来,她好奇的打量着这块纯金的令牌。 难道这就是许多电视剧剧情中所说的,见此令如见圣上? 虽然她早就在皇宫“来去自如”许多次了,但既然裴寂这么热心她怎么好拒绝。 只是裴寂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将这东西给了她,就不担心吗? 江绾卿:“你就不怕我拿着这块令牌出去打着你的旗号做坏事?” 打着他的旗号…… 裴寂垂眸喝了口茶,随口回道:“若是你想的话……” 江绾卿摆摆手,“说笑而已,我可是九州上神,自然是一神做事一神当。” 江绾卿神情专注地观察令牌上的龙纹并没有发现裴寂暗下来的眼神,她正想着自己也可以做个令牌,上面就刻上神印的花纹,当做自己的私印。 “前些日我误将你当成了刺客。” 江绾卿抬眼看向裴寂,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未因这件事生气,反而调笑道:“看来陛下的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裴寂见江绾卿眉眼带笑,心下明了江绾卿的性子。 真心换真心。 一旦有人对她敞开心扉,她便会放下警惕。 如此,他便知道了该如何与江绾卿相处。如何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 “你不怪我?” “裴寂,我又不会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便是今日不说我也不知晓这事。但你既然自己说出来了,我又为何要怪你?何况我之前一直带着面具,你疑心我也是应该的。” 江绾卿是真没想到裴寂竟然是这么实诚的人,但……江绾卿随即又想到他帝王的身份,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会对仅见过几面的人如此坦诚吗? 江绾卿心中打了个问号,但表面上却并未露出任何异常。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九州帝王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江绾卿将茶杯推向裴寂,而裴寂很自然地为她斟满了茶。 “你不怪我便好。” 她不会读心术。 既如此,有些事他便不用辛苦藏匿了。 江绾卿不会读别人的心,不代表她不会读心。她只是不想用罢了,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但不代表她查不到一些事情。就比如,裴寂对玄天宗的敌意其中夹杂着扶持神殿代替所有宗门的目的。 江绾卿能察觉出裴寂一直在试探她对玄天宗等人的态度,不过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不会回玄天宗,裴寂大可放心。 月色醉人。 彼此都“坦诚相待”的两人,含笑的眼睛之中却藏着不同的心思。 第52章 喜欢聪明人 “巫曜,你可有受伤?” 莘子真从其他神侍那里翻来了不少疗伤的药膏,不管是治什么的他全都带来了。倒也不用担心其他神侍回来会揍他,因为其他人武力值都比不上莘子真。 巫曜转过头来,那双金色的眸子盯着莘子真转了又转,真诚地问道:“你不怕我?” 莘子真正忙着将膏药全摆在桌上,听到巫曜的问题回道:“巫曜咱俩这关系,我还能因为你是妖就怕你?你快别说那么多有的没得了,你哪受伤了,我给你上药!” 巫曜摇了摇头,恢复了平常的那副样子,只不过眼睛没有再遮起来,“莘子真,我没受伤。” “那太好了,巫曜你好好休息。”莘子真就守在他床旁边,眸子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巫曜没了休息的心思从床上起身,“唉,拿着你的剑,提前说好了,点到为止。” 莘子真立刻站起来,“好兄弟!果真你最懂我!” 巫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莘子真是妖,定然是一只犬兽,还是会摇尾巴的大型犬。 他就知道莘子真会来找他切磋的机会。毕竟其他十一神侍莘子真全都切磋了一遍。 犹记得当初莘子真非要和胥娥比试,胥娥精通炼丹制药并不会舞刀弄枪,但耐不住莘子真一遍一遍地追着她,胥娥还是同意了。 最后以莘子真被昏睡药粉盖了满面,睡了整整三天为最终结局。 如今知道了他是狐妖,以前的实力有所伪装,莘子真这不就又来等着切磋了。 比试之前,莘子真问道:“巫曜,你说……我要是找上神切磋,她会同意吗?” 巫曜:“……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本想用三成功力应付莘子真的巫曜,如今打算用十成功力教他做人,避免他去打扰上神。 …… 季怀瑾与路昭并不一路,但此刻却在神殿门口碰在了一起。 “季师兄。”路昭神情复杂地打了声招呼。 天色已经这么晚季怀瑾猜到路昭来这里的原因,定然是和他一样的。 季怀瑾知道他肯定见不上江绾卿,但他想要见她一面。 当年的那些事,过错在他,他想要亲口向江绾卿致歉。他的私心让他来到了这里,在见到江绾卿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三年间始终走不出来的原因。 他悔不当初…… 在对不起江绾卿这件事情上,路昭和季怀瑾的想法是差不多的。 他们都认为自己当初被人蒙骗,误会了江绾卿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如今江绾卿还没死,他们自认为有了赎罪的机会,这才想要和她见上一面。 却没有想过江绾卿想不想再见到他们。 若是江绾卿知道他们的想法,真是想要给他们一人一棒槌。 照江绾卿的话来说,这两个人就是本就是没脑子,还要将自己没脑子的原因说成被人蒙骗。 真是无语至极,江绾卿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分明自己蠢还要怪别人精的人。 若是分辨不清是非对错,趁早投胎。 好在江绾卿现在并不在神殿,也遇不见烦心的人。 江绾卿夜里与裴寂喝完茶后,裴寂就将江绾卿安排在了皇宫中暂住。 理由是神殿的宫殿多是祭拜,祈福所用,因此需要休整一番,打扫出能住人的宫殿。 虽然江绾卿觉得神殿的宫殿华丽无比,甚至比皇宫看起来都要辉宏,也看起来并不是不能住人的样子,但她也不能拒绝裴寂的好意。 毕竟不论是神殿还是皇宫本质上都是裴寂的地盘,她不好说什么。 江绾卿坐在廊下,往池子里撒着鱼饵。锦鲤一群一群地绕在她的面前,翻起水花。而不远处就是裴寂安排来照顾她的侍女,江绾卿被这么多人盯着,总感觉有些别扭。 江绾卿将手中的鱼饵全部撒下去,随后拍拍手说道:“我不需要人伺候,你们还是忙自己的事去吧。” 一位掌事侍女恭敬地回复道:“是,上神。” 他们答应的爽快并且丝毫没有因为裴寂的命令而拒绝江绾卿的要求,反而是江绾卿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江绾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开,随后想到裴寂。 她能肯定,周围并没有什么武功高强的暗卫在暗地里监视她。 江绾卿对裴寂这个人的评价又高上了一个等级。 “果然聪明人的手下都是些聪明人。” 她就喜欢聪明人。 没了人在身边,江绾卿抬手捶了捶肩膀,松了口气。 假装“世外高人”“高深莫测”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当人累,当神也累。 江绾卿:“流光啊,流光,还是你的日子好,你主人我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一路找过来。你说,你怎么报答我?” 流光剑圈圈地围着江绾卿转,分出许多个剑身来,一个负责为江绾卿倒茶,剩下的则变成把扇子在江绾卿身旁扇风。 四周无人,江绾卿往后一倚,整个人摊在贵妃椅上,还不忘了激励流光剑,“真不愧是我们家流光,就是懂事。” 流光扇地更起劲儿了。 第53章 前路漫漫,所求皆所得 听说了消息最先赶回来的是胥娥,因没能见到当日的场景她简直悔恨终生,“巫曜你来说,莘子真这人光记得描述打斗的如何激烈了,你来说,咱们上神长得什么样子?” 她对那位上神的好奇已经彻底盖过了巫曜是妖族这件事情,再说了巫曜从未伤人,是只好妖,她也不怕他,便追着巫曜问个不停。 巫曜说了句:“不要妄议神灵。” 胥娥:“哎呀,巫曜!你真是小气!对了,我可以去找那个新入选的小姑娘,她定然知道!” 今天是入选的三人第一次进入神殿的日子,他们的家人正在神殿的门口送他们。 除了李晓晓,其他两人的家人全都来了,毕竟这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恨不得全族出动。 “进去之后一定要潜心修炼。争取早日成为神侍。” “别紧张,别害怕,要是遇见了上神记得给家里写信!” “这是阿娘亲手缝制的香囊,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 即使分别便少不了多愁善感,李晓晓背着自己的行囊一个人站在那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她看着其他人与家人分别的样子,顿时想起了自己已经离家许久。也不知二哥和阿娘最近怎么样了,帝都离着小山村那么远,他们现在定然还有没有收到自己写的信,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李晓晓叹了一口气,眼睛有些泛酸。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走过来的神侍,立刻擦了擦眼睛。 不能在神侍面前丢脸,李晓晓要坚强! 胥娥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疑惑,怀疑,思考,今年不就有三个人进了神殿吗?怎么这门口这么多人。 “谁是李晓晓?” 李晓晓缓慢地举起手,她没有想到神侍竟然是来找她的。 胥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错不错,看起来是个聪明机灵的小姑娘,肯定比巫曜和莘子真那两个人强多了。 被人围观的李晓晓差点内向,直到她看到那人的身影出现。 “江姐姐!”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向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那人。 胥娥先前一直遗憾没能见一面神明的真面目,可真正见到了这位九州神明的时候她却直接呆在了原地,甚至差点忘记了反应,“上神。” 江绾卿还不习惯上神的身份,于是她便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装“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她还是会的。 江绾卿清了清嗓子正经地回道:“不必多礼。” 胥娥:“谢上神。” 苍天……大地……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上神,除了她胥娥还有谁!这不比从别人口中听说来的更珍贵! 胥娥正想着如何与上神多说上几句话。 江绾卿一眼就见到了人群中的李晓晓,不过她还是事先问了一句:“没打搅你们吧?” 胥娥抬起头,上神是在和她讲话?! 她按下激动地情绪回道:“并未打搅,上神可是有事?胥娥可能帮上上神?” 江绾卿对她点点头,“我来找一人。” 随后,她冲着人群中眼睛放光的李晓晓招了招手,“晓晓。你来。” …… “这是你二哥给你准备的荷花酥,他让你留着吃或者和同伴分享都可以。” “还有你阿娘这两日刚赶制出来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 李晓晓本来再见到江绾卿时还有些紧张,但随着江绾卿一件一件,甚至一个包裹一个包裹地往外摞东西的时候,李晓晓的眼神逐渐震惊。 “江姐姐……”李晓晓下意识喊出来,随后又改口道,“上神,您回了江州?” 江绾卿点点头,“自然。对了,还有这个。” 一封信件递到了李晓晓的面前,江绾卿说道:“这是你二哥写的信。” 李晓晓的心情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而是复杂又感动。 从帝都到江州对于凡人来说并不算近,但是对于江绾卿来说却只有眨眼之间。李晓晓没有想到的是,江绾卿竟然会为了她的事情,亲自跑了一趟。 李晓晓拿着这封家书,久久不能平静。 时间差不多了,江绾卿拿出了自己准备送给李晓晓的礼物。“还有这些,里面都是你日后在神殿训练学习能用得上的东西,你拿着。” 江绾卿早些年刚进入玄天宗的时候,身上的钱不多,省吃俭用才够买所需的丹药。如今这些提前给李晓晓准备好了,也不用日后再去寻。 不得不说,江绾卿准备的这个“礼物”十分实用。 李晓晓直接红了眼眶。 江绾卿揉了揉李晓晓的头,不想让这伤感的情绪蔓延,干脆了当地将想说的话全部凝结成了一句,“之后的路,就要靠自己来走了。记得不论日后遇到什么,只要坚守本心,你的路就不会错。” 神殿的钟声敲响时间到了,李晓晓不舍地看着江绾卿,终究忍住了没有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带着明显的哭腔问了一句:“上神,你要走了吗?” 她还可以再见到上神吗? 李晓晓没有想到陪伴她一路从山村到帝都的江姐姐,竟然就是她一直相见的神灵。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让她不敢相信,永生难忘。 江绾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悲欢离合,是人生常态。日后,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她不能保障自己会一直待在帝都,也不能保障自己会一直留在九州。 但她是九州的守护神,无论她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放下九州。 李晓晓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边。 身为上神一定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她自己也将要踏上自己的路。 李晓晓对着江绾卿行了一个标准的神殿礼,“上神,祝您所求皆所得。” 前路漫漫,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第54章 第一视角挨训 “陛下,季丞相的公子请求见一面上神。” 忘尘低着头,静待裴寂的回复。 裴寂一眼瞥过去,冷笑在殿中回荡,“国师何时成了季丞相的人?” 其他前来议事的大臣都冒出了一层冷汗,虽然此事与他们无关,但在如此低沉的气压之下,他们感觉自己似乎也正在被裴寂训斥。 属于是身临其境,第一角度挨训了。 他们不知忘尘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替季华容说话。难道说季华容给忘尘塞银子了? 要说忘尘有什么“爱好”,也只有喜欢钱和奇珍异宝了。 此刻的忘尘仿佛顿感不妙,立刻扑倒地上大声哭喊道:“微臣对陛下绝无二心啊!陛下!微臣错了啊陛下!” 其他大臣并没有因同僚之情而为忘尘求情,他们都闭紧了嘴悄悄离着忘尘远了点。 今日这幅场景让他们想起了裴寂曾在朝堂上当场杀了一个与康王有勾结的大臣,那令人胆寒的画面他们始终不敢忘。 难不成今日忘尘也要如此下场? 怕什么来什么,他们瞧见裴寂走到殿中的一侧,那里正放着一把御剑。寒光乍现,裴寂举着剑而那锋利的剑刃就要染血。 三魂失了六魄的大臣们悄悄离着忘尘更远了一点,他们害怕裴寂杀红了眼把他们都一起砍了。 金色的龙纹随着裴寂的持剑的动作宛若腾飞,下一秒就要一口将人咬死。 剑刃划过坚硬无比的玉石砖,发出渗人的摩擦声。他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裴寂挥剑,众人吓得闭紧了双眼。 他们心中默念,可莫要怪他们不求情,实在是他们无能为力,国师大人一路走好。 料想的血腥场面没有发生,那把剑横在了离忘尘的脖子不足一指的地方。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听到裴寂那宛若从地狱而来的声音。 “国师,朕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吃里扒外的人。若是敢再犯,朕不介意推了帝都的国师府。众爱卿都在,今日也为见证。” 被迫卷入的众臣子低着头不敢多言。 忘尘捡回来一条命后连忙认错,“陛下,微臣明白。微臣定不会做那背信弃主的人!若是微臣欺瞒陛下,微臣必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微臣这就去领板子,这就去!” 众臣子就见平日威风凛凛颇受裴寂信任的国师被吓得头都不敢动,直接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退出了大殿。 等忘尘离开之后,其余来找裴寂议事的臣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朝堂之中,结党营私,收揽势力在暗地里并不是没有,所以他们每个人此时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裴寂再牵扯出什么别的来。 过了今日,他们都打算回去之后该断的都断了,免得日后人头落地。 要知道忘忧今日能全须全尾的走出这宫殿,纯属他运气好,赶上了裴寂心情还不错的时候。但若是旁人,先不说裴寂心情还会如何,他们旁人就没有像忘尘一样平日中颇得到裴寂信任。 正胡思乱想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发话了,语调轻松的仿佛刚才要当场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朕方才可吓到诸位爱卿了?” 众臣那自然是万万不敢有此等想法的,但如何回答裴寂的问题就体现为官之道了。 “回陛下,臣等感念陛下的宽宏之心,怎会因陛下之威产生惧意。此事是国师忘尘与季丞相私下交往,实属不对,臣等认为应该对丞相与国师予以警告,以杜绝朝堂上的不良之风。” 说出这话的人正是御史大夫,其他臣子都连连应和表示认同御史大夫的观点。 裴寂的神情冷淡,其他臣子看不出是否认同御史大夫的提议。 最终他们只见裴寂似笑非笑地说:“很好。罚季丞相三月俸禄,此事就由御史大夫去通知季丞相。” 其余臣子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其实快后悔死自己在忘尘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前离开,要不然也不会遭受这么一波刺激的考验。等他们精神不再紧绷的时候,他们才开始有脑子分析忘尘的今日来的目的。 季丞相的儿子见那位上神做什么?而且即便是想见那位上神,为什么要来求陛下呢? 难不成,那位上神如今就在宫里? 就在这时,羽常进来通报。 “陛下,上神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门口。 那位上神还真就在皇宫! 这下众人眼神中的光都开始亮起来了。刚才的惧怕换成了期待,要知道那是他们唯一一个知道的,在九州的神明。 神明二字,对凡人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没有人不想祈求那位神明的赐福,就算是能见那位神明一面也好啊! 而且若是能入了神明的眼,即便是跟在神明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从,那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但他们也知道,有裴寂在,他们是不可能接近神明的,他们现在的命握在裴寂的手里。 此刻的御史大夫很有眼力见地说道:“陛下,臣等告退。” 裴寂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等他们几人走出殿门的时候,就见那位神明正站在殿外。 “拜见上神!” 众臣子这洪亮的声音,这标准的行礼,简直比见裴寂的时候不知热情了多少倍。 江绾卿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没忍住往后撤了一步,她稳了稳心神随即换上庄严的表情说道:“不必如此多礼,请起吧。” “谢上神。” 众臣子抬头,一双双眼睛亮的和小彩灯一样。让江绾卿无法忽视,又尴尬地走不开。 而此时他们见到江绾卿后心里想的则是,上神可真是平易近人,上神可真是体恤众生,上神可真是高深莫测,上神可真是…… 裴寂冷脸就是冷血无情,江绾卿冷脸就是高深莫测。 双标,绝对的双标。 江绾卿轻咳了几声,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自从亮明身份之后自己就像是神殿的那座神像一般,不论走到了哪里都会受到许多人的仰望。 “上神,陛下有请。”羽常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江绾卿微笑点头,垂眼示意,转身进殿,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得体。 众臣子:“上神可真是平易近人,上神可真是体恤众生,上神可真是高深莫测,上神可真是……” 他们被江绾卿引去了注意力,也忘了那位正在挨板子的国师。 也自然没有听见,忘尘那假模假式的鬼哭狼嚎的喊声。 只是后来大家都听说了,忘尘被人抬回了府,伤势惨重。原因是结党营私,惹怒了裴寂。 一时间帝都人人自危,私下间那些利益往来慢慢变少。 第55章 美色误人 江绾卿脚步加快进了殿内,察觉殿中只有裴寂一人之后,她这才慢了下来,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果然她还是不习惯见许多生人。 “可打搅了你议事?”江绾卿开口询问道。 刚才门外的那群臣子一定是来找裴寂说政务,讨论政事的。她这一来恐怕打搅的裴寂。 不过虽然江绾卿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但来都来了,江绾卿还是走向一旁的座椅坐下,没有说要走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裴寂等待着他的答复。 却在见到裴寂的身影后,江绾卿眼神一亮,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裴寂穿上朝穿的龙袍。 裴寂的这身龙袍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而是玄衣暗金,宛若深邃的黑夜。 第一眼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压迫感,让人难以忽视他帝王的身份。 再加上裴寂的眉眼暗含锋芒,不怒自威,仿佛天生自带威严。 江绾卿随即想到自己,若是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像裴寂一般自带气场就好了,到时候她一出场都不用动手就可以威严四方。 谁都不敢靠上来,也不敢惹。 裴寂察觉江绾卿似乎正在打量他,于是那抹难以忽视的视线开始让他的后背有些发热。 裴寂不动声色地将佩剑收回剑鞘,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和煦的微笑,仿佛刚才只是在与众臣子友好探讨,至于拔剑的另有他人一般。 “并未打搅。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江绾卿点点头,她就喜欢裴寂这有话直说,有什么说什么的处事风格,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是有事找你。我近日住在皇宫本就多有打搅,你不用特意为了我安排那么多侍女和侍卫。” 闻言,裴寂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可是他们有所怠慢?” 见裴寂似是误会,江绾卿连忙解释道:“宫中什么都好,我很满意。只不过我近日有事要做,恐怕多有不便。” 多有不便…… 裴寂无声地将这几个字在心里念了两三遍,随后垂了眼眸,掩住下那深似寒潭的眸子。 江绾卿是为了见什么人,还是为了杀什么人? 若是为了杀人,那便是关于柳清欢的事情,裴寂觉得江绾卿不会因此事避开他。 但若是为了私事,若是为了见人。 他知道玄天宗这两天一直有人在暗中寻找江绾卿的踪迹,况且季怀瑾甚至还求到了他这里。 裴寂抬眼恢复了正常,回复道:“我知道了,我会撤走他们……今日你来,正好有件事我不知如何决断,所以想问问你。” 江绾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裴寂会是遇见什么事情,还需要问她的建议。 然而,听着裴寂一字一句说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江绾卿的心情顿时晴转阴加雷雨。 原来是有关她和季怀瑾的事。 季怀瑾究竟想做什么。 江绾卿本以为季怀瑾见她还活着肯定会惊讶,而且按常理来说他应该躲着自己才是,怎么还会上赶着找她,难不成想挨骂? 她实在不愿再与季怀瑾有过多的纠缠,所以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想要见他。 裴寂见江绾卿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显然因为这件事情江绾卿感到不悦。 既如此,裴寂便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了。 “知道你不想见他,于是我便拒了他的请求。但说到底我还是擅自替你做了决定,此举多有僭越。还请你不要怪罪。” 江绾卿被裴寂这带着歉意的语气打断了思考,“为何这样说?” 她属实是没有想到裴寂竟然会对她低头道歉。 但转念一想,怕是碍于她的身份所以就连九州帝王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江绾卿多加了一句:“你没错。” 江绾卿并不想用身份压人,再说了这件事情裴寂做的没错。而且,这件事明显是她牵连了裴寂。 若不是她在皇宫,那些人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我确实不想见他,你这是帮我解了一个大麻烦,我感谢你都来不及。” 裴寂神情缓和了许多,“那便好。” 不是为了见季怀瑾。 看来她和玄天宗的仇和季家的怨不会轻易的散了,而且她也没有再对季怀瑾有任何的想法。 只要这位上神的心时刻在九州不倾向玄天宗,那他布下的棋便能继续走下去。 而裴寂有所不知的是, 害怕还会有其他人因为她的事情来打搅裴寂,江绾卿已经在心里将离开皇宫的日子提上日程。 “往后要是有人因为想见我而打搅你,你便直接拒了。若是我有想见的人,会自己去见。” 裴寂直接答应道:“好,我知道了。” 此刻的裴寂好说话的不成样子,完全不像平日在朝堂上那般难相处。 江绾卿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正在指挥九州帝王做事。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江绾卿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裴寂从一个报恩的人当成了一个可以亲近的朋友。 她与裴寂的关系似乎变得更近了许多,这一点她现在还并没有意识到。 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是,裴寂真不愧是皇室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透着风光雯月的君子之风。 江绾卿觉得和裴寂待久了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就像是忙完了工作回到家,能没有顾及的松懈下来一样。 她转头看向裴寂。 要是能一直把裴寂放在跟前看着,都不想挪开眼睛,不想动了。 果然“美色”误人。 第56章 凡人 江绾卿离开后,裴寂招来了羽常。 裴寂:“可知今日上神都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羽常:“回陛下,上神在宫中的莲花池旁喂了会儿鱼,之后便出现在神殿见了一名叫李晓晓的人。” 羽常只能获得这些模糊的信息了。 以往裴寂若是想问一个人的行踪,羽常一定可以将那个人何时何地见了何人,说了何事,又去了何处全都答上来。 但今日这些信息虽然很少,但也都是他跑了许多地方,多方打听之下才得到的。 上神的行踪陛下并不让他们跟踪。 他们也只能事后一个一个地方去查,可若是想知道更详细的细节,他们便查不到了。 “查了这个入试者了吗?” “回陛下,这位叫李晓晓的人,家在江州山村。家中有一个患有眼疾母亲和一个在官府当差的二哥。父亲因病去世,大哥在三年前战死。” “李晓晓因被山匪围困得到了上神的救助,之后上神又护她到了帝都。一路上多有照拂,听说李晓晓母亲地眼疾近日也慢慢有了好转。” 其中的原因,不用想都能猜到。 几十年没治好的眼疾,最近一段时日突然有了好转。 怕是“神医”相助。 “陛下,上神用心还帮李晓晓准备了许多东西,看起来上神十分关心她。” 羽常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之后便在没有多说什么,静待裴寂的接下来的吩咐。 “知道了,退下。” “是。” 殿中的安神香似祥云般升起又晕开。 裴寂盯着那“祥云”半晌,突然唇角勾起了微弱的弧度,连带着他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还真是一位‘热心肠’的神灵。” 江绾卿不是天生神灵,凡人的爱恨嗔痴她躲不过。 这或许对旁人来说是个弱点,但对于江绾卿来说。 裴寂随即想到江绾卿做任何决断,甚至杀人都从不眨眼的样子。 心跳突然乱了一瞬。 裴寂将手附在心脏的位置,神情不明。 …… 季华容被罚,此事他其实并不知道原委。 直到御史大夫说出了是他儿子竟然私下找了国师后,季华容脸黑的简直和炭一样。 他这个儿子自小就聪明,是没错。 但他也知道季怀瑾自命清高,是不屑于和朝堂上的人打交道的,要不然他说什么都会让季怀瑾回来继承他的衣钵。 所以这件事,大半是有人给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而这么个“馊主意“,一看就是季青天那个小子出的。 毕竟花钱办事,可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范。 他找其他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找上了忘忧还引起了那位帝王的注意。 忘忧虽然爱财如命,但他更珍惜他自己那条人命! 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背叛裴寂的事情来的,即便是像这种传话的事情…… 今日当着那么朝堂官员,裴寂惩戒忘尘,怕是两人在敲山震虎。 季家撞上了枪口。 自裴寂登基以来,他们季家似乎一直不顺。 季华容都开始怀疑,当年那件事难不成被裴寂发现了。 当年他们季家虽然在朝堂上始终保持中立,但是私下里却受到了许多势力的拉拢。 夺嫡之乱中,无人能独善其身。 他们季家也是如此。 所以在发现太后想要暗中处理裴寂之后,季家暗中帮了把手。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裴寂竟然能活着回来。 可若真是当年那件事情被裴寂发现了所以裴寂才想要对季家下手的话,以裴寂的性格他们季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裴寂绝对不会发现的。 当年经历过那事的人早就全部清理干净了。 除了,太后。 太后如今活得好好的,就证明裴寂并未发现当年害他的人都有谁。 他们季家为太后做了那么多事,太后不能不管季家。 季华容在家大发雷霆,直接将季青天关了禁闭。 先前想要将季青天送进神殿的事情也就此泡汤。 季华容看清了季青天就不是能办成事的那块料,就此也打消了这条路。 如今就看季妙婕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走最后的“险路”。 可是现如今,他们季家的后辈没有一个能挑起家族重担,若是他不早做打算,季家总有一天会没落。 他能走到丞相这个位置,就从未想过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季华容陷入了沉思。 那位远在封地的王爷,是否可信呢…… …… “二哥,你别着急,我一定能救你出去的。” 季妙婕带着些吃食找到了季青天,她有心安慰但季青天却听不进去。 季青天一脸愁云,深深叹了一口气,“唉,竟然还是没见到上神。” 季妙婕不懂季青天为何要帮兄长这个忙。到头来他自己受了惩戒,季怀瑾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二哥,这里是帝都,不是梧州。你还当自己是那个在梧州耀武扬威的季家少爷呢?” “季家在帝都虽然地位不低,但是却也承受了巨大的风险。如今多少张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季家,你可有想过?以后切勿耍小聪明,做这等糊涂事了。” 季青天听着自己妹妹的训诫,一时间羞愧与丢脸一齐上来了,他生气地说:“我如何还用不着你来说!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日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也不见让你入宫的圣旨。” 季青天恼怒之下话说的重了些,季妙婕顿时红了眼,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小丫鬟们见状连忙跟上去,季青天身旁又一个人都没了。 “你们回来!我还没吃饭呢!” 第57章 妖族族长 江绾卿觉得自己的行程变得越来越多,要办理的事项也变得越来越多。 而且除了她自己的私事,比如答应天道去“帮”男女主渡劫之外,还有许多关于神族的公事。 成神之后遇见的第一个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关于那位隐藏妖族身份成为神侍的巫曜。 江绾卿觉得有必要先了解一下这位妖族的诉求,但江绾卿再见到巫曜的时候才明白,他说的事情可并不是件小事。 巫曜并不是普通的狐妖,他是现任妖族族长。 江绾卿看向面前如同一个少年般的“妖族族长”,有些困惑地问道:“你既是妖族族长,为何要来神殿当神侍呢?” 巫曜神情有些激动地回复江绾卿的问题。 “回上神,妖族自古以来世代追寻神族。虽神族在千年前陨落隐匿了踪迹,但是妖族始终没有忘记族训。妖族不会让神族的名声被有心人诋毁。” 所以在知道九州神殿,与供奉神明之后,巫曜便离开妖族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帝都,装成普通人通过试炼成为神侍。 他的想法很简单,关于神族的一切,他们妖族都不容它被沾染污尘。 不论神殿之中是否有神灵的存在,只要它事关神族,巫曜都会来。 并且守护神族的声誉,禁止任何人用任何手段给神族抹黑。 江绾卿就没见过这么单纯的人,哦,不对,是单纯的妖。 “那妖族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妖族等了这么多年,江绾卿想知道他们可有什么诉求。 巫曜点点头,目光带着恳切,“上神,如今您是神族陨落后,天地间唯一的新神。妖族愿跟随上神左右,听从上神的指令!” 巫曜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狐狸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事实上,他和妖族也确实等了许久。 千年来一代代族长更替,只有到了他这一任的时候遇见了神族诞生的新神,他怎么能不激动。 早在第一次见到江绾卿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 只不过那个时候,江绾卿隐藏了自己。巫曜虽然心生怀疑,但是并未得到证实。 直到那日江绾卿以神身面世,天地间只此唯一的神族,那无人能敌的强大力量,让巫曜彻底臣服。 巫曜俯身行礼,“上神,妖族将誓死追随您的左右,任听差遣!” 这是他们妖族的无上荣耀。 无论江绾卿需要他们做什么,妖族上下都不会有任何疑问与犹豫。 巫曜等待着江绾卿的回复,但不曾想到江绾卿说:“我不需要有人为我拼命。” 巫曜震惊地抬起头,眉头皱的很紧,他有些心灰意冷地呢喃道:“上神不愿接受妖族……” 江绾卿见巫曜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便直接从腰间拿出了一枚白玉灵石,上面刻着与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神印符号。 巫曜不知那是什么,但依旧抬手恭敬地接过了这枚灵石。 一瞬间,巫曜感受到了上面纯洁无比的神灵气息。 他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一般小心谨慎,又在看到上面篆刻的神印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是……” 神灵之物,在妖族的古书中曾经有过记载,第一任妖族族长上任之时,神灵送来了一份贺礼,那是一枚独属于神族的令牌。也是神族身份的象征,它代表着妖族获得了神灵的庇护。 所以…… 此刻的巫曜身后的九条幻尾止不住的炸起了毛。 幸亏他没有将尾巴露出来,否则整个妖都要变成白团子了。 巫曜:“上神……” 江绾卿思考了一番这才说道:“巫曜,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付诸生命。妖族生性纯良,并不喜战。妖族的心意我都知晓,但我又不是喜欢征战的‘杀神’,妖族只要过自己安稳的生活便好。” 况且即便她是“杀神”,也绝对是自己动手,绝不会牵扯他人。 江绾卿:“这枚灵石送与你,若是日后妖族有事找我,我会知晓的。” 晶莹的光在巫曜的金眸中转了又转,他大着胆子向江绾卿求了一件事,“上神,下个月便是妖族的花朝节。不知上神可否前往妖族……” 明白了妖族与神族的渊源后,江绾卿不忍让巫曜和妖族失落。 而且她现在虽然形单影只,还是新神。神族留下的,她需要重新拾起来。 “我会去的。” 江绾卿默默又在未办理事务后面加了一条,随后她想到今后神域建成,作为新神的她正式与四海八荒见面。 那时候需要办理的事务,需要见的陌生人只会更多。 目标重建神域,振兴神族的江绾卿觉得,有必要物色一个出色的“助理”。 “首先是个聪明人,办事效率高的,合她的心意的,能懂她的意思的……” 好难找,日后再说吧。 第58章 没错,我就是鬼 昏暗的光线与血腥冰冷的气息弥漫整个地牢。 柳清欢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外面的太阳。 光是听着那些凄惨的叫声,柳清欢就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未知是最恐惧的,她被关在这里无人搭理,就像是不知道头顶的那一把刀什么时候落下。 她现在已经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被关在玄天宗后山三年,她空空对着冰冷的石壁,除了每日打扫山上的落叶,不能离开去任何地方。 她不明白为何玄天宗的人态度会如此转变,分明以前他们都对她极好。 他们说她要为当年撒的谎赎罪,可是她隐瞒了自己和邢无夜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当时的她不想离开玄天宗去魔界那等黑暗的地方。 况且当初邢无夜与魔族分明最后也回了魔界,为何所有过错都要落到她的身上。 柳清欢自认没有任何错误,但是唯一能护住她的人司倾因受重伤闭关修炼。 她只能等司倾出关后救她逃离惩罚,但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魔修。 那天他们答应她,只要帮他们杀一个人,他们就承认她魔界王妃的身份。 在后山三年的孤独与寒冷,让她早就改变了想法。她想要离开,无论用什么方法。 所以在魔修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心动了。 想到邢无夜还没有忘记她,竟然还许诺了她魔界的王妃……以前她是不屑的,但司倾出关时间不定,季怀瑾与路昭与她决裂,她现在孤身一人,邢无夜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世事难料。 铁门被缓缓开启,有光透了进来随即又合上。 柳清欢重新燃起了希望,那位帝王要放了她吗? 当时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柳清欢一眼便陷入了惊艳。她还以为九州帝王是一个年长的统治者,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年轻,并且样貌不凡,柳清欢不由得想的更多了些。 她就是受人胁迫才在那日成了刺客,但是她最终并未得手不是吗? 只要放了她,她愿意做他的侍女,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柳清欢眼中扬起了一抹希冀,她相信一定能获得那位帝王的原谅。 而且……选择人间的帝王留在九州要比跟着魔修前往魔界更好一些。 她不愿意和那些魔修去魔界,毕竟成为魔界的王妃对于她来说并不光彩。 柳清欢急忙理了理头发和衣衫,随即上前行了一礼,“玄天宗弟子柳清欢,拜见陛下。” 空气顿时安静了许多,柳清欢见迟迟未有动静,便慢慢抬起头。 也不知道那位帝王可还记得自己的样貌,早知如此她哪日也不会匆匆跟着魔修去,好歹也要换一身新的衣裳。 柳清欢一边想着未来进入皇宫,自己获得的只会更多,一边满怀期待地抬头看向那人。 然而,柳清欢的眼神却顿时从含情脉脉变成了见了“鬼”一样。 幽暗的牢房之中,那人的身影仿佛笼罩着一层莹莹的月光,光彩夺目,不染凡尘。一如当初那般令柳清欢心生酸意。 可现在,她的身影出现在这里顿时让柳清欢觉得后背发凉。 “你……你……你没死。” 三年前,他们都说江绾卿死了。柳清欢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江绾卿的脸,但是现在,若是她没有死,难不成她是来报仇的,她会杀了她的! 柳清欢惊恐地向后撤了几步。 江绾卿见她这副胆怯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我当然死了。我至今还记得死之前,你做过的事情。” 柳清欢被人锁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自然也没能听说江绾卿的事情。 此刻江绾卿冰冷又幽怨的声音传到柳清欢耳朵里,更让她坚信不疑,面前的人就是江绾卿,是江绾卿的灵魂! “你,你是来找我报仇的?”柳清欢害怕地靠在了墙角,生怕江绾卿的灵魂会飘进来将她杀了,带她去见阎王。 柳清欢这副胆怯的样子,让江绾卿想起了在玄天宗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那时候的柳清欢胆怯中带着些拙劣的演技,偏偏能让所有人都心疼她。她总喜欢躲在别人的身后,可如今却不能了。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江绾卿自知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便接着说,“你难不成还害怕我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 柳清欢不知道江绾卿死之后会不会直接晋升成了厉鬼,所以她对江绾卿的话始终半信半疑,不敢放松警惕。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绾卿今日自然不是来与柳清欢叙旧,回忆往昔的。 她给自己找出了把椅子放在牢房的外面,随后坐下靠在椅子上,盯着柳清欢说道:“柳清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乐于助人。就连在阴曹地府中也不例外,今日从地底下出来,自然也是为了帮忙。” 江绾卿也不管自己铺垫的离谱不离谱,总之,她“生前”确实乐于助人没错,人人都知道。 “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后,我也听到了不少孤魂野鬼的生前事,想着当故事听解闷罢了。那日,遇见了一个鬼。他说自己是青州人,姓柳,死了有十三年了。” 第59章 很有恶毒女配的潜力 柳清欢虽然缩在角落里,但是却始终竖着耳朵听着。 青州,姓柳,死了有十三年…… 听到这些信息之后,柳清欢的眼神突然陷入了茫然与无措。 江绾卿接着说:“他说自己许久未提起前尘往事,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被人所害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年幼的女儿不知所踪。” 这下柳清欢几乎下意识地问出口:“被人所害?” “正是,他说当年带着年幼的女儿经商,在前往灵州的路上遇见了一位受伤的仙人。本想着多结善缘,为女儿积福。可是,那仙人却恩将仇报,一把大火烧了他的货物。 “大火漫天,那些货物是他全部的积蓄,他冲进火里想要救出货物,可是火海带走了他的生命。” 柳清欢听着江绾卿的故事忽而眼角滴下一滴泪来。 “那人死之前经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在闭眼的时候他想的只有自己还未长大成人的女儿。” 江绾卿似乎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唉,我受他所托,偷溜出来找他的女儿。只可怜他年幼的女儿,不知如今是否还活着。” 江绾卿点到为止,留下许多遐想,让柳清欢不禁去自己想那个答案。 江绾卿见柳清欢已经沉默,似是陷入了纠结与难以置信,便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达到了。 “今日本来就是想找你出口恶气。没想到见到你之后,竟与你说了那么多,想来我在奈何川上待久了,心中的怨气也淡了许多。”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抬眼像是见到了什么人一样,扬声道:“哟,勾魂的阴差来了,我得走了。” 临走前,江绾卿还留下了一句话,“听说你刺杀了九州帝王?怕是也活不久了,柳清欢,我在下面等你。” 江绾卿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随后身影渐渐透明,就像是灵魂消散了一般。 而柳清欢看着她离开的地方额角的冷汗直冒。 江绾卿死了,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 江绾卿说的自然是真的。 作为虐文男女主,最有热点的剧情是什么?那就是血海深仇。 柳清欢当初为什么会被司倾带回玄天宗,就是因为当年司倾受伤后走火入魔杀了柳清欢的父亲。 当年柳清欢年幼,只知道一场大火带走了自己父亲的命。从此她便成了孤儿,若不是司倾带她回玄天宗,她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她一直以来将司倾当做救了自己的恩人。 这件事情本来会在他们二人回了天界后,因柳清欢误打误撞看到了自己的命薄,本想偷偷看一眼她自己和司倾的姻缘,但却不曾想发现了这个秘密。 因此这个秘密成为柳清欢与司倾争吵的导火索,柳清欢无法与仇人在一起,便跑,她跑,他追,她插翅难飞。最后司倾将她锁了起来,并开启强制爱剧情。 而现在,掌握剧情的江绾卿提前将这么个大瓜爆了出来。 柳清欢会怎么做? 江绾卿很是期待。 想来,司倾已经知道了柳清欢在帝都被关押起来的消息,此时应该急着出关了吧。 伤还没有痊愈,就孤身一人来找柳清欢的司倾。 他能不能躲过爱人的致命一击呢? 江绾卿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有点恶毒女配的潜力,这种借刀杀人,隔岸观火的事情,还真是有点爽! 至于利用女主的悲惨经历来对付男女主,她此刻的内心有没有一丝负罪感? 那简直是一点都没有。 无论是她江绾卿,还是柳清欢早死的爹,大家都是炮灰,谁比谁不惨? 这时候就别搞什么道德绑架了。 江绾卿在自己的记事本上标注,“男女主渡劫计划,进度完成60%”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60章 雨夜 江绾卿见了柳清欢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裴寂的耳朵里。 当然这次并不是他派人去查的,而是江绾卿自己让羽常转告了裴寂。 被发现了。 但是她没有生气。 裴寂嘴角勾起了细微的弧度,没有因自己被发现而感到任何的担心,反而十分轻松的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回陛下,上神说人就要来了。她撤走了看守那人的侍卫,只留了几个人装装样子。” 裴寂身形一顿,慢慢放下了笔。他抬头透过殿中开着的窗遥望了一眼天边的晚霞,红的似火,红的妖异。 “山雨欲来……” …… 轰隆一声巨响,天边仿佛被劈开了一道裂缝。 大雨倾盆而下,夏末以来极少遇见这样的雨天了。 雨滴砸到石阶上,砸到瓦片上,落到荷花池中,腾起一片烟雨。 裴寂被这雨扰的毫无睡意,他坐起身拢了披风走到窗边望着连绵的雨,烛火幽暗,锋利的五官一半被烛光染红一半则隐在黑暗之中。 雷雨交加,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这雨声。 雨夜,最容易放大一个人情绪的天气与时间碰到了一起。 在所有声音都被雨声隔绝的时间中,总会产生天地间只剩你一人的错觉。 望着这被笼罩在雨幕中的世界,孤寂像是从暗中攀出的藤蔓缠绕着心脏。 裴寂的神情在此刻竟透着些落寞。 他盯着朦胧又黑暗的雨夜出神,然而就在这时,他见到这暴雨之间一人的身影缓缓走来。 雨滴落到她的衣衫,却没有染湿她一丝一毫。周围跳动的水花,在此刻宛若朵朵盛开的白莲,又宛若跳动的烟火。 阴暗的天地也仿佛因她的出现亮了起来,而那束光正向他走过来并且驱赶了黑夜。 “裴寂,还以为你睡了呢。既然没睡,和我一起去看戏?” 裴寂隔着窗子望向那兴致勃勃的人,不知为何心漏了一拍,跟着她的话重复了一句,“看戏?” 江绾卿没有注意到今日的裴寂反应有些慢慢的,她只以为是雨声太大,裴寂没有听清她的话。 江绾卿整个人上前一步将手搭在窗边,凑到裴寂跟前说道:“是啊,我一个人去总觉得没意思。正好你也没睡,要不要一起?” 江绾卿觉得像这种大仇得报的时刻,必须身边有人一起分享,出了这口恶气才爽! 若是她一个人去,没人分享这份喜悦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江绾卿突然靠过来,声音仿佛就在裴寂的耳边响起,夹杂着雨滴混乱落到地面的声音,裴寂的心跳也乱了起来,那掩在衣袖之下的手暗暗握紧了几分。 但表面上,裴寂却依旧平静,“好,一起。” 江绾卿眼底都染上了笑意,她退回去站在廊下说道:“那我等你。” 岂料下一刻,裴寂抬手附在窗框上,直接翻了出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江绾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裴寂,“你这……你身手还真好。” 原来裴寂这么喜欢看热闹吗,竟然如此急切。 裴寂从窗后拿出来一把油纸伞,“寝殿中仅放了一把,若是不方便我差人再准备一把。” 江绾卿想哪有这么麻烦,她刚才来也用不着打什么伞,而且打着伞走得慢。 她问道:“我记得是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裴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张开自己的右手手心递到江绾卿面前。 这一次,江绾卿直接将手轻放在了他的掌心上,“帮你设下一个避雨符,这样就不怕淋雨了。” 江绾卿一触即离,裴寂却在收回手之后,不自然地避过了眼。 被江绾卿碰过的掌心,仿佛还残存着她的温度。 令裴寂呼吸乱了一瞬。 他想一定是这暴雨扰乱了他的心绪。 第61章 影响观感 江绾卿觉得若是她早早觉醒了记忆,肯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恶毒女配,那时候也没男女主什么事了。 如何令男女主之间充满更多的坎坷与绊子,她的想法可是层出不穷。 可惜了,她现在已经不想和男女主有过多的交集。 今晚过后,她最好与男女主再也不见。 雨中行走,数十步之间江绾卿便带着裴寂出了城,看着平日里无比熟悉的皇宫在几步之间便变了样子,裴寂却依旧面不改色。 其实他整个人的所有注意力此刻都放在了右侧的江绾卿身上,雨滴避开了他们两人落到了两侧,似乎有一层隔绝一切的屏障在他们二人的周围。 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靠近他们,被雨滴包围的两人似乎成了一体。 下雨的夜晚,透着些寒意。 但裴寂却觉得自己的耳后有些温热,像是冬日里饮多了酒。 “到了!”江绾卿带着裴寂在城郊的一处林子停了下来。 她搬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把太师椅,还放上了一张茶桌,花生瓜子茶水应有尽有。一看就是准备很久了。 江绾卿招呼着裴寂坐下,“还好赶上了。” 就在不远的地方,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之中。 柳清欢与许久未登场的司倾正在对峙。 他们二人也不知道是为了气氛还是嫌避雨符麻烦,也不找个避雨的地方,也不打把伞,就直愣愣地站在雨中,任凭大雨打湿他们的衣服。 江绾卿都快看不清他们的脸了,实在是有点影响观感。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江绾卿也不是为了看他们两人的脸才来的。 为了让裴寂能看得懂今天这出戏,江绾卿已经在来的路上为裴寂进行了前情提要。 江绾卿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喜欢开弹幕看,现在没了弹幕,她就拉着裴寂一起聊天,“你猜柳清欢会不会报仇。她能下得去手吗?” 裴寂听到江绾卿的问题后,将视线转向那雨中的二人,说道:“血海深仇,而且还是杀父之仇。为了自己的亲人,她会动手的。” 江绾卿也觉得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是这样。 可,他们现在正处在一本虐文小说之中,思路就得往外扩展。 比如不正常的人会怎么想? 以前江绾卿也没少看一些气的人乳腺增生的剧情,比如,你失去的是亲人,但他失去的可是爱情啊!再比如,你失去了一条腿,一条胳膊,一条命,但他却失去的是爱情啊! 血海深仇怎么了,血海深仇照样能he。 江绾卿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这世上,还是神经病多。” 怎么会有人为了爱情,放下仇恨呢。 一旁的裴寂端起江绾卿准备的热茶。 与他宫中的茶有所不同,江绾卿准备的茶多了一丝果香。 很甜,甚至没有一丝苦涩。 她喜欢甜食。 一旁专注于剧情的江绾卿已经嗑起了瓜子。 柳清欢与司倾的争吵,江绾卿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他们下一句话说什么,其实也是无趣。 要是有快进键她都想一键快进到关键剧情。 而就在这时,又有意想不到的人登场了并且带来了新的剧情走向。 江绾卿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路昭与季怀瑾,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裴寂见到那两人出现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暗暗看了一眼江绾卿。 而江绾卿也正巧侧过头来看向裴寂,眼神中闪着光,“或许,今天我能一锅端了。” 第62章 差评 路昭和季怀瑾这次是一路来的,本来应该到的人还有白宿泱和陈玉。 但那白宿泱却说他们有其他的要紧事做,至于缉拿逃跑的柳清欢这件事情,便不参与了。 于是路昭和季怀瑾就这么出现在了司倾与柳清欢的面前。 柳清欢一见到季怀瑾,便落下了几滴泪。不过雨水早冲刷了她的脸,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得清她流泪没流泪。 那二人见到司倾之后先行了一礼,“师傅。” 司倾现在没有心思与他们叙旧,他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季怀瑾:“柳清欢是从玄天宗逃出来的,所以我们二人奉命将她带回玄天宗。” 季怀瑾公事公办,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而一旁的路昭再次见到柳清欢与司倾二人,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当年的愚蠢与无知。 他被他们两人蒙骗,误信了他们的谎言这才害了江绾卿。 他当初说的话有多狠,现在打脸来的就有多狠。 所以他不能一错再错,他今日必须要将柳清欢和司倾带回玄天宗。 悔恨与愤怒纠缠着让路昭在此刻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他强忍着冲动站在这里,心中全是想的面前这二人道貌岸然的样子。 柳清欢一听他们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带她回玄天宗的,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我不回去,我不要被关在后山。” 路昭被她这句话激怒冷声道:“你与魔修纠缠不清,还私自逃出玄天宗,今日你不回也得回。” 柳清欢从未见过路昭如此无情,在她的印象中路昭就是一个喜欢粘着她,喜欢绕在她身边的师兄,无论她说什么路昭都会满足她,而不是…… 柳清欢被路昭这么一吼,声音也没了先前的气势而是凄惨了许多,“路师兄,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路昭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当年你做了什么都忘记了吗?你为何会受罚你都忘记了吗!” 当年的事,柳清欢自然记得,但是她是被逼无奈的。 柳清欢哽咽着说道:“你们为什么都逼我,呜呜,若是我当初说出了实情,我会死的,呜呜,我不想死,你们为什么都逼我。” 司倾见柳清欢流泪,压制的内心终是不再理性,他伸手将柳清欢揽在了怀里。“清欢,你没有错。你只是太害怕了……” 在一旁看戏的江绾卿皱起了眉头。 差评剧情,差评台词。 这都什么啊,这还男女主呢。 就因为柳清欢不想死,就得让她替她死? 就是炮灰也不能这么草率处理吧,更何况她江绾卿还是有些戏份的恶毒女配。 这到底谁是反派啊! 江绾卿手里的核桃捏成了粉末,连壳带肉全部成了渣完全吃不得了。 裴寂注意到了江绾卿的动作,默默敲碎了核桃,将完整的核桃仁放在江绾卿的手边。 他想一定是柳清欢的话勾起了江绾卿不好的回忆。 毕竟当初柳清欢不想死,却让江绾卿背上了污名,遭受了惩罚。 若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想这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股无名的火涌上来,裴寂若有所思地开口:“我帮你杀了他们。” 而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江绾卿也转过头看向他,用有些担忧的眼神说道:“你说,柳清欢不会下不了手了吧?” 江绾卿没有想到裴寂始终没有忘记帮她杀人报仇,裴寂则没想到江绾卿此刻最关心的是柳清欢会不会对司倾下不了手。 江绾卿提前按住裴寂的手,“不必为我背上人命。” 而后她转而看向那几人,声音冷漠又无情,“有些时候死了才是一了百了,甚至是恩赐。更多的时候生不如此才是真正的惩罚,不是吗?” 裴寂的视线由那只放在他手背上的纤细的手指慢慢移动到江绾卿的侧脸,最终又顺着江绾卿一张一合地红唇移到江绾卿的眉眼。 忽而他勾起了唇角。 在心中默念了三个字“江绾卿”。 她的每一处仿佛都印在了他的心里,让他开始难以抑制地想要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或许,江绾卿和他是一样的人。 这个猜测一在裴寂心中成立,就如同燎原之火无法阻止。 仇恨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并不是一剑杀了就能了却。 让那些人毫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进早已设下的牢笼,亲眼看着他们自食恶果,毁掉他们最在乎的东西,生不如死,一辈子都活在恐惧之中…… 那样“死亡”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实现的妄求。 这个过程,着实有趣。 裴寂眼神中闪过诡异的光芒,他开口说道:“若是柳清欢没有下狠手,那该如何?” “自然是自食恶果。” 江绾卿打了一个响指,当初柳清欢刺杀裴寂用的那把匕首就这样出现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匕首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直冲着目标而去。 此时,柳清欢终于意识到了今日季怀瑾和路昭根本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抓她回去的。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好骗。 如今能护住她的人,只有司倾。 所以她将司倾当成了她此刻的救命稻草一般,“呜呜,我不要回玄天宗,我不要回去!” “清欢!”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 “清欢……” 那中年男人的声音让柳清欢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喃喃开口,“爹……” 出现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她那个在大火中葬身的父亲。 “清欢,你为何与杀父仇人站在一起!” 听到他的质问,柳清欢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一般,幡然醒悟。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的父亲就是被司倾杀害的! 就在这时那把匕首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一切如冥冥注定。 柳清欢痛苦地看向司倾,耳旁则全部是她父亲的声音。 “清欢,为爹报仇!” 柳清欢纠结又痛苦,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不能杀了面前这个人,然而父亲的声音又在推动她将匕首对准了那人。 “柳清欢,他是你的仇人,他是杀害你父亲的仇人!”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把匕首就这样捅进了司倾的胸膛。 司倾难以置信地看向柳清欢,“为何……” 沾染了魔族毒药的匕首,就算现在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司倾。 司倾的命,今天必须交代在这里。 第63章 正常人 也就是眨眼之间,司倾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一股黑色的如同烟雾般的东西缭绕在司倾的伤口,很是骇人。 毒性的强烈让现场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在场的司倾的三位弟子,柳清欢是凶手,路昭不愿插手,也就只有季怀瑾脸上还算是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至于另一位弟子,江绾卿此刻则是有些后怕,“可想而知,要是当日这把匕首刺伤了你,今天咱俩也没机会一起看戏了。” 裴寂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当时没有江绾卿的保护,他或许早就归天了。裴寂淡漠地瞥了一眼下方那个惊慌失措的柳清欢,他的眼底充满了寒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上一个敢刺杀他的人,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若不是她对江绾卿还有利用价值,裴寂绝对不会留她。 裴寂垂下眸子,下意识地说出口:“所以你已经救了我三次。” 年少时的濒死之际,成为太子后凶险万分的战场上,还有登基称帝后…… 她的恩,裴寂已经还不清了。 江绾卿倒是没想到裴寂会记得这么清楚,仔细想想每次救下他的时候,看似巧合,但却又是命中注定,她转过头来对着裴寂十分真心地说了句:“那是因为你值得我救,从前如此,今后也如此。” 她的眼神真挚,似乎在说什么海誓山盟。 裴寂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眼睛里,又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他看似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但却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从前,今后。” 至于江绾卿,她说这话自然是经过考量的。 她不会让裴寂死,就目前来说裴寂被九州百姓颂传为明君,并不是吹嘘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很多事情她不仅是亲耳听到,也是亲眼看到。 神殿每日去上香的百姓之中,所求本各不相同。 但却有许多人都会在最后加上一句,望裴寂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无论裴寂以前如何,如今的他就是九州的定海神针。 若是裴寂死了,九州的下一任帝王能不能做到他这样,江绾卿不敢赌。 王朝的更迭,流血牺牲与动乱不可避免,最终受苦的是百姓,得益的永远都是朝堂赢得那方势力罢了。 所以江绾卿愿意帮他坐稳那个位置。 蒸蒸日上的九州,怎么能少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 况且跟一个九州最大的BOSS做朋友,江绾卿觉得很有保障,家人们这可都是人脉啊! 不得不说,江绾卿能对裴寂有如此高的评价,实属是因为她现在遇见的正常人太少了。 在江绾卿的划分范围内,正常人,白宿泱算一个,李晓晓算一个,裴寂也算一个。 裴寂作为正常人阵营中的一员, 江绾卿目前已经将他划入了可以沟通并成为朋友的范围。 “戏就要散场了。” 裴寂出声提醒了一下走神的江绾卿。 现在雨渐变小了许多,就像是这雨是专门为男女主这场怨天恨地的情节而下的,剧情过去了,雨就散了。 那充作背景板的配角也该散场了。 江绾卿总结了一下面前的场景。 震惊的他加他,报仇雪恨的她,一命呜呼的他。 混乱中带着丝有序,离谱中带着丝合理。 本书的男主司倾,倒在了女主柳清欢的刀下,成功渡劫。 就在这时,只有江绾卿能听见的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你!就是这么帮他们渡劫的!” 第64章 这么个渡劫啊! 察觉司倾渡劫成功的天道兴奋地跑过来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它是想让江绾卿帮他们渡劫,但是也不是这么个渡法啊,这也太草率,太丢人了。 江绾卿也不怕天道被气死,她反问道:“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司倾渡没渡吧。” 渡了,当然渡了。 司倾都没气儿了。 玄天宗的归一长老赶来的时候,司倾的尸体都快凉了。 他听着季怀瑾解释的刚才发生的一切,越听他眼角的皱纹越多。 天族的太子,下凡渡劫怎么能是因为此等儿女私情。这让天尊怪罪下来,他该如何解释? 本以为天族太子的下凡镀金,变成了下凡谈了场恋爱。 这回去之后,谁能交代?! 归一长老欲哭无泪。 天族太子在上界可是有早已定下的婚约!现在该如何? 当初他被派下凡盯着天族太子渡劫时,可是签下了生死状,定然不会让司倾有任何闪失,现在他怎么交代啊! 司倾的死却引得在场的其余的人不知所措,目前只有归一长老能主持大局。 归一叹了口气,真心地洒下了两滴泪,不是为了司倾,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泪洒当场。 “都别愣着了,给你们师傅收殓尸体,带回玄天宗。” 他将视线落到柳清欢的身上,怒火攻心,悔不当初,指了她半天才张开口:“你,跟着一起回玄天宗。” 司倾遭遇的种种都和她有关,把柳清欢带回去,好歹他还能解释一二。 真的不是他的失职,关键司倾太子喜欢谁他也管不了啊。 岂料这时候的柳清欢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望着死去的司倾双目无神。 现在唯一一个能够护住她的人,死了。 季怀瑾与路昭并不会站在她的这边。 柳清欢顿时绝望,她现在不可能回玄天宗。 此刻的柳清欢只认准了一件事情,她如果回了玄天宗就会像江绾卿从前那般遭受非人的折磨和惩罚,比关在后山不能出门还要令人绝望。 “我杀了司倾,回去不会有好下场。” 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季怀瑾,这位她从前倾慕的人,苦涩地问道:“师兄,从前你就没有半分对我动情吗?” 江绾卿没想到剧情转折的这么快,不过仔细一想,也是。 季怀瑾可是柳清欢的“白月光”“心上人”“初恋”,当初柳清欢没少因为季怀瑾而针对她。 真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抢的,更何况她早就和季怀瑾说明了婚约取消,他们两个爱怎么着怎么着,她不做那个挡路石了还不行吗? 可惜,没人听得进她的话。 作为恶毒女配就是这样,不论是好话还是坏话,谎话还是真话,都没人相信没人当回事。 江绾卿听着都快乳腺结节了,她恨不得立刻要走,但是正事儿还没完,她还不能走。 在场还有一个人需要渡劫呢,不能忘。 江绾卿思考到也不知道心死,算不算渡劫,要是柳清欢对自己下不了狠手,她也就只能启动planB,亲自下场送走男女主。 此刻的季怀瑾皱着眉头冷着脸,像是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回道:“从未。” “那你为何要帮我,为何要照顾我!” 柳清欢不明白曾经季怀瑾对她那样好,甚至为了她退了和江绾卿的婚约,可是为什么现如今季怀瑾却又变了? 柳清欢不明白。 季怀瑾却在此刻明白了,柳清欢似乎是误会了。 “同门之间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我对玄天宗的所有弟子都一视同仁。帮你,自然是因为你是师妹!” 柳清欢摇摇头,她觉得面前季怀瑾就是在说谎,“包括江绾卿吗?你说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为何却总是对江绾卿冷言相对?” 江绾卿听见这话之后,挑眉一笑,似是自言自语般说:“真有意思嘿,就连柳清欢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说怎么就有些人装什么都不懂呢?” 某些人指的就是季怀瑾这个装模作样的人。 她说这些自然不是对季怀瑾还有什么感情,而是江绾卿觉得有些人是明明知道所有事情,但是她有点脑子懂得利用别人。但有些人则是蠢到家了,装模作样的。 此刻季怀瑾仿佛被柳清欢的话定在了原地,而表情也不再那么冷静。 柳清欢还在不停地质问,像是认定了季怀瑾对她有情。 “够了!” 季怀瑾打断了她越来越失控的情绪,“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除却同门之情之外的感情,与我有婚约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江绾卿。” 裴寂眉头紧锁,冷漠地看着不知死活的季怀瑾。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看季怀瑾不顺眼。 并且心里已经将季怀瑾的一百种死法都想好了。 此刻的江绾卿就像是和“好闺蜜”吐槽一样,疯狂吐槽:“我里个豆!可恶心死我了!他什么货色!还敢肖想我这个仙女!不对,是神女!我死之前他和柳清欢不清不楚,那时候没听说他提什么婚约。”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解除了婚约呗,可他又不乐意了。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什么?没见他这么痴情不悔,裴寂,你就说,你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吗!我都死了一次了还不放过我!” 裴寂点点头,“朕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吧!”找到了同盟的江绾卿狠狠地吐槽了一顿,“厚颜无耻。” 柳清欢明白她今天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但她绝对不会选回玄天宗的那条路。 虐文女主绝望地露出一抹苦笑,她望向面前这些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人,以往的种种纠缠,在此刻都化成了云烟消散,再也无法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匕首刺向自己的那一刻,女主柳清欢甚至会想,如果当初她选的人是男二邢无夜,会不会今日又是另一种景象。 但是,谁说的准呢。她已经见不到那一天了。 一把匕首带走了男女主两条命。 天道服气了,彻底服了。 江绾卿就是个魔鬼,恶魔,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恐怖百倍的人。 它就不该与她达成协议,不该与她定下约定。 它应该早就想到,江绾卿不会轻易放过当年的任何人。 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神,也不是大公无私,大爱无疆的神。 她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因为“机缘巧合”飞升成的神罢了。 司倾和柳清欢的命运彻底被江绾卿搅乱了! 江绾卿非常满意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尤其是季怀瑾,路昭和归一长老面面相觑,互相无言的样子。 正所谓此时无言胜有言。 “哈哈哈哈哈哈,裴寂,我可许久未看过这么有意思的好戏了。” 这不比那些令人无语的剧情有意思多了。 江绾卿笑的肆意,而不明真相的裴寂只以为江绾卿借刀杀人解决了司倾与柳清欢,她报了仇所以心情好。 死了两个人,江绾卿却在畅快的笑。 裴寂觉得此刻的江绾卿才是真正的江绾卿,而不是那个假装高冷的神明。 而这一幕,只有他一人见到了。 裴寂按不下上扬的嘴角,他端起茶放到嘴边,掩盖了自己的异常。 以前在裴寂的眼中,无论是妖魔仙,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有各自的弱点,不过是对付起来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只要找准了弱点,都能解决,不足为患。 但是此刻的裴寂,心里却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理解的想法。 他永远不会伤害江绾卿。 第65章 成为不好惹的神明的第一步 “他们二人的死劫已经应验,你也该履行承诺了。” 天道简直要将牙都咬碎了,“你,你,你!” 它说了三个你,愣是气的说不出下文来。 江绾卿能够想象到,若是它有张脸的话,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是天道,更不能食言,对不?”江绾卿十分有道理地解释道,“况且,你看啊。他们两个人是不是渡劫了?当初你又没教给我怎么帮他们渡劫,我这个脑子实在是不灵光,只能想出来这么个笨办法了。” “对不起,我是笨蛋。”江绾卿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承认了,她就是笨,想不出好办法来。想拿她这个笨蛋怎么着吧? 天道简直快气的七窍流血,直接升天。 再说下去它可能直接让江绾卿给气死。“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你要找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 好在它先前也留了一手。 “我这里只有一张地图,至于你能不能找得到,就看你自己的了。” 天道撇下一个卷轴给江绾卿,之后便匆匆的走了。柳清欢和司倾那边它现在最好去亲自盯着,不能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你竟然敢骗我!” 听着江绾卿的怨言,天道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但,但凡天道回头仔细观察一下江绾卿的神情,便会发现江绾卿此刻憋笑忍得有多困难。 一张通往白玉京的地图,足够了。 江绾卿本就没有期待天道会如此简单地将白玉京给她,毕竟白玉京在书中的设定,是四海八荒,三界之内,无人找得到的地方,无人去的了的地方。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白玉京。 但既然是传说,便不是无根无据,凭空冒出来的。 她赌的就是作为天道的它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她没有想到天道竟然会直接给她一张地图! 有了地图,还怕找不到吗? 江绾卿心情颇好地在记事本上划掉了几条事项,她只答应了帮男女主渡劫,至于他们渡劫之后的事情,那是天道该发愁的事情,江绾卿便管不着了。 现如今只剩还没有做的重要事情。 “妖族的节日庆典。” 距离妖族的花朝节还剩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江绾卿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研究一下白玉京的地图。 接下来她也好尽快出发,重建神域。 以前在书中她曾经看到过关于神域的描写,书中写神域是世外桃源,是密林仙境。 但她江绾卿所构想的神域却不仅限于此,她要宫殿,城池,军队,她要绝对拥护她的力量,她要让神域成为自己最坚固的城池。 而传说中的白玉京,名气足够大,名号也足够响亮。 一旦问世,她绝对不缺投诚,也绝对不缺各方势力的关注与忌惮。 她需要一定的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 江绾卿始终明白,身在一本拥有既定剧情的故事之中。 身为恶毒女配要想杀出重围,最大的敌人,并非是表面上的男女主,而是那藏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剧情。 所以,在剧情找上麻烦之前,江绾卿要先让她自己变成整个四海八荒最惹不起的神。 第66章 星宿 裴寂按照江绾卿的意思,只留了几个聪颖的侍女和侍卫在江绾卿暂住的宫殿。至于其他的人都便都调走了。 皇宫中的侍女与侍卫在宫中那么多年,其实都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宫中大小的事情,最先发现的总是他们。 现如今,被派来侍奉九州神明,他们更是细致入微,恨不得在江绾卿还没说出口渴二字的时候,就提前将茶水递上去,在江绾卿说了句喜欢庭院中的荷花的时候,立刻各种荷花的杯盏器具在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各处。 而且自从有个侍女佩戴上了荷花簪,而被江绾卿称赞了一句之后,侍女与侍卫私下的准备就更多了。 大家都觉得被江绾卿夸上一句,就是得到了神明的赐福。 他们觉得那个佩戴荷花簪的侍女自那日之后似乎样貌更不凡了一些。他们认定这一定是因为江绾卿夸她漂亮的那句话的影响! 总之,他们认定一切都与江绾卿有关。因此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别出心裁,想要得到江绾卿的注意。 不过这暗地中的行动他们做的十分隐蔽,毕竟都是在裴寂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人,自然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而且他们知道神明赐福的机会不可能人人都有,所以即便没能与上神说上句话,他们也十分尽心尽力地做事。 最近几日他们发现江绾卿似乎在苦恼一些事情,总是拿着一个卷轴打开看来看去,于是他们连走路的声音都轻了许多,生怕打搅她思考。 夏日的燥热将要过去,风里都带着丝清凉的意味。 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有些许落叶被吹落到了木亭之上。 亭中的江绾卿握着笔,神情专注,一边思考一边写写画画。 因发丝被风吹得挡住了视线,她干脆拿一条束带将长发束起披在身后。朱红色丝带勾起松垮的墨发,一袭淡青色的长袍,透着清新迤逦,不施粉黛,不染凡尘,像是天上仙落在了凡间。 江绾卿没见过这样的地图,不仅什么地名都没有标出来,而且地图上的线路都乱七八糟的。有时候好几条线连接在一起,像是渔网。江绾卿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江绾卿觉得自己像是在玩小时候玩的走迷宫游戏,她一上午的时间都在画路线,就连裴寂出现在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星宿图。” 听到这个答案,江绾卿突然茅塞顿开,再看向这张图时那些混乱的线条也变得有规律可循。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江绾卿转过头,却见裴寂正站在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裴寂?你来了多久,怎么也不喊我,站着就不累吗?” “我刚到。见你正认真写着什么,便没有打搅你。”裴寂将手上提地食盒放在桌上,他听下人们说江绾卿坐了一上午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吃,他便带了些御膳房做的糕点来看她。 四周的侍女们都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此刻亭中只剩他们二人。 江绾卿仰着头问道:“你还会看星宿?” “略知一二。”裴寂伸出手,江绾卿便将地图放到了他的手上。 裴寂:“你来。” 江绾卿跟着裴寂走出凉亭,走到阳光之下。 此刻正值正午,阳光略微有些刺眼。 裴寂扬起手将卷轴展开在江绾卿的面前,阳光照在纸卷之上。纸卷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之间顿时出现了几个连接的点。 宛若天上的星宿。 这下江绾卿便看得更清楚了,“你说我刚才怎么就没有发现。” 她有些新奇地侧过头看向裴寂,她没有想到裴寂对星宿之事还有研究。 裴寂很高,江绾卿与他站在一起刚好到他的肩膀。这个角度却让江绾卿也发现了另一件事情,裴寂今日耳后的发间佩戴了金色的发饰,缠丝纹包裹着玉石,很是精巧。 而从这个精致的发饰开始,江绾卿发现裴寂今日的衣着也与平日不同。 说不上哪里有很大的变化,但衣袖领口一些不明显的地方花纹样式多了起来,就连腰间的白祥云腰带都镶嵌了宝石。 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我也是偶然在国师那里见过几次星宿图,觉得有些相像罢了。”裴寂将卷轴收回来递给江绾卿,勾起一抹淡笑,“可有我能帮到你的?” 江绾卿盯着他的唇,总觉得他今日的唇也比往日要红。 奇怪。 江绾卿按下心中的疑惑,说道:“我正在找一个地方,只是这地图我看不懂,你说国师懂星宿图,能否帮我引荐一下国师?” 裴寂一听江绾卿要找忘尘帮忙,眼底的笑意都淡了许多,但他还是答应道:“我帮你召他入宫。” 江绾卿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去国师府找他便是。” “不行。” 第67章 太后的心思 江绾卿神情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裴寂说的话。 裴寂刚才是拒绝她了吗? 江绾卿错愕的神情让给裴寂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他不自然地避开江绾卿的视线解释道,“朕是说,朕陪你一起去。正好朕也有事情找他。” “那便麻烦陛下了。”原来不是拒绝,江绾卿笑着应下。 可就在这时,羽常出现在两人身前。 “陛下,太后娘娘差人请陛下去雍华宫。” 真是来的太不凑巧了。 此刻裴寂眼底的笑意顿时消失,冷声问道:“何事?” 羽常丝毫没有避讳江绾卿在场,在他的意识中神明知晓世间的所有事情,就连他们心中的小秘密都知道,所以不用瞒,瞒也是无用。 羽常直接说道:“季家夫人与小姐入宫了。” 羽常不知江绾卿不是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神,也不喜欢看别人心里正在想些什么。若是他不说的话,江绾卿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而他现在说出来,江绾卿倒是产生了些些好奇的。季家的女眷来找太后请安什么的,江绾卿能理解。 但是请裴寂去的话…… 江绾卿隐隐嗅到了大瓜的气味,但她不会问裴寂,毕竟这是裴寂的私事。 江绾卿侧身退了一步说道:“那陛下您去忙,我自行去找国师。” 裴寂半晌才吐出个“好”字,他接着吩咐道:“羽常,护送上神去找国师。” 羽常:“是。” …… 裴寂最近有意松懈对那些人的控制,给有心之人空出了机会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他一早就怀疑当初太后单靠她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他送入绝境。 她定然有人相助。 裴寂最先怀疑的就是季家,在他使用了一些手段之后,也确实证实季家与太后暗中有来往。 季家,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殊不知他们早就暴露无遗。 裴寂并不着急解决这些人,靠着皇权压制世家,难免会引起世家的不满或惹得人心惶惶。 既然现在季家“撇清”了与太后的关系,裴寂便将计就计,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要让太后亲自将季家扯出来,让他们两败俱伤。 只是他们来的可真是“凑巧”。 偏偏挑了个这个时候。 御辇之上,玉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裴寂只觉得这声音扰人的很。 金沙帐飘动间,裴寂的身影时隐时现。他靠在扶手上,骨骼分明的手指不耐地按在太阳穴上,眉间满是烦闷。 也不知,江绾卿见到忘尘没有。 …… 雍华宫内,太后与季家母女假笑应付。 与季家再次结盟,太后心中虽然没有底,但是她实在不愿在过这种被人监视的日子。 季丞相说的对,他们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前是,现在……也是。 只要事成,她的康儿就能从封地回来,登基称帝。 到时候她就是九州最尊贵的太后,她要将这些年的屈辱统统讨回来。 至于裴寂,她要完成当年没能做成的事情,裴寂能逃得过一次,绝不能让他逃过第二次。 “陛下驾到。” 季夫人与季妙婕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行礼,“恭请圣安。” 裴寂一来,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季妙婕几日未见裴寂,此刻虽然心中依旧羞涩,但也忍不住偷偷看裴寂。 自从她知道家族对她的期待之后,她便一直幻想着走到那个位置,走到那个人的身边。 “平身。” 裴寂此时的表情比上朝时对着那些大臣的表情还要严肃恐怖,太后鼓足了气才张口说道:“皇帝,这位是季丞相的夫人与女儿。” 太后开了一个头,接下来便能引出正题。 她给季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季夫人:“臣妇,拜见陛下。” 季妙婕:“臣女,拜见陛下。” 今日季妙婕显然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她上次没能见到裴寂,已经错失了一次与裴寂接触的机会所以这次她必须有所进展。 一袭浅色罗裙,清丽俊雅,裙摆笼罩着一层淡薄如清雾的绢纱,淡青色纱带曼佻腰际,身材窈窕,气若幽兰。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眼睛含情脉脉地看向你时,则会被她的柔情缠绕。 可惜,她今天遇见的是裴寂这个不解风情的人。 裴寂坐于高位置上,居高临下,没有看向正在行礼的季家人,反而将笑着看向了太后。 此刻,也只有太后知道裴寂的笑有多么冷。 裴寂:“朕近日公务繁忙没能来雍华宫请安,太后莫要怪朕。” 底下的季夫人一听裴寂这话中的语气,顿时感觉有些奇怪。 不是说陛下最爱戴这位太后娘娘吗?为何称呼会如此生疏。 太后不知今天裴寂又是唱的哪一出,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政务繁忙,要多注意身体,不必日日来雍华宫。哀家在宫中一切都好。” 裴寂笑着说:“想来也是。不然太后也不会有精力勾结宫外之人。” 第68章 拙劣演技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就知道今日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办成的。 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裴寂扣上了一个与朝廷官员勾结的罪名,任谁都坐不住。 太后有些尴尬地开口:“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季夫人与季小姐不过是入宫请安罢了,何来勾结一说。” 季夫人此时额头也泛起了一层冷汗,一时间不敢多言。 倒是季妙婕开口说道:“陛下恕罪,季家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她言之凿凿,殊不知季家私下里官商勾结,结党营私的事情一个都没落下。她自以为季家送她入宫,是因为她配得上那个位置。 毕竟她样貌在帝都数一数二,自己又是九州的才女,家境无人能及。在她的眼中,那个位置九州之内再无其他人能够胜任。 所以她比其他人多了一丝优越,认为自己肯定会受到裴寂的另眼相待。 却不知,她也不过是季家想要安排在裴寂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 季妙婕的话算是给众人一个松口气的机会,太后紧接着她的话说:“季小姐所言极是。” 这个话题不能再深聊下去了,深聊下去,他们整条船都要翻,一个人都逃不掉。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他们如今有没有勾结,在裴寂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裴寂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至于如何阻止再次发生,当然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但在这之前,裴寂不介意欣赏一下他们的拙劣演技。 “太后今日叫朕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裴寂的语气突然变的正常了许多,仿佛刚才说出那句令所有人冷汗直冒的发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太后害怕裴寂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永远猜不到裴寂下一秒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裴寂的阴晴不定,让他们很难制定出应对裴寂的对策。 于是他们也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 还能怎么办,人都请过来了。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 太后笑着招招手,让季妙婕走上前来。她握住季妙婕细嫩的手,像是慈爱的长辈。 她先是夸耀了一番季妙婕,从样貌出挑,到举止端庄,再到博学多才,最后总结道:“季家生了一个好女儿。” 她拉着季妙婕的手,看向裴寂说道:“陛下如今已经二十有五,身边却没有一个知心人伺候。哀家总归是不放心的。不如今日,便让妙婕留在宫中……” 话没有说尽,但在场的人全都明白太后的意思。 季妙婕羞涩地不敢看裴寂,而季夫人直接谢了太后的恩典。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妙婕能陪伴陛下左右是她修来的福气。” 一个夸,一个谢。两人唱双簧一样安排好了一切。 季夫人与季妙婕此时已经放下心来,认为此事肯定成了。 但她们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裴寂才是这宫中最大的主子,至于太后。 只有太后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不过是一直装作很有权力的样子罢了,要不然季家怎么会选择和她结盟呢。 太后维持着假笑,暗中瞥了一眼裴寂的反应。 这一眼,太后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也不管季妙婕了,直接退到了离裴寂八米远的地方。 因为,刚才一直没有反应的裴寂,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透着寒光的匕首。 太后慌张地说道:“你,你想做什么!你难不成还想杀了哀家?” 第69章 自作自受 裴寂突然拔出匕首这个举动,吓坏了季夫人与季妙婕。 离着最近的季妙婕更是花容失色。 可是殿中的侍女和守在门外的侍卫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尽职尽责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人了,这种场面怕是没有少见。 这种场面确实,也很常见。裴寂经常在朝堂上拔剑,有什么需要当场解决的问题,他绝对不会留到第二日。 但今天在场的可都是女眷! 季夫人没听季华荣说过,裴寂还会杀女人啊! 万一,万一今日裴寂真的动手了怎么办? 寒刃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因为他们不知道裴寂的用意。 “朕竟不知,太后如此体恤朕。” 话虽然说的好,但是裴寂的语气实在是讽刺至极,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反话。 太后哪敢和裴寂顶着来?她正要找点别的话找补的时候,季妙婕却先行一步说道:“陛下与太后娘娘母子情深,太后娘娘关心陛下是舐犊之情。臣女感动不已。” 季妙婕今日过于急切了,在这种情况下冒头,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没人敢像她一般。 可偏巧地是季妙婕认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她想着只要裴寂多注意到她,裴寂定然会对她动心。 幸运的事,裴寂确实注意到了她,不过仅限于她的话。 “舐犊情深。”这四个字不含一丝温度,裴寂没有搭理季妙婕,反而问起了太后,“话说回来,太后对康王才是真正的舐犊情深。” 众所周知,裴寂与康王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两人的处境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九州帝王,一个却是被关在封底永远不得入京的王爷。 裴寂与康王关系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当年在裴寂未曾成为太子之时,康王才是那个有望成为太子的人。 但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康王被先皇赶去了封地…… 此时裴寂提起康王,不是什么好事。 显而易见,季妙婕说错了话。 太后在心里直打鼓,看向季家人的时候眼神中都没有笑意。 自作聪明。 “陛下说笑了。”太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陛下和康王都是哀家的孩子,哀家自然一视同仁。” 裴寂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太后也该多操心操心臣弟才是。朕想到,臣弟还并未娶妻吧?” 裴寂突然又变得兄亲弟恭起来,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但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之后,没人敢松懈下来。 太后顿觉不妙,但是还没等她将康王从这件事中择出去,就听到。 “既如此,朕便为臣弟选一门好亲事。太后既然看中了季丞相的女儿,朕今日便为康王和季小姐赐婚。” “陛下!”季妙婕如遭雷劈,情急之中喊出了口,“陛下,臣女不愿。” 在季妙婕说出不愿意的时候,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生气的点是,先不说这件婚事她满不满意,他季家人有什么资格说不愿? 他们季家难不成还看不上她的康儿不成? 哼,也不看看他们自己几斤几两! 季妙婕这话是彻底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就连季夫人都明白,他们作为臣子的家眷怎么能当庭反驳裴寂,又怎么能直接说出“不愿”。 她都能想到太后此时心中定然对妙婕没了好感。 妙婕还是过于年轻,沉不住气。 季夫人行礼告罪,“陛下,太后娘娘。季家并无任何不满之意。” 季夫人想的是委婉的拒绝此事,但她这说了一半的话让季妙婕以为她认下了这门亲事。 季妙婕的小性子立刻上来了,她堂堂丞相之女,怎么可以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还是将近被废弃的那种废王。 季妙婕打断了季夫人的话,说道:“臣女,愿伴陛下左右,若是不能,臣女愿便伴青灯古佛!” 这看似威胁的话,季妙婕以前在家中并未少说。 这也是季夫人当初将她送回梧州的原因,季妙婕被家里宠着长大的,总是爱耍小性子。让她去梧州就是为了让她好好修身养性。可没成想在梧州待了那么久还是没有长进! 太后此刻对季家的提议产生了怀疑,季妙婕并不适合入宫,就这种性子,若是先皇在世的后宫,季妙婕怕是活不了几天。 就季妙婕如今说这些,除了她在家中能威胁威胁家里人,对自家人有用罢了。 在御前如此,难不成还真想用这些话来威胁裴寂吗? 她们季家怕是活到头了。 太后观察了一番裴寂的脸色,随后僵着身子默不作声地站地靠边了点。 太后的动作证明什么,季夫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太后是不想再管此事了。 季夫人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她们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皇宫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绝对不能再冒进了。 “陛下恕罪,臣妇回去定然好好管教这个不知轻重的女儿,还请陛下饶过她一命。” 裴寂神情冷淡,没有再说任何的废话。一旁的侍从很有眼力见地将圣旨递到了季夫人的手中。 他们谁都没能想到,裴寂的圣旨准备的这么快。 就好像一直在旁边备着一样。 裴寂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定下了结局,“太后与季家可要好好商讨朕这个弟弟和季小姐的婚礼事宜,切勿丢了皇家颜面。” 第70章 找人帮忙 江绾卿在迈进国师府的之后,才想起来一件事,她转头问身后的羽常:“听说国师前几日挨了板子伤的很重。” 羽常一脸认真严肃的回答江绾卿的问题,“对外宣称的是这样。” 对外宣称? 江绾卿有些困惑,但她很快便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正在国师府后花园中,躺在太师椅上安稳坐着,头一点一点仿佛睡过去一般的人,正是前几日被打板子打烂了腰以下部位的国师忘尘。 此刻他坐在园子里,悠哉地晒太阳,丝毫没有任何病人该有的样子。 若真是打了板子,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原来是装的。 “国师大人。” 羽常一喊,忘尘顿时从半梦半醒间睁开眼。 坏了,做噩梦了。一睁眼又见到羽常这厮来找他了。 “羽常?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陛下又招我进宫吧!” 忘尘现在已经条件反射地看到羽常就想起自己被羽常拉着在房檐上飞来飞去,胃里的翻江倒海顿时袭来。 羽常面无表情地回复道:“陛下没有招你进宫。” “那是为何?”忘尘这时清醒了几分,这也终于发现了站在羽常身边的女子,他立刻起身理了理衣衫行了一礼,“上神福泽安康。” 江绾卿露出一个标准的福泽深厚的笑容,像是神殿中的那尊雕像,“国师大人免礼。 她随后又说了句,“本尊不请自来,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客气,客气,太客气了。 忘尘心想,这位天上地下都尊贵无比的神明哪用得着这么客气!他本是第一次与这位神明见面,本来还挺紧张的。但没想到这位神明竟然如此与众不同,比那些只会鼻孔看人的神仙强多了。 “上神能来,是国师府的荣幸。” 虽听着像是恭维的话,但忘尘却是百分百真心。 神明降临你家,这不是福泽是什么!肯定会带来运势影响的! 忘尘甚至恨不得江绾卿能在他国师府里住下,但显然是不行的,他可不敢和裴寂抢人。 江绾卿淡然一笑,说道:“国师的府邸,果然与众不同。” 这句话,忘尘很受用。 忘尘喜欢名贵的花草,府中打理最仔细的也是这些花草。如今听到终于有人发现了他府邸的不同之处,还是上神!忘尘喜不自胜。 “上神果真慧眼识珠!”忘尘快步走了过来,“上神移步,容在下为您介绍。” 江绾卿自然欣然同意,“荣幸至极。” 二人一主一客,一个热情介绍,一个新奇欣赏,就这么逛起了园子。 唯有羽常有些困惑地注视着忘尘的背影。 为什么他每次来国师府的时候忘尘从来没有这么热情,也从未带他参观过国师府? …… 来自天南海北的奇花异草,竟然在这同一个院子里共同生长,而且长得还很漂亮,可想而知忘尘没少耗费力气。 一圈逛下来,江绾卿已经想好了如何开口请忘尘帮忙。 她在一处花园站定,说道:“国师可知道,天山雪莲?” 一听到“天山雪莲”的名字,忘尘顿时两眼放光,“上神说的可是极寒之地,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的天山雪莲!” “正是。”江绾卿接着说道,“我今日来有事想麻烦国师,若是国师答应,我将送与国师一株天山雪莲。” 忘尘觉得今天肯定是他的幸运日,一定是。 天山雪莲不仅难以寻觅,并且采摘的过程也困难,重金难求。 以往采摘下来的天山雪莲,都被用作了药材,忘尘还没有亲眼见到过盛开之时的雪莲是什么样子。 若是能得到一株天山雪莲的话…… “上神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能叫麻烦!在下能为上神分忧,已是荣幸。”忘尘此刻的笑,简直比每日恭维裴寂的时候真诚了不知多少倍。 就连羽常都看出来了,此刻的忘尘笑的和朵花似得。 江绾卿见忘尘答应的爽快,她也不再多说,直接撂下了一句:“国师请稍等。” 忘尘与羽常只见江绾卿的身影顿时在原地消失,大概过了一息的时间,江绾卿又再次出现。 只不过她身上透着些冷意,手中还多了一个东西。 纯白色的荧光笼罩成一团,宛若一团云,只不过这云雾透着寒气,在云雾之中的则是浅绿与白色交叠的含苞待放的花。 “这是……天山雪莲……”此刻的忘尘对江绾卿的钦佩之心已经到达了顶峰,“上神,这是给我的!” “没错,我刚从天山摘的。” 能亲眼见一眼天山雪莲盛开时的样子便知足了,可江绾卿竟然直接采了一株还未盛开的雪莲送与他。 最关键的是她全程也就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忘尘与羽常此时才真正感受到凡人和神明之间差距。 “我用灵力为它营造了一个适宜的生存环境,现在即便离开雪山,它也不会枯萎。” 江绾卿幻化出一个冰玉花盆,天山雪莲在花盆中伸了伸叶子,似乎很满意。 江绾卿将花盆递给忘尘,“细心照料,它定会盛开。” 忘尘如获珍宝,此刻恨不得两个眼珠子都黏在这雪莲上面。 不过他还没忘了江绾卿要找他帮忙,“上神,上刀山下火海!无论什么事情在下一定尽全力帮您做成!” 忘尘如同打了鸡血的样子震惊了羽常,在羽常看来忘尘每天就像是混日子一样溜溜达达的,哪有这么上心一件事的时候。 但随即想到是为上神办事,羽常也便能理解了,谁不想为神明做事呢。 就是不知,上神需要忘尘办什么事情。 江绾卿微微一笑,从袖子中抽出一个卷轴。 “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帮我研究一下这地图找出最终的目的地就足够了。” 忘尘接过这卷轴,顿时感觉到它上面依附的古老气息与难以令人拒绝的吸引力。忘尘觉得这份地图的含金量不低于藏宝图。说不准,它若是面世会受到许多人的争夺。 “上神,在下斗胆问一句,此地图是有关于……” “白玉京。” 这下就连羽常的眼神中都闪过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江绾卿不知道她的随口一句回答,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千斤重万斤重。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白玉京,相传那里是掌管天道,与长生息息相关。那里拥有一切道路的尽头,也是一切道路的起点。那里存在过去亦有未来…… 对于常人来说,白玉京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却又令人神往的仙境。而对于忘尘来说,白玉京则是天地万物,古往今来的聚点。身为国师,他不可能不好奇这个地方。 若世间真的有白玉京,那将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想要到达的地方。 所以,此刻的忘尘双手颤抖地奉着这地图,像是他双手正举着门口的石狮子一样,颤颤巍巍。 “上神,此等,此等……” 他想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一个小小国师,上神没开玩笑吧?可是此等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词能形容的了这地图的重要性。 “我需要你帮我画出这地图来,拜托国师了。”江绾卿丝毫没有装架子,直接对着忘尘行了一礼。 忘尘连忙回礼,却又害怕拿不稳这卷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混乱的不成样子。 到底是江绾卿直接搀住了他的两条胳膊,把他推回去没让他弯腰。 而此刻的这一幕,正巧就被门口刚到的裴寂撞见了。 “你们在做什么?” 第71章 刻意疏远 裴寂一进国师府,便直奔江绾卿而去。 然而,他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幕。 裴寂的视线停留在江绾卿握在忘尘胳膊上的那双手上,心里无缘无故冒出来一股烦躁。 他想着一定是天气热,他需要喝降火茶了。 可是……如今都要入秋了。 江绾卿倒是没有发现裴寂有什么异常,毕竟在她的眼里,裴寂在外人面前一直是冷酷,威严的样子。只有在私下里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 “陛下,你来了。可处理好了事情?”江绾卿随意的关心了一句。 而裴寂却因为她这句话,心中的烦躁消失了一半,“是,处理好了。” 忘尘本来听见裴寂的质问之后,还想着今天是谁惹到了这位活阎王。刚准备拉响警报,避免被裴寂盯上呢。可没等他把“警报”拉起来,裴寂语气中的冷意又慢慢散了下去。 他心中冒出个问号,真是不对劲。 江绾卿问道:“陛下可是找国师有事?” 裴寂十分官方的回答道:“国师前几日受了伤,朕今日来看望国师。” 忘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已经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忘尘甚至都害怕裴寂被夺舍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还是那位陛下吗? 忘尘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关心,微臣的伤已经好了。” 他有没有受伤,裴寂不是一清二楚吗? 忘尘搞不清楚裴寂这是要做什么。 但其实裴寂什么都不想做,听到忘尘的回答之后,裴寂像是一个十分关心下属的上司一般,“国师不用急着上朝,好好休养。” 忘尘感激地说了句,“多谢陛下!” 裴寂终于看出了他的努力,终于要给他放假了吗? 岂料裴寂接着说道:“虽是休养,但上神交代的事情也不能懈怠。” 江绾卿眉头一挑,倒没有多说什么。 而裴寂的吩咐在忘尘脑子里转了十八个弯,终于让忘尘找到了一个关于裴寂今日为何如此异常的解释。 裴寂一定是知道了上神将白玉京的地图交给了他,这样明里暗里的提醒,一定是裴寂也想要知道白玉京到底在哪里。 随后将白玉京收为己有!!! 裴寂的野心与能力,让忘尘下意识地认为裴寂异常的原因也只有这一个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一般,完全不敢与江绾卿和裴寂对视。 他既害怕江绾卿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让他参与此事,要知道那可是白玉京,他若是有生之年能窥探到一线关于白玉京的秘密,他都不枉活一世。 他又害怕裴寂若是真的对白玉京也有想法,那他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啊。他现在还是裴寂手下的人,裴寂稍有任何不满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忘尘越想越乱套,丝毫没有注意到裴寂的视线从一进门开始就没怎么在他身上停留,裴寂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 “上神,接下来可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朕现在正巧无事。”裴寂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却引得江绾卿笑着歪头看向他。 裴寂作为九州帝王,平日政务不少。就在宫中住的这些日子,江绾卿时常见他忙到很晚。 起得早,睡得晚。折子一堆一堆地处理,今日怎么就突然“正巧无事”了? 江绾卿忽而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最近似乎总和裴寂在一起,并且她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 但这似乎就是最大的问题。 江绾卿以前本就不怎么喜欢结交新朋友,裴寂是她为数不多的认为可以结交的人。 但,即便是朋友,她也从未有过最近这样有这么强的分享欲。 江绾卿察觉到这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因为她现在太想找一个可以让她不必有任何顾虑地将心里话全倾诉出来的人,而她正潜意识地将裴寂当成那个人。 可是裴寂是九州的帝王,总不能因为她的事情而影响朝堂政务。 在江绾卿反应过来之后便下意识的认为需要做些什么让一切回归原样。 江绾卿想最起码不能让她自己开始习惯被人陪着的感觉。 她在这本书中本就是外来者,未来不定,前路不明,最终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都不知道。 何苦,要节外生枝。 毕竟许多事情开始的容易,割舍的时候却很难。 江绾卿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既已经做好了打算,便不能奢求太多。 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她,对裴寂都好。 而且有些事情,她自己能够解决。 就像穿书之前,她一个人靠自己好好的生活二十多年。 江绾卿露出一个微笑,却明显能看出她眼神中的疏远。 “陛下政务繁忙,一些小事我自己能解决,就不麻烦陛下了。” 听到江绾卿的话,裴寂眼神都黯淡了许多,但他却没有因江绾卿的拒绝而生气,反而颇为照顾地说道:“那便让羽常护送上神。” 这次江绾卿没有拒绝,因为她觉得若是再拒绝,可能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江绾卿:“多谢陛下。” 见江绾卿没有拒绝让羽常跟着,裴寂的神情更恐怖了。 那是一种带着寒意的笑容,忘尘,羽常,朝堂上众多官员都无比熟悉。 江绾卿不知他这种笑背后的意思,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在江绾卿的眼中裴寂在外人面前始终都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对吗? …… “都退下去。” 裴寂从未像今日这般早早回了寝宫,宫里的人觉得反常,但一时间摸不透发什么了什么,当然最多的人还是猜测是今天发生在雍华宫的事情让裴寂动了怒。 避免裴寂的火气蔓延到他们身上,所有人都听从了裴寂的命令全部退出了寝殿。 寝殿的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此刻殿中昏暗只有雕花窗扇将阳光割成一道一道的光束投进来。 殿中的安神香在光线下飞舞,缭绕消散,光影交错。 书案之前,裴寂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雕像。 半晌他抬起手抽出了藏在暗格之中的卷轴。 卷轴被一寸一寸打开,平铺在书案之上。 正是那晚江绾卿第一次误入裴寂的寝宫看到的那幅画。 此刻,这幅画像再次被裴寂展开,画像上的人毫无变化,但赏画人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裴寂,总被噩梦缠绕。 裴寂从未忘记自己在年少时那段生死一线的经历,最开始他认为是因为那段经历过于凶险深刻,所以救下他的江绾卿的身影才会一遍遍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 后来他与江绾卿再次相见,江绾卿倒在了他的怀中,身消道殒。 在噩梦中,江绾卿是他唯一的心安之处。 裴寂从未忘记她,也从未忘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候的样子。 因此,他将江绾卿一笔一笔画了下来。 梦醒之后,他会展开画像然后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思考。 画像是死物,裴寂其实从未真正将画像看的有多重要。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江绾卿那天出现的那一刻发生了改变。 近几日自己情绪异常的原因,似乎正随着他的思索,浮出了水面。 为何,他总是想要知道江绾卿在做什么。 为何,他会对江绾卿的疏远感到烦躁。 为何,他会在意江绾卿的看他眼神…… 裴寂的眼神晦暗不明,似乎深不见底。 那个答案近在咫尺,仿佛仅仅覆着一层薄纱,只待有一只手去揭开。 “我可以帮你,得到她的心!” 第72章 长生之法 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让裴寂的眼神沉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 裴寂从未放下警惕与防备,这个陌生的声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他还未成为太子之时。 那时的裴寂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既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也没有朝廷上群臣的拥护。 夺嫡之战,他并无胜算。 也就是在那个他最无权无势,没有任何筹码与底牌的时候,这个声音第一次出现。 它说,它可以帮他拿下那九州最尊贵的位置,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它的声音极具诱惑,让人毫无抵抗能力。 但对于裴寂这种只信自己的人来说,它的出现更像是一个天上掉下的陷阱,而不是馅饼。 裴寂将它当做了精怪,妖魔,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些什么,但它却说: “我知道你内心深处想要的是什么,在全世间只有我最了解你。因为,我本就是产生于你的心。” “我是你内心深处的欲望,是你执念,是你的野心。只要你将身体交由我,我便能助你登上那皇位!” 年少的裴寂虽然还未变得成熟,但却也经历了不少风雨,怎么可能是那么好骗的人。 那时候的裴寂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想要掌控他,于是那个声音一次次的出现最后得到的却是裴寂的冷漠对待。 它亲眼见着裴寂是如何一步一步铲除异己,一步一步在夺嫡之争中走到最后,登上皇位,如何靠着自己得到了他最得到的权利。 到最后,它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没有在出现过。 直到今天,因为裴寂的欲望,它再次出现了。 它的声音因裴寂的回应慢慢变实,从虚无缥缈变成了仿佛近在咫尺。 它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样,急不可耐地开始说道:“裴寂,我知道你内心想要的是什么。你想要站在那人的身边,想要让那人身边只有你一人,想要让那人永远无法将你推开……” 裴寂没有因为它所说的话而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像是它说的话全是错的一般。 毕竟如今的裴寂已经可以很好的将情绪掩藏起来,不被人轻易发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裴寂说了句无关紧要的回答,但这次它并没有因为裴寂的冷淡而再次消失,反而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裴寂,你的心乱了。” 它了解裴寂,因为它本就源于人的内心。 但凡是世间的万物生灵,无论人,妖,魔,仙。都有他们各自的执念与欲望。 它由欲望产生,以欲望为食物。 它被称为“心魔”。 若是从前的裴寂只会直接否认它的话,并且拒绝回应它的一切试探。 只有这次! 它敢肯定,这一次它一定能成功…… 心魔的声音绕在裴寂的耳边,似真似假,音调像是戏文中的念白,又像是有什么魔力,蛊惑人心。 它释放出来的幻觉让宿主能够跟着它的思路一步一步走进陷阱,而且这一次它使出了全部的力量去让裴寂放下戒备。 “裴寂,你能靠着自己登上帝王之位,九州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九州的王。但是你也明白,这画中的人,并不是九州的凡人女子,她永远不可能留在你身边,你也永远不可能与画中人并肩而行。” 时间似乎停滞,裴寂的视线慢慢落到了画中的江绾卿身上,冷峻的凤眸深不见底。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发生了改变呢…… 或许从他决定用真心换取江绾卿的信任那一刻,他便该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他倾慕江绾卿,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想法只会越来越强烈。 他不怕承认自己的心思。 但是他不甘心止步于此。 他希望得到江绾卿的回应。 而他也无比清晰地明白,神灵与凡人之间那条无法跨越的横沟。 凡人只有百年,但神明…… “裴寂,你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便不可能放手。” “她本就是你无法触碰的神,你不可能与她白头偕老,也不可能与她生生世世。” “待你百年之后,行将就木,她却青春依旧。” “神的时间有千年万年,那时她的身边会出现很多人。” “裴寂,你只会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迟早被遗忘在茫茫人海之中。” “裴寂,你甘心吗?你不可能甘心的。” 它了解裴寂,它笃定这一次裴寂的心绝对会动摇。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裴寂从前不会信任它。因为它总是利用他最想要获得的东西以此为诱惑,引诱他上钩。 巨大的诱惑背后藏着的是更大的目的与代价,若是以前裴寂绝对连搭理都不会搭理它。 但是现在…… 沉寂的宫殿之中,吹进了一丝微风带起裴寂的墨发。 那年少的面孔与成年的裴寂似乎重合,他的性子从未变过,但凡事都有例外。 裴寂问出了一句话,“你,有什么办法。” 心魔贪婪又急切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裴寂脑海里钻出来。 “我可以帮!长生不老!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为了避免裴寂多想,它这次甚至连代价都没有多说,直接说它什么都不要。 “你放心,我依靠你的存在而存在,哪里都去不了。现在我已经不奢求任何东西了,我是真的想帮你。” 岂料听到这话的裴寂,轻笑了一声:“呵,是吗?你都没有肉体,也无法四处行动,那你不就是个废物吗?” 它被裴寂的话狠狠扎了一下,有怒不敢发。只等彻底掌控这个身体的主权之后,再好好的让他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废物”。 “我虽然不能自由行走,但是我却拥有世间所有的功法,秘籍。世间的一切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因为裴寂并不是他的第一任宿主,在裴寂之前,它已经在千年间换了无数个身体。 唯独到了裴寂这里,毫无进展。 不过现在,它终于抓住了机会。 “我,可以助你长生。” 第73章 脏了 长生不老,何等诱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追寻长生。 若是其他人,肯定在此刻已经激动地蹦起来,从今往后全权听从“心魔”的吩咐与指挥。 但,裴寂不愧是“心魔”遇到的最难搞的宿主。 “真的吗?你如何证明?” 裴寂冷静地就像是一块冰冷的雕像,无喜无悲,像是无所谓一般。 但他的双眼却已经开始迷离。 “心魔”见状它开口说道:“只要你长生不老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 不少神鬼轶事中曾经提到过许多长生之法,但都是一笔带过,在故事中充当背景罢了。 但心魔拿出来的却是实打实的步骤。 只不过那是充斥着血腥与残忍的方法。 “将九十九道灵魂封住作为筑丹的原料,人骨烧出来的火烧上七七四十九天。最终筑成一个丹药。服下去,从此之后,你便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这是心魔从一个喜欢研究功法的魔修那里得来的方法,那个魔修最后确实长生了。 只不过他变成了比魔族还要嗜血的怪物。 丹药的药性和毒性一般大,只要到了毒发的时间,那个魔修必须饮下新鲜的血液才能止住日渐疯魔的精神状态。 但正所谓长生险中求。若真能长生,什么办他们都愿意一试不是吗? 当然那个魔修最后的下场不怎么好,心魔也并没有说出来。 它担心裴寂会因此拒绝了这个方法,毕竟它除了这个法子,其他的便没了。 “这就是你想的好法子?”裴寂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可笑愚蠢的谏言一般,他阴沉着脸对它也是对自己说了句,“如此,和魔族有什么两样。” 心魔不明白裴寂为何要这样问,它自然觉得当魔族没有什么问题,“若你真成了魔族,那你就直接获得了长生,根本不用寻找什么长生的办法,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年迈老死,有什么不好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裴寂突然从心魔营造的迷离气氛中清醒过来。 “朕自然不能成为魔族。”裴寂身上的气势骤然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神逐渐清明,完全没了刚才那般看起来好骗。 他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轻蔑和杀意,“你说,让我成魔?” 殿内的温度降了下来,裴寂的脸一半被光线照亮,一半则隐在阴影之中,神情晦暗不明。仿佛在暗中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注视着画像中江绾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最厌恶的就是魔。” 若是他成了魔,江绾卿一定会厌弃他。 一想到江绾卿会用那种冷漠又厌恶的眼神看他,裴寂就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一把刀狠狠插了进去。 江绾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甚至与他为敌。 他无比地清楚江绾卿对魔族的厌恶与痛恨,那是一种无法消除的恨意。即便江绾卿成神后没有去魔域杀了那些魔,但也并不代表着她会与魔族站在一起。 裴寂随即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这一刻他眼底竟然染上了一丝绝望,“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 心魔遭遇了职业滑铁卢。 自从裴寂知道了它的名字叫做“心魔”之后,裴寂就陷入了一种极度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 因为裴寂觉得他自己不干净了,他脏了。 心魔就没遇到过这种憋屈的事情,它虽然被世人叫做心魔,但是它也和魔族没什么关系啊! 不过就是都占了一个魔字罢了,怎么能混为一谈? 再说了当魔有什么不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当魔怎么就脏了! 它无法理解裴寂的脑回路,就像它只单纯的将裴寂对江绾卿的感情当做一种执念。 心魔其实并不了解江绾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它只从其他人的口中了解了些江绾卿的事情。 唯一一次交集,便是它存留在那把断剑上的气息被江绾卿发现了。江绾卿追着那缕气息找到了皇宫之中。 心魔不知道江绾卿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经验与直觉告诉它若是被江绾卿发现了它,它肯定要倒大霉。 所以它一直藏着,只等着裴寂与江绾卿不在一起的时候再出现,趁机获得裴寂的信任。届时,裴寂就好控制了,它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被那个恐怖的女人给抓起来。 可是现在,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见证了那么多凡人情感的心魔,自我认为它怎么说也可以算的上情感大师了。 怎么到了裴寂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它本来都快成功让裴寂上套了,就因为它嘴欠提了“魔族”。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它现在改名叫心灵仙子,行不行?够不够正派? 但是不管它改什么名字都无济于事了,在裴寂的眼里,它是等同于魔族的东西,而因为它这个东西存在于他的内心,裴寂认为他自己也“脏”了。 这像话吗! …… “陛下,国师大人带来了。” 侍卫通报了一声便退下,随后忘尘便走了进来。 忘尘本来在府中专心致志地研究地图,就听见院子里似乎落了一个人。 这声音太熟悉了,他甚至想到下一秒就就能见到羽常熟悉的身影。 但这次来找他的却不是羽常,而且这次他竟然是坐马车到了皇宫。 真是稀罕事,羽常歇班了?随即他又想起来羽常被裴寂派去保护上神了。 唉,羽常这小子可真是得到了个好差事。 羡慕,他也想跟着上神,端茶倒水都行。 不过,现在还是得解决了眼前事。 忘尘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免了。” 今日裴寂的声音很是沙哑低沉,听起来像是感染了风寒。 许是最近天气突然转凉? 忘尘不是御医倒也不会望闻问切,但是他看向裴寂的时候,却能很明显地看出他眼下的淤青以及略显病态的神情。 这还真是头一遭。 虽然说是人都有可能会生病,但裴寂绝对是他见过的,生病次数最少,并且即便是生病他也依旧处理朝政,日夜不休,看起来可比所有人都健康。 他没见过裴寂今日这副样子,该怎么形容呢? 明明依旧是令人胆寒的冰冷面孔,但今日却有了丝……失魂落魄? 第74章 又是艰难求生的一天 见裴寂又屏退了所有人,忘尘直觉接下来裴寂要说的事情肯定十分重要。 “陛下召臣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议?” 忘尘来的路上就已经想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情,虽然他没怎么上朝,但朝堂上的风吹草动他还是能发现的。 裴寂终于决定要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下手了,想来朝廷又要经历不小的动荡。 他作为国师能做的就是始终跟紧裴寂的脚步,抱紧大腿,千万不能在这腥风血雨之中被误伤。 但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裴寂转移了注意力,别打白玉京的主意就行。 他一个小小国师,实在是不敢在神明眼皮子底下“干坏事”。 忘尘已经自我脑补了一场朝堂大戏,但下一秒裴寂的话又让忘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国师,你可知长生之法。” 长生之法,四个字一出来。 忘尘差点又滑下去跪在地上。 青天大老爷,他绝对没有和裴寂说过白玉京有长生之法啊! 裴寂怎么回事,以前总是问死而复生之法,现在又开始问长生之法。 若是以前,找什么死而复生的办法,他肯定是无能为力的。 但是现在“长生之法”就在白玉京内,裴寂这么问,不就是变相的在提白玉京吗? 他是该装作不知道呢,还是该一口咬定不知道呢。 “陛,陛下。为何突然要问长生之法?” 忘尘联想到今日裴寂脸上的一丝病态,莫不是裴寂得了病,所以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死,才想要长生的吧! 忘尘决定自己猜到了真相,“陛下,若不然微臣替您宣太医来把把脉,陛下是真龙天子,百病不侵,定是国事操劳,累到了身子……” “忘尘。” 裴寂揉了揉眉头,冷声打断了忘尘絮絮叨叨的念道。 “你只需说,知道,或是不知道。” 忘尘顿时屏住了呼吸,不再多说一句,“微臣……不知。” 最近一些时日,裴寂没有杀人,险些都让忘尘忘记了裴寂从前的样子。 裴寂最烦的就是别人胆大包天妄图插手不该管的事情。 忘尘后悔不已,自己刚才有些紧张,竟然一时忘了,他不该僭越。 好在裴寂没有强抓着他不放,而是转而问道:“上神交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 兜兜转转裴寂就是想问白玉京的事情!该怎么回答,该怎么回答! 忘尘一咬牙说道:“回,回陛下。微臣还未,还未……” 忘尘磕磕巴巴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惹得裴寂多瞥了他两眼。 “废物。若是办不好,你便不用回来了,滚下去。” 忘尘如获大赦,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外跑,“是,陛下!” 又是生死急速的一天,又捡回来了一条命。 呜呜呜,在裴寂手底下做事也太惊险了。 要不是给的俸禄多,他早就跑路了,呜呜。在要钱还是要命之间,忘尘明显倾向于前者。 殿内,裴寂眼神黯淡无光。 “我说过,只有我能帮你。” 心魔的声音再次出现,而且这一次它似乎更有底气了一些。 似乎一切尽在它的掌握。 “你想要长生,而我正好知道如何能长生。与我合作,我保证你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第75章 辞行 裴寂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不可能和心魔同流合污,若是他知道心魔产生于他的内心,不可能轻易剔除。他也能感受到心魔觊觎他的这具肉体,想要占为己有。 它没有实体,不知什么原因它也离不开他的身体。 如今他们更像是共生关系,而且主权依旧在他的手中,而非心魔手中。 裴寂从未对心魔产生过任何的惧意,但他却无比厌恶心魔与他的这种共生关系。 若是从前,他大可派人去寻办法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了。 但是现在,他不敢冒一点风险。若是这件事情被江绾卿发现,裴寂几乎下意识地认为江绾卿一定会离开他。 到那时候他仅存的与江绾卿在一起的时间都会消失不见。 裴寂甚至想到,若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魔,那时他该如何…… 裴寂不可能让江绾卿见到他成魔的样子。 他会离开,自我了断,而非以魔的身份站在江绾卿的面前。 裴寂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 他对江绾卿最开始只是好奇,他承认其中掺杂着其他目的。 但后来,江绾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让他难以忽视。并随着一次次的接触,他陷入其中。 他起初并不理解这种感觉。 直到心魔直白又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想要得到江绾卿。 并不像皇位与权力的争夺,他想要得到的……是江绾卿全部的心,他想要的是江绾卿的全部。 江绾卿并不是一个普度众生,万物于她皆是平等的神明,她是一个有私心,有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的神。 如此,他才会有机会。 裴寂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那是因极度兴奋而产生的身体反应。 但是他却并不排斥这种情绪,他感觉得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与紊乱的呼吸,江绾卿正在占据他的所有思绪。 但理智又告诉他,他如今和江绾卿隔着的已经不仅仅是凡人与神之间差距,还有那个该死的“心魔”。 他需要解决这个隐患。 心魔不知道裴寂已经想杀了它甚至打算与它同归于尽,它以为裴寂沉默是在纠结,是因为它成功地拿捏住了裴寂的心思。 心魔就喜欢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者看着那些败者痛苦又纠结的样子纠结又痛苦,它知道世间的一切都尽在它的掌控。 它认为裴寂也不例外。 只不过,裴寂现在怎么还没有求它? 就在这时心魔察觉到了那个令它畏惧的气息正在靠近,它顿感不妙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掩藏起了自己,随后消失不见。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光线顺着门缝洒进屋子里,又一寸一寸地覆盖整片地玉砖。风带进了凉意,带着那人的衣裙先进了屋子。 随后是如明月皎皎地身影,落进了裴寂的眼里。 翠羽轻纱,罗衣长裙。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如散花水雾。 她并不喜欢繁琐的发髻与珠簪,平日那如墨般的长发只用绸带随即系着披在身后,但今日她却将长发盘起,发间多了一支步摇,镶金蝶恋花步摇。 那明显不属于江绾卿的步摇,此刻在裴寂眼中无比碍眼。 裴寂本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却在发现江绾卿与其他人有交集的时候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想知道,是谁送给她的步摇。 裴寂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宫中有成千上百支比那步摇工艺好上百倍的首饰,若是江绾卿喜欢步摇,裴寂可以全都送给她。若是没有她看得上的,裴寂可以命人打新的。 只要九州之内,她想要的东西,裴寂都可以给她。 但是,他没有资格……这个认知让裴寂眼底戾气横生,他扫过那支步摇强忍住想要将其掰断的想法,随后对着江绾卿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岂料下一秒,裴寂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陛下,我是来辞行的。” 第76章 愁绪 江绾卿这两日私下去见了白宿泱。 玄天宗的人将要启程回去,江绾卿觉得有必要去见一面白宿泱,所以便去了。 毕竟白宿泱是她在玄天宗唯一挂念的人。 她以江绾卿的身份,而非九州神明的身份与白宿泱见了面。 见面的第一秒,白宿泱就痛哭了一场。 江绾卿哄了好半天才将白宿泱哄好,过了这么久,白宿泱在她面前还是像当年在玄天宗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一般。 哭够了之后,白宿泱和以前下山历练时一样拉着她逛了帝都许多地方。 白宿泱见她总穿着一条素色长袍,又为她买了许多衣服首饰。江绾卿本想说用不到那些,但见白宿泱将要哭出来的样子,便又将拒绝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江绾卿由着白宿泱像个操心的长辈一样为她置办,最后白宿泱又带着她去茶楼诉说了这三年发生的事情。 和江绾卿想的大差不差,当年她死之后,虽然白宿泱有心为她报仇,但她也敌不过玄天宗的那些长老。最后也只能看着司倾去闭关,柳清欢被象征性地惩罚关进了后山。 提起这些时白宿泱心中总是有一团火,她为江绾卿感到不公平。 好在现在他们两个都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白宿泱又提起如今的玄天宗现状,她作为掌门之女很是担忧宗门的未来,这次来帝都本想着招收弟子,现在看来此行怕是要白来一趟了。 白宿泱对江绾卿说,她能感觉出来那位九州帝王其实并没有真想与玄天宗交好,所以即便这次没有招收到一名弟子,也在白宿泱的意料之内。 “此行能挽回些玄天宗的名声已是最好,便是招不到弟子也没关系。这些年玄天宗宗门之内出了不少糟心事,也是时候借此机会整顿宗门内部。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之时,玄天宗也自然会有人愿意去了。” 白宿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绾卿才真正感觉到白宿泱长大了,有了掌门之女的样子。 至于裴寂想做的事情,江绾卿能猜到也能理解,她并不打算干涉也不打算插手管玄天宗的事情。 送走了白宿泱,江绾卿便思考着如今要办的事情都没了,也是时候向裴寂辞行。 毕竟从九州到妖界,不像从帝都到九州其他地方那样简单。况且她也不能卡点到现场,总归需要准备一下。 “裴寂,明天早上我便离开。你若是有事想找我便去神殿,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甚至没有给裴寂任何反应的时间。 裴寂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平静的语气下暗藏失控,“你,要去哪?” 去哪?和谁一起,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裴寂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但却不敢问,他能察觉出最近江绾卿所表现出的疏离。 江绾卿的疏离像是带着荆棘地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伴随着针扎般的疼痛。 他,好像真的病了。 江绾卿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个问题,毕竟她要和巫曜一起离开。巫曜一动身,裴寂不可能不知道。 “去妖界,巫曜邀请我参加妖族的庆典,作为新神,我需要出席。”江绾卿说这话的时候,透露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愁绪。 没错,愁绪。 江绾卿并没有想好与妖族如何交往,她并不是妖族一直以来信奉的神族,她是一个凡人飞升的新神,没有神族先天的大爱无疆,大公无私的高尚品质,她很担心妖族会发觉这一点,并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江绾卿目前来说并没有多少盟友,妖族是她打算的拉拢的第一个势力。虽然江绾卿并不需要有人为她冲锋陷阵,但她需要有人能站在她这一边。 即便作为新神,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总归是危险的。 所以,妖族这个从前便与神族有些渊源的族落,成为了江绾卿第一个目标。 麻烦的就是,如何做才能获得妖族的认可。 目前妖族对她的一切信任,都是基于她与神族的关系。 可,若她并不是他们心中的神呢? 江绾卿很聪明,不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一类人。 因为家庭的分崩离析,江绾卿年少时就明白靠自己这个道理,而读书是那时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改变生活的出路。 只不过,江绾卿大学刚毕业就穿书了,可以说当了十来年的学生之后,又穿书当了玄天宗的“学生”。 要说学习课本知识,江绾卿绝对顶尖。 但是,只要一提到人际交往……江绾卿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要是懂人情世故,也不会在玄天宗混到最后那么惨了。 江绾卿眉间的这丝愁绪被裴寂瞬间捕捉,他不知自己现在有多么敏感与小心翼翼,就连开口都带着近乎低下的请求语气,“我可能帮到你?” 又是这样。 江绾卿就算反应再慢都能够察觉裴寂似乎很想帮她做些什么,上次,这次,次次。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明确地说清楚。 江绾卿走过来,以一个极为平等交流的姿势坐在了裴寂的对面。 如同下棋,两方相对而坐。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竞争关系,而是平等的关系。 “裴寂。”江绾卿开口唤道。 裴寂抬起眸子看着她。 江绾卿注视着裴寂的眼睛,用目光细细地描绘他的双眼,她从未见过如裴寂般漂亮的眼睛。 世人总觉得凤眸吊梢透着狠意和凶意,放在裴寂这张冷峻的脸上更是如此。 但是江绾卿却不得不承认,裴寂的眼睛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她很喜欢这双眼睛。 尤其是这双凤眸含笑时,如同充满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的视线,那是江绾卿最难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离开的时候。 江绾卿以前为了让自己融入社会生活,没少从书上学习人际交往方面的知识。 她看到过一句话,礼仪的角度讲,和别人说话一定要注视对方的眼睛,以表示尊重。 她尝试过,但却很难坚持。双眼的对视会让她陷入一种焦虑,并且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对方的视线。 不过为了做到礼仪尊重,江绾卿总会强制让自己与对方对视,即便这样做会让她自己陷入一种难以忍耐地烦躁情绪之中,她也依旧保持微笑。 而现在,江绾卿注视着裴寂的双眼,脑子里却想的只剩下一件事。 如果以后见不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她该如何。 一股莫名的失落从她心底升起来,她压下这异常的情绪,清晰明确地说:“裴寂,救命之恩还完了。” 第77章 朋友?不是外人 裴寂神情微愣。 她,是什么意思? 报恩,是裴寂认为他唯一能留在江绾卿身边的理由。 可是现在她说不需要自己报恩了…… 裴寂喉咙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声音,他极力地发声才吐出一句,“为什么……” 她终于还是不需要他了吗…… 就像心魔所说的,江绾卿以后身边只会有更多的人。而他除却九州帝王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罢了。 若不是江绾卿偶然救下了他,他可能都不会与江绾卿产生交集。 裴寂抓紧了衣袖,急切地想要从江绾卿口中寻求一个答案,但又害怕那个答案。 江绾卿不知自己的一句话令裴寂产生了这么多的负面的想法,她其实只是不想让裴寂有心理负担罢了。 “因为,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其实并不需要你报恩。”江绾卿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似乎有些无情,她思考再三还是将自己原本的想法告诉了裴寂。 “我遇见你,救下你,本就是一种缘分。你命不该绝才遇到了我,我才又救了你。所以你别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报恩。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江绾卿觉得自己说的足够明确了,希望裴寂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这年头,哦,不,是这本书中。像裴寂这样将报恩放在心里的人,还真是少数。 因为某些人的反面案例对比,裴寂知恩图报的心就显得格外珍贵。 所以,面对这样的人,江绾卿才不会非要他报恩呢。 “命中注定……”裴寂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呢喃了一句。 江绾卿以为裴寂想通了,于是便笑着说:“是啊,是命中注定,是缘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江绾卿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于缘分,机遇,概率之类的例子,但裴寂盯着江绾卿含笑的面孔,眼神却逐渐变得炙热。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在环绕,仿佛燃烧了他全身的血液,此刻他的脑海顿时清明。 他与江绾卿的缘,他与江绾卿的命中注定。 这一刻所有的顾虑,一切的考虑都敌不过这两句话。 即是命中注定……又怎么叫他放手。 “所以啊,你别想那么多。若是我真需要你帮助,我肯定会开口的。咱们两个现在怎么说都得是朋友的关系了,是吧?” 裴寂听着这句话却没有说是,或不是,只说道:“你既然没有把我当做外人,那为何要拒绝我的帮助,若真是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关心,不是吗?” 这一瞬裴寂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善于揣度人心,运筹帷幄的帝王。 若是江绾卿不信任裴寂,她一定能察觉出裴寂正在利用她的思维来变相地让她接受他的想法。 可惜的是,裴寂展现出来的善意让江绾卿现在对裴寂已经没了一丝怀疑与顾虑。 面对裴寂的“关心”,江绾卿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若是真把裴寂当成了朋友,那就不能拒绝来自朋友的善意关心。 半晌,江绾卿却成为了回答“是”的那个人。 自始至终裴寂从未承认,他是江绾卿的朋友。而江绾卿却承认了裴寂不是外人。 如此裴寂便可直接询问:“所以,你在因妖族的事感到担心,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裴寂在现代的话,江绾卿想她一定会建议裴寂去学习心理学,搞不好裴寂最后也会成为心理师。 而且还是犯罪电视剧中,一眼看破嫌疑人心思的顶级心理师。 好在她不是犯罪嫌疑人,裴寂问出的这个问题也确实是她发愁的事情。 “对,我在担心。”江绾卿放松下来后便将胳膊放在了书案上,用手杵着头,摇晃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江绾卿则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妖族接触。要是有个能出谋划策的人便好了。” 江绾卿随即想到裴寂可是九州的头儿,以裴寂的看人眼光,他手底下的人肯定都是九州最出类拔萃的人。 “裴寂,你可有什么好人选?我想找一个聪明的,能和各方势力打交道的人,最好是长相也不凡的!” 正所谓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听说妖族最喜欢貌美的人。 没人不喜欢漂亮小姐姐和帅哥,江绾卿其实也不例外。若是有个貌若天仙的人时常在眼前,多赏心悦目啊。 “你放心,我肯定不白借你的人。”江绾卿不知道裴寂如今缺什么,只能先口头承诺道,“我答应实现你一个愿望如何?” 江绾卿可从来不轻易对人许这样的承诺,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机会。 来自神明的许诺,足够令人心动。 江绾卿眨了眨眼睛,明亮的光线洒进她黑色的瞳孔,如同亿万星辰闪着耀眼的光芒其中又透着隐隐的期待。 她在期待裴寂会想要什么,权利,地位,金钱,这些他都已经有了。 有什么会是裴寂想要却无法轻易得到的呢? 裴寂沉声说道:“好,我帮你。” 江绾卿见裴寂答应了下来,便说:“你不用现在就说出你的愿望,慎重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裴寂微微点头,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 知道巫曜要走,莘子真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 在莘子真的心里,他们神侍一起出生入死,关系早就如同手足至亲一般。 即便巫曜先前隐瞒了身份,但他们之间的经历却不是假的。 如今巫曜要离开了,莘子真与胥娥都一脸愁容地站在巫曜房门口,一左一右和两个门神一样。 “巫曜,你走这么急,咱们还没一起给你办送行宴呢!” 胥娥在一旁说,莘子真则在一旁表示赞同,“没错,没错。还没办送行宴呢。” 胥娥:“再说了,其他神侍还没回来,你这么走了,我俩该怎么和他们交代?你说是吧,莘子真。” 莘子真:“没错,没错。没法交代。” 正在收拾行李的巫曜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看这两尊门神,他知道他们两人是舍不得他走。 “我会回九州的,我答应你们会回来见你们。”巫曜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两道上翘的月牙,狐妖的特性难以掩盖。 莘子真和胥娥明白他作为妖族族长身上的重担,他们并不会阻拦他,只是。 胥娥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 莘子真叹气,“唉,何时才能相见。” 何时?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又见面了! 巫曜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莘子真,他的眼底产生疑惑与不解。 他本是听江绾卿的吩咐,来接一位重要的人,但怎么会在城外见到驾着马车的莘子真? 巫曜:“你,是来送我的?” 莘子真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来送‘你’的。”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 巫曜只见那驾低调的马车车帘缓缓掀开,正端坐于其中的人正是…… “陛下?” 第78章 同行 江绾卿还真有点好奇,好奇裴寂挑选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等巫曜带着一脸困惑的与她会合之后,江绾卿好奇快到达了顶峰。 这倒是不同寻常,看来,对方是一个连巫曜都感到意料之外的人。 会是谁呢? 马车的车帘缓缓被掀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对方随意地拨开车帘,动作间带着从容与矜贵。看起来应该是世家大族的年轻子弟,可为何江绾卿总觉得那只手有些熟悉。 紧接着江绾卿目光移到他袖口处绣着的祥云纹路,那祥云花纹似乎与她身上这件锦袍上的花纹很是相似。 还真是有缘。 江绾卿此刻并不知道那是有缘,而是处心积虑,有心为之。 不单是袖袍上的花样纹路,还有布料的颜色,甚至佩戴在腰间的玉佩,似乎看起来都与她身着的锦袍十分相近。 江绾卿今日穿的是一身极为干练的束腰锦袍,用料是金丝玉缎,交领长衫广袖,暗红透金,衬得江绾卿尊贵无比。 而那人今日的衣着,几乎可以说是若是两人站在一起,人们一眼便能认出他们两人关系不同寻常。 现在巫曜就看出来了,所以他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一个答案,裴寂出现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巫曜猜测上神一定是提前与裴寂说好的。 要不怎么连穿着都如此相近呢? 可是……若是提前商量好了,为何上神又突然止住了脚步? 此时,江绾卿迈向前的脚,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随后又缓缓落下,因为那马车中的人了走出来。 江绾卿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可算是知道为何她会对那双手产生一丝熟悉的感觉,“裴寂?你为何会在这里?” …… 没错,江绾卿想要找一个聪明的,并且能熟练的与各方势力打招呼的人。 她本以为裴寂会从手底下的人中挑选一个,没有想到“裴寂”他自己就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还真是……非常符合她的要求啊…… 只不过,裴寂身居高位,就这么放下朝政和她走了? 似乎看出了江绾卿眼神中的担心与疑惑,裴寂轻咳了一下,说道:“不必担心,朕自有安排。” 这句话听起来并不能打消江绾卿的顾虑,裴寂只好用眼神示意示意江绾卿靠的近了些。他附在江绾卿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离开几日,也是为了让那些人放松警惕。你放心,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 “那你为何要亲自来?”江绾卿不明白。 封闭的马车之中两人的距离靠的极近。江绾卿偏头疑惑地看向他时,呼吸似乎都打到了他的侧颈上,裴寂眼神一暗,强忍着冲动,声音沙哑地回复道:“我担心你。” 他眼神一敛,有些懊悔为何会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她会不会察觉什么? 裴寂这句话进了江绾卿的耳朵,确实令江绾卿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情。 裴寂,如此为她着想,而她却总是想要将他推远…… 江绾卿心中产生了丝愧疚,因为前几日她对裴寂刻意的疏离。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突然接收到别人的好意时,总会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因为害怕自己习惯了有人陪伴,害怕有一天分离的时候,她将难以接受。 这世间没有人能陪伴另一个人一辈子,能够陪伴她一辈子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这是她年少时就强制自己记在心里的一句话。不论是穿书之前,还是穿书之后,亲人朋友似乎总在离她而去。 江绾卿早就忘记了被人关心的感觉,也许久没有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我担心你。” 只有一瞬间,江绾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晶莹,仿佛错觉。 等她再抬起眼时,她嘴角早就换上了轻松笑意,“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总归,这世间没几个人能比我厉害,你该担心的也应是别人。” 虽然是这样说,但江绾卿却没有让裴寂离开,她转而说道:“多亏你来了,这次还真有些难办了起来,咱们有了竞争对手。” 咱们。 裴寂的嘴角缓缓上扬,在心中反复念了两个字,随后将躁动的心按下。 “哦?有人想要拉拢妖族?” 裴寂并不了解如今妖族的局势,但是并不妨碍他通过给出的信息分析局势。 统管九州这么多年,裴寂又岂会是空无一物?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势力纠缠之中的胜者。 谈起正事来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过,他们眼神中散发的如出一辙的光芒。 那是一种面对未知挑战所展现出的隐隐的兴奋。 江绾卿向上一指,“没错。天族的人。” …… 江绾卿要离开一些日子,这个忘尘早就知道。 江绾卿走之前就来与他商议过,并交代他安心研究卷轴,至于其他的不用多想,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抢夺这卷轴,因为江绾卿已经在卷轴上施加了一道法术,可以随时感知卷轴的所在之地。 忘尘大可以放心。 然而,忘尘没有想到不放心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 忘尘看着铜镜之中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打两份工的代价吗?” 羽常在一旁认真建议道:“陛下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忘尘则端详镜中的脸,欲哭无泪。假扮“裴寂”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怎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就因为他会易容术吗? 怎么不找羽常假扮呢,呜呜呜。 这天地下有那么多人想要杀裴寂,万一在他假扮裴寂的期间被暗杀了可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小国师啊,不会武功啊。 身肩重担的忘尘觉得自己现在的小命全靠羽常了,希望他能够护住自己。这一刻,忘尘觉得羽常会轻功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带着他跑不是? 忘尘:“我知道……我这不是先试一试吗?” 铜镜之中,“裴寂”闭上眼睛而后叹出一口气,随后再睁开眼睛时便是冷面怒目,和他在朝堂上动怒的时候一模一样。 没办法,这是忘尘记得最深的,关于裴寂的神情。 “裴寂”转过头来,冷言道:“拖出去!” 此刻,就连声音都已经有了九分相像。 但羽常却依旧打了很低的分,“五分像。” “为何?”忘尘觉得他的易容术已经算得上出神入化了,即便是遇上厉害的同行,也很难发现他易容。 怎么到羽常这里才只有五分? 羽常本来抱着剑站在一旁,听到忘尘的疑问之后,他直接拔出佩剑,将剑柄递给忘尘。 随后一字一句说道:“陛下,从来都是当场动手。” 第79章 妖族 茫茫海尽头,天地共悠悠。 月光如银色的绢帐轻轻垂下,风轻轻掠过花海,无数萤火虫颤动着翅膀在花间飞过,宛若星空坠落。 世间极为罕见的巨木藤蔓与奇花异草在这里随处可见,天地清澈无比,灵气缭绕之下,这里宛若世外桃源。一物一景都美的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就在这时深幽的林间飞出来一只青色的鸾鸟,它轻轻落到了溪边的巨石之上。 此刻,溪水中的鱼儿跳跃,蹦出水花,鸾鸟则抖了抖翅膀沐浴在月光之下,有景有物,若是有诗人画师在此,定会吟诗作画,将这幅美景流传百世。 可惜,这里没有诗人画师。而且那只青色的鸾鸟,抖了两下翅膀之后,忽然幻化成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妙龄少女。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头顶戴着一只翠色的羽毛发饰,眼睛圆圆的透着灵气。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溪边的石头上,打了个哈欠。 稀奇的是,溪水中的锦鲤也突然开口说了话。 “青鸾?你怎么在这偷闲?” 锦鲤一跃出了水面,变成了一个半大少年,因为他的修为不高,还不能长时间的脱离溪水,现在他只是半个身子浮出水面,半个身子则留在水中,鱼尾一拍一拍地激起水花。 不过,令人更惊叹的是,这两人的样貌都十分精致漂亮。 锦鲤少年的声音灵动悦耳,像是山间的精灵。 而少女一开口则是…… “截他个爷头!姑奶奶我已经累了一天了,那几个天族的神仙怎么还不走!” 青鸾皱着眉头,很是不悦,“阿鲤,你说那些天族的神仙是不是不怀好意?” 没等阿鲤插上话,青鸾自己回答道,“没错,肯定是不怀好意!他们天族先前几年就三番五次的来妖族,想要让妖族归顺天族,我呸!还真当自己是盘子菜了!要不是姑奶奶我现在改吃素了,我非得叨上他们一口!” 妖族与世隔绝,从不参与任何纷争。在四海八荒之中,他们是最喜欢安居乐业与宁静祥和的族落。妖族的妖爱好和平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 但是面前这个少女可谓是打破了四海八荒对妖族的刻板印象。 其实,妖族爱好和平,也只是后来才改变的。 鲜少有人知道的是,在千万年前的妖族可不是如今这副爱好和平,与世无争,看起来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因为妖兽喜欢划分地盘的本性,妖族不喜欢外族的进入他们的地盘。 而妖族占据的地盘通常又是四海八荒最适宜生存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被人觊觎。 在千万年前,妖族是四海八荒最善战的“刺头”!那时候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招惹妖族,若是自己找死惹上了妖族,或是不自量力想要攻占妖族的地盘,那么,就等着妖族扩张领土吧。 从未有人能成功从妖族手里占到一点便宜,却一直有人源源不断地给妖族“送”来领地。 后来妖族败北的原因也不是外力所致,而是妖族内部发生了一次动乱。 妖族团结,从未有人能让他们分崩离析,只有天灾,天灾疾病让妖族死伤惨重,从此一蹶不振。 如果不是被神族所救,妖族几近灭亡。所以,妖族不服任四海八荒的任何人,却唯独对神族留有敬重之心。也希望能为神族效力。 可是神族却从未让他们做过什么,即便后来神族陨落,神族对妖族留下的话依旧是,万事皆有定数,不必因此而伤心。 怎么能不伤心?神族就像是白月光一样深深扎在了妖族的心里,以至于之后出现的其他人都不够看了。 更别提那些想要拉拢他们,想要利用他们的人,妖族明面上还给好脸色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放在以前妖族还刺头的时候,早就干起来了。 锦鲤一边拨弄着水中的月亮,一边说:“天族也不是来了一次两次了,像从前一样把他们打发了便是,何苦费心?” “累累累!” 青鸾也是被扰的不胜其烦罢了,要不是族长出远门,她才不想理这些事情呢。 妖族目前平日里的活动大多是养养花,除除草,种种果子,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大事,顶多是研究一下怎么样化形的时候才能更漂亮一些。 就因为天族的人总来,青鸾现在都觉得自己要长皱纹了。 “你说天族的人怎么就听不懂妖的话呢!说了千次万次,妖族不参与天族的任何纷争,他们还来干什么啊。”青鸾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妖,要是天族的人礼貌一点,不那么讨厌一点,她也不会这种态度。 关键是天族的人每次一来,那眼睛,那鼻子都快杵到天上去了,简直比他们妖族的牛妖看起来还要牛气。 青鸾虽然是个妙龄少女的样貌,但是修为却是妖族数一数二的。天族的人第一次来见到妖族派一个小姑娘接待他们,就对着青鸾阴阳怪气了一番,青鸾怎么可能不生气,当场没吃仙已经算是有礼貌。 后来天族的人知道了青鸾的实力之后,又笑脸相待,青鸾自然也不领情了。 她虽是妖,但也不是不懂他们天族的弯弯绕绕。 妖族从未对为化形的小妖有过任何歧视,但他们天族却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 青鸾不喜欢。 青鸾的埋怨不是不无道理,现在妖族上下没有一个不烦的,可是碍于族长走之前的告诫,他们又不能轻易与外人交恶,一切只等巫曜回来再说。 青鸾觉得族长实在不是好当的,只盼着巫曜能快点回来主持大局,“也不知族长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过节之前族长一定能回来。”锦鲤与青鸾一样,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期待。 他们期待巫曜能尽快回来,也期待节日的到来。 然而这时,他们却听到一个声音,那是幼妖凄厉的叫声。 “出事了!” 第80章 灵城 “那妖崽子的牙也太尖了!” 一个衣着仙气飘飘的人气急败坏地捂住自己的胳膊,在他的胳膊上面血淋淋的,有好几个牙印,看起来像是遭到了猛兽的袭击,不过那猛兽的牙虽然尖,但是留下的伤口却很小。 另外一个人则有些神情略显慌张地望了望四周,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此地不宜久留,快离开这里,免得被那些妖追上来。” 他们来来回回去了妖族好几次,今日总算找到了机会。 怀中的这枚蛋,便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从那些幼妖的窝里抢出来的。 妖族的幼妖在成年之前通常都生活在一起,由几个妖共同看守照料。 今日他们是抓住了换班的时间,才抓住机会溜了进去。 本以为幼妖不足为惧,没想到他们还是小瞧了这些妖。捉了半天,只捉到个圆滚滚的蛋出来。至于其他的则根本没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也就只有这颗蛋,因为不会咬人好偷一些。 “真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畜生。始终改不了饮血的性子!”被咬的那个人明显还有些生气,连带着看那枚蛋的眼神都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另一人则劝告他道:“你别冲动,别误了大事。暂时还不能动它。” “哼!要不是现在还有任务在身,我非要敲开它做汤喝!” 那枚蛋似乎察觉到了来自外人的敌意和陌生的气息,在那人的怀中动来动去很不安稳。 它的蛋壳是很浅的蓝色,因为不安,此时的蛋壳上还流动着流光,勾勒出的花纹也是世间罕见。 这两人并不知道它什么东西的蛋。当时情况紧急,别的幼妖又抓不到,也只能出此下策,捉到个蛋出来。 “先找个地方将它藏起来咱们躲一阵儿,让那些妖心急如焚。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求助天族。” 他们听从命令绑架妖族的幼妖,虽是绑架,但等到时机到了之后他们自然会“归还”。 至于如何归还,还要听上面的命令。 夜黑风高,他们不再多留,立刻化身成了两个十分普通的百姓,而怀中的蛋也让他们用法术隐藏起了气息。 他们担心那些妖追到踪迹。他们还用了许多混乱的气味,不仅有凡人的还有魔的,妖的,就是为了扰乱妖族的视线,掩盖他们的路线。 这次妖族是绝对觉得不可能找到他们的,哼,就乖乖等着进入圈套吧。 对付这些不识好歹的妖,就不该手软。 两人趁着天黑入了面前的城池,只见城门之上刻着两个大字,“灵城”。 …… 灵城是九州之一的古州最边上的一处城池,因背靠群山,地势险要,也是古州的军事重地。 而灵城除了是军事重地之外,也是处于九州与妖界分界线上的城池。 灵城的取名也与此有关。 妖界入口就处于灵城背靠的这群山的深处,因妖族的领地意识极强,普通人过不了妖族设下的结界。 倒是有时灵城的百姓也会遇见一些长相俊美非凡的男女出现在城中。他们来灵城大多是为了漂亮的珠宝首饰或是绫罗绸缎,只不过他们并不是拿钱买,而是用山上稀有的果子和草药来换。 久而久之,灵城的百姓也察觉出了这些“人”的不同,只不过这些特殊的“人”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们也便习惯了这种以物换物的交易。 至于那些“人”的身份,即便与他们有所不同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在安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罢了。 后来灵城的名字便由此定了下来,取自钟灵宝地。 城门口,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奇怪的是马车前面没有车夫,只有一匹健硕的骏马驾驶着马车。 此刻正是百姓们进城出城的时间,主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都被这辆马车吸引了视线。 没有车夫攥着马缰绳,也没有人对马发号施令,这匹马似乎能认出到了地方,便将马车停到了城门之前。 真是一匹聪明的好马,也不知主家从哪里得来的此等宝马。 他们将视线移到并不算特殊的马车上,想要见一见这马车的主人。 可惜的是,帷裳只轻轻掀起了一个角。 “灵城到了。” 裴寂将帷裳放下,转身看向靠在车厢上假寐的江绾卿。 江绾卿缓缓张开眸子,眼神满是清明,她刚才并未真的休息。 昨日夜里巫曜说感受到了妖族有急事发生,便打了一声招呼匆匆离开了。 而江绾卿与裴寂则先来灵城落脚。 行至这里,再往前就是妖界。 江绾卿和裴寂算是到妖族做客的外人,所以没有冒然跟着巫曜直接进入妖界。 他们先到灵城住下,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好能帮上忙。当然,妖族没出事是最好。 不知是否是她多想了,江绾卿总觉得似乎她要遇上麻烦。 这是她多年练就出来的一种“直觉”。 在未觉醒记忆之前,江绾卿还不知道剧情存在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总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指引,许多事情的发生与出现都是有预兆的。 后来江绾卿明白,这一切都是剧情带来的影响。 俗话说的好,剧情的出现对于主角来说那都是机缘,而对于反派配角来说…… 那就是给主角送机缘去的。 裴寂见江绾卿眉头微皱,似乎陷入了什么难题,他也不由得跟着皱起了眉,“你在担心什么?” 江绾卿收起了复杂的情绪,剧情的存在属于她最大的秘密。即便裴寂是如今她最信任的人,她也不可能告诉他以及书中的任何人关于剧情的存在。 她掩下剧情的事情,只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担心巫曜。” 担心巫曜。 虽然知道江绾卿对巫曜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但裴寂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泛酸。 他明白自己这是在吃醋。 因为江绾卿对其他人表现出的在意而吃醋。 他从前没有对谁动过心,不代表他不知道一旦动心之后,会产生的种种特殊的反应。 吃醋,人之常情罢了。 九州帝王就不可以吃醋吗?当然可以。 裴寂眼神一闪,随后宽慰道:“巫曜是妖族的族长,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倒也不需要过于担心。”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神情也有些落寞,引得江绾卿多看了他两眼。 “裴寂,你不舒服吗?” 难不成是这两天赶路的原因? 是了,一定是这个原因。 她和巫曜都不是凡人,自然感觉不到疲惫。倒是裴寂,肉体凡胎,连续几天几夜赶路身体肯定吃不消了。 江绾卿有些担忧地抬手往裴寂的额头上一放,感受着他额头的温度,“不热,不是发热。” 她困惑地打量着裴寂,额头不热,不是发烧。 然而就在转眼之间,裴寂的脸却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而且她手心触碰到的温度也在升高。 “坏了,裴寂,你真的生病了!” 第81章 计谋 巫曜收到青鸾传来的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回了妖族,听到丢失了未孵化的幼妖之后,他顾不上其他立刻下令去寻。 丢失的幼妖是最难孕育的灵兽踏云兽。踏云兽是天地自然孕育出的一种灵兽,极难存活。需要格外细心的照料,这只踏云兽是族中仅出现的第二只,已经细心照料了上百年,只待它破壳而出。 如今失踪了,妖族上下都急红了眼。 “个老子的!最近来妖族的外族就只有天族的那两个仙!姑奶奶我这就去把天族搅个天翻地覆!”青鸾怒气冲冲地卷起袖子,招呼着就要去干架。 锦鲤着急往回拽她,“你先别着急,听族长的。” 天族人此举已经是明目张胆,今日敢偷走他们的幼妖,明日便敢对妖族宣战。 他们是在试探妖族的底线! 还真当他们妖都是吃素的? 不过才过了千年,他们就不把妖族放在眼里了? 这件事不可能不讨个说法。 全族上下的人都等着巫曜下决断。 而此刻的巫曜眼神透着凶兽的狠意,站在众妖的中心以族长的身份抬手发令,“妖族听令,全族一半的妖去寻踏云兽的踪迹,另一半妖和我一起去上界。若是寻回了踏云兽,便毁了天族的凌霄宝殿,若是天族敢不承认做了此事,便直接掀了天族的凌霄宝殿。” “是!” …… 上界。 天地九万里,驾云之上。仙岛林立,层层叠叠的宫殿在云间若隐若现,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宫殿由低到高,逐级递增,直到最高之位上的凌霄宝殿。处处透着等级森严。 此时,天族太子玉明宫中,渡劫而归的司倾正站在瑶池,他早已褪下了那身素白的长袍,换上了赤金叠领锦衣,后拖一袭曳地大氅。整个人不再是玄天宗清冷出尘的师尊,而是尊贵无比的天族太子。 “太子殿下,已经全部妥帖了,那两人掩盖了气息。若是妖族的人找上门来,他们也没有任何凭证能证明是天族做的此事。 “等过些时日,太子殿下亲自“救出”那只幼妖,妖族肯定对天族感恩戴德,妖族也定能被天族收为己用。” 钰和上仙汇报完这件事情之后,还贴心地多说了几句,“殿下不必担心,如今天族才是六界,乃至四海八荒之中唯一的强者,他们妖族迟早要归顺天族。此番计谋,是为了尽快让妖族成为殿下手下的助力。” “虽然近百年,妖族看起来已经没什么用处,但多一个力量,殿下便多一分筹码。届时,殿下若是想要解除与古月族的婚约,天尊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钰和上仙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司倾要为了一个小仙子解除与古月族圣女的婚约,但是他还是全力支持了司倾的想法。 毕竟司倾是未来的天尊,天族的王,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整个四海八荒的王。 司倾冷淡地开口说道:“事成之后,我会向天尊举荐你成为五品仙官。” 如今的钰和只是一个掌管仙乐的小仙罢了,五品仙官,对于他来说可是一步登天。 “多谢陛下。”钰和连忙叩谢。 就在这时,自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袭紫衣的仙子,钰和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司倾见到来人,眼底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但是表情却像是要发怒。 “本尊说过,不许你离开玉明宫!” 他语气带着训斥与威胁,惹得那个紫衣仙子身体一颤,似乎是被他吓到一般。 而司倾见此,语气又忽然软了下来,“你别想耍花招。玉明宫都是我的人,整个上界都是我的人,柳清欢,你别想离开我。” 没错,被司倾“囚禁”在玉明宫的人正是当初义无反顾跟随司倾去往凡间渡劫的柳清欢,自她渡劫回来之后她便被司倾抓到了这里。 柳清欢想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地忍受。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柳清欢神情疲惫又伤心,她的眼睛红肿似乎已经哭过,此时开口带着惧意,“我已经与你再无瓜葛,为何不能放我离开?” “再无瓜葛?呵。”这句话像是碰到了司倾的禁词,他一把掐住柳清欢的下巴,命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柳清欢,明明是你先招惹,这时候又说什么再无瓜葛?” “我奉劝你,趁早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乖乖待在这里,否则,我不介意再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柳清欢眼角滑下一滴泪水,不知是因她与司倾纠缠的命运,还是因司倾如此冷血的态度。 若是江绾卿在场,一定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走到了剧情中的,囚禁,虐心情节。 俗话说得好,一切的争吵都只是为了之后的甜蜜做准备。 所谓的囚禁,是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供着,是一群人细心的伺候着,是一座宫殿随便住着。 若真有这种好事,全天下的人谁不想被囚禁? 可惜了江绾卿没能在场看到这一出戏。 此时的江绾卿正在灵城,正在一间破败的小院子里,正在和裴寂面面相觑。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江绾卿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有些怀疑自己刚刚见到的一幕到底是不是真的,“刚才那个‘人’是下了一个颗蛋吗?” 裴寂沉默,裴寂打开了新的世界,裴寂点点头,表示江绾卿说的对,“就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那个健步如飞的中年男子,当着他们的面,下了一颗蛋,随后不见了踪影。 他的九州何时出现了此等能人异士? 第82章 找上门来的家长 事情还要从江绾卿进了灵城的城门说起。 因为巫曜突然离开,江绾卿担心出事便一直打起十万分的精神高度警惕。 果不其然一进了城,江绾卿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气息并不明显,而且由于此刻城中人来人往,每个人体内所蕴含的能量体,视线很杂,也令那抹气息很难找寻。 对方甚至出于警惕,用了很多复杂的气息来掩盖他们的踪迹。 察觉对方明显是有目的地在行事,江绾卿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她与裴寂上了灵城的城楼,随后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不同人留下的踪迹。果然找到了那一缕散发着黑雾的气息。 她太熟悉魔族那股散发着腐朽与阴郁的气息。这股力量对于江绾卿来说就像是刚走进清新凉爽的森林,忽然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想让她忽视都难。 “灵城藏着魔。”江绾卿睁开眼睛望向灵城的街道与楼宇,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大街上的所有人。 站在她身旁的裴寂目光一沉,思索道:“魔族,还是魔修?” 因为上次魔修搞出来的动静不小,裴寂已经命令神侍在九州进行了全面的“清理”。 按理说,照着杀无赦的命令,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即便是有,他们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人群中。 江绾卿:“还不能确定。但应该错不了。” “我去派人暗中一处一处的搜,免得打草惊蛇。” 虽然裴寂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他用九州帝王的御令向灵城的城主要几个人,灵城城主不可能不答应。 但江绾卿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盯着远处的一个方向,沉吟道:“找到了。” 江绾卿兴致勃勃地抬脚就要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裴寂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神,抬手之间便能倾覆一切。 凡人即便全力追赶也赶不上神的千分之一。 这一刻的裴寂从内心升起一种无力感。 如同他年少时,无法抓住自己的命运一般。 此刻的裴寂……无法触及江绾卿的一片衣角。 动情的人总是比以往都要敏感,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裴寂便产生了一丝低落的情绪,城楼之上他落寞的身影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了似得。 可只要江绾卿一转头,裴寂便又扬起了笑容。 “裴寂,是不是还有些难受?要不要你先去客栈休息。” 江绾卿担心裴寂出门一趟再搞垮了身体,所以很是关注他的状态。 “没事。我没事。”裴寂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江绾卿的身边,“方才想了些事情走神了。” 江绾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已经将裴寂画上了重点关心的标签。 可是她也疑惑另一件事。 以前见裴寂身手矫健,而且裴寂的身形肩宽窄腰,手臂有力,看起来十分健硕。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些病殃殃的感觉了呢?难不成是她以前误会了? 帝王也是一个打工人,按照裴寂从前那种天不亮就起来上朝,晚上半夜三更都在批奏折的状态,说不定他的身体早就累垮了。 只是从前待在宫里不明显,一出门就显出来了。 这两天裴寂每天神情里都夹杂着些愁绪,令江绾卿不难不多想。 办完事情之后,江绾卿觉得有必要帮裴寂强身健体。 此刻的江绾卿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么的“错误”,裴寂身体如何她日后会无比深刻地体会得到。 到那时,江绾卿会后悔产生将他当成一个病秧子的想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时间回到现在,江绾卿与裴寂找到这处破落的院子的时候,才发现这院子也就是外面看着破落,里面的东西简直应有尽有,甚至家具摆设十分昂贵,根本不像普通人家用的起的。 所以江绾卿在见到院子中两个衣着简朴的人出现并且察觉那些混乱的气息就是出自这两人的时候,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隐藏身份的魔修。 江绾卿一道金光劈过去,在院子里卷起一阵烈风,顿时劈断了院子里的石桌。 那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惊。 “妖族的人追上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天族的两人下意识蒙住脸,想要往外跑。 然而因为江绾卿在房顶上守着,并且直接压制了在场的所有力量,他们只能用两条腿往门外跑。 可是跑到门口的时候,裴寂早就在等着了。 天族的两人此刻慌得不行,一方面害怕被妖族打了,一方面又害怕计谋败露,破坏了上面的大事。精神紧绷的状况之下一时间也没发现裴寂是个凡人,而不是妖。 其实也不怪他们将江绾卿和裴寂误认成了妖。 妖族貌美,江绾卿与裴寂两人一个如清风明月,一个矜贵冷峻,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显眼的存在。 外加上,江绾卿和裴寂来势汹汹,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找孩子的家长。 按理说天族的人到这时都没有被妖族发现踪迹,已经证明他们做的准备很充足了。 但谁让他们遇上了一个对魔的气息异常敏感的江绾卿呢? 被江绾卿发现,也是注定的事情。 天族的两人此刻走的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路线,他们背靠着背一个死死盯着江绾卿,一个死死盯着裴寂。 “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那要看你们做了什么。”江绾卿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话里透着满满的威胁与压迫。 她抬手故意释放了力量,那力量像是千斤顶一般压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寸步难行无法逃离。 没一会儿,那两个人就被汗水浸透了后背。 在极大的精神压力与身体压力之下,两人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江绾卿觉得这两个人应该能松口了,于是便撤了一半力量,她给裴寂使了一个眼色。 来之前他们提前定好了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有利诱有施压,事半功倍。 此时轮到裴寂这个唱“白脸”的登场了。 裴寂他勾起唇角,凤眸子中却透着一股杀意,“奉劝你们趁早交代,否则你们走不出这道门。” 江绾卿:嘶,裴寂好像比她这个“红脸”还要狠啊。下次还是让他当红脸吧。要不然有两个“红脸”不得直接文戏变武斗? 第83章 育儿新手 说还是不说,横竖好像都是一刀。 只不过,面前的这把刀马上就要落到了头上。 “别动手!”一人咬了咬牙,说道,“我可以放了它,但前提是你们不能杀了我们!” ? 他们竟然还敢绑架人?! 江绾卿一听还有人质,眼神顿时冷了许多,“好,我答应你。” “你先撤了施压在我们身上的力量!” 江绾卿松手,那两人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浮上水面一般。 “我答应放你们离开这个院子,但你们得先放人。”江绾卿从指尖流出许多灵力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没有活人的气息。 看来,人已经被他们给藏起来了。 只能先稳住这两个人,避免他们伤害人质。 “我们怎么信你!”两人自然是信不过江绾卿和裴寂会放他们走的,毕竟他们抓了人家的孩子,哪有当爹娘的会放“人贩子”走? 天族的两人害怕他们一旦放走了那颗蛋,面前这两个“妖”不得生撕了他两个? 所以还想着讨价还价。 但江绾卿已经没了耐心,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哦?既然不信那就算了,先杀了你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其中一个天族人立刻喊道:“别冲动!我们信!但是你们离得太远,我们总不能扔给你们吧。” 他们绑架的不会是个小孩儿吧?要是个成年人怎么可能用“扔”来形容? 他们居然绑架小孩儿!真是伤天害理。 要是让他们这么轻易的离开,怎么说的过去呢。 就在这时,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白昼坠落。 若是常人,被这强光照射了眼睛,不瞎才怪。 好在裴寂与江绾卿都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江绾卿只被晃了一下神,而裴寂则迅速打开纸扇遮挡了强光。 强光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江绾卿压了下去,那两人逃跑到一半便显露了身影。 “快走!” 这时候也别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了,先跑再说。他们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把那枚藏在怀里的蛋直接向地上扔去。 江绾卿的手比大脑提前反应过来,即便没看清他们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依旧施了一道法托住了它。 强光消失,掉落的东西也显出了真面目。 不是小孩儿,而是一颗圆滚滚的蛋。 此刻它被稳稳地接住,随后落到了地上。 裴寂最先抬脚走过来,提前查看这东西是否存在危险。 江绾卿紧跟着从房顶上飞下,盯着这个像是篮球一般大小的圆球,疑惑地对裴寂说:“刚才那个‘人’是下了一个颗蛋吗?”” 此时裴寂平静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诧异,“看起来,是这样。” 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藏住的啊。 江绾卿试探着伸出手摸了一下,凉凉的,滑滑的,随着她的触碰,手指拂过的地方亮起了一道道光晕。 “还是触屏的?” 江绾卿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与人贩子斗智斗勇的戏,没想到变成了打击违法捕猎的行动。 不过,都是正义好公民该做的,没毛病。 江绾卿神情微动,随后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还想逃跑,真是不自量力。” 裴寂其实并不好奇那枚蛋和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是什么人。但是见江绾卿开心,他便觉得心满意足,“抓到了?” “当然。” 江绾卿可没说出了这个院子,就不抓他们了。此刻那两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江绾卿设下的迷魂阵,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可是现在该如何处理面前这枚蛋呢? 江绾卿:“总觉得和妖族有些关系,或许巫曜就是为了这枚蛋才回的妖族。” 江绾卿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便转头问裴寂的想法,“你说呢裴寂?九州有这么大颗的蛋吗?” 裴寂自然也没有在九州见过,但是听到江绾卿又提起巫曜,他说道:“里面是空的也说不定,或许只是一个长相奇怪的球。” 似乎是为了反驳这句话,那枚蛋微微动了两下冲着裴寂滚过来。 裴寂没有后退,低头面露不善地盯着滚到自己脚边的“球”。 他感受不到里面存在的生命体,自然会将它误认成一个球。 但是江绾卿却能感觉得到里面存在的生命正在努力地动来动去,“它似乎想要出来。” 江绾卿蹲在它面前,轻轻抚摸了它的壳哄孩子一样说道:“乖乖的啊,还没有到破壳的时候呢。再等等。” 现在江绾卿可以初步判断,这枚蛋一定来自妖族。 江绾卿把它从地上捞起来,随后指尖点在蛋壳上注入了一丝神力去滋养它。 希望这枚蛋经历了这么多,最后的孵育不会出什么岔子。 江绾卿此刻的注意力全在这枚奇怪的蛋上面,“凉凉的,滑滑的,圆圆的。” 一旁的裴寂盯着江绾卿欣喜的神情,随后冷眼扫过那枚妖族的蛋。 “我来抱它。”裴寂张开手不等江绾卿反应便将蛋抱了过去,随后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了这枚蛋。 那枚蛋很是抗拒的动了动,江绾卿上前一步凑到裴寂跟前低声对它说:“不要害怕,他不是坏人。坏人已经被打跑了,乖乖睡一觉。” 听到江绾卿的话,那枚蛋真的就安静了下来不再乱动。 江绾卿见状又拉着裴寂的手,说道:“你这样抱它,这样既不会累,它也不会乱动。” 感觉还差点什么的江绾卿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片刻后,一个江绾卿按照现代婴儿背带做成的背带挂在了裴寂的身上。 江绾卿看着有些背着背带,怀中带着一个蛋的裴寂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叫什么?提前熟悉育儿小技巧,新手奶爸初登场? 裴寂也感觉自己此时的样子有些滑稽,但见江绾卿似乎眼中的笑意,他便勉强接受了下来。 因为江绾卿开心,他连带着觉得这枚蛋都顺眼了许多。 江绾卿:“走,去找巫曜。” 若真是妖族丢失的,此时的妖族肯定着急坏了。 还有那两个罪魁祸首,自然也一并带去妖族好好审审。 只不过,江绾卿此时没有想到。 他们两人还没等着见到巫曜呢,就先被当成偷妖贼被天族的人围攻了。 想让她上赶着给男女主送机缘是吧! 江绾卿觉得是时候再崩一次剧情了。 第84章 拆迁队来了,不,拆家队来了 “殿下不好了,妖族的人打上来了!”钰和上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喊一边在玉明宫中奔走。 行至殿门之前,他没有贸然冲进去,而是停在门口向着里面汇报道:“太子殿下,妖族的那群妖找上门来了,此刻正在准备拆凌霄殿呢……” 钰和还没有说完,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开门的声音似是带着烦躁与不悦。 钰和往后退了一步连忙下了石阶,抬眼见站在石阶之上的司倾,察觉他的衣衫似乎有些凌乱,眉宇间似乎是欲求不满? 难不成那个小仙子也在里面! 钰和觉得自己好像撞见了一些不该撞见的事情,连忙低下头掩下好奇心,尽职尽责地说道:“陛下,如今却如我们所料,妖族主动来了上界,但是出现了那么一点小意外……” 何止是小意外。 妖族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也不先找找证据就直接上门来要孩子了! 钰和以为妖族总归不能这么冲动行事,总归先要派两个人来天族打探情况。届时他再与妖族说明他们天族与此事无关,而后再表明会帮妖族寻回幼妖。 到时候司倾演一出戏将幼妖从歹人手中救回来,送妖族,他们天族不就对妖族有恩了吗? 如此,妖族肯定会效忠于天族。 而作为此事最大功臣的司倾,一定会得到天尊的肯定。 他自己也能升仙职,成为司倾身边的高阶仙长。 但是钰和却怎么也没想到妖族会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与他设想的不同。 妖族确实是派妖来了上界,但是是一群大妖,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一上来什么也不说,直接开始动手,从天门打上了凌霄殿,所到之处断壁残垣,破坏力极强。 与他计划的完全不同啊。 司倾一脸看废物的看钰和,“现在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来,我拿你是问!” 司倾刚才与柳清欢大吵了一架之后本就动了怒,钰和又突然跑来坏了他的兴致,他的心情差的不能再差,又知道了这么件糟心的事情,更是戾气横生。 钰和连忙说道:“陛下,此事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妖族如今作乱无非是心急那个幼妖的踪迹,若是殿下能直接将幼妖找到并将作恶之人带回来,那妖族也便不会对天族发难了。”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走向。但是钰和认为还能挽回,只要他们撇清了和绑架幼妖的人的关系,并且最先将幼妖找到,那妖族还是得感谢他们天族。 司倾不耐烦地问道:“那两个人现在在哪。” 钰和很有眼力见地自告奋勇,“陛下不必亲自出马,小仙去将那只幼妖和那两人一起带来,届时由陛下再他们到妖族面前就可。” “那还不快去办!” 司倾一甩袖袍,殿门又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是!” 钰和脸上谄媚的笑容僵了一瞬,眼神闪过一丝不悦。 若司倾不是天族太子,谁愿意为他奔前走后?呵,还真当自己有多厉害呢? 钰和认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越升越高,司倾就是他的一个跳板罢了。他对司倾毕恭毕敬也只是在表面上做做样子,私下里他才看不上司倾这自以为是的样子。 钰和点了几个仙兵便下凡去了当初他为那两个人安排的住处,可没想到等他们到了地方,院子里像是遭人抢了一样,那两人派来办事的仙也不见了踪影。 “快去找!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 天尊本在悠闲地听曲,恍惚间一声巨响,他还以为是天塌了。 连忙赶到声音的发出地后才发现,他的凌霄殿的殿顶已经七零八落被砸了一半下去。 此刻他的上界像是什么大迁徙一样,各种飞禽走兽齐聚一堂,简直拆家现场。 “这是发生了什么!” 天尊并不知他的好儿子整了一出大的,此刻见妖族的妖来了上界,还以为是妖族要攻打上界,想要将上界占为己有。 “巫曜!你们什么意思!”天尊一脸愤怒地喊为首的那只九尾白狐,“你们妖族难道想要颠覆天地吗!” 巫曜见到了主事人,这才抬手叫停了其他妖。它抬脚一步一步靠近,仙兵手持武器对准他,却不敢乱来,被巫曜逼得连连后退。 此刻九尾真身状态下的巫曜,身高百尺,一步步走过来时,压迫感十足。他明显是不想给天族什么面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天尊走来,最终站在一个能够一抬爪便拍到天尊的距离。 上挑的狐眼透着威胁之意缓缓说道:“你们天族偷了妖族的幼崽,这件事你最好现在就给个说法,否则明日这上界便会消失在四海八荒。” “笑话!”天尊气的脸红,“天族怎可做这种偷盗之事!” 自己今日被妖族整没了面子,若是被传出去他的脸简直在四海八荒没地方搁! 而且,妖族这不是在血口喷人吗?谁偷他们家孩子了! 天尊一口咬定自己没做,而巫曜夜寸步不让。 “天尊,既然你不识好歹,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巫曜抬手就要继续砸。 天尊脑袋都疼了,他养的这群仙兵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一群畜生的打不过! 天尊恨得牙痒痒,但是又只能无能狂怒。 “巫曜!若真是天族做的此事,” 就在这时,从远处奔来一个身影。 “且慢!”来人正是钰和,“找到了!找到了!” 第85章 管定了 江绾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天兵天将”挑了一下眉,来者不善啊。 江绾卿暗中将裴寂往身后拉了一下,挡在他身前。 “怎么着,诸位?”江绾卿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敢挡我的路?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你们怕是惹错人了。” 为首的那个仙兵虽然不知道江绾卿的身份,但身为天族从脑子里就有的既定观念让他看不上除天族的任何人。 “呵,一个小小散修,还敢口出狂言!奉劝你们把人放了,把那那个妖也放下。否则,我手中的尖刀可不长眼。” 江绾卿与裴寂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这群人是来拯救同伙的。 两个偷妖的人是天族的人,所以也就是说是天族偷了妖族的幼崽? 那群天兵天将如此毫无忌惮地说出这些话,他们天族这么狂吗? 他们当然不是毫无忌惮。 而是因为他们忌惮妖族,却不忌惮面前的这两个人。 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是他们都觉得面前这两人今日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呵,两个无知之辈,你们知道惹得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天族太子手下的仙兵!” 裴寂眉头一皱,眼神透着阵阵寒意,“聒噪。” 他怀中的蛋似乎也像赞同他的话一般动了动。 江绾卿握拳按了按手指,“确实挺聒噪的。” 江绾卿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刚才那两个小兵根本就没让她施展开拳脚。现下来了这一群,正好让她痛痛快快打一场。 “既然来了,说什么都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不是?” 江绾卿手掌微动,流光剑瞬间出现在她的手间。 寒气肆意,气压瞬间拉满。 不光是江绾卿许久没有活动筋骨,流光剑也早就等不及了,简直冲劲满满,一出场便瞬时令人感到了它的威力。 “就送点什么好呢……就送你们上西天如何?” 江绾卿持剑挽了一个剑花,衣袂翻涌,一行一动如行云流水。束腰长袍显得她的动作极为干净,身形矫捷,宛若在风中盛开的一朵花,又宛若一只出鞘的利剑。 霎时间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将几个轻敌的天兵天将“扫”出了十米远。 这还是江绾卿收着劲儿呢,要是没有收力气,他们就该直接回上界了。 “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江绾卿还以为天族来的人怎么着都能和她来回上几招,没想到都是些只会耍嘴皮子的绣花枕头。 但事实上哪是天族的人都是绣花枕头啊,明明是江绾卿打他们属于是两个级别的力量在对抗。 几个小仙就是在螳臂挡车。 吐出一口老血的仙有些不甘心地瞪着江绾卿,“你们是妖族的人!” 又是一个将他们当成了妖族的人。 江绾卿有些不理解。 “哦,那倒不是。”江绾卿持剑指向那领头的仙兵,随后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但,这只妖。我管定了。” 此刻的江绾卿不知道自己多像是一个护崽的家长。 而裴寂托着怀里的蛋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明明身长九尺,冷峻威严,却硬生出了一股“娇弱”的感觉。 那仙兵见江绾卿不好惹,就打算绕后偷袭那个看起来比较好惹的男人。 “去,先把蛋给抢过来!” 第86章 入局 裴寂面露不善,他一手托着怀中的蛋,一手拔出腰间的纸扇。 “区区一把纸扇就像抵抗我的兵器?” 轻敌乃是兵家大忌,而这个错误,天族的人不知犯了多少次,似是认定了四海八荒没有天族的对手一样。 可惜,今天注定让他们失望了。 只见纸扇之上突然出现一排锋利的锯齿,狠狠带下来那仙手腕上的鲜血,割开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口子。 “啊!怎么可能!” 那分明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怎么可能伤得了仙? 普通的扇子当然不行,但若是江绾卿开过光的呢? 那便不算是普通扇子了,而是神器。 裴寂神情冷淡地收回了纸扇,另一只手往上托了托下滑的蛋,连看都没看那仙一眼,仿佛那仙不配入他的眼。 裴寂脸色很冷,甚至带着些生气。 江绾卿送他的扇子,就这么被染脏了,真是可恶! “小孩子不能看这么血腥的画面。”裴寂将披风往上拉,挡住了那枚蛋的“视线”。 某踏云兽:还在壳里呢,哪有什么视线,能看见什么啊…… 面对这群手下败将,江绾卿本不想再多费精力,但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了,岂有不收的道理。 “你们不是想要找那两位吗?满足你们。” 江绾卿将这群仙,都收进了迷魂阵之中。 周围顿时安静了许多。 裴寂走到江绾卿身边,仔细打量了她,“有没有受伤?” 江绾卿:“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他们没伤到你吧?” 裴寂勾起唇角,注视着江绾卿担忧的双眼,心中无比的雀跃与满足。 他本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裴寂缓缓抬起手,只见手掌上有一道血痕。 “小伤,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绾卿一见裴寂流血,她眉头便皱了起来。 江绾卿轻握住裴寂的手,用神力轻柔地拂过他的伤口。 像羽毛般地碰触令裴寂倏的麻了半边身子,那感觉从伤口蔓延至了他的全身,好痒…… 江绾卿低头认真地为裴寂疗伤,没有发觉裴寂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她融化。 “你放心,我给你报仇。” 迷失在迷魂阵中的仙兵们顿时感觉温度降下来了,比极寒池的气温还要低,简直要冻死仙了。 若他们知道原因,肯定得崩溃了。 因为刚才裴寂根本就没有被他们伤到啊,分明是裴寂差点削了他们一个仙的胳膊。怎么还成了他们伤了裴寂?这找谁说理去? …… 裴寂和江绾卿一起分析了一下现在的状况,结合所有的事件来看,天族偷走了妖族的幼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想用这颗蛋,逼妖族归顺他们? 这样做就不怕妖族打击报复吗? 裴寂:“威胁只会得到反噬,而非忠心。” 江绾卿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暂时还没想到另外一层,那是假装绑匪偷走幼妖,然后又扮演英雄救出幼妖的戏码。 等到第三波天族的人气势汹汹的到来,并且将他们认成是偷妖贼的时候。裴寂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自导自演。” 江绾卿疑惑地看了一眼裴寂,随后便明白了。 合着他们打搅了天族的棋局。 这本是一场针对妖族的局,但他们收了本该成为“绑匪”的仙兵,于是接下来……她和裴寂入局变成了“绑匪”。 赶到的人正是钰和与妖族的青鸾,至于妖族和天族的其他人,此刻还在上界对峙。 若踏云兽是天族偷的,青鸾一个口信,上边便开始“拆迁”,若如天尊所说天族与此事无关,他们便将人带回妖族好好审,查一查背后都有谁的命令,然后再给天族“拆迁”。 钰和有些忌惮身旁的青鸾,走路的步子都改成了小跑。 此刻他见对面只有两个生人,至于其他派下来的仙兵都不见了踪影。钰和知道事情不妙,于是先发制人,“无知小人,你们竟然敢偷妖族的幼妖!今日天族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第87章 谁给谁送经验? 好一个贼喊捉贼,好一个倒打一耙。 江绾卿倒是没生气,只是觉得好笑。她对着身旁的裴寂低声说了几句,“裴寂,你带着孩子离远点,今天我必须要让这几位‘贵客’知道知道什么叫‘不白来’!” 江绾卿本没想着没必要闹得那么大,本来这件事该交给妖族处理。所以她也一直收着力,但是现在,江绾卿想通了。 硬要拉她入局,不就是为了给主角送经验吗?好。那就看看谁最后会成为被送的‘经验’。 呵,剧情还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想让她乖乖认命,成为炮灰反派,也要看它有没有那个本事“抓”住她。 还真当她江绾卿是个能随意掌控的炮灰角色呢? 想让她按照剧情规定的剧情去死,真是笑话。 她江绾卿能毁了剧情一次,便能毁第二次。 “废话少说。” 江绾卿眼神一凛,提剑起势,她的周身晕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金沙与天上明日呼应,耀眼纯洁。金色光晕衬得墨红色的长袍气势非凡。 她究竟是什么人? 此刻不仅仅钰和心中困惑无比,就连青鸾也开始不明白事情的发展。 她以为这个天族的钰和是在演戏,但面前这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天族的人。 她不相信天族会可能找这么厉害的人来为他们办事。 可是踏云兽就那男人的怀里。 若真是演戏,那钰和该如何应对呢? 青鸾冷漠地开口道:“钰和上仙,不是要帮妖族抓住歹人吗?请吧。” 青鸾这时倒懂得谦让了,她退后了一步,将钰和推了出去。 她的眼神中满是威胁与看好戏的戏谑。 见钰和一脸震惊与难以置信,青鸾敢断定他们天族绝对是在说谎。 好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青鸾心中暗骂了一声,眼神催促着钰和上场。 “钰和上仙莫不是诓骗我们妖族,嘴上说着要帮忙,实际也只是说说而已?” 钰和硬着头皮指挥着带来的仙,“你们上,把那两个人拿下!” 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上的,他就是一个掌管仙庭仙乐的小仙,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要他去不是送死吗? “哈哈哈哈,钰和上仙,杀鸡焉用牛刀?你啊,就是太胆小怕事了。” 那些修为高的仙有些不满钰和随意对他们下令,一个小小的乐仙还真以为自己投入司倾殿下的门下就能一步登天了。 钰和面对他们的嘲讽,没说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现在确实不如他们,但不代表以后! 他自己不上,不过却能认定这次定能万无一失。 因为天尊为了彰显诚意,派下来的这些仙可是都是在上界仙级排得上名号的,他承认他们的修为更高,定不会像之前那些仙兵一样。 话说,那些仙兵都去了哪里? 另一边,漫天的灵力直冲江绾卿而来,带着明显的杀意,席卷起四周的尘土与落叶。 一人之力抵抗众上仙的围攻,就算是再怎样法力高深,也得考虑一下。 但江绾卿却丝毫没有退。 站在原地一寸都未曾离开的江绾卿嘴角勾起了一抹兴奋的笑容,“就这点力气?” 无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也没人见她有任何动作。 那直冲她命门而去的灵力,在距离她还有一臂距离的地方忽然被轻易化解,如同向四周蔓延的枝蔓,在空气中散成了云烟。 这一幕,在钰和眼里无异于今日最恐怖的事情了。 抬手间便能轻松化解杀招,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她还未出手,天族的人就已经感到了灵魂深处的恐惧。 就连青鸾都皱紧了眉头,妖族其实有更敏感的感知力,尤其是在遇到危险与威胁的时候,这种感知力是让他们及时逃离的关键。 而现在,她在面前这个女子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力量的压制,那是她无法抵抗的力量。 令她想要臣服。 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 臣服强者则是妖族的本性。 青鸾一改方才在一旁看戏的神情,她抬手抓住了钰和的肩膀。 钰和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一沉,随后刺骨的疼从右肩处传来,“你!想做什么!” 青鸾的手弯似利爪,生生在钰和肩膀留下了几道淤青。 “想做什么?呵,老娘不想陪你们玩儿了。就连灵城最差的戏都比你排得好。” 第88章 不要给我哇哇叫 青鸾将钰和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之后便抬眼看向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女子,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妖族的幼崽会在你们那里?” 江绾卿见对方和天族的人站在一起,还以为她也是天族的人,便说了一句,“无可奉告。” 不过江绾卿眉头一挑,将视线转移到那几个动手的仙身上,目光渗着寒气,“别走啊,刚才让了你们一招,现在该我了。” 流光剑被她看似很随意地抛向空中,霎时间流光分身出数百剑身,像是密集的剑雨从天而降。 “新出炉的招式,就叫做……‘不要给我哇哇叫’好了。” 这那叫“不要给我哇哇叫”,分明叫“打的给你哇哇叫”。 没一会儿现场便多了几只“刺猬”。 不至死,但修为直接归零。 既然享受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便让他们变成废人。也享受享受落入泥尘的滋味是如何。 流光剑功成身退回到了江绾卿身边,至于插在那些仙身上的剑都变成了一道道冰凌,轻易滑不了。 “我的命被许多人惦记。想要我的命,尽管来试。我现在手底下最不缺就是亡魂。” 江绾卿露出一个森森白齿,笑的令人后背发凉,她此刻活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一般。 可在裴寂眼里,此刻的江绾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耀眼,他的视线逐渐变得炙热。 恰逢此时,江绾卿偏过头来偷偷向裴寂眨了眨眼,眼里全然没了方才放狠话时的冷意,而是含着笑。 这一眼便令裴寂想起那夜大雨,江绾卿踏着黑夜来到他面前。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两人,江绾卿步步向他走过来,他的心跳像是那晚倾盆而下的雨滴混乱又响彻他的世界。 阿卿,阿卿…… 欲望如同无法控制的藤蔓蔓延生长,将他的心脏紧紧缚住。 连带着裴寂的手逐渐收紧,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陷入泥沼,但是……他心甘情愿。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裴寂的身后。 “司倾殿下!”钰和见司倾出现,像是终于见到了来给他撑腰的人一般,觉得这次肯定稳了。 青鸾听说过这位天族太子的名讳,看向突然出现的“司倾殿下”,眼神中却满是失望。 还以为天族太子会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呢,但看这张脸,就远比不上另一个人。 她说的另一个人就是裴寂。 裴寂的长相绝对属于“美人相”,只是他多年来久居高位的帝王之气令他的“美人相”更多了矜贵与威严。 相比较而言,属于太子的司倾就略逊一筹了。 外加上司倾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披着黑氅的人,青鸾觉得司倾现在就像是一只站在孔雀面前的拔毛鸡,披着一身黑毛就来了。 至于司倾,他根本不屑去关注在场都有什么人,面前的人又是谁。 他紧紧盯着那个男人怀中的东西,随后打过去。 情急之下裴寂伸手转身护住了怀中的那枚蛋,却将他的右肩暴露。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见到了在裴寂的怀中逐渐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仿佛碧蓝万顷的海水。 一股力量抵住了司倾的攻击。 青鸾:“踏云兽!” 最难孵化的踏云兽竟然有了反应! 紧接着让青鸾欣喜又紧张的一幕发生了,踏云兽动了两下,随后蛋壳上出现一丝裂纹。 第89章 呼呼呼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枚蛋上面。 只有江绾卿匆匆瞥了一眼,便抬手一记飞刀向司倾打过去。 “谁给你的胆子,敢伤他。” 司倾躲闪不及,或者说他根本就躲不过去。硬生生地被击中右肩单膝跪地竟站不起来。 他抬眼看向那人,却在见到那人的脸之后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江绾卿?你没死!” 江绾卿暗讽地笑出了声,不只因为别的,就因为司倾与柳清欢不愧是男女主,连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都以为她早死了,阎罗殿的鬼魂索命。 她从苏醒到现在九州都从夏变成秋了,恶毒女配的存在感一直这么弱吗? 江绾卿不想和他废话,当初柳清欢想要刺杀裴寂,现在司倾又想暗算裴寂。若不是江绾卿知道裴寂是个背景板角色,她都快怀疑裴寂是剧情里的反派BOSS,要不然怎么会被男女主如此“惦记”。 “聒噪。” 一道巨大的金轮在江绾卿身后缓缓升起显现,如日月同辉,山河永明。 江绾卿动了杀心,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对男女主下手的好时候,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至于为什么…… 在司倾打向裴寂的时候,江绾卿仿佛见到了浑身是血的裴寂倒在她的面前。 江绾卿眼神中仿佛有金色与血色的光芒纠缠,那股无名的怒火让她缓慢出现在皮肤上的纹路掺杂了血色。 此刻江绾卿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去他的剧情。” 今天她就要看看,剧情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满天的杀意,冲着司倾袭来。 “你岂敢动我!”司倾的怒斥声被掩盖在了风声之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如江绾卿所料,剧情的力量出现了。 来救司倾命的人…… “江绾卿,住手!” “天道?好久不见。怎么感觉你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的?” 江绾卿像是随意聊天一样与突然出现的天道聊着,然而手下的流光剑却直接刺进了司倾的胸膛。 毫厘之差,司倾的识海便会被摧毁于流光剑下。 天道与司倾都消失了,江绾卿知道司倾这次死不了。 但江绾卿脸上却并无失望之色,她已经摸清了剧情的套路。 主角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出现救场的角色,而非主角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直接升级。 江绾卿却从不将命交付在旁人的手中。 她只认一个道理危急关头,靠的只有自己。 而那些久居上界的仙,拥有许多助力的主角,并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拥有全部人的帮助,这对主角来说是光环,但对于江绾卿来说却是摧毁剧情的突破点。 下一次,谁来救,她便先杀了谁。直到主角身边的所有帮手“帮”不上忙为止。 “阿卿。” 阿卿?裴寂的声音令江绾卿收敛了全部的戾气,并且心底还升起一些奇怪的情绪。 裴寂怎么会突然叫她“阿卿”? 不过江绾卿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情吸引过去了。 只见裴寂一步步走向她,随后江绾卿便看到裴寂的怀中,一只如同云朵般纯白的,毛茸茸的幼崽。 那颗蛋竟然破壳了。 “呼呼呼。” 毛茸茸的幼崽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体型不小像是虎崽子,但它的头上却又长着一对像是鹿角一样的犄角。 它眨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趴在裴寂的怀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见到这个“虎崽子”的江绾卿,此刻心中产生一个问题。 “虎崽子”怎么会从蛋里孵出来? 裴寂缓缓拉住江绾卿的手放在幼崽的身上,“阿卿,幼崽孵化了。” 江绾卿生怕手下的力道伤到它,抚摸的动作放的不能再轻。 江绾卿感受着手下毛茸茸的触感,眼里流露出欢喜。 “好软。” 好可爱的幼崽。 江绾卿对毛茸茸的幼崽毫无招架之力。 “呼呼呼。” 江绾卿:“小家伙你在说什么?” “它在呼唤它的母兽。” 青鸾缓步走过来,刚才江绾卿身上出现的神印,她看的一清二楚。江绾卿是神族的神明,是早已陨落的神族诞生的那位新神。 当初巫曜离开妖族,前往九州就是因为听说了些传闻。 只不过青鸾当时并不相信神的存在罢了。 “上神,在下妖族青鸾。”青鸾行了一礼。 原来是妖族的妖,江绾卿随即卸下了防备,“不必多礼。” 青鸾并未起身,反而说道:“多谢上神救下踏云兽。” 其实也不单是救下了踏云兽,踏云兽这么快便能破壳,是因为江绾卿为其注入了神力的缘故。 青鸾见到破壳的踏云兽后,便察觉了这一点。 所以,她要感谢江绾卿。 “踏云兽。”江绾卿倒是从书中看到过关于踏云兽的记载,天地孕育,极为罕见并且孵化需要上百年的时间,“你说它在呼唤母兽,可它不是天地孕育的吗?” “是。但踏云兽也会认主。就像破壳的雏鸟会将见到的第一只鸟认成母亲一样。” 原来“呼呼呼”的意思是叫“阿娘”? 江绾卿抚摸了一下踏云兽的耳朵,真可爱,可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一件事情,“这小家伙是在喊谁?” 就在这时踏云兽一边在裴寂胳膊上踩奶,一边抬着脑袋看向裴寂,“呼呼呼。” 第90章 聪明的崽 “呼呼呼?” 江绾卿跟随踏云兽的视线抬头看向裴寂,只见裴寂平静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局促与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裴寂,它好像将你认成它的……母亲了?” 不知道这样说裴寂会不会好接受一点。江绾卿紧抿着嘴唇,可是嘴角依旧难以控制的上扬。 踏云兽这时候突然又转过头来看向江绾卿,伸着小爪子够江绾卿的手,“呼呼呼。” 江绾卿:?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神,踏云兽将您认成了父亲。” 江绾卿:!!!什么! 她是不是起猛了。 青鸾点点头,兽族的语言与人没什么不同,等到了幼崽慢慢长大之后,大多数也会被送去妖族的书堂。 只是现在踏云兽还不会说凡人的话,所以青鸾将父兽这个称呼换成了人类的父亲,不知这样说上神会不会好接受一点。 江绾卿眸子中的笑意顿时换成了震惊与局促,而裴寂却勾起了唇角,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 这是阿卿和他的“孩子”。 江绾卿有些不确定地问青鸾:“你……说什么?它管我叫什么?” 这小家伙怎么不分男女呢? 青鸾还没开口,裴寂就对着江绾卿说道:“阿卿,它将我们当成了它的父母。” 裴寂揽着怀中的踏云兽,全然没了第一次见到这颗蛋时的嫌弃与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幸福的笑容。 青鸾:“上神用神力让踏云兽提前孵化完成,它现在熟悉你的气味,所以才会将您认成……至于称呼,可能是踏云兽有自己的想法。” 踏云兽眨着两个大眼睛,像是在赞同这句话。 没错,踏云兽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 它在蛋壳里面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抱着它的人虽然嘴上嫌弃它,但是却一直保护它的安全。甚至为了它的安危,丝毫不顾忌自己会不会受伤。 而为它渡入冰冰凉凉的能量的人,武力值高超,一直在保护他们两个。 所以他们一定就是自己的“豹豹猫猫”! 踏云兽:( ̄︶ ̄)最聪明的幼崽。 江绾卿一口气噎住在了喉咙里,不知说什么好。 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竟然有“娃”了,还是和裴寂? 江绾卿心情复杂,表情更复杂。 裴寂见江绾卿一言不发,他的眼神突然暗了一瞬,失落的情绪蔓延全身。 一旁的青鸾困惑地看着两人转换的情绪,随后便开始在心中猜测面前这两人的关系。 那个长得像是个冷酷美人的男人,是这位上神的……神侣? 青鸾恍然大悟,认为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不得不说,上神和她的神侣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放在妖族那就是万众瞩目的一对璧人。 只是,青鸾发现那公子似乎是凡人。 不是青鸾觉得凡人不好,而是凡人的生命有限。青鸾曾不止一次见证过妖族的妖因与凡人相爱,最后生死永隔。妖苦苦等待凡人的转世,但是转世带来的不确定因素总是难以预料。 最终相爱走到最后的人与妖,终究是少数。 青鸾的视线不断在江绾卿和裴寂两人之间游动,江绾卿都难以忽视她那带着八卦意味的眼神。 江绾卿为了按下青鸾的八卦之心,于是便拿出一颗像是夜明珠一样的东西递给青鸾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里面就是江绾卿幻化的迷阵。 “那两个绑架幼妖的人,以及后来追上来的天族人都在这里了。” 青鸾接过来说道:“多谢上神相助,待此事了结之后,还望上神能前往妖族,妖族上下定感激上神的恩情。” 不单是为了感谢江绾卿,神族新神的诞生对于妖族来说是一件大事。 他们妖族等待了千年岁月,就是因为相信有朝一日神族定然会重新出现。 届时,妖族将倾尽全族之力,追随神族。 这是妖族先辈留下来的族规,也是妖族上下的期望。 江绾卿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们就是跟着妖族族长巫曜一起来的。话说,你们族长呢?” …… 上界的气氛十分焦灼,两方人马谁也不让谁,尤其妖族的众妖,随着时间的流逝,众妖此刻都是强忍着心中的暴戾,在等着青鸾的消息。 没想到的是,他们最先等来的并不是青鸾,而是天族的人。 “不好了!司倾太子快不行了!” 钰和嗷一嗓子,整个上界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天尊更是一脸震惊与难以置信,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先是妖族上来砸场子,而后司倾受重伤昏迷不醒。若不是他见到了满身是血的司倾,他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个小仙的话。 四海八荒,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了天族的太子! 妖族不愿掺和外族的事情,魔族又元气大伤,其他族落加起来也比不过天族,可以说如今天族在四海八荒中的存在感最强,也无人敢做这种狂妄之事。 钰和两步一爬地连哭带喊地走到了天尊面前,尽显对司倾的“忠心”。他的出现也打破了此刻僵持的局面。 钰和:“陛下,是他们妖族的人,是他们妖族的人打伤了司倾太子啊!” 这么一喊,似乎局势顿时发生了改变。 外加上“受害者”就满身是血的在地上躺着,呼吸都快只进不出了,天尊顿时大怒。 “你们妖族是想要对天族开战吗!”天尊怒斥道,“来人!将这些作恶的妖族给我拿下!” 方才天尊还不敢对妖族动手,但现在已经有了完全合理的理由。 他这个儿子司倾都快被杀死了,他们妖族怎么敢的! 巫曜冷眼看着动怒的天尊,即便什么话都没有说属于大妖的恐怖的实力摆在那里,便无人敢上前一步。 就在此时青鸾赶到了上界。 “你们天族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如出一辙。”青鸾讲话从来不讲情面,语气中满是讽刺,“我这里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天尊不妨看一看。” 青鸾往地上一摔,珠子应声而碎。 几个冻得脸发白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鸾冷哼了一声,“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天族的人!” 第91章 乱成一锅粥 自然是,没错了。 周围的仙兵都认出了他们,更别说天尊。 青鸾带来的这几个都是司倾手下的侍卫,天尊一眼便认了出来。 但他依旧不死心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青鸾双手抱肩,冷笑了一声,“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们天族是什么意思!” “偷盗了我们妖族的幼妖不说,还排了一出好戏,有演强盗的又有演英雄的,贼喊捉贼!要不要脸!当我们妖族好骗是吗!” 青鸾一出手,没人说的过她,更别提天族本就没理和青鸾吵。天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一句话都怼不回去,被气得半死。 天尊:“无凭无据!你血口喷人!” 青鸾被他这打死不认的厚脸皮气笑了,“去你爷爷个腿!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睁开眼睛看看,地上这群废物是不是你们天族的!” 天尊不想和她掰扯,直接说道:“本尊不管你们从哪里抓来的这些人,但是现在你们妖族重伤了天族的太子,此事必须给个说法!” 还真如上神所料,天族定然会咬着这件事不松口。 青鸾毫不慌张,按照上神交代给她的话说道:“天族想找妖族的麻烦,那可就是找错人了。有人差我给天族带句话。今日天族太子没死,是她手下留情。若是不服,尽管来战!” 好大的口气,竟然丝毫不将天族放在眼里。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钰和此刻无比庆幸刚才自己提前跑路了,要不然躺在这里的说不定还有他。 司倾受伤是大事,天尊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治好司倾的伤。 但若是他受伤,说不准就死了。所以他在司倾出事的时候提前跑了,只不过在他跑了没多久,就被一道声音给喊住,随后便见到了重伤昏迷的司倾。 他本不想管,但是司倾毕竟是太子,若是他将司倾带回了上界,说不准天尊会记住他的护主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敢挑战整个天族。 那得是多恐怖的实力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钰和不敢细想,只觉得那人身上的图腾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天尊眉头紧皱,伤害司倾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什么人! 是上神。 巫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江绾卿,看来青鸾已经见到了上神。 青鸾对巫曜说道:“族长,踏云兽找到了。就是天族搞的鬼。” 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天族的狡辩罢了。 巫曜一跃,上了天族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凌霄殿,随后一声令下,“砸。” 古月族的圣女月姝一到上界,便见到这样混乱的一幕。 现场简直要乱成一锅粥了。 月姝一步一缓,月色长裙在她身后拖曳,从容不迫,温柔大方,尽显古月族圣女的圣洁,与周围混乱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姝对上界发生了什么没有丝毫的兴趣,她笑眯眯地环顾了一周,见大家都“忙着”无人理她,开口问身旁唯一一个看起来很闲的姑娘:“请问,谁是天族太子?听说天族太子早已有了心上人,要解除与古月族的婚约?我是古月族的圣女月姝,特来解除婚约的。” 青鸾抬眼打量了一下月姝,原来她就是那个与天族太子有婚约的古月族圣女,长得倒是文静温柔,配那个拔毛鸡真是可惜了。 青鸾随意指了一下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血人,“那,天族太子。” 只见温柔的月姝忽然笑容满面,“呀,竟然死了。太好了,那婚约便已经解除了吧!” 第92章 养孩子 “请用茶。” 江绾卿与裴寂跟着锦鲤先回了妖族,此刻正坐在藤蔓椅上,用翠绿的玉杯品尝着蜂蜜花茶。 好甜,好香。 和她最喜欢的奶茶店卖的茶味道非常相近,要是冰冰凉凉的就更好了。 江绾卿已经开始盘算着从妖族这里学习这花茶的配方,回头自己研制。 而裴寂只品了一口之后便放下了茶杯,这茶对于他来说过于甜腻。 他不喜欢,但是却知道这是江绾卿喜欢的味道。或许他可以向巫曜要个方子,这样他就能为江绾卿煮茶了。 裴寂怀中的踏云兽挣扎着两只前爪扒在藤蔓桌上,它好奇地嗅着茶壶中的气味,随后打了一个喷嚏,“呼呼!” 踏云兽一直发出呼呼的声音,裴寂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江绾卿看向踏云兽:“它是不是饿了?” 毕竟破壳之后,它只将自己的蛋壳吃了。刚出生的踏云兽幼崽需要大量的食物,可是它吃什么? 裴寂试着安抚呼呼叫的踏云兽,可是踏云兽却一直在他怀里挣扎。 锦鲤还是个半大少年,也不知道如何照料幼崽,只能提议道:“要不然喂些奶?” 踏云兽似乎听懂了锦鲤的话,摇头晃脑地在裴寂怀里打转,还对着江绾卿呼呼叫。 江绾卿突然想当初它还没有破壳的时候,它似乎很喜欢神力,“我知道它可以吃什么了。” 江绾卿神识一动,一颗圆滚滚的白色灵珠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来。”江绾卿将灵珠放在踏云兽的嘴边,果然踏云兽叼着灵珠直接吞进了肚子,并且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锦鲤见此有些惊讶,“上神,那是……您的神力汇聚的灵珠?” 谁家养崽子是这么养的啊,这样太“奢侈”了。 妖族的幼崽们还在喝奶的年纪,有些幼崽就已经吃上神力制成的灵珠了。 裴寂听到锦鲤的话之后,立刻阻止了江绾卿想要继续喂踏云兽的行为,“阿卿。” 江绾卿眉头一挑,她现在都快习惯裴寂喊她阿卿了,便很从容地应了一声问道:“怎么?” 裴寂:“阿卿,以后不能用神力喂它。” 若是一直用神力喂养踏云兽,阿卿的身体一定会受到影响。 裴寂的真实想法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解释道:“它吃惯了灵珠,以后就挑食了。” 江绾卿明白了裴寂的意思,养幼崽就和养人类小孩一样,需要营养搭配! “说的也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看不出来裴寂在养崽子方面比她都强,江绾卿随即将手心中的第二颗灵珠收了回去,并语重心长地对呼呼叫的踏云兽说:“乖宝宝,一天只能吃一颗哦,其他时间喝奶。” 锦鲤在一旁听着真想说,一天一颗也够多的了,踏云兽这是什么好命啊! 只有踏云兽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继续往江绾卿怀里爬,“呼呼呼!” 裴寂一把提起它的后颈,目光沉沉盯着它的眼睛,语气充斥着威胁,“听话。” 踏云兽顿时蔫了不再乱动。 江绾卿:“裴寂,你别说,还真像是你生的孩子。” 裴寂一开口,踏云兽就不闹了。 裴寂侧头,一双凤眸中蕴含着说不明的情愫,“阿卿,它也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第93章 在意 江绾卿神情一顿,抬眼看向裴寂,总觉得他现在有些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 此刻裴寂双手托着圆滚滚沉甸甸的踏云兽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幽怨地看向江绾卿,还说着,这也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江绾卿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什么黄金档的家庭狗血剧里面。成为了剧中不管妻子孩子,只会花天酒地的丈夫。而裴寂是辛苦养孩子的妻子。 被裴寂的眼神盯着,江绾卿莫名产生了一种负罪感,这是怎么回事? 好奇怪。 江绾卿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是,也是我的孩子。” 毕竟这小家伙已经将他们认成了父母。 江绾卿为裴寂倒了一杯茶,随后没有在茶水中放额外的蜂蜜,反而是放了一些她自己备的茶叶。“这样就不那么甜了。” 在帝都皇宫的时候,裴寂喝的茶入口都伴着些苦香,江绾卿也便猜到了他其实并不喜欢喝甜的。 裴寂目光沉沉地盯着江绾卿递到他面前的茶。随后接过来放到唇边。舌尖触及到的苦,如从前他在宫中最常喝的味道。 他不知阿卿竟然会记得这些…… 江绾卿见裴寂迟迟不说话,随即想到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再说一句辛苦了。毕竟踏云兽的重量一直不轻,而裴寂又一直抱着踏云兽,属实辛苦。 “辛苦你了,我来抱一会儿它。” 江绾卿将茶杯放在裴寂面前,而后就向踏云兽伸手。 踏云兽见江绾卿要抱它,两只小耳朵都支棱起来了。他伸着爪子很是激动地在裴寂怀里动来动去。 “呼呼呼!” 踏云兽将要从裴寂怀里掉下去的前一秒,结果裴寂一抬手又将它拨进了怀里,“阿卿,我不累。” 裴寂并没有其他意思,他方才只是想再次确认罢了。 至于确认什么。 裴寂看着怀中的踏云兽,它既然认了他和阿卿当父母,那么他和阿卿……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江绾卿对他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但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甘之若饴。 裴寂身上透着落寞与幸福对比极强的情绪,此刻的裴寂在江绾卿的眼中…… 坏了,更像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妻子了。 这奇怪的想法一出现,就在江绾卿的脑海里再也散不去了。 尤其是现在的裴寂,身上莫名有种人夫感是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 江绾卿感觉有些东西正在不受她控制的发生变化,至于是什么江绾卿暂时还想不明白。 她现在只是莫名觉得有裴寂在她身边,她感觉很放松。尤其是看着裴寂带着踏云兽的时候,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而且她有些在意裴寂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这是对朋友的关心? 但她又觉得不是这样。 “呼呼呼!”踏云兽的叫声打断了江绾卿的思考。 江绾卿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 踏云兽还是没有放弃往外爬,它用力从“包围圈”里拱出来,圆圆的脸都被挤扁了。 江绾卿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随后搬着椅子往裴寂那边靠了靠。 踏云兽的前爪终于勾住了江绾卿的衣服,随后趁着裴寂还没有阻止它的时候双爪并爬到了江绾卿的腿上。 最后以一个前爪和脑袋都在江绾卿怀里,后爪和尾巴都在裴寂怀里的姿势趴好,安静了。 裴寂呼吸一滞,目光落在了与江绾卿交叠的袖袍之上,江绾卿每一次抬手抚摸踏云兽,她的衣袖都会似有若无地从他掌背轻蹭而过。 几乎并肩的距离,让裴寂低眉便能看到江绾卿垂下的浓密的睫毛,与含笑时上升的嘴角。裴寂贪婪地呼吸着江绾卿身上带着淡淡花香的甜腻气味,眼神小心又慌张地从她的红唇上略过。 随后偏过头去,右手不自觉地在袖袍下攥紧。而托着踏云兽的左手纹丝未动,身体的整个左半边因江绾卿的靠近,开始变热。连带着他的心跳也逐渐加快,随后热意蔓延全身。 “小家伙,你倒是聪明。”江绾卿笑着揉了两把踏云兽纯白,柔软如云的毛发。 江绾卿带着调笑的语气钻进裴寂的耳朵里,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耳后的肌肤,令他难以忽视。 刚刚去为踏云兽拿盆盆奶的锦鲤回来之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江绾卿与裴寂互相依偎着,江绾卿含笑揉着踏云兽的头,裴寂则目光灼灼地低头盯着江绾卿。 踏云兽则听话的趴在他们两人的腿上,活像是一家三口。 锦鲤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青鸾说的果真没错,上神与她的神侣很是恩爱,很是般配。 真是为美好爱情而感动的一天,必须写下来! 锦鲤平时在除了修炼,最喜欢的就是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写话本子。 青鸾每次都说他写的话本子俗套,不是狐妖,就是蛇妖,要么狐妖,她都看腻了。 锦鲤一定要写一本让青鸾欲罢不能的! 现在锦鲤已经开始构思下一个话本子该怎么写了,就写一部武力值超强上神与冷峻公子的故事。说不准可以爆火,人人传阅,随后被凡人改编成戏楼的戏! 然后火遍九州,火遍四海八荒。 锦鲤恨不得现在就动笔,不过得先把盆盆奶给踏云兽。 …… “族长,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众妖族的妖兽统统换成了人形围在巫曜身边,“上神真的来我们妖族了吗!” 离开上界的众妖此时都十分激动又期待。 族里的妖大多没有见过神族,但是他们却始终谨记神族曾经救助妖族的故事。 在妖族,幼崽们还在喝盆盆奶的时候,成年妖就会给他们讲神族的故事。 可以说在妖族没有一只妖不喜欢神族。 神族消失了千万年终于又重现踪迹,对于妖族来说是件天大的事情。 “呀!我今天出门都没有打扮!快看看我现在发型怎么样!” “坏了坏了,我刚才打架的时候衣服都破了,呜呜,我去换件新衣服!” 巫曜按住了围在他身旁叽叽喳喳,你一嘴我一嘴的妖,“上神是专程来参加妖族的节日的。庆典当日,上神会见所有人。” 闻言,大家才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只不过他们又开始好奇另外的事情。 “族长,上神喜欢什么呀!” “族长,你是不是早就和上神认识了!” “族长!你说句话呀!上神长什么样子呀!” 巫曜上挑的狐狸眼此刻都落了下来,巫曜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他年少时,照顾新生幼崽的日子。 刚会说话的幼崽就是问个不停! 真是头都要大了。 巫曜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最后无奈地说道:“每人只能问一个问题!” 第94章 各有所求 地盘也被砸了,人也被伤了,天尊却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要是说不上来,本尊便将你打下凡间!” 天尊的质问令钰和心凉了一半,他是绝对不可能透露出是自己给司倾出主意绑架妖族幼崽的。 “天尊陛下,小仙无能没能救下司倾太子,小仙甘愿领罚。” 钰和将注意力转移到司倾受伤这件事情来,试图避开其中的更多细节与缘由。 “陛下,小仙见到了伤害司倾太子的人,她的修为极高,连天族的众仙一起进攻都被她轻松化解。太子殿下也是救人心切,没想到竟惨遭毒手。” 果然,天尊的脸上满是怒火,“到底是谁!竟敢对天族动手!” 钰和见天尊没有追究其他事情,便稍稍放下了心来。 如今司倾昏迷不醒,看起来得个百八十年才能修养好。 在这期间,只要打死不认偷妖的事情,就不可能有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大家即便发现了,也只当是司倾下的命令,并不会查到他这么个小仙的头上。说不准天尊会直接将这件事压下来也说不准。 毕竟天族太子绑架妖族被传出去,对天族的名声也不好。 而他只需要抓紧时间,在天尊面前多露露脸,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忠臣说不准就能升职。 钰和的算盘打的可好,但是…… “我要见天尊!” 殿门外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天尊这才想起来方才上界大乱的时候有一个人恰巧到访。 古月族的圣女月姝,她是来做什么的来着? 对了,记起来了。是来退婚的。 天尊的脸黑的跟块炭一样。 古月族是上古族落,在四海八荒,乃至六界都是很有话语权的存在。 不仅仅是因为古月族已经存在千万年,更重要的是,古月族曾是神族的一支利箭,是上古神族最得力的一支军队。骁勇善战是从古至今四海八荒对古月族的评价。 天族早早定下司倾与古月族圣女的婚事,也是为了得到古月族这一个助力。有了古月族的保护,天族在从此便再无对手。 可是现在月姝怎么跑来退婚了! 天尊摆摆手让钰和退到一边,随后对外面说:“让她进来。” 月姝从容不迫地踏进宫殿,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说一句废话。 “天尊,我是来退婚的。”她拿出当年两族定下的婚书,“既然司倾死了,那我便撕了这婚书,婚事就此作废。” 月姝简直说干就干,抬手就要烧。 “圣女且慢!司倾并没有死!”天尊的心差点跳出来,要不是他嘴快,现在那婚书就已经化为灰烬。 月姝:“啊?可是我都看见他快没气儿了。你别是框我吧?” “自然不会,本尊怎么可能骗人呢。司倾只是受了伤,需要修养。”天尊这话说的,在月姝耳朵里和司倾死了也大差不差。 “既然没死……那我也要退婚。”月姝抬手又要烧。 “且慢!”天尊觉得今天就些事情是来折磨他的,“天族太子未死,古月族可是要毁约?” 月姝一听天尊诋毁自己的族落,她的语气也冷了许多,“古月族自然不会毁约,分明是你们天族毁约在前。那我又为何要苦守这婚约?” 天尊满头问号,“缘何这样说?” 一旁的钰和顿感不妙,想要阻止却没有资格插嘴。 果然下一秒,月姝便直言道:“天族太子早心有所属,将人接进了玉明宫,这件事都传到古月族了,我为何就不能退婚?当初两族定下婚约之时,可没说太子还会娶别人。” 大殿之内,突然陷入了沉寂。 司倾与一个仙子纠缠不清这件事情,天尊知道。 身为天族太子,自然也有迎娶侧妃的资格。 天尊本想着若司倾真看上了那个仙子,便等司倾迎娶了正妃之后,再将那个仙子纳为侧妃便是。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传到了古月族那边,并且还传进了月姝的耳朵里。 在天尊心里,司倾的做法其实并无不妥,倒是月姝有些大惊小怪了。 不过现在他先要稳下月姝来,千万不能让月姝就这么把婚事给退了。 “本尊定会彻查。”天尊眼角含笑,似是很为古月族考虑一般说道,“今日只有你一人前来,做此决定古月族的诸位长老可曾知晓?” 天尊只当月姝年纪小,一时冲动,便想用古月族的长老们来吓唬她,“这件事等本尊查清楚,定会给古月族 一个交代,圣女今日还是请回吧。” 他向钰和使了一个眼色,让钰和快点送“客”。钰和接收到信号之后便上前一步说:“圣女,请。” 可月姝依旧在原地未动,眉头紧皱着像是很不理解天尊的话一般。 “你这人说话也是好笑。我自己的婚事干古月族的那些长老何事?”月姝很是不解为何天尊要让古月族的长老来才行。 但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也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了,便直接抬手“砰”的一声手心燃起一道白色的火焰,“我说要退婚,便是退婚,便是长老们都来了也是退婚。” 用姻缘线编织的婚书极难烧毁,但月姝铁了心了今天要烧了婚书。 “当年要定下婚约,也是族中长老事前与我商议好了我才同意。当年说的,只要我与天族太子成婚,便能坐拥天族王妃之位。天族太子绝对不会娶旁人。但现在是你们毁约在先,我退婚也便合情合理。” 月姝当初答应就是因为天族开出的条件很好,她嫁给天族太子,便能与天族太子共同掌管天族,同权同位。 月姝身为古月族的圣女,考虑的从来不只是儿女情长。 古月族谨记神明留下的命令,世代守护四海八荒的安宁。直到今天因各界动乱不断,略显力不从心之后,他们便想到可以利用天族。 她当初的构想是,先当上天族的王妃,随后一点一点收拢天族的力量,化为己用。 可现在司倾就连不能与其他人纠缠这一点都不能做到,月姝严重怀疑天族也不可能让她与司倾同权同位,所以这婚还结什么结? 天尊见月姝是铁了心了,便想要最后利用一次古月族。 “退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件大事本尊想要与古月族共同商讨。” 大事?月姝饶有兴致地问:“何事?” “请古月族帮助天族捉拿重伤太子之人!” 第95章 以心入局,结局既定 巫曜听了青鸾的描述与补充,这才知道踏云兽被江绾卿和裴寂找到并且救出,如今已经成功孵化了。 是一个十分健康,并且比其他幼崽还要健康的妖。 他们之前还担心,踏云兽出生会营养不良,或者先天不足什么的。如今倒是放下心来了。 不过,一想便也能猜到,一定是因为踏云兽吸收了神力所以才会破壳的如此顺利。 青鸾说踏云兽简直胖的和一个圆球一样,健康的很。 “族长,我看上神很是热心,踏云兽能遇见上神也是它的机缘,要不然就让踏云兽跟着上神如何?” 青鸾的提议不无道理,踏云兽极难养育,而且别看它长得像是妖族喜欢调皮捣蛋的虎崽子,它其实极为怕生。能在破壳之后没有对周围表现出明显的害怕,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 现在踏云兽对上神亲近,能跟在上神身边最好了。 况且,青鸾看人极准上神与她的神侣一看就是很细心照顾孩子的那种人。俗话说得好,感情好的豹豹猫猫才会养出健康幸福的崽子。 巫曜对青鸾的这个提议没有异议,但是踏云兽能不能有这个福气,也要看上神的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你方才说,踏云兽将谁认成了‘母兽’?” 青鸾随口说道:“就是上神的神侣啊,上神身边的那位公子。” 巫曜的狐狸眼慢慢瞪圆,瞳孔也在瞬间放大,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上神的神侣……上神身边的那位公子?!” 那那那不是……裴寂吗…… 他是上神的神侣? 巫曜的眼神在一瞬间变换了许多次,惊讶,疑惑,思考,怀疑。 青鸾还在一旁点头,“是啊是啊,上神的神侣还真是一表人才,气质非凡,虽然看起来人冷冰冰的,但是看向上神的眼神里面的情谊都快溢出来了。对上神和踏云兽都极为温柔体贴。” 一表人才,气质非凡巫曜都能理解,但是什么叫温柔体贴,情谊都快溢出来了。 巫曜陷入回忆,青鸾这说的这人是裴寂吗?可是上神身旁的人,也没有别人了。 裴寂作为九州帝王,带给巫曜的印象一直是极难接触,并且裴寂心思深沉,精于算计。要是说他有所求,巫曜还能相信。 但是青鸾口中的人,还是裴寂吗? 巫曜难以理解,难以想象。 而当巫曜亲眼见到了怀抱着踏云兽喂奶的裴寂之后,巫曜觉得自己在九州当神侍的那些日子算是白干了。 九州帝王果然不容小觑。不仅能统治国家处理政务,就连带孩子都是一把好手。 这就是帝王的实力吗?不愧是能称帝的人。 等等,青鸾说他是上神的神侣? 巫曜的眼睛不断在两人之间流转,他似乎看破了一些事情。 …… 巫曜为江绾卿与裴寂安排了一处极为安静的住处。 虽比不上皇宫那般雄伟壮丽,宽敞豪华,但也别具一格。 妖族喜欢精致漂亮的屋宅,另外小巧的屋宇可以给他们安全感。因此进入妖界后所见到了大都是各具特色又温馨的屋宅。 倒是巫曜为他们安排的住处略显宽敞了一些,不知是不是他们有两个人加一只妖的缘故。 窗外是潺潺的流水与立在水中用来观赏的水车,屋内是木质地板与竹子修筑的床,桌椅,衣柜各种家具,窗台上还摆放着花瓶,里面放着几株鲜花,四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因四周都被竹林覆盖,只有流水潺潺与清幽的鸟鸣,江绾卿来到这里身心不由得静了下来。 江绾卿抱着踏云兽坐在水边,踏云兽伸着爪子拨弄着飘落进溪水中的几朵落花。而江绾卿笑着看着玩水的踏云兽,却想到了远在帝都皇宫中,她曾见过的那一池荷花。 妖界四季如春,倒是九州已经入了深秋。 她抬头问身旁的人,“如今已经入秋,你说那一池荷花会不会也衰败了?” 裴寂反应过来江绾卿所问的是他宫中的荷花池,便笑着说:“阿卿喜欢那池荷花?回头我命宫人将池中的荷花换上常开的,阿卿日日都能见到荷花。” 只要江绾卿喜欢,宫中的荷池中,每日都会换上新开的荷花。 他记得忘尘有一院子花草,忘尘对种植花草方面有些研究,可以让忘尘负责荷花池,届时便是在冬天也能令荷花盛开。 阿卿一定喜欢。 远在帝都皇宫的忘尘狠狠打了个喷嚏,哀叹道:“羽常!坏了,我不会是要感染风寒吧?陛下怎么还不回来,我的头发都要掉没了。羽常,你快看这一地的头发,呜呜呜。” 羽常:“你先前也掉的不少。” 忘尘:…… 忘尘不知若不是江绾卿拒绝了裴寂的提议,他的头发得掉的更多。 “残荷丛竹共催诗,留得枯荷听雨声。”江绾卿露出一个笑容,“残荷也别有一番美意。” 她就是想到了便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裴寂竟然会因为一句话,想到了那么多。 “我就是随便说的,倒不用那么麻烦。” 其实江绾卿想到的是流逝的时间,时间过得可真快。 江绾卿缓缓勾起唇角,“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与你正式见面时就在荷花池中央的凉亭。” “记得。” 裴寂自然记得,那晚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宫中的那一池荷花先皇在世时便有专人照料,但自他登基后却总是要开不开,即便是开花也是星星点点,残花断枝。 有心人在他登基后第一年的时候用那一池子荷花大做文章。说什么因为他对“兄弟手足”下手太狠,他德不配位,所以才会天生异象,天理难容,甚至有人谣传他会遭天谴。 裴寂从不信什么鬼神,什么天生异象,更不怕所谓的天谴。若是天理难容他,为何只难为那一池子荷花?不过是有人存心利用罢了,逮件事便大做文章,煽动风雨。 裴寂刚登基的时候,需要手段稳定朝纲。他将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抓了起来当着群臣的面拔了舌头,谣言顿时消失。 从此再无什么天生异象之类的说法,但那一池的荷花却依旧未开。 裴寂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也未曾让人将那一池子荷花全铲了。 就这样年年长叶,年年无花。 只有那几日,一池的荷花争相开放,开的比所有他见过的荷花,比先皇在时都要好,都要艳,红的像是云霞,像是在水面燃烧的火焰。 就像是只为了开那一次,沉淀了整整三年一般。 晚风吹过一池的荷花,宛若花海。 江绾卿一袭墨青色长袍站在池边,墨发缠绕着她发间的绸带与黑夜似融为一体,她的身影在幽暗的烛影中静静地站立着,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 裴寂这才发觉,那时她的身影便牢牢刻进了他的心里。 一池的荷花旁留下了他们两人的身影,也成为了独属于他和江绾卿的记忆。 面前江绾卿的一颦一笑,渐渐的与那晚在花池旁的人融为一体。 裴寂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那晚,他以心入局。 一切便走向了既定的结局。 第96章 灵渊泉,生死人,肉白骨 月姝细细想了天尊的话之后,还是觉得天尊在想好事,想美事。 古月族凭什么替他们抓什么凶手啊。 他们天族自己太子被打了,要让她这个“前未婚妻”办事? 古月族长老见月姝一脸不悦地回来,便上前关心道:“怎么样?难不成天族不肯退婚!你等着我喊上大伙给去‘好好谈论’一下此事。定然把这个婚事给你退回来。” 月姝:“他们同意退婚了。” 或者换句话说,即便他们不同意,月姝也将婚书给烧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就全当他们同意退婚了。 “那为何还闷闷不乐?可是他们给你脸色看了!” 月姝在古月族的地位,天尊猜的大错特错。古月族的人最疼的就是月姝,凡事都以月姝的想法与决定为主。 要不然也不会是月姝自己可以想烧婚书便烧了。 即便古月族的长老当时在场,他们也只会在一旁鼓掌说一句烧的好,不愧是他们古月族的圣女,这火烧的多旺啊。 古月族上下都尚武,单拎出来最年轻的将士都能打天族三个仙。 往那一站,旁人说话都得先掂量掂量。 敢欺负他们族的孩子,也不看看家里的大人都是什么体格。 也就是月姝长得太温柔,让外人产生了一种柔弱好欺负的感觉。正因如此,古月族的族人才更护着月姝,生怕她在外面受欺负。 “倒也不是。”月姝摇摇头,转而说道,“今日我去上界,发现天族的太子受了重伤,天族的宫殿也被妖族砸了。恐怕今日过后,四海八荒要生动乱。” 闻言古月族长老这才知道月姝在烦心什么事情,先前九州与魔族的动乱,便是突然出现,没有预料。他们古月族守护四海八荒的和平与安定,定不能让动乱再发生第二次。 “确实是件烦心事,可知对天族太子动手的人是谁?” 月姝:“暂时还不知。只不过,天族希望我们抓到此人。” 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要被缉拿对象的江绾卿,此刻正哄踏云兽睡觉。 白日里喝了很多盆盆奶的踏云兽仰天大睡,圆滚滚的肚皮外露着。 即便踏云兽身上的毛已经够厚了,但是江绾卿夜间醒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往它肚子上搭了一条小毛毯。 没办法,这就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露着肚子睡觉,第二天会拉肚子的,必须盖上肚子。 不过,在江绾卿触及到踏云兽肚子上那层厚厚的毛之后,想了想又只扯了毛毯的一角,盖在它的肚脐上。 “这样便不会热了。” 江绾卿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只是她刚想入睡便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裴寂去做什么? 明月照亮了夜空,繁星密布,星云缭绕。竹林小路中,一盏明黄的琉璃灯缓缓移动着。 此刻一只萤火虫在裴寂身前指引着,他独自一人跟随那只萤火虫走到了一片桃林。 桃林深处,一方石桌旁,巫曜早已等候。 “陛下。”巫曜如同在神殿时一般向裴寂行了一礼。 裴寂将那盏琉璃灯放在石桌旁,说道:“如今已不在九州,不必如此多礼。” 巫曜弯了弯眸子,那双狐眼中闪着精明的光。“陛下当得起。请坐。” 两人在桃花树之下对坐。巫曜拿出了他珍藏百年的梅子酒,“陛下今日也尝一尝我们妖族的酒,如何?” 帝都物资丰饶,酒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什么样的酒都能买到,但巫曜那时候最想的就是自己埋在桃树下的梅子酒。 倒不是因为多想喝酒,而是害怕青鸾偷偷给他挖出来全喝了。 清冽的酒缓缓倒入杯中,酸甜的果香与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蔓延。 惹得人未饮先醉。 裴寂放在唇边浅尝即止,他并不多喜欢饮酒。梅子酒入口后的果香缠绕着他的舌尖,裴寂此刻想的是……阿卿,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阿卿…… 裴寂眼神突然一暗,放下酒杯开口问道:“听闻妖族有一处泉水,名唤灵渊。” 听到裴寂提起灵渊泉,巫曜眼神顿时变得锐利。 灵渊泉是妖族的没错,但裴寂问及的目的是什么? 巫曜淡然一笑,“陛下,还真是从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裴寂想要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得到所以并不需要遮掩。 巫曜知道裴寂有这个底气。 裴寂如此行事风格也十分符合他心中九州帝王的形象,值得他称一声陛下。 巫曜:“是。灵渊泉就在妖族。陛下可是需要疗伤?” 灵渊泉最大的功能便是疗伤,不管是多重的伤,便是只剩一口气了,灵渊泉也能将命从阎王那里夺过来。 但疗伤的代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得起的,灵渊泉是一处寒潭也是一处炎热的“熔浆”。疗伤的人最少需要在里面待上两个时辰。 虽说是疗伤,却更煎熬无比。两个时辰并不算长,但真正能坚持下来的人却寥寥无几。就这么说吧,巫曜这只活了百年的妖都没有见到过。 不知裴寂想要为谁疗伤,若是伤的不重的话,不妨走走别的路子。免得既受了罪,又没治好伤。 桃林中一阵微风吹过,杯中酒落入了一片花瓣,荡漾着裴寂那双漆黑的眸子,“灵渊,生死人,肉白骨。祛除世间一切顽疾,荡清世间所有邪祟。” 定然也能铲除心魔。 第97章 九州神明的日常工作 踏云兽在床上翻了个身险些从床上坠落,江绾卿眼疾手快地将它抱住放回床上。 月光下,江绾卿站在床边为踏云兽掖好被子拍了拍它让它沉沉睡去,而自江绾卿自己却毫无睡意。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隔壁裴寂的房间还没有动静。江绾卿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好奇,真的就一点点。 裴寂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 江绾卿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她以前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行踪。 她从前总觉得人与人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是社交的基本准则。 但是现在,朋友之间会像她这般好奇对方的行踪吗? 江绾卿想起在玄天宗与白宿泱一起修炼的时候,那时她也不会想要时刻知道白宿泱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啊。 为什么现如今…… 书本上的知识像长腿一样,只要江绾卿看一眼便能跑进脑子里。 但是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却总是让江绾卿走向岔路,毕竟写在纸上的东西在实际操作起来会产生诸多变化。 江绾卿现在将裴寂当成和白宿泱一样的“朋友”,就相当于不仅公式带错了,代入的对象也不属于同一类别。 要是换一个公式,她产生的这些莫名的改变,一定会找到答案。 可惜江绾卿有过朋友,有过亲人,却没有爱人。 当未来某一刻来临,一切都明晃晃地被揭开,彻底暴露在江绾卿面前的时候。 迷茫的江绾卿便终于找对了解题的方向,从此在裴寂此人这里再无任何难题。 只不过现在江绾卿大概还需要在蒙着一层薄雾的情况下,继续探索。 江绾卿想不明白自己的事情,便开始研究其他人的事情。 作为九州神明,江绾卿每天都会接收到一批接着一批的百姓的愿望。 能被江绾卿感受到的大都是虔诚之至,或是去神像面前念叨了无数遍的愿望。 比如升官发财,考试上岸诸如此类的愿望,数不胜数。 江绾卿每天晚上便处理一些当日通过九州神像传来的愿望。 秉持着当天的工作当天解决的原则,江绾卿只要一闲下来就处理几条。 而现在这个时间出现的声音,无疑都是最新的,或是最紧急的。 毕竟大半夜的九州的百姓都处在睡梦中,这个点去神像面前求些什么的人都是少数。 江绾卿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神识处于冥想状态。 随后她的神识出现在一处白茫茫的云海与星空交织的空灵之地,顺着声音游荡。 “上神,草民妻子即将临产,能否请上神赐给孩子一个名字!” 取名字? 江绾卿睁开眼睛随后发现自己出现在一间庙宇之中,面前一个人紧张地闭着眼睛,手里的摇签筒不停的晃动,里面的签上写着两个名字。 分别是颂年与祈年。 “求上神为草民的孩子赐一个名字。” 符蒙一直念叨着这句话,虔诚又真诚地摇晃手中的摇签筒。 这两个名字都是他妻子取的。 他是个武夫,他为官这么多年是认得字,但取名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依旧有些难度,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叫一些普通的,大众的名字,但他又想不到什么好的。 幸好他的夫人是个有文化的,特地想了两个名字,而后差他来问问上神。 若是能得到上神的赐名,这腹中的孩子定能健健康康的降生。 符蒙晃了许久,像是特地等着面前的这尊神像仔细挑选。 夜深人静,只有这签筹晃动的声音噼里啪啦,随后便听啪嗒的两声。签筹晃动的声音顿时消失,符蒙睁开眼睛定睛一瞅,地上落着两个签,“颂年,祈年。”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他劲儿使大了,两个签全被他晃出来了? 符蒙疑惑地将签捡起来,随后又放进摇签筒中晃,只不过他这次晃的力气小了些。 “求上神赐名。” 又是啪嗒两声,竹签落地。 还是颂年和祈年。 符蒙困惑地抬头瞅了瞅神像,然后又挠了挠头,“上神这是啥意思,难不成这两个名字都喜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喊的声音。 “将军!将军!夫人要生了!” 符蒙连忙攥着手里的两枚竹签起身,“什么!不是说还有两日吗!” 来的人是府里的管事妈妈,此刻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就催符蒙快回去,“哎呦将军,妇人生育哪有什么准啊!说是两日,却是随时都有可能降生的。快走吧将军,产婆说夫人怀了双生子,怕是不好生育啊。” “啊?啊!啥!双生子!”久战沙场的符蒙此刻脚底一软险些站不稳,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签,祈年和颂年,又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神像,随即明白过来什么,欢天喜地的跪下磕了一个头。 “多谢上神赐名!” 管事妈妈见这一幕也遥遥望了一眼那神像,不知是不是她忙的晕头转向了,为何她看见那神像似乎动了一瞬? 来不及多想,府中夫人还等着符蒙,两人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妇人生子本就是走鬼门关,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女子生育的时候都会遇到危险,更别提在医疗还不发达的古代。江绾卿便送了一缕神力跟着符蒙回去,助那妇人能顺利生产。 这熟练程度一看就不是一次两次了,谁让江绾卿是个大小事都给解决的神明呢?现在她都快成有名的保胎圣手了。 江绾卿刚忙完了一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忘尘,此刻忘尘正顶着裴寂的脸,站在神殿中央。 这个时间神殿大门已经关闭,忘尘是求羽常偷偷带着他来的。 忘尘害怕自己的话会被传出去,所以一直不敢乱说话。此时他也只能面露苦涩,在心里苦苦哀求,“上神啊,陛下啊,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感觉自己老了十岁啊,再这样下去我快因公殉职了啊” “呜呜呜,康王已经开始在暗地里联系朝廷官员,尤其太后和季家正帮助康王拉拢势力呢。陛下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这个冒牌货早晚得被逮到的,呜呜呜,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忘尘担惊受怕,即便羽常在他身边保护他,他也害怕的很。 可是为了不露馅平日里还要装成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天天去上朝,他难啊。 他现在上早朝,总觉得底下那些大臣心怀不轨。 尤其是在知道了裴寂留下来的人查出来那些暗地联系康王企图谋反的官员之后,忘尘觉得底下人的那些眼神像是要随时将他吃了。 若是羽常知道忘尘是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会说,忘尘说的并不准确。 朝堂上无人敢用眼神威胁陛下,忘尘纯属于自己吓自己。 况且有陛下提前布下的天罗地网,便是康王率兵围了帝都,忘尘也不会死的。 可忘尘哪管那些,他觉得自己坐在这龙椅上一天,心脏就难受一天。 可能等不到康王他就心脏病猝死了。 就在忘尘在心里默默流泪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传到他的耳边。 “知道了,我会告诉裴寂。” !!! 忘尘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口,但是他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声音传出来,而是在心里问道:“上神!是你吗?” “是。” 忘尘简直要哭出来,顿时安全感满满,“上神,地图的事情我已经有眉目了。上神何时才能回京?” 江绾卿听到白玉京的事情有了眉目,对忘尘不禁刮目相看。看来她的复兴大计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忘尘提到的朝廷上的事情,听起来有些急迫。 江绾卿:“我和陛下会尽快归京。还望国师大人守住帝都。” 闻言忘尘突然和打了鸡血一样,眼神都坚毅起来。 一旁的羽常像是看病人一般看忘尘,难不成忘尘真的被累出了精神问题,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像是要上战场一样充满斗志。 忘尘在心中大喊了一声:“定不负上神所托!” 第98章 想要的太多 听到隔壁的门响了一声,神识正在九州游荡的江绾卿睁开了眼睛。 裴寂回来了。 江绾卿想了想,便起身去敲了隔壁的门。 “裴寂,你睡了吗?” 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裴寂披着一件外衫头发披散在身后,整个人透着慵懒似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但江绾卿能够看出他正在假装睡眼惺忪,实则眼底满是清明。 嘶,还挺像。 而在裴寂打量了她以后,他便连睡眼惺忪的样子都不装了。 “阿卿,你一直未曾休息?” 裴寂皱眉看着她穿戴整齐,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衣裙,眸子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若是江绾卿一直清醒着,那他出门,江绾卿便肯定知晓的。 裴寂眼神没有躲闪,而是率先说道:“方才,我从巫曜那里拿了一壶好酒,若是阿卿睡不着,可要尝尝?” 江绾卿终究是没有问裴寂去找巫曜做什么,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秘密说出来了就不算秘密了。 她自己都有秘密,为何就不允许裴寂有呢。 江绾卿笑着答应道:“好啊,正巧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 月下对饮,但此时两人饮酒的兴致却与万千的文人雅士有所不同。 文人雅士们,要么挥毫用墨,要么吟诗作赋,抚琴唱和,而江绾卿与裴寂两人却是…… 江绾卿:“国师传信,康王有所异动,问你归期何时。” 裴寂将倒满的杯盏推到江绾卿面前,随后说道:“康王的事情,我早已布局。万事俱备,就等他发现正在皇宫中的人,不是我。而后离开属地,前往帝都,谋反。” “引蛇出洞,才能一网打尽。” 所引出的蛇,不仅仅是康王,还有季家,太后,朝廷上那些暗藏不轨之心的所有人。裴寂在位三年站稳了脚,也是时候肃清朝廷中的异心。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便已经设好了每一步的圈套,康王勾结朝廷势力,就是其中一环。 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情倒是在裴寂的预料之中,“阿卿,帝都不会有事。” 江绾卿相信裴寂,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裴寂早晚都要回到帝都。 回京这件事,宜早不宜晚。 江绾卿手指摩挲着酒杯,缓缓说道:“明日便是花朝节,过了明日我会尽快送你回京。” 话音刚落,裴寂的眸子便暗了一瞬。 他似是不太理解江绾卿的话,“阿卿,你呢?不回去吗?” 江绾卿抬眼看向裴寂,说道:“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江绾卿此行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得到妖族的信任。 因阴差阳错救下了踏云兽,解决了妖族的麻烦,妖族算是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如此,此行虽然略有风波,但结果还是好的。 江绾卿:“妖族与人为善,并不喜欢招惹是非。我与天族太子的私事,恐怕会连累妖族。我不能让妖族替我担责。” 江绾卿知道,她现在亲自动手伤了主角,自己的剧情算是变相增加了,说不准她现在已经从炮灰反派,晋升成为了小BOSS。 接下来怕是还有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等着她,江绾卿不想连累其他人,更不想连累裴寂。 她一想到那日裴寂险些被司倾重伤,心脏就莫名的收紧。 在她的潜意识中,她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江绾卿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永绝后患。 男主算是先爬不起来了,但还有女主呢,还有莫名其妙的剧情呢。 她自己若是被剧情搞死了,那她一定会带走主角的命,一命换一命值了。 但是她不敢赌裴寂的命…… 江绾卿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梅子的酸涩顿时缠绕上她的舌尖,在她的口腔中扩散开来,直冲她的识海。 好苦,好涩的酒。 苦涩在此刻盖过了梅子酒的那一丝果甜,让江绾卿的心也跟着紧缩。 “好。我知晓了。”裴寂的声音似乎带着轻颤,但那轻颤又似乎只是错觉,“再等些时日吧,踏云兽这时候还离不开人。” 裴寂在心中千挑万选,才选出来这么一条能令江绾卿无法拒绝的理由。 踏云兽还离不开他。 江绾卿心中的涩意更深,也不品梅子酒了,直接将这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嘶,好苦的酒。 不知觉间,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有些凝重,江绾卿强扬起嘴角说道:“裴寂,你这次帮了我大忙,可想好了想要什么?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实现。” 裴寂盯着江绾卿那双明亮又坦诚的眸子,心却像是被针刺了一般。 他想要抬手将面前的人拉进怀里,想要让她永远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想要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人,想要将那早已肆意疯长的情意倾诉于口,想要让她知道他卑劣的心思…… 他想要的太多了,可是现在江绾卿给不了他。 “阿卿。”裴寂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阿卿,不要忘了你今日说的话。” 不要反悔,否则……他会疯的。 第99章 花朝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峡谷,仿佛带着朝气与希望。遍地的花竞相开放,汇聚成香气扑鼻的花海。 妖族的族人们鬓角边都带着一朵朵或精巧或艳丽或清新的小花,便是连刚生下的小崽子们都被戴上了漂亮的花环。 青鸾与锦鲤忙着指挥布置集会的场地,按照花朝节的习俗,妖族的族人将会聚在一起庆祝。 花朝节就像是人族的新年一样热闹,是团圆又欢乐的日子。妖族为了今天已经筹备了整整几个月,他们早早就开始布置,从早上忙活到朝阳将要落下山脉,只留下一半的红妆洒下远处连绵的群山。 “让一让,让一让!” 一只金色的虎妖小心翼翼地背着一个庞然大物走来,青鸾和锦鲤在前面开路,来来往往的妖都注视着那由妖界所有的鲜花所编织而成的巨大花环。 “快看那是我准备的一朵!紫色的鸢尾花。” “我那株红色的芍药才更显眼好吧!” 每只妖都会在花朝节前精挑细选出一朵花,随后一起编织成巨大的花环。作为送给神明的贺礼。 鲜花是妖族最喜欢也最珍贵的东西,在妖族心里,只有这世间最美,最纯洁的鲜花与神族最为相配。 将近两人高的花环立起安置好,众妖齐聚在参天神树之下。 这棵经历了千万年岁月的神树,是妖界的中心所在。 此时神树枝上也布满了鲜花,花藤顺着树枝荡下来,像是花瓣做的枝条在风中飞舞。 花朝节,入眼皆是各色鲜花,就连风里都夹杂着花香。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众妖顿时安静下来, 巫曜身着一条月白色的华裳,流光溢彩,褪去了平日的简朴。他的脸上画着独属于狐妖的符文,像是在古书中才会出现的身影。 伴随着巫曜的出现,众妖的期待值已经拉到了顶峰。 终于要见到那位上神了吗! 巫曜:“恭请上神。” “恭请上神。” 众妖跟随巫曜一同行礼,他们将两手手背抬起紧贴额头,微微低头卑躬,此行礼的动作来源于妖的狩猎。 他们将双手束缚,将最脆弱的脖颈露出,以此表示臣服。 臣服于强者,臣服于神族。 为千年前神族的相助,也为今日江绾卿的恩情。 四周被高高挂起在树枝上的琉璃灯盏亮起暖黄的光,平坦的草地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数不尽的夜明珠制成的一盏盏夜灯。 在江绾卿的身影出现在神树前的那一刻,宛若一切都静止,只剩空气还在流动。 金色的绸带缠绕着她纤细的腰肢与如烈火般艳红的裙摆交织,共筑烈火与灼日的耀眼,辉煌。独属于神族的印记在她的手腕上泛着暗金色的流光,向四周不断蔓延的图腾又像是血液顺着经脉流动蔓延全身。 那张白皙的脸沐浴在霞光之中,霞光渲染了她的金眸,那双眸子仿佛暗藏日月星辰,山河湖川。 只一眼便陷入无法自拔。 她抬手纤细的手指从那巨大的花环之上摘下一片娇嫩的花瓣,随后放在手心中轻轻吹散,那片花瓣化成了金色的光粒飞向风中,逐渐扩散缠绕着妖界的一草一木,顿时花海迎风绽放。 江绾卿站在花海之中,眸中含笑。 神爱世人。 此刻只处于传说与壁画,古书之中的神明真正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而这时所有人都忘记了先前所幻想的神明的样子。 他们的眼中,只有那花海中的一人。 “月华锦绣,花朝贺花神。” 衣袖拂过,千万花瓣随风飞舞,宛若花神降临。 …… 投其所好,江绾卿送也送上了一份贺礼,既然是花朝节那便送了妖族数不尽的花。 只是她好像有些松过头了。 不知是妖族收到这份礼物过于开心,还是这桃花醉的度数太高了。 庆典开始后,一些便就不受控制地现了真身在花丛中打滚,从一只妖打滚,逐渐变成了两只妖,三只妖,最后也不是打滚更像是打闹。 江绾卿只见一群毛茸茸的小动物在花丛里滚来滚去。 看起来十分好rua “上神。”巫曜轻声说道,“失陪了,我去去就回。” “好。” 巫曜一走,江绾卿便稍微松了神情。 踏云兽从身旁的裴寂怀里爬出来,勾着江绾卿的裙摆。 江绾卿挑眉,“怎么了?想要什么?” 踏云兽很有灵性的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呼呼呼?” 江绾卿笑着拉住了踏云兽的小爪子,低头说道:“不可以哦,幼崽只能喝盆盆奶。” 江绾卿将它抱进怀里,随后抬头看向裴寂,见他正在出神。 “裴寂。”江绾卿有些担心地问,“可是有些累了?” 裴寂转过头来看向江绾卿,眼中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绾卿觉得他今日一直兴致不高,肯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 她将手伸到裴寂的面前,兴致勃勃地说:“来,让我给你传递一些能量。” 江绾卿觉得自己可以当一个人形充电宝,谁要是困了累了,只要她传递一些神力过去便能精神百倍。 要是穿书前自己就有这力量的话,那考试周,期末周她少喝多少咖啡啊。 咖啡的苦味道江绾卿过了两辈子都记得,真是闻一口都立马精神,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苦的东西。 裴寂的目光落到江绾卿的手上,随后缓缓用手指触碰她的手。 光影遮挡了他的神情,江绾卿只觉得裴寂的手很凉,像是一捧雪落到了她的掌心。 江绾卿被冰得缩了一下手指,裴寂便顺着她的力气将手指插进了她的指缝之中,宛若十指紧握。 “阿卿……不要动。” 喑哑低沉的声音与周围欢闹的气氛完全不同,惹得江绾卿心中泛起异样的情绪。 裴寂既不要江绾卿用神力帮他,却也不松开江绾卿的手。 两人就这样手指紧握着,江绾卿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乱。 江绾卿:“裴寂,你怎么了?” 他今天有些奇怪,像是心事重重。 “裴寂,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裴寂终于抬眼看着江绾卿,“阿卿……” 江绾卿:“嗯,我在呢。” 裴寂忽然用力握紧了江绾卿的手,但一瞬后他便将她的手缓缓松了。 巫曜从不远处走来:“上神,陛下,时辰到了。” 祭典的时辰到了。 灵渊开启的时辰也到了。 第100章 两个世界 漫天的烟花在星空中绽放,灵力在夜空中编织成梦幻的光影,但是热闹的庆典似乎离这里很远。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温度便越低。像是来到了什么冰天雪地。就连周围鲜艳茂盛的树丛都变成了带着冰冷寒意的灌丛。 让人不禁困惑为何四季如春的妖界,竟有这充满寒意的地方。 直到走出这片丛林,清澈的泉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明镜。 天上的明月落进泉水之中,若非它此刻正透着刺骨的寒意的话,眼前这明月当空,水如明镜该是一幅令人陶醉的景色。 池水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墨色长发如浮萍飘荡在水中,遮掩着他的身体,宽厚的背上几道狰狞的伤疤破坏了这如玉般的皮肤。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格外明显,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落,隐进他的腰窝。 他的腹肌紧绷着,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站在水中。此刻只有轻微的呼吸与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削薄清冷的唇呼出一口寒气,那双紧闭的凤眸缓缓睁开,漫天的烟火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也照亮了他那冷峻的眉眼。 “阿卿……” 阿卿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无边落寞与思念像是疯长的野草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如今只是片刻的分离已经让他难以忍受,那若是他们两人分隔两地呢。 或许,帝都永远只是江绾卿的一个落脚地罢了。 若是她有一日不回去了该如何? 若是有一日他垂垂老矣,再也无法留在江绾卿的身旁又如何? 阴郁的气息围绕着他,想让他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裴寂,承认吧,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 “你想让她永远属于你不是吗?” “你想要的,我都能实现。” “裴寂,不要再抵抗了,你杀了我,那你也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人!” 许久未曾出现的心魔,一察觉有股力量正在撕扯着它,想要将它吞噬,它也顾不得来自江绾卿的威胁了。 立刻现身劝说裴寂离开这个破池子! 要了命了,裴寂是从哪听说的可以用这个破池子对付它? 坏了,坏了,坏了。 裴寂是真想要与它同归于尽啊! 裴寂像是没有听到来自心魔的威逼利诱,而是选择直接无视了那个声音。 他抬起手盯着那处手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江绾卿的温度。片刻,他将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唇边,随后轻吻了一下掌心。 灵魂深处带来的颤抖让他的呼吸彻底紊乱,像是这漫天绽放的烟花,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他想,自己是真的疯了。 …… 江绾卿抱着踏云兽放了一盏孔明灯,当然也为回房休息的裴寂也放了一盏。 她为自己和裴寂写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祝福词,“万事顺遂,山河永康。” 祝她自己,也祝裴寂。 不过,她本身就是神明,能实现她自己愿望的,也只有她自己。 踏云兽被漫天的烟花吸引了视线,伸着爪子就要够,可它当然够不到。 江绾卿抱着这只沉沉的团子,说道:“等你长大了,会飞了就去天上摘花花,好不好?” 踏云兽:“呼呼呼!” 踏云兽这才安静地趴在江绾卿的怀里和她一起欣赏烟花。 江绾卿见到这漫天的烟花联想到了以前过年的时候,从前过年她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独一一个人透过那扇小窗户,看万家灯火和绽放的烟花,那时候她总是好奇,热闹的新年是什么感觉。 现在她周围满是欢声笑语,但她却依旧心里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裴寂现在有没有睡下,有没有看到这烟花呢? 烟花易逝,但妖族的热情却不曾因夜深而减少分毫。 一只胆子大的小妖跑到江绾卿的身边,送了她一朵桃花。“上神,献给您。” 上神就像这朵桃花一样,记得人族有句诗,叫做人面桃花相映红。 江绾卿收下了这朵小花,“多谢。” 随后又回赠了一朵冰凌雕刻的冰花,这是流光剑最近的新爱好。 它现在快成了一个技艺精湛的冰雕大师了,要是回到现实世界,她说什么也得送流光剑去冰雪大世界找个工作。 “送与你。” 小妖伸出双手,捧着这掌心的冰花。 “谢谢上神!”小妖捧着冰花跑回了不远处正聚在一起,翘首以盼的其他小妖面前。 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江绾卿只觉似乎有无数道亮晶晶的视线聚在了她的身上,也就一转身的功夫,一群小脑袋瓜便围住了她。 来吧,流光剑。 来活了。 没一会儿,那些小妖便全然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围着江绾卿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踏云兽的圆脑瓜上也出现了一个漂亮的花环。 “哎呀呀,真是可爱,不愧是新生的幼崽。” “这孩子一看就漂亮,都说孩子像父母,你看简直和上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踏云兽挺直了胸脯,像是知道大家正在夸它,“呼呼呼呀!” 江绾卿则在一旁哭笑不得,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这么漂亮当然像上神,对了,也像上神的神侣,上神的那位神侣长得简直像是妖族的花妖一样漂亮。” “没错,没错,对了,上神,您的神侣怎么没来开烟花?” 江绾卿险些掉凳,什什什什么??? 神侣? 她和裴寂? 下面的小妖并没有发觉江绾卿有些呆愣的神情,他们还在激动地讨论着。 “上神和她神侣的感情可好了,我方才见到两人在席间一直牵着手。” “没错没错,我也见到了!两人的感情真好,而且啊,上神的神侣照顾幼崽也是一把好手呢,你看才几圈踏云兽都胖了一圈了。” “上神,这是我们妖族的同心结,送予您和您的神侣。” 江绾卿怔怔地看着被放进自己手里的两枚同心结,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不知所措的神情,“你们误……” 就在她将要说出误会两个字的时候,踏云兽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唤。随后跳出江绾卿的怀抱,有些急躁地用爪子挠江绾卿的裙摆,还不断发出,呼呼的声音。 和踏云兽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后,江绾卿现在也大约能分辨出踏云兽不同的呼呼声都代表什么意思。 它这个声音,是在呼唤裴寂。 江绾卿迅速起身一把将踏云兽从地上捞起来,“裴寂出事了!” 踏云兽:“呼呼!” 第101章 我陪他 刺骨的冷让裴寂的意识开始变弱,在极寒状态下,他很难保持清醒。 他靠在泉水旁的一块石头上,虚弱地喘息着,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但是泉水的寒气已经入体,让他开始产生幻觉。 “阿卿……” 月色之下裴寂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他的发丝湿哒哒地滴着水,水滴随着他的眉骨滑落。 一双凤眸微睁,水汽氤氲。透着病态的美感。 裴寂怔怔地盯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江绾卿的身影。 在灯火阑珊之处,江绾卿一身红衣,眉眼含笑地望着他。 “裴寂。” 风吹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像是拉长了时间。裴寂靠在水中,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缓缓下落,慢慢地他合上了眼。 …… 江绾卿与踏云兽来到一处寒冷刺骨的丛林,这里满是荆棘,脚下的路也变得坎坷泥泞。 “呼呼呼!”踏云兽一直冲着前方呼呼,发出急切地声音。 江绾卿察觉前方有一道力量正阻止她的前进。 她唤出流光剑在那道无形的力量屏障上开辟出一个能容她过去的通道,随后便带着踏云兽继续向前。 林深幽暗,江绾卿的身影快速穿梭在林间,混乱的思绪牵绊着她的思考,但急切跳动的心脏却只牵挂着一个人,此刻江绾卿的意识全部都被裴寂所占据。 裴寂千万不能出事。 而小径的终点,却是一处寒冷刺骨的泉水。 此刻湖面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岸边只剩下裴寂的衣袍。 江绾卿并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为何裴寂会来这里。 她几乎没有思考那么多,直接放下怀中的踏云兽。 “流光,在这里看好踏云兽。”江绾卿留下了流光剑,随后迈入了水中。 刚迈进泉水,江绾卿就觉得自己的皮肤被冰冷的寒意覆盖,她有神力护体也只能撑一会儿,可想而知没有任何灵力的裴寂,他的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江绾卿皱紧了眉头,任凭冰冷的水浸湿了她的衣裙,直到水蔓延到她的肩。江绾卿掐了一个法诀潜入水中。 灵渊泉,虽唤作泉,但它却并非浅浅的一汪泉水,而是深不可测的暗渊。 这水究竟从何而来,不得而知。据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一只龙落进了灵渊泉,从此灵渊泉便成了圣泉,能医治世间所有疾病,但稍有不慎溺亡也并非不会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在低温环境之下,意识的模糊与逐渐凝固的血液无一不在挑战着身体的极限。 时间越是一分一秒地过去,江绾卿就越着急。 她极力感受着自己留存在裴寂身上的力量,终于在水下见到了一道身影。 江绾卿伸手,一道金色如同绳索的神力拉着那下降的人。 随后那人被带进了江绾卿的怀里。 裴寂的身体冷得像是一块冰,江绾卿将手覆盖在他心脏处,为他传递源源不断的力量。 空明澄澈的水中,金色的神力渲染了整片泉水。像是金色的燃料落进了水中,将整片整片的水变得耀眼夺目。 金色粒子围绕在悬浮在水中的两人周围,如梦如幻。 被金色缠绕的两人则互相依偎着,如同一体,难舍难分。 水面冒出水花,江绾卿拉着裴寂逐渐向岸边靠近。 在离岸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巫曜突然出现。 “上神等等!”巫曜在岸边说道,“上神,现在还不能将陛下带上来。” 巫曜没想到上神竟然会自己找到这里来,他已经答应了裴寂不能透露他的行踪,只要拖延上两个时辰便好了。但是现在才一个时辰不到,上神就发现了。 那他此刻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了,只能帮助裴寂完成他的“治疗”。 “若是现在离开灵渊泉,那陛下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半个身子还在水中的江绾卿停止了动作,她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的寒意,“你是什么意思?” 现在裴寂已经昏迷,若是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肯定会没命的。 但是巫曜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巫曜低头行礼告罪,“上神,我答应了陛下不能向你透露此事……还望上神谅解。但我绝对不会害了陛下,此事,也是陛下的意愿。” 江绾卿抿了抿嘴唇,她转移了目光望向身旁的裴寂。 此刻的裴寂双眼紧闭着,冰冷的水珠不断从他的发间滑落,而他那唇瓣惨白地如同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如此怎么能让她放心将裴寂留在这里。 江绾卿让裴寂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她浸湿的裙带全部缠在了裴寂的腰间,像是两人彼此纠缠。 不能上岸,江绾卿便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 “你是说,裴寂病了,这样做可以为他疗伤?”江绾卿看向巫曜寻求答案。 “是,此处是妖族的灵渊泉。” 江绾卿沉下眸子,裴寂得了“病”,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她眼神中流露出懊悔与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她并不想要纠结,为什么裴寂要对她瞒下“生病”这件事。她此刻只想做些什么去缓解裴寂的痛苦。 江绾卿:“可有办法,让他不那么难受。” 巫曜摇了摇头,“只能依靠陛下自己挺过去。即便做再多,也不会减轻他身体上的一丝痛苦。” 并不是没有人尝试过用各种办法去抵消灵渊带来的那折磨人的痛苦,但不管是丹药还是法术,还是灵力,全部都不顶用。 灵渊泉会吸收一切外部的力量,便是方才江绾卿为裴寂渡了那样多的神力,可最后也全部散进水中。 可以说灵渊泉就像是一个会吸收灵力的无底洞。 江绾卿想用神力帮裴寂,是行不通的。 除非,有一个办法。 在岸边的踏云兽急的直蹬地,若不是流光剑拦住它都要跳进泉水里游过来了。 “踏云乖乖听话,我会在这里陪他。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江绾卿转身环住了裴寂的腰身,裴寂比她要高出一个头,此时江绾卿整个人埋进了裴寂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身。 这一刻她没有任何法术,神力,如同凡人。 察觉到江绾卿正在做什么的巫曜以及踏云兽,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她正在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温暖裴寂冰冷的身体。 为他渡去暖意。 第102章 梦境世界 裴寂察觉自己的怀中仿佛抱着一块暖玉,四周的冰天雪地与刺骨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暖玉。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好暖……”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片冰原之中行走,就在这时冰原的寒风中传来了江绾卿的气息。 他记起今日是妖族的花朝节,江绾卿在花海中被鲜花环绕,她的身上沾染了许多花香。 裴寂寻着那处花香气最浓的地方,缓缓凑过去。 但随即他便被一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给推了回来,他不放弃地再次凑过去,却被抱住了身子不能动弹。 他被“暖玉”环着身子。 此刻的裴寂没有挣扎的力气,只想睁开眼看清面前的景象。 可就在这时,他却脚下一空落进了黑暗。 江绾卿刚按住乱动的裴寂,却又察觉裴寂的身体一松,随后裴寂仿佛整个人落进了她的怀里,失了知觉。 “裴寂!裴寂!” 守在岸边的巫曜蹭的一下站起来,他察觉四周的温度似乎更低了些。 江绾卿的眸子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那面露不善的神情让巫曜更加好奇上神与裴寂的关系。 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相信青鸾所说的,上神与她的神侣…… 若是真的……裴寂绝对不能出事。 巫曜见到裴寂的情况更差了,并且似乎有一股不祥的气息正缠绕着他,他心里泛起困惑。 但那有些熟悉气息究竟是什么呢,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裴寂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忽然在脑海中联想到一件事情,他想到裴寂并没有任何伤,也并未有任何的病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裴寂会想到来灵渊泉。 此刻的裴寂似是陷入了梦魇,他不安地皱着眉,嘴中正不断呢喃着什么。 正想探查裴寂究竟发生了何事的江绾卿听到他说的是…… “阿卿,不要抛下我,别不要我好不好?” 裴寂呢喃出的一句话,像是一滴无形的雨珠落进了江绾卿的心海,融入了她的心海,掀起惊涛骇浪。 江绾卿搀住他腰的手不由得攥紧了,金色的眸子闪过一瞬光芒。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正在岸上的巫曜突然想到了答案,“上神!是心魔,陛下是被心魔束住了!” 心魔。 裴寂的心魔。 在裴寂忽视它的声音,并且执意要留在灵渊中的时候,心魔终于察觉裴寂和它来真的,裴寂真的想要灭了他,即便裴寂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心魔当然不想死!它不顾一切想要拼尽全力拉裴寂一起坠入“深渊”。 它用全部的精力为裴寂编织了一个梦,是裴寂最想得到的美梦,也是最绝望的噩梦。 它要在裴寂意识最薄弱,最绝望的时候,彻底夺舍裴寂的身体。 这样它便不用死了。 没错! 就这么干! 说干就干的心魔,豁出了一切。 这是它最用心编织的一个梦,专门为裴寂量身定制的梦境。 …… 裴寂陷入了梦魇,若是醒不过来他便会在梦中死去。 现在必须有人唤醒他。 “上神,心魔编织的梦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再也走不出来,或者让陛下再也醒不过来了。” 巫曜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江绾卿的拳头才是硬道理。 “明白了,将心魔提出来杀就不会对裴寂产生危害了,是这个意思,对吧。” 江绾卿眼神冷得泛着寒意,巫曜觉得江绾卿此刻与这冰冷刺骨的灵渊泉有过之无不及。 巫曜:“这么说……也对。” 只要心魔离开了宿主,那时心魔便不会威胁到宿主。 也就如江绾卿所说的,提出来杀,也不会对裴寂产生任何伤害了。 巫曜觉得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上神会不会被心魔的梦境缠住,而是该担心,一会心魔被上神抓出来的时候该如何毁了心魔才对。 记得古书上说,这种无心无身的存在最是难对付,一般的办法并不能把它彻底消灭。 也难怪裴寂会想到用灵渊泉去对付心魔。 但是现在,最关键最要紧的是让心魔从裴寂的身体中出来。 而如今一般的方法已经不顶用了,只有进入那梦魇抓住心魔的本体。 也就是裴寂的执念。 “上神,我会下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此处。”巫曜施展妖术为灵渊泉叠加了层层的禁咒。 流光剑也担起了责任,悬于岸边,时刻探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就连半大不点的踏云兽也没了往日玩玩闹闹的样子,倒是真有了丝神兽的警惕与精神气,“呼呼呼!” “好,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江绾卿抬起手覆在裴寂的额头,随后向着他的眉心一点。 “庄周梦蝶,幻化万千。” 梦境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却也是所存在于的世界的另一种写照。梦中的悲欢离合,爱恨嗔痴,有时会比真实世界还要真切,那些朦胧的镜像或许也曾出现过现实世界之中。 它是痴心,是妄想,是执念,也是可望不可求。 在梦境的世界中,一切都有可能实现,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江绾卿却没有意料到梦境会是以面前这幅景象展开。 九州·帝都 晴空万里,祥云布满天边,玄鸟盘旋于九天。 黄道吉日,金玉良辰。 价值千金的红色锦缎铺天盖地,入目满是鲜红,大街小巷,酒楼茶肆挂上了红色的绸缎。帝都的街道上,巷子里,凡是能落脚的地方都洒满了红艳的花瓣。 仿佛整个天地都是红的。 喜庆又热闹的鼓笙由远处传来,四周的百姓围绕的人群脸上全部挂着笑脸,像是他们正在参加喜事,是天大的喜事。 而他们注视的方向,便是九州皇城。 九州最尊贵无比,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建筑。那里住着的是他们九州最尊贵的帝王,九州百姓最爱戴的帝王。 这里便是迎亲队伍的起点。 而终点的方向,则是那座巍峨神圣的殿宇。 供奉九州神明的神殿。 身戴高帽的礼官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朗声宣告道:“上告苍天,下至黄泉。九州之喜,万民同庆!” 而此刻落入梦境的江绾卿见到的就是面前这样“红彤彤,喜气洋洋”的一幕。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意思在明显不过的华丽又金贵的红衣。 “所以,今天是我的结婚?” 第103章 神奇的走向 江绾卿假扮梦境中的自己,走着梦境的剧情。 但是这心魔编织的剧情却在江绾卿的意料之外,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往下走了。 江绾卿本以为她要面临的是激烈的战斗或者是尔虞我诈的宫斗来着。 她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身华服。 金线在大红色的绸缎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腰间两侧的束带被数十颗珍珠围绕,收紧的束腰显出了她纤瘦的腰肢,高挑的身材则撑起了华服,令她整个人透着雍容华贵。 朱罗宝钗挂满了发间,金色凤尾步摇随着动作微微摇曳。耳侧的红玛瑙与胭脂红唇将相呼应,让镜中的江绾卿比平时多了丝妩媚,就连那微微上挑的剑眉也被画的深了些,明亮的眼睛眼尾处勾着淡淡的粉红。娇艳欲滴,含情脉脉。 好看。 这是江绾卿第一眼的感受。 但是她为何在这梦境中会幻化成这副样子。 是心魔,还是裴寂。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门扉被人从外打开,一行人,还都是熟人推门而入。 胥娥等人今日似是也与以往不同了身着装着红色配饰的衣服,“上神,时辰到了。” “好,走吧” 江绾卿按下心中的困惑,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这梦境中的人一样。 她至于去干什么的时辰到了…… 江绾卿觉得傻子都能看出来了,只是为什么,她会是今日的新娘。 她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我不用戴一个红盖头吗?或者团扇?” 既然她是这场婚礼的新娘,那便入乡随俗,做戏也要做全套。 岂料胥娥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般,她挠了挠头,似乎不明白为何江绾卿会要红盖头,江绾卿提出的这个要求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梦境中的人,虽然与现实世界长得别无二般,但是他们终归是虚幻的产物,并没有人的思考与感情。 他们只是按照梦主安排的故事走下去罢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超出安排的剧情,即便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也会让他们的无法回答。 而就比如现在,在梦境中的胥娥,她的世界观中,并没有“江绾卿需要戴红盖头”这个意识。 “红盖头?上神怎地突然想起来想要它?”胥娥的反应很是迟钝,“上神若是想要‘红盖头’,那我派人去寻。但现在时辰要到了,切勿误了吉时。” 江绾卿眉头一挑,“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没有再提出任何的问题,直接一步一步踏出门,走出神殿。 明明是白日,天空却似乎飘着绚烂的晚霞,惹得天地上下全都变成了红色一般,这大红的喜气入目皆是,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今日是九州大喜之日。 江绾卿沉默着任凭他们带领着她走向那匹高头大马。 怪不得,怪不得她的婚服并不像她在影视剧中见到的繁琐沉重,原来新娘子还需要骑马。 这是九州的习俗,还是帝都的习俗? 她怎么从前见别人家结婚不是这样? 新娘子不该是坐轿子的那个吗…… 对于这场处处都很奇怪的婚礼,江绾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但她觉得即便是问出来,周围的人也回答不出她的问题。 江绾卿利落地翻身上马,注视着身后着绵延百米的迎亲队伍,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自己才是“新郎官”的错觉。 红锤敲响铜锣,江绾卿驾马带领着队伍缓缓向前。 周围全部都是来观礼的百姓,他们夹道欢迎,脸上全部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因为江绾卿的身份,他们此刻的眼神中除了笑意,还有虔诚。 九州神明成婚的大日子,这是百年难遇,千年难遇。 神殿的众神侍站在迎亲的队伍中,不断向四周的百姓抛洒缠上了红绳的平安福,这平安福上还被人缠上了枚铜钱。 一方来自神殿是保平安,一方则来自皇城是沾喜气。 江绾卿今天纯属赶鸭子上架,连婚礼的流程此刻都不知晓,自然也不知这些到底是谁准备的,他们抛向空中的平安符与铜钱,数不尽。 足以见得这场婚礼的豪华与受重视程度。 江绾卿扫视过两侧的百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们的眼神中还透露着另外一种情绪,江绾卿想来想去认为那种可以称之为骄傲,或者自豪? 至于为什么…… “真是九州的幸事啊,咱们陛下竟然能与上神结亲,不愧是咱们陛下。” “没错,没错。陛下爱民如子,殚精竭虑,为九州百姓做了那么多。是品行俱佳,德行具备之人。虽说上神是神明,但咱们陛下也不差,是配得上九州神的。” “说的是,老朽活了八十年了,就没见过咱们陛下这么好的皇帝。前年南方洪水,咱们陛下几日几夜都不曾合眼,为九州百姓操碎了心。” “还有去年,九州百姓收成不好,陛下直接减免赋税,还广开粮仓救助百姓,九州这才没有产生灾民。” 关于裴寂的功绩数不清,但百姓们大事小事却都记在了心里。与此,对他们来说裴寂配得上说是九州明君。 也正因由此,他们对这婚事极为满意。 看待这场婚礼的态度,也变成了自豪。 他们认为陛下足够配得上与九州神明结亲,他们陛下能入得了九州神的眼,实属九州大幸。 对神明他们始终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在凡人的眼中神明始终是九州最敬重的存在。 他们敬重神明的心与敬重陛下的心,是同样的真诚的。 九州的帝王与九州的神明,简直是世间最般配的存在了! 从此他们九州也与神明亲上加亲!他们怎么说都得是陛下的娘家人! 听了一路的江绾卿已然目光呆滞。 这都是什么?什么娘家人? 心魔这是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等她骑马到了皇城门口,她这才缓过了神拉住了马缰绳。 江绾卿高坐马上,语气僵硬地说道:“我来接人了。” 快点的吧,快点把裴寂交出来。 等她找到了心魔,她必须把心魔拉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礼官高喊一声,“吉时已到,请陛下上轿。” 只见宫门深处,一道威的“送亲队伍”正缓步走来。 将士们身披盔甲,手握兵器列于两侧。而从正中间走向江绾卿的人…… 好了,江绾卿这下知道挡脸用的团扇在谁那里了。 “这究竟是什么梦啊。” 江绾卿觉得她一定也在做梦。 第104章 真真假假 裴寂身着男子婚服,与江绾卿身上的婚服的花纹,绸缎都是出自同样的款式。他的长发被黄金制成的冠冕束起,他一步一步走向江绾卿,只不过脸被团扇遮挡,江绾卿看的不太真切。 不过,见到裴寂没有出事江绾卿稍微松了口气。 心魔想要的是夺舍了裴寂的肉身,她需要做的就是让裴寂认清这里是心魔编织的一场梦,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不要迷失在这梦境的世界之中。 其次,就是找到藏匿在梦境中的心魔,把它从裴寂的身体中赶出去。 然后杀了它。 在这之前她需要杜绝一切心魔对裴寂下手的可能性。 江绾卿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裴寂面前。 她向裴寂伸出了自己的手,“裴寂,握紧我的手。” …… 裴寂发现自己回到了帝都,回到了皇宫。可他分明应该是在遥远的灵城边境,在妖界,他记得自己为了消除心魔他进入了妖族的灵渊泉。 周围本应该是寒冷刺骨的泉水,可为何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记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好像见到了江绾卿。 但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的真实,他寝宫中的摆设还与他离开时的别无二般。 他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唤了一句:“羽常。” “羽常”便出现在他面前,行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裴寂皱紧了眉头,扶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头,“朕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帝都?” “羽常”毕恭毕敬地回复道:“回陛下,您已经回来半月有余。” 半月……他竟然已经从妖族回来半月有余。 在羽常说出这句话之后,裴寂的心里竟然下意识地认同了羽常所说出的话。 似乎有个声音在肯定,时间确实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 可为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半月可发生了什么事情。”裴寂的声音变得冷淡,连带着看向羽常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冷了,“事无巨细。” 在“羽常”将这半月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之后,裴寂脑海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如“羽常”所说的,这半月之内发生了许多大事。 康王下狱,太后自缢而死,季家男丁斩首,女子流放。一切都如他当初设想的那般,危患全部都解决了。可是为何,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他毫无印象。 便是毫无印象也就罢了,可怪就怪在他在下意识地接受这些信息,并且告诉自己这就是真实发生的。 这些事情发生的细节也在这一瞬间全部出现在裴寂的脑海中,让一切都变得那样真实。 裴寂盯着面前的“羽常”,若有所思地说道:“国师呢,让他过来见朕。” “国师大人就在门外,陛下可要传召。” “传他进来。”裴寂起身离开床榻,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周围忽然泛起了一股寒意,随后又消失不见。 那冷意像是被什么东西被按了下去。 “微臣叩见陛下。” 裴寂盯着“忘尘”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国师,康王可有伤到你?” “忘尘”笑着回复:“多谢陛下关心,微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您瞧我这不还完好无缺吗?多亏了陛下神机妙算,让符蒙将军提前设下埋伏,我这才得以保险这条命。只是陛下,下官无能,也就会补补卦,算算命。往后这么危险的活能不能派给别人?微臣怕坏了您的大事。” 若是方才的“羽常”有五分像,那面前的“忘尘”就有八分像了。 只不过对方似乎只学到了表面,却并未学到内里。 若是忘尘真的办成了这件事情,他答应赐给忘尘的东西,足以让忘尘有胆量做更危险的事情。而绝非拒绝。 忘尘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也就喜欢嘴上说说罢了。 哪次危险的事情忘尘没有参与过? 裴寂藏起眼神中的冷意,随口说道:“朕知道了,下次便不派你做险事了。” “多谢陛下!” “忘尘”喜笑颜开,随后感激道:“难为陛下还记挂微臣的伤,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微臣这点小事,陛下不必挂在心上。” 裴寂暗中拔剑的手一顿,问道:“重要的日子,什么重要的日子?” “忘尘”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回道:“陛下,今日可是您和上神的大喜之日!您怎么这么重要的日子都给忘了啊。还是微臣为您和上神算的黄道吉日,您不记得了?” 露出寒光的剑就这么又被硬生生地按回了剑鞘,裴寂的手缓缓松开剑柄。 他的眸光满含不解,却又闪着希冀,此刻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是说朕与上神的大喜之日。” “忘尘”一脸认真地回复道:“是啊,陛下,这个时辰您也该换衣了。可千万不能耽误了吉时。” 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托着的是大红色的喜服。 那红色就这样闯进了裴寂的视线中,占据了一切。 他和阿卿的婚礼…… 梳洗,更衣,直到站在铜镜面前,裴寂觉得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一切都像是假的。 可即便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他心里却…… 他曾经祈求的,他曾经幻想的,都实现了。 这让他贪恋此刻的一切,这是他与阿卿的婚礼。 便是假的他也不想破坏。 “陛下,时辰到了,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裴寂拿起放在一旁的团扇,凝望着上面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出神。 就在行礼之前结束这一切。 阿卿,还在“外面”等他。 若是他迟迟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行至宫门。 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将要被拔出的前一秒,他看到那人缓缓向他走过来。 即便知道面前的一幕不是真的,江绾卿也不是真的,但裴寂的心还是乱了起来。 “裴寂,握紧我的手。” 第105章 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 裴寂望着江绾卿伸过来的手,那团扇后的一双凤眸闪过慌乱。 透过薄纱团扇,江绾卿的身影朦胧并不真切。 但她的声音却无比清晰,让裴寂的神情又陷入了迷茫。 梦境中的江绾卿比其他人带给他的感觉都要真实。 裴寂有一瞬间慌了神。 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眼前的一切到底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裴寂曾听过一出戏,讲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的途中遇到位瞎眼老道,说他有状元相,将来一定升官发财,封侯拜相。 那书生听了那算命人的话,自以为此刻科举定然会一举夺魁。 可他最终的结果却与卦象中所描述的截然相反,他没能夺魁,甚至都没能中榜。 回家之后一蹶不振,终日饮酒度日。后来一日他又见到了那个瞎眼老道。 书生大发雷霆,拉着那瞎眼老道便想要讨个说法。 那瞎眼老道像是早会料到他这般,大笑了几声,随后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你怎知你没有高中状元,封侯拜相?若是不信,我带你且看。” 瞎眼老道的拂尘挥向书生的眼睛,惹得他闭上了眼。随后再睁眼,书生便身处于一处高门府宅。 这府宅的主人,不是旁人,就是这书生。 他如瞎眼老道所说,金榜题名,封侯拜相,还娶了当朝公主为妻。金银财宝用之不尽,绫罗绸缎数之不竭。 书生所期盼的一切全部都实现了,他刚想享受这一切将他曾经的失意当成一场梦而这时,老道出现了。 他拂尘一扫书生又回到了破败的茅草房。 书生大怒,以为老道是使了障眼法故意骗他。 但老道却说:“这世间有三千世界,其中每个世界都有一个你。你方才见到的,便是其中一个凡尘,你所经历的一切。状元榜首,迎娶公主,封侯拜相,重权在握……那是‘你’的命,我算出了‘你’的命,你又怎能说我诓骗人呢?” “可为何?为何他能做到的事,我却不能!你如今告诉了我这一切,我又该如何熬过这截然不同的人生?” 老道笑而不答。 而书生却从此记恨上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最终失魂落魄,郁郁而终。 当初裴寂听着出戏的时候,只觉得书生是个极易被人影响,毫不坚心守志之人。 听风就是雨,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或是败了一次便踌躇不前,自暴自弃,实在令人唏嘘。 裴寂并不喜欢那出戏。 但那出戏却让裴寂联想到了他现在所遇到的事情。 他所身处的地方,是否是三千世界中的一个呢?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竟然与阿卿成婚了吗…… 若真是如此。 他忽然发现自己便如那戏中的书生一般嫉妒上了另一个自己。 嫉妒与不甘如潮水般涌来,吞噬了他的理智。 为何“他”可以与江绾卿成婚。 见裴寂迟迟没有反应,江绾卿干脆不等了,她做了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行为。 只见江绾卿上前拉起裴寂的手,一把夺过团扇。 那明艳的面容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裴寂的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裴寂失去了反应。 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屏住呼吸。 “阿卿……” 原来在这个世界之中的“他”与阿卿,竟然如此亲昵,阿卿也会牵“他”的手吗? 直到见到了裴寂江绾卿才算有了一些实感,也才真正意识到这里是她与裴寂的婚礼。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应声道:“时辰到了,我带你上轿。” 梦境世界不能崩塌,否则裴寂将永远都无法醒来。 所以江绾卿并不敢贸然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 一是怕裴寂的认知会出现错乱,另一方面也怕打草惊蛇。 只有抓到心魔,保证裴寂的安全之后,才能放手去告诉他真相。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梦境中所发生的事情走下去。 让心魔放松警惕,才好将它引出来。 江绾卿扣住了裴寂的手,另一只手则帮他用团扇挡住他的脸。 虽然江绾卿并不理解团扇为何会在裴寂这里,但……这些都不重要。 梦境的世界本来就会产生一些无法解释的怪事。 趁早结束这一切,才是要紧事。 …… 烛火摇晃,人影绰绰。 神殿之中,红绸飘荡。 墨色玉石如同明镜倒映着端坐于寝榻上的人影。 江绾卿从屋外走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她盯着裴寂的身影,眉宇间满是纠结。 这婚礼该有的流程还真是一点没少,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但这场婚礼又不是真的,该如何才能避过这一晚。 “夜深了,早些休息。” 按照她多年来看古装剧与古言小说经验来说,这时候她既然不想发生些什么就该去书房住一晚。 但她不想留裴寂一个人在这里……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听起来怪可怜的。 江绾卿走到裴寂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将团扇放下吧,这里没有旁人。” 和平常人家不同的是,没人来闹他俩的洞房。 礼成之后,所有人便都散了。 裴寂将团扇缓缓放下,他注视着江绾卿的眼睛,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找些什么。 但此刻江绾卿的眼睛中,只倒映着他的影子。 曾经他无数次希望,江绾卿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可如今实现了,他却并没有感到有多开心,他的心里泛起酸意。 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另外一个“他”的人生。 裴寂费尽心思都未曾得到的,却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他”唾手可得的。 这时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被紧紧攥住。 至于江绾卿的思绪也有些混乱,她此刻不知该如何与裴寂相处,身份带来的转变,任谁都没办法一时就适应过来。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裴寂摇摇头。 江绾卿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没有再问那些不冷不淡的问题。 她定了定心神,考虑再三终于问出了困扰她很久的事情。 “裴寂,今日这婚礼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心魔会根据宿主的执念编造梦境,让宿主陷入这美梦,或永远在噩梦中走不出来。 那么这场婚礼,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呢…… 这个问题,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寻常。 新婚夜,江绾卿的这个问题就像是在询问裴寂对这婚礼满不满意罢了。 出现在此场景中合情合理。 可不知为何,江绾卿还没听到裴寂的回答,梦境的场景就突然发生了转变。 江绾卿暗暗吐槽了一声,“转场这么快,是赶档期吗?” 新婚夜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可以快进? 眼前的所有画面都在消失重组。 一瞬间,入目满是纯白。 银装素裹,大地一片苍茫。 这是皑皑白雪覆盖之下的世界。 江绾卿伸出手,一片雪花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雪花融化只留下了水渍,梦境变得越来越真实了。 江绾卿不由得眉头一皱。 时间发生了改变,如今又该是何年何月? 她现在所处的地点为何又从神殿变成了帝都城外…… 江绾卿身着白色的披风骑着马,停在了城门外。 江绾卿觉得自己似乎出了趟远门。 城门外,忘尘正在此特地等她,“上神,您终于回来了。陛下和小殿下都在等您。” 江绾卿的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瞳孔地震。 小殿下,是什么意思…… 第106章 找死 前往皇宫的路上,江绾卿神情依旧有些不自然。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殿下”呢,啊? 天杀的心魔,到底藏在了哪里。 江绾卿并不喜欢这种受人摆布的感觉,心魔的存在对裴寂来说就像是剧情对她一般。 它们自以为可以操控一切,掌控他们的生死,那江绾卿偏要让它们吞下恶果,自取灭亡。 皇城已被大雪覆盖,雪没一会儿便停了。 在阳光的照射下,房檐瓦片上的白雪全部闪着光芒。 像是银白色的闪片纷纷扬扬地撒了下来,装扮着红墙绿瓦。 宫人正清扫着地上的落雪,入冬后,下了好几场雪,但没有一次比这场雪来的大。 “这雪连续下了三天,今日才停。往后便是真正的隆冬了。” “说的是,往后天越来越冷,小殿下的冬衣可要多备下几套。” “织衣属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小殿下的冬衣,怎么可能让小殿下冻着?” “话说,今日小殿下怎么没出来玩雪?平日下了雪,小殿下总是要绕着宫墙跑上一圈的。” “小殿下昨日夜里便闹着要玩雪掉进了荷花池里,被陛下训斥了一顿。今日估计不会出门了。” 被猜测不会再允许出门的“小殿下”,此刻嗖的一声,从殿中跃出来。 殿门外的侍女们,似乎已经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小殿下,慢些跑!” 只见一只白色的团子身上穿着件红色的锦衣,里面蓄满了棉花。 圆滚滚的身子冲进雪里,又从雪堆里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呼呼呼呼!” 江绾卿刚赶到,遇上的便是这一幕。 “踏云兽,小殿下?” 她终于明白才过了不到三个月,从哪来的小殿下了。这下他们一家三口算是齐了。就连踏云兽都有戏份呢?这心魔知道的真是详细。 如此也让江绾卿更担心裴寂的情况。 “呼呼呼!” 踏云兽连滚带爬跑地冲向江绾卿,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 周围的宫人见到来人也是惊喜万分,“参见上神。” 上神回来了!太好了。他们陛下终于不用天天睹物思人了! 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裴寂从走出殿门,望向那许久未见的人,眼中满是喜悦。 “阿卿。” 阿卿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想走出门却忽然扶着门框弯下腰咳嗽了几声。 江绾卿将踏云兽放在地上,快步走向裴寂拉住他的手。 “裴寂,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你生病了。” 该死的心魔,竟然折磨裴寂的身体。罪加一等。 “无妨,只是感染风寒。” 裴寂贪恋江绾卿手心中的温暖,他凝望着江绾卿的眼睛,“阿卿,这次回来多待些时日,好不好。” 新年将至,这是他与阿卿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于江绾卿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时间便飞速的流转。 但于裴寂来说这三个月却是按照分秒计算,每一刻都让他备受煎熬,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已经分不清真真假假,或是说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让江绾卿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裴寂坐拥天下,世间的一切,只要他想要,便都能得到。 唯独在面对江绾卿的时候,他无计可施。 他曾设想过无数的办法留住江绾卿,但是最终那些设想又全部被他一一推翻了。 凡人的生命脆弱,一场风寒都能轻易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便是他暂时将江绾卿留在了他的身边又如何,百年之后,不管是帝王还是乞丐都只会变成了一抔黄土罢了。 那时,阴阳两隔,永不相见…… 裴寂的病来的又急又快,似乎是一夜间人就病倒了。 江绾卿回来的当晚,裴寂便发起了高烧。 江绾卿用了许多办法想让裴寂的体温降下来,但全都无济于事。 裴寂躺在床榻上,冷汗从他的额间滑落,他强撑着睁开眼睛盯着江绾卿始终不肯休息。 像是他一旦闭眼,江绾卿就会消失一样。 “裴寂,我不会走的,你安心睡吧。” 江绾卿眉头紧皱着,裴寂现在的情况让她想到了灵渊泉,极寒之后便是炽热。 冷热交替,裴寂想不生病都难。 现实世界终究会给梦境的世界带来影响。 此刻裴寂的身体发烫,连呼吸都带着炽热。 江绾卿握紧了他的手,心中戾气横生。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上神!不好了!有魔族企图冲破封印,攻占九州!” 裴寂忽然用尽力气握紧了江绾卿的手,“阿卿……” 新婚之夜,江绾卿便因魔族之事匆匆离开,一走整整三个月。 现在江绾卿才刚回来,竟然又要离开吗? 裴寂知道他阻止不了江绾卿离开,但是,他也有私心…… 他第一次如此厌恶这世间的一切,也如此厌恶自己。 一股绝望的气息围绕着裴寂,心死便等同于身死,这是最佳时机。 只要江绾卿抛下他,离开这里,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而就在这时,本该立刻离开的江绾卿并未透出任何焦急的神情,反而是眼中满出了杀意。 她甩出一条长鞭,将门口的那抹身影紧紧捆住。 那个被绳子捆住的宫人,忽然化成了一道黑烟想要逃跑,但一切都晚了。 江绾卿如同注视一只蝼蚁,居高临下地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骗我?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觊觎他的命?” 第107章 受伤 心魔躲了那么久,本以为此事一定万无一失,但是却被面前的这人!全部破坏了! 她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按照裴寂心中的江绾卿的形象来说,江绾卿听到魔族企图突破封印这件事的时候,不应该抛下裴寂立刻离开吗? 但为何她不是!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心魔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只能尽全力逃出这里。 裴寂和江绾卿都想要置它于死地,现在不论是落到裴寂手中,还是江绾卿手中,心魔都不想。 完全是死路一条。 心魔有些愤恨的想,若非裴寂用灵渊泉逼它,它也不至于如此放手一搏。 黑暗逐渐渲染了整片天,天地暗下来,阴风渐起,宛若风雨将至。 阴风从闯进殿中,熄灭了一片烛火,视线骤暗,心魔仿佛融入黑暗消失了踪影。 江绾卿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双墨色的瞳孔已经变成暗金色。 一双金眸,在幽暗中闪着光芒。 “怎么?以为‘关灯’就找不到你了?” 江绾卿勾起了唇角,抬手间神力如同绳索从她身后向四周蔓延,灵活又迅速地向着心魔直面而来,围堵它的退路。 这绳索如同带着倒钩一般,每在心魔身上抽一下,那团黑气的体积便小了点。将那黑气逐渐分解殆尽。 “你!”心魔痛苦地喊道,“你杀了我!就不怕裴寂死了吗!” 心魔与裴寂同为一体,若是在此刻心魔死了,裴寂一定也不会好过,“只有我才能让他醒过来……你杀了我,裴寂便永远沉睡,再也不会苏醒,直到死亡!” 它看得出来,裴寂在眼前的这人心中有些分量,否则她也不会为裴寂来到这里。 心魔想以此为威胁让江绾卿放了它,但…… 江绾卿手下的力气并没有放轻一点,反而更狠了。 “那倒是看看,你能不能做到。” 金色的流光缠绕着她的身体,江绾卿悬于空中,低眉含笑,但是冷意却透过她的眼睛溢出来。 心魔知道她真的动了杀意,若是今天将裴寂和她都放了出去。 它是活不了的,如今只有赌这最后一把! “万化众生,听我号令。” 此刻梦境中的所有幻化出现的所有“人”,全部都变成了如提线木偶一般的傀儡。 受心魔的控制,不知疲倦没有痛意地扑向江绾卿,成为心魔的挡箭牌。 江绾卿双手掐诀,金色的箭雨带着压倒天地的气势让一片又一片的傀儡化为灰烬。 但消失的傀儡又重新从地上聚起,这梦境不结束,那些傀儡便会无限重生。 江绾卿只身一人挡在裴寂的身前,阻止那些傀儡的靠近。 和心魔比谁能撑到最后,她绝对能赢。 可是,裴寂的情况并不能坚持多久。 心魔与灵渊带来的影响让裴寂神志脆弱,若是他不能尽快清醒后果不堪设想。 破局之法,唯有裴寂自己。 此刻最为脆弱的裴寂,却是这一切一切的关键。 江绾卿见又“复生”冲上来的傀儡,眼神一转,随后收了半成的力量。 一个傀儡就这么明晃晃地走到了她跟前。 这个傀儡只收到了心魔下达地围困江绾卿的命令,见自己直直走到了江绾卿的面前,它呆愣的神情更加呆愣了。 就在这时江绾卿扯着它的手,狠狠在自己胳膊上留下一道抓痕。 心魔见状不知江绾卿想要做什么,而下一秒江绾卿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巨大伤害一样。 伤口处泛起了浓浓的黑气。 心魔敢肯定,那伤绝对不是它的傀儡能做到的! 眼前的人是神明,拥有上古神族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被傀儡所伤? 心魔唤出傀儡也不是自不量力,它怎么可能会认为这几个木头似的傀儡能去杀了江绾卿啊! 可摆在它面前的就是江绾卿真真切切被它的傀儡给抓伤了。 此时的心魔真正感到心惊胆寒,裴寂喜欢的莫不是个邪神?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狂风卷起衣袍,将她的墨发全部吹到耳后,露出她那张白皙的脸。 江绾卿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疯狂。 黑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将她的衣袍染得黑红,而她却熟视无睹。 心魔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它觉得面前这个人似乎是故意受伤的。 紧接着它便发现有些东西,正在慢慢脱离它的控制。 混乱的梦境世界之中,天地一片昏暗,狂风肆虐。 忽然天边冒出血红,诡异的光。 血腥气铺天盖地,令人难以呼吸。 紧接着,宫殿,帝都,消失不见。 一切都被摧毁重组,混乱消散之后,入目满是疮痍,尸体,鲜血,以及无边悲怆。 战场厮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绝入耳。 心魔见过这一幕,它见过这样的一幕。 “九州为难,神明救世。” 她编织这幅梦境究竟想做什么? 黑云压城城欲摧,铺天盖地而来的傀儡就宛若当初魔族入侵九州时,杀不尽。带来无尽绝望。 江绾卿单薄的身影,一如当日,独立于万军之前,持剑的右手已受“重伤”,但她的背依旧挺得笔直。 她冲着心魔哂然一笑,“杀了我。” 疯了,疯了,彻底疯了!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疯子! 心魔本不想对她动手的,但是现在摆在它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它现在明白了,裴寂对面前的人来说并不只是“有些分量”,而是值得她拼命的人! 若是它想要夺舍裴寂的身体,必须……必须与眼前的神明分胜负,分生死。 与神为敌,天方夜谭。 但也并非毫无胜算…… 她已经受伤了,就证明,她也并非“刀枪不入”。 心魔所有一切的力量来源都是宿主。夺舍了宿主的身体,它便能继承宿主的一切。 千年间心魔辗转夺舍了许多宿主,从未有过失败。 “吾乃心魔,是这梦境的主人。”像是说与它自己听,给它自己壮胆一般,“千年间,人妖魔仙,无人能逃出我编织的梦境。” 闻言,江绾卿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上钩了。 心魔幻化出成一柄巨剑,从天而降。 “既然你善剑术,便以此了解了你的性命。” 不但要杀了她,还要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让她彻底败了。 她右手已伤,无法持剑。想必此刻心中定然是绝望又悔恨! 心魔遇到的强者无数,但再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全部被它夺舍! 它是才是凌驾于一切的主人。 利剑划破苍穹,天地之间一切光芒正在消失不见。 江绾卿没有退,却也没有任何反击。 右臂的血管在肌肤下泛起黑色,像是荆棘攀爬上她苍白的皮肤。 她平静地注视着向她心口而来的利剑,眼神毫无波澜,像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心魔激动地等待着江绾卿的结局,仿佛已经看到了她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弑神…… 它的威名将传至四海八荒! 剑气势如破竹。一指距离,便刺进血肉。 而就在这只剩下一指距离的时候,剑停住了。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自江绾卿的身后伸出,握住了那将要刺进心脏的剑。 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环住,“阿卿。” 江绾卿挑眉对着心魔露出一个胜者的笑容,“这梦境真正的主人,来了。” 第108章 回答 “夺舍”本就是一场争夺。 谁占领了主权,谁便是最后的赢家。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像是飓风过境席卷了一切。 将一切全部摧毁。 “你!你!骗我!” 江绾卿骗它,这一切都是江绾卿设下的圈套! 它被江绾卿欺骗,被江绾卿营造出的假象迷惑,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江绾卿的身上,或者说转移到了弑神这件事情上。 而忘记了这场梦境中另外一个看似已经毫无任何威胁的人的存在。 心魔的不甘全部被掩盖在风声之中。 风沙四起,江绾卿的视线被那只炽热的手挡住。 这时周围一切声音似乎都不见了,耳边只剩下裴寂的呼吸。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右臂肌肤轻拂过,在伤口处留下热意。 这伤口看着严重 ,但对江绾卿来说并没有什么疼痛感。这点小伤,她分分钟便能愈合。 也就是方才骗骗心魔罢了。 江绾卿右手攥拳,伤口逐渐愈合,最后连被鲜血浸湿的衣袍都恢复了原样。 “裴寂,我没事。” 江绾卿轻声说了一句,想让他不用担心,但挡住她视线的手却并未拿开。 裴寂方才触碰她胳膊的那只手缓缓移到了她的腰间,随后江绾卿便陷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怀抱。 像是死死咬住了猎物一般,这个怀抱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江绾卿视线被遮挡,而触感变得极其敏感。 她能感觉到裴寂的呼气轻轻扫过她的侧颈,带着颤栗与炙热。 江绾卿看不到此刻裴寂猩红的双眼,以及那已经不再隐藏的妄念。 三年前的那场战争,曾一度是他的噩梦。 江绾卿以身殉道,身消道殒,在他怀中散了最后一口气。 而方才的一切,就如同当年一般。 记忆变得清晰,让他的思绪混乱不清。 只有真切地感受怀中江绾卿体温,裴寂心中的恐慌才得到了一丝缓解。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额头上泛起一层薄汗。 就连江绾卿都察觉出裴寂逐渐升高的体温。 在灵渊泉旁守候的踏云兽有些焦躁不安的盯着腾起热气的泉水,“呼呼呼!” 听到踏云兽控诉的巫曜有些无奈地解释道:“真的不是在煮人,妖族不吃人的……” 踏云兽:“呼呼呼!” “真的!”巫曜有些担心地看向那两人,再醒不过来可真要解释不清了。 江绾卿将裴寂的手移开,只见面前的场景又变成了方才的寝殿。 她转过身说道:“裴寂,这里只是你的梦。一切都是编织好的梦境。现实世界中的你,正在灵渊泉之中。” 江绾卿想让裴寂清醒过来,可裴寂却说:“阿卿,你都知道了……” 关于心魔,江绾卿已经知道了心魔的存在。他极力隐藏的秘密还是暴露在了江绾卿的面前。 “阿卿,你会不要我吗?” 又是这个问题。 在裴寂昏迷之时呢喃的那句话便是如此。为何他会这样问呢。 江绾卿垂下眼眸,松开了裴寂的手。 而这个动作,顿时令裴寂的神情一怔,随后绝望感席卷他的脑海,他的眼角湿润,想要去触碰江绾卿的手,却觉得那样做会惹得江绾卿不开心。 他不配碰她的手,他已经“脏了”。 裴寂站在原地用近乎祈求地声音说道:“阿卿……别不要我,好不好?” 江绾卿何曾见过裴寂这样的神情,她的心忽然乱了一瞬,似乎那层被薄纱蒙住的东西正在被缓缓揭开。 一切都浮现。 “裴寂。”江绾卿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裴寂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回答我,这梦境中的婚礼,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那未曾回答的问题,江绾卿心中的困惑,在此刻是否能得到一个答案呢。 帝都大婚,是裴寂内心的真实写照,还是心魔…… 似乎无论是哪种情况,最终指向的答案只有一种。 毕竟心魔本就是来源于裴寂的内心。 江绾卿的脑海顿时清明。 裴寂,喜欢她。 时间似乎在此刻暂停,两人的身影久久站立在殿中。 忽然一阵清风忽然吹开了殿中的窗户,窗外片片桃花花瓣在风中打着转儿,随着风落进了屋里,落到了书案之上的那副被展开的画上,粉嫩的花瓣宛若画中人发间的簪花,装饰着她的墨发。 让那人眉眼间平添了柔情。 严冬已过,春暖花开。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世间的一切都在融化着,世间的一切都在生长着。这便是万物的始端,万物的开始。 “是。” 裴寂将他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她。 在他说出“是”的那一刻起,他和阿卿便再也回不去从前。 他不敢去看江绾卿的眼睛,他害怕从中见到厌恶的神情,那会比杀了他还令他绝望。 “裴寂。”江绾卿轻声说,“那么从今日起,我便也开始期待。” 第109章 谎言与真相 “不是?不是?陛下,咱们就这么因为一句话彻底死心塌地啦?!这这这?” 被裴寂抓住关起来的心魔崩溃了,它才是那个要疯了的人。 “陛下!她在演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心魔痛心疾首,显然刚才它被江绾卿骗得破防了。 现在见裴寂就因为一句话而被击碎了心理防线后,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合着它努力了十多年,都比不上这个女人的一句谎话! 气急败坏的心魔此刻自嘲地笑了,“我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梦境逐渐像阵风一般吹散,裴寂从梦中走出去了。 原因则是江绾卿的话对裴寂来说冲击力太强,导致他从梦中惊醒,这梦境也即将消失。 “糊涂啊,陛下,糊涂啊!” 心魔知道自己败了,但是它不想落到江绾卿手里啊。 就算是落到裴寂手里也好,裴寂能给他个痛快。 而江绾卿这个疯子,会折磨死它的! 心魔欲哭无泪,只能干嚎。 裴寂将它交给了江绾卿处置,它的命数到头了。 “不是想要杀了我吗?”江绾卿不断向上抛着这枚黑色如同乒乓球般大小的珠子,眸子中满是冷笑,“听说你最会编织梦境,那便让你在梦境中悄无声息的死了如何?” 心魔听着这无比熟悉的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绾卿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根本不是什么悲悯众生的神! “你以为你杀了我,裴寂便能平安无事吗?”临死前心魔说什么也得给他们两个人留下点麻烦,否则它死的不甘心,不甘心! 它算计人心数千年,从未输过,如今栽到了这里,它怎么会认输,又怎么会认命。从来都是它骗别人的份,何事被别人给骗成这样! 心魔咬牙切齿地说:“你欺骗他,让他误认为你对他有意,虽解决的了一时,让他从这梦境中走了出去,但你又怎么可能保障以后!” “你以为你了解了他的心思,大错特错!裴寂对你的心思,远比你想象地更要病态! “他会为了让你多关注他,而不惜自己受伤,他会对你身旁出现的所有人都怀着敌意,你以为他真喜欢那只胖崽子吗?他只是想用那只胖崽子牵住你的心罢了!” “我是裴寂的心魔,我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你轻飘飘的一句谎言,解了燃眉之急,但谎言终有一日会被拆穿的!” “到那时,即便没有我的存在,裴寂也会疯魔!你该如何阻止他?难不成像是杀了我一样,杀了裴寂吗!” 心魔存在了千年,见过众生百态,爱恨嗔痴。 “情”字是世间最毒的东西。 裴寂对江绾卿有情,但江绾卿对裴寂却不可能有情! 江绾卿是神,一个神明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凡人在一起,神明又怎会喜欢一个凡人。 “神明怎么可能与人在一起,你骗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骗他一世?哈哈哈哈哈,我等着你与他拔剑相向的那一天!” “谁说,我骗他了?”江绾卿淡漠地扫过狂笑的心魔,抛下一句,“神明又为何不能与凡人在一起。” 江绾卿的神情从未像如今这般认真,她方才对裴寂所说的话,并非是假的。 “你……你,你骗人!现在裴寂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倒也不用在我这个即将被你处死的心魔面前说谎吧!” 心魔已经认定了,江绾卿对裴寂绝无男女之情。 何为神明? 神爱众生,却唯独不可能爱一人。 神悲悯众生,是心怀大爱,却也最冷血无情的存在。 对天下苍生,神族从来都是舍生取义。 但是若对一人,神族绝不会因一人而放弃苍生。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裴寂是九州帝王,决不能死,所以你才想要从我的手中将裴寂的命夺回去,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你救裴寂,也不过是因为九州,不是吗?在你心中最重的是九州,而非裴寂。”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心魔觉得自己越分析越对,它从裴寂眼中所了解的江绾卿便是这样。江绾卿是九州的守护神,她受九州百姓的香火,承九州百姓的供奉。 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州。 “心魔,你活了千年。可见过真正的神族。” 江绾卿冷不丁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心魔被她的话打断,有些不理解它提这些做什么。 “神族陨落,我上哪里见什么神族。” 不对,也不是没有见过神族。面前这一位不就是神族的新神…… “你活了千年都没见过,我自然也从未见过。既然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神族,又是从何而知神族该是什么样呢?” 江绾卿突然停止了动作,将手中的心魔攥紧。 “我从未想过骗裴寂。” 江绾卿活了两世,到现在若是还认不清自己的心的话,那算是白活了。 当“朋友”的身份被撤去,改换成另外一个身份时。 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为何她会在意他心里在想什么,为何会在意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为何会在意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究其原因,则是裴寂。 当心魔说出,裴寂对她有病态的占有欲时,她没有感到任何反感与厌恶,相反她心底燃起异样的情绪。 江绾卿从小便被贴上独立的标签,但她看似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外表下却是安全感的严重缺失。 在穿书前,分崩离析的家庭曾让江绾卿一度失去,直到最后她不再奢求任何东西。 江绾卿给自己建造了一个房间,她将自己关在那小小的房间里,与外面的一切始终保持着所谓的“安全距离”。 没有期待便不会有失望,没有获得便不会有失去。 江绾卿冷淡地处理一切人际关系,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房间的门并没有上锁,并且有时房间的门也会开启。 但她既不会走出这个房间,也不会有别人进入这个房间。 唯独在面对裴寂的时候,江绾卿有了犹豫。 像是在门的那边有一片神秘的星空。 耀眼,美丽。 她事先从门缝中,窥探着那片星空。 在发觉那就是一片宁静美丽的星空,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她便开着门依靠在门框边欣赏。 慢慢地她开始好奇那一颗颗闪耀的星,想要摘下那迷人的星星。 从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慢慢到了需要她踮着脚尖才能够到的地方,最后她的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在最后,她已经为了这片星空迈出了一小步。 她想,便是迈出了这一小步,她转身也能重新返回房间。 可是她最后越走越远,直到星空深处。 她自私地想,若是能将这星空带回自己的房间该有多好。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那片星空从始至终便注视着她,它所展现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她的目光,它是为了她而存在…… 心脏加快的跳动,让江绾卿眼神闪过无法抑制的光芒。 “他是我的。”江绾卿手心慢慢收紧,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道,“你想夺走他,该死。” 拥有占有欲的又岂只有一人? 第110章 何为神?现在她说了算。 心魔发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混沌,它千年的修为也在此刻慢慢消散。 它陷入了一场噩梦,梦中它见到了许多人。 他们都是被它夺舍身躯的人。 那些人的灵魂撕扯着它,吞噬着它的力量,像从前它对他们做的那样。 痛苦与绝望的那一刻,生的可贵,让它改变了主意。 它不想死。 只要能活下去,让它做什么它都愿意。 “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只要你能放过我!” 它的悔恨并未让痛苦减少一分一毫。 “你不是神明吗!为何连一丝生机都不愿给我!你这样做怎能配得上‘神’的身份!” 便是上界的那群神仙,也不会赶尽杀绝,而是惩罚百年千年,或者将功抵罪。 江绾卿身为神明,不应该如他们一般…… 心魔今日遇上的若是其他人,或许还有一丝生机,但谁让它遇上的是江绾卿呢。 “或许旧日神族,却如你口中所言。悲悯众生,救苦救难,视万物生灵为一体,绝不会妄下杀念,赶尽杀绝。” “不过……旧神的时代已经消逝。” “飞升的那一刻起,神族该是如何,便由我来定。” 于战场飞升,斩杀众魔的江绾卿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良善的神明,她没有菩萨心肠,也没有留下后患的习惯。 爱恨分明,是非曲直的标准,早在她穿书前便已经定下,融入了她的血液之中。 身为新时代良好青年,决不能成为广大网友最厌恶的圣母! 所以在江绾卿的眼中,不论是心魔或是魔族,或是其他人,只要触到了她那条道德底线,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她绝对不会因为什么众生平等,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放了心魔。 心魔的声音与气息渐渐消失。 新日从地平线升起,在她金色的瞳孔中洒下一片暗红。她的身影沐浴在曦光之中,似真似幻,随后跟随这周围的一切全部消失。 …… 裴寂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踏云兽圆滚滚的头从一旁冒出来,两只爪子像踩奶似得在他胳膊上踩来踩去。 “呼呼呼!” 踏云兽的呼噜声里夹杂着兴奋,身后的那条尾巴摇啊摇的,随后蹦下床在裴寂床前转了几个圈。 锦鲤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液体走进来,见裴寂从床上撑起身子,惊喜地说道:“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醒了就不用喝这碗药汤了。 黑乎乎,苦兮兮的药汤,锦鲤一百万个不喜欢。 有次一个小妖不想喝药,便将药汤瞒着族里的妖医洒进了它游水的小溪里。 那股子苦味污染了整片小溪,难受了他好几天。以至于之后每次看别人喝药的时候,锦鲤都会感同身受,那股苦掉舌头的感觉一直围绕着他。 幸好不用喝药了。 “你先歇着,我去告诉族长和上神这个好消息!” “上神现在……” 锦鲤跑的飞快,像是嗖的一下游走了,根本没有给裴寂询问的机会。 算了,还是别问了。 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裴寂沉下了眸子,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披散在身后的墨发与苍白的脸色让他此刻看起来十分脆弱。 踏云兽在裴寂的照料下已经学会了自食其力,根本不用别人伸手去抱,自己便能找到办法爬到裴寂的怀里。 它两只前爪扒床,两只后爪蹬地。 拖着愈发圆润的身子登上了床,熟练程度一看平时就没少爬。 它挤着脑袋钻进裴寂的怀里,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个球,在裴寂怀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幼崽需要充足的睡眠,如今裴寂终于醒了过来,它也终于能放心睡觉了。 从出生前就在裴寂怀里待着,如今虽然已经长成了个大毛球也是只有在裴寂怀里睡才安稳。 裴寂怀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往上抱了抱,让踏云兽不至于掉下去。 触摸着踏云兽柔软的毛,裴寂这才回过了神。 踏云兽又重了,看来最近没少喝奶。 他记得,在梦中他便与踏云兽守在帝都的皇城中,等待阿卿归家。 如现在一样,只不过。 他忽然发觉自己手腕上多了一个东西,“同心结。” …… 此刻妖界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青鸾向巫曜与江绾卿大概说了明一下现在的情况,来的是天族与古月族的人。 “他们想要妖族交出打伤天族太子的人,另外要妖族去修缮被毁坏的宫殿。他们天族简直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青鸾说这话的时候,气的发抖,头上的羽毛发饰一晃一晃的仿佛也被气的不轻。 她就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巫曜与青鸾的立场是相同的,这件事本就是天族故意找茬。 天族兜兜转转,最终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们妖族俯首称臣,为他所用罢了。 巫曜他沉声道:“看来是这百年的安稳日子,他们过够了。” 敬他一声天尊,还真当自己是四海八荒的主人,有一手遮天的能力。 青鸾眼中已经有了战意,她问道:“族长,那古月族该如何?” 古月族与妖族本无交集,两族也并无太多来往。 妖族只知道,在神族陨落之前,古月族一直以来都以神明为尊。 只是不知现在,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江绾卿身上的戾气还未彻底消散,她抬眼见那堵在妖界入口处的不速之客,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既然想要抓我这个真凶,那便去见一见。总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不是?” 第111章 不速之客 若是钰和一人来妖族,他定然不会在青鸾面前气焰如此嚣张的。 但他今日身边的也不是天族的仙兵,而是古月族的圣女!身后可是古月族全族。 古月族在四海八荒的名号随便一打听便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软柿子。 而且他这次是天尊专门派下来的使者,代表的就是天族的领主天尊大人。 料那些妖族的小妖们也不敢对他动手脚。 钰和这次简直意气风发,腰板儿都挺直了,像是要把自己丢掉的面子全都找回来。 当然,他也不能太飘了。 钰和依旧文质彬彬的一副样子,冲着身旁的月姝低眉露出一个笑来,“圣女,您瞧,有您在场,这妖族的妖都不敢作乱了。” 恭维的话他这些年没少学,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钰和自有一套为自己谋便利的方式。 在他眼中,天族与古月族两族的联合是必然的。 便是如今面前这位圣女有些小性子,想要将这婚事推了也无妨。 天族太子的身份放在四海八荒去瞧,身份,地位再也没有比得上的。 就算是为了利益,古月族也不可能放弃这门婚事。 这是他在月姝离开之后,为天尊分析的如今的形势。 钰和对天尊建议,月姝只是见司倾心里有了别人,所以在耍小性子罢了。 只要象征性地做些补偿,暂时将那仙子关起来。 天族与古月族结姻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那位仙子,等月姝嫁过来之后,那时月姝嫁入天族,一切不就都由天族自己来决定了吗? 若是司倾太子真喜欢,封个侧妃也不成问题。 若是月姝知道天族的人在背后如此异想天开,她定然会有些懊悔,当初就不该直接烧了婚书,应该在烧婚书之前先把上界大闹一顿,闹得人尽皆知。如妖族一般拆了天族的凌霄殿,倒时候看他们还敢娶她进门。 钰和说完这话之后,期待着月姝的反应。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这时候月姝应该露出很是欣慰的眼神。 岂料月姝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人说话好笑。我何时是来为你撑腰的?你们天族人说话怎么莫名其妙。” 月姝的问题倒是给钰和整不会了。 钰和笑脸一僵,当初被青鸾的一张翘嘴怼的根本插不上话,此刻他又被月姝的直言不讳给噎住了。 “是是是!是在下不会说话。古月族是为了解决纠纷而来,怎么可能偏袒任何一方呢?哈哈,是在下说的不对,圣女莫怪。” 钰和笑着赔罪,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月姝若是一直这性子,那她嫁给司倾与司倾必然也不会有多少夫妻情深。 近日司倾病重,那位住在太子宫殿的仙子则是真心疼,真心急了。 那位名唤柳清欢的仙子虽然没有如月姝强大的背景,但能得到司倾的相护,在上界定能有一席之地。 如此比较,司倾最终爱的大概率还是那个仙子。 至于月姝……往后就不好说了。 钰和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站队,是站背靠实力雄厚的母族的太子妃,还是站受太子宠爱的侧妃。 每一步都关乎他今后的升仙之路。 算了,先解决了眼前这事,不管之后如何他现在也不能得罪了古月族的圣女。 如今他需要先将天尊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妖族必须认错,修缮宫殿,并且将对司倾动手的人交出来,这事才有翻篇的机会。 “圣女,我们天族带着诚心来讲和,但妖族却迟迟不给回应。”钰和尽量将自己说的很是明事理,很是可怜,而后明里暗里说妖族的居心叵测。 “妖族近百年来与世隔绝,暗地里不知在研究些什么。怕他们已经生了异心,想要独占这四海八荒。筹划着攻打各族,这天族便是他们的第一刀,若是今日不制止的话,恐怕……” 钰和的这番话终于激起了月姝的一丝反应,她抬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何人告诉你的,可有凭证?” “我们天族太子就是凭证!他可还在床上躺着呢!” “听说,他是因为绑架妖族的幼妖才被‘误伤’。一个本就有嫌疑的人,不能当做证人。”月姝淡然地转过视线,看向面前妖界的入口。 她今日来,不是为了为谁讨回公道,而是为了解决两族的争端。 古月族不希望得之不易的安宁被打破,虽然他们古月族尚武,但却并非就喜欢战争。 若是妖族与天族两族交恶,四海八荒怕是会乱起来。 月姝来这里,就是希望两族能化干戈为玉帛,若是有误会便解释清楚,若是解不开也不能扰乱大局。 他们若是私下里一分高下那他们便当看不见,但若是想拉上四海八荒当他们的剑与刃,那古月族就不会坐视不管。 如此对两族都好。 除此之外,她也想见一见钰和口中所说的那个伤了天族太子的人。 听钰和描述,那人似乎…… 就在这时,四周的树林中似有清脆的声音徐徐传来,如空谷幽鸣,荡清杂念。 “听说有人想要见我?” 如同归隐山林的隐士,问向误入的外来者,带着疏离与淡然的情绪。让人好奇她的身份。 只是下一秒,那声音又说道:“听说你们想抓伤了司倾的‘罪魁祸首’?” 入目先是暗红的裙摆,再向上便是一双持剑的手,从袖口处漏出的红色的绳环衬得她的皮肤雪白。月姝略带惊艳之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她的身量高挑,手中持剑的姿势一看便是练家子。 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英气又有股随和之意。最值得推敲的便是她眼神中所透出来的睥睨天下的傲气。 似乎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有意思。 钰和见先出现的是上次遇到的那个恐怖的女人,便有些后怕的后退了一步。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她是如何轻轻一打便令天族的一众高手失了修为,沦为废人。以及她是如何差点杀了司倾。 “圣女,此人便是那个伤了天族太子的人!” 第112章 带走 江绾卿挑眉看向天族找来的帮手,古月族的圣女月姝。 月姝身着广袖琉璃长裙,三千长丝被左右两支银簪斜着向下挽起,一双柳叶眉,含笑时宛若九天仙女下凡,温柔缠倦。 看起来倒不像是来找茬的。 江绾卿并未与月姝多说些什么,也暂时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 古月族与妖族不同。 古月族虽说在千年前是神族的手下,似乎与神族的关系更近。 但如今神族陨落,他们也早就在四海八荒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这千年间习惯了没有神族的日子。 若是一朝冒出来个新神。 江绾卿并不知他们究竟会是以旧神之礼待之,还是相反,拒之,更甚者,还有更麻烦的等着她。 而江绾卿虽飞升成神,不过她并无以身份去强制要求古月族为她做事的想法。 换句话说,她与旧神本就并非为一体。 她是她,旧神是旧神。 神族生来便是神,而她是本路飞升。虽同是神族,但若是想让她变成旧日神族那般,她做不到。 既做不到,她便不会假意诓骗他们,给他们留下任何期待。 况且,今日古月族与天族之人同行,是来替天族撑腰的,还是另有缘由江绾卿暂时还没看出。 江绾卿记得原剧情中男主与月姝有婚约,月姝是继她死后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反派女配来着。 江绾卿打量着这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女配,希望她能尽快走出男女主的有毒剧情。 否则,不管她是谁,若是挡了路,江绾卿也并不会放慢拔剑的手。 “不是缉拿我吗?”江绾卿两手往前一伸,毫无反抗之意,“来,将我捆起来吧。” 钰和脑子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这又是想做什么? 当日她如何威风凛凛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今天这人突然就轻易认输了呢? “既如此,那便押送你去上界,你重伤了天族太子,此事必须有个交代。”钰和用十分冷酷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看了一眼月姝的神情,见月姝并未有阻止之意,他胆子也大了起来,“来人!把这罪人给我捆了!” 江绾卿乖乖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慌不乱,说了句:“且慢。” 钰和眼神警惕了起来,果然他就知道这人有后手,要来了吗!那恐怖的实力又要出现了吗! “仙子可否请你为我捆上这绳子。”江绾卿将双手往月姝面前一送,“劳烦仙子。” 月姝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也并未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请求。 她不知江绾卿心里什么主意都没打,她只是单纯地讨厌天族的人罢了。 见江绾卿被捆好了之后,钰和像是得胜将军一样,想要将妖族也一网打尽。 “圣女殿下,妖族的族长可还没来呢,他若是不出现,那这件事怎么算的了结束!” 月姝此刻觉得和如此聒噪的钰和比起来,身旁的这名温顺的女子才更像是受害者一方。 “妖族自然会给天族一个交代,妖族派我带了一份赔罪的礼物送于天尊与天族太子,定然会让他们满意,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江绾卿扬着一张笑脸说完这话之后,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太怪了。 尤其是钰和看着她那笑容后心里直发毛,总感觉她不怀好意。 “不行,必须妖族族长亲自出来认错!” 钰和怕了,他怕这人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怕他完不成天尊给的任务。 此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月姝拦住了钰和,“妖族已经派了谈和之人,也已经摆正了谈和的态度。倒是你们天族如此叫嚣,难不成你们想要挑起争端?如今你强要妖族族长出现,你们天族的天尊又为何没有到场?” 月姝发言总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主打一个谁的面子都不给。 江绾卿在一旁默不作声,就像是真如月姝所说,谈和的态度十分真诚。 钰和无话反驳,便也只能先将江绾卿带回去。 …… 九霄云外,因凌霄宝殿被毁的最厉害需要很长时间去寻修缮的材料,天尊便暂时搬到了一旁的宫殿之中。 此刻他正头疼地听着医仙汇报来的情况,“太子殿下伤及心脉,想要完全治好怕是……老朽无能,太子殿下的病,老朽无能为力。” 天尊气的眼睛发抖,“治不好太子,本尊那你们试问!” 又来了,又来了。老医仙重重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与天尊真不愧是父子,就连动怒都一模一样。 当初为柳清欢治病的时候,老医仙早在太子殿中就听惯了这话。 此刻再听见诸如此类的威胁,老医仙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遵命,老朽定竭尽全力。” 累了,回去补觉了。 医仙一走,钰和等人便带着江绾卿赶到了。 江绾卿这还是第一次来上界,没想到这上界竟然流行这种装修风格啊,这叫战损风吗? 好奇地扫过周围的“断壁残垣”,江绾卿心中评价了一句,真是怪抽象的。 进了那唯一一座战损度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宫殿之后,江绾卿终于见到了男主爹。 一进入宫殿,月姝便察觉身旁这女子身上的气势发生了改变。 就像是一把尘封在沙中的剑,露出了尖锐。 “见了天尊为何不拜?” 天尊威严地坐在高位之上,钰和此刻就充当那个替他开口的人。 他的意思当然不是想命令月姝行礼,而是想要让江绾卿行礼。既然江绾卿代表妖族来谈判,那她对天尊低头,也就代表着妖族对天族低头。 天尊就是想要打压妖族的气焰。 而殿中的那女子虽双手被绳捆住,如阶下囚一般,但却依旧从容不迫,浑身上下透着她才是高位者的姿态。 这一幕激起了天尊的怒火,一个无名小辈竟然也敢对他不敬。若不是有古月族的人在场他非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教训! 天尊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盯着站在殿中的女子,这人未免太过狂妄至极,他倒要看她能笑到几时。 岂料江绾卿更狂的话还在后面,“向来都是别人拜我,今日倒是新鲜。想让我拜你,你受得起吗?” 第113章 救治之法 “大胆!你如此狂妄可是想与天族为敌!来人将她拿下!” 就在钰和这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就见轰隆一声巨响。 他头顶上方的殿顶,忽然掉落下来无数瓦片,连带着半边墙都塌了,露出明晃晃地天来。 钰和躲闪不及,整个人都像是被埋进了土堆里。 “你看看,都说了。乱说话会遭天谴的,这不就遭报应了?” 江绾卿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极强的攻击力与摆到明面上的威胁, 她一脸无辜,两只眼睛眨啊眨,瞳孔圆圆的,倒像是踏云兽平时装无辜时候的样子。 “你你你你!” 钰和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指着江绾卿就是一顿“你”,气的语无伦次。他平日最要体面,穿的仙袍都要打理上三四遍。而现在钰和整个人灰头土脸地爬出来,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灰尘,愤怒地往江绾卿这边走。 江绾卿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她两步躲在月姝身旁,皱着眉两眼无辜地说道:“仙子你快看啊,你看他们天族哪有什么和谈的意思,仙子你可要保护我。” 月姝伸手一拦,面露不悦,“天尊,这便是你们天族的态度?” 本来月姝先前还以为妖族性子不服管教,今日这事会很难办,没想到人家妖族那么配合,反倒是自诩公正宽容的天族人。 “钰和成何体统,还不退下。”天尊简直没眼看,不论是这烂了一半的宫殿,还是灰头土脸的钰和,都在今日狠狠地让他丢了面子。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堂堂天尊,何时在外人面前如此丢人过! 天尊极力保持着最后的体面,那便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宝座之上。强壮神情淡漠地看着殿中的两人,开口问道:“你便是那重伤我儿的凶手?” 江绾卿从月姝身后走出,扬言道:“正是在下。” 若不是天道救了司倾,她现在就是杀害司倾的凶手了。真是可惜。 天尊冷哼了一声,“你说,你要恕罪。” “正是。”江绾卿终于提起了兴致,此时她像是突然没了刚才的气焰一般,皱着眉头似乎很是悔恨地说道,“当日我还以为来了个黑旋风,一时不察便下手重了些。若知那黑旋风是天族太子,我定然不会下如此重的手的。” 江绾卿摇头说道:“悔哉,悔哉。” 转眼间,她又义愤填膺地说道:“今日我便是来救天族太子的!天族太子可是天族的未来!我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 当初险些杀了司倾的是她,如今又来说救的人也是她。 这事情可真是。 一旁月姝眸中闪过好奇,这来自妖族的女人,倒是有些意思。 月姝平日被古月族的族人捧在手心里,在月姝还小的时候从不让她出远门。后来月姝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她又担起了族中重任。 从小便按照圣女培养的月姝做什么都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与肩上的责任,稳重端庄是她潜意识中认为的自己该有的样子。古月族的族人越是爱护她,她便越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好一位合格的圣女。 但事实上,她真正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与之相反的。 她喜欢鲜活,有趣的人和生活。 月姝将视线转向天尊,问道:“既然她已经带来了诚意,那天尊意下如何?” 在此之前,天尊心里想的是一定要让妖族和面前这个伤害司倾的女子付出代价! 但现在,还是司倾的命更为重要。 天族的医仙治不好司倾,如今这女子却说她有办法。 天尊:“你有何办法能治好他?” 江绾卿扬言道:“见到司倾太子之后,我才能说。” 闻言天尊露出怒意,“休想。你伤了司倾,如今要见他,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她突然又对司倾下手了,那岂不是上了她的当! 江绾卿伸出两只被绳索捆住的手,神情真挚地说:“如今我已被缚仙绳捆住,况且这里是天族的地盘,我怎可能敢再对太子殿下动手?” 话虽如此,但她敢不敢那谁知道啊。 “别犹豫了,多犹豫一秒就是对病人的折磨,家属应该早下决断。” 江绾卿此刻简直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的主治大夫一样,催促着天尊这个病人家属。再不救,等病人找阎王爷下棋去了再管吗? 当谁都是齐天大圣都可以消生死簿? 月姝:“天尊,我相信这位姑娘。况且我也在场,天尊不必担心。” 月姝并不认为江绾卿着急的神情是为了司倾,月姝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 天尊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感觉自己老了一千岁。半晌他终于松了口,说道:“来人,将太子带过来。” …… 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重新整理了自己发型的钰和,领了天尊的命令便朝着玉明宫走来。 “我领了天尊的口谕,你们还不速速让开。” 以往钰和来太子宫中的时候,还对门口的守卫笑脸相迎,因为他品阶低,比太子宫中端茶倒水的仙侍品阶还低,所以他对所有人都毕恭毕敬。 但如今,他现在已经一跃成了为天尊办事的人。虽然品阶还没有发生变化,但他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 自从司倾出事之后玉明宫便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就是为了防那个险些杀了司倾的女子。 只不过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他们就要抬着司倾去见那杀仙贩了。 “清欢仙子留步。”钰和阻止了柳清欢跟上前的动作,“下官一定照看好太子殿下,请仙子放心,仙子,您还是在玉明宫中等候吧。” 若是跟着去了,撞见了月姝可就不好了。 她们一个是太子的未婚妻,一个是太子的私定终身之人。 若是这两人见了面…… 钰和虽然刚刚被砸了脑袋,但是并没有被砸傻。 “清欢仙子,太子殿下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钰和对着面前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多说了一句,“若是真出事了,我定会派人通知您一声。” 岂料,一语成谶。 就在柳清欢焦急等待的时候,却收到了个坏消息。 “清欢仙子!不好了!太子殿下要被人煮了!” 第114章 起锅烧水 这话还要在司倾抬到了江绾卿面前说起。 她瞧着昏迷不醒的司倾,左看了看右看了看。 果真如她猜测的那般。 天道给司倾发送外挂了。 俗话说得好,套路多了,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别看司倾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他却“因祸得福”得到了机缘。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天道正为司倾派送外挂中。 司倾昏迷不醒,也是因为他正在识海中修炼天道送来的“修炼大礼包”。 等他苏醒之后定然会修为大涨。 江绾卿倒是不担心他的修为能高到哪去,她想要的是天道的“修炼大礼包”,那可是个好东西。 等她广招天下志士的时候,这东西正能用得上。 天道拿给天命之子的肯定和普通的功法不同。 天道也真是的,有这好东西一直藏着掖着干什么,何不拿出来大家都品读品读,学习学习。 既然它自己不乖乖拿出来,就别怪她上点硬手段了。 “起锅!” 只见江绾卿凭空变出来一口大鼎,随后向里面注入了水。这架势像是要煮什么东西。 “这是何物?”月姝好奇地盯着江绾卿的动作问道。 江绾卿随口说道:“这个呀,是我的法宝。” 其实就是托裴寂的关系从灵城借的一块烧香用的鼎。 “里面的水又是何物?”月姝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问着。 “这水可就大有来头了。”江绾卿故作高深,见天尊此刻又好奇又装不在意的样子,她便拉长了语调说道,“此水是妖族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此水便是灵渊泉之泉水,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原来是那传说中的灵渊泉。 天尊眼中闪过贪婪之色,随即他便想到,只要将妖族收于麾下。妖族的东西便是天族的东西,到时候区区灵渊泉水,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如此,天尊便放平了心态。 可是随即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你这是何意?” 这还看不出来吗? 江绾卿耐心地指了指躺着的司倾,又指了指鼎,“自然是为太子治病。有了这灵渊泉水,只需片刻,太子便能苏醒过来,只需一个时辰,太子便能又蹦又跳,生龙活虎。” 可不咋的,又冰冻又煮沸的,司倾不想醒都难。 “虽说这泉水起初带带来些不适,但那么多人都挺过来了,想必对英勇无比的天族太子来说,也就是洒洒水的程度。当然,要不要治还是天尊说了算。” 治,还是不治? 最后天尊为了司倾能好起来,还是答应了。 “来人,将太子置于水中。” 吾儿,为父这都是为你好啊。你可千万要挺住。 司倾被放进了水中,没过一会儿便嘴唇发白,浑身颤抖着像是要睁开眼睛。 天尊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就连月姝也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灵渊泉,竟然这么快就见效了。” 只有江绾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算杀不死司倾,折磨也得折磨到他怀疑仙生。 …… 柳清欢不顾一切,担忧地跑到殿外的时候,钰和差一秒都快绝望了。 钰和:“仙子,不好了!太子殿下他……” “司倾怎么了!”柳清欢急的两眼泛红,拉着钰和质问道,“你不是说他不会出事的吗!” 钰和摇摇头,“下官人微言轻,阻止不了天尊的决定。仙子,现在只有你能救太子殿下了。” 然而事实上,钰和什么话都没说过,也并没有真的出面阻止过。他一个小仙官,怎么可能去反驳天尊的决定。他这样说,也就是仗着柳清欢不会真的去查他到底有没有求情罢了。 果然,听到钰和说他已经做过了努力,柳清欢便不再质问,而是眼中充满信任地问道:“究竟如何才能救司倾?” “仙子,你听我说……” 听完钰和说的话之后,柳清欢神情有些犹豫。她不知这样做可否行得通。 “仙子别犹豫了,司倾殿下性命垂危啊!” 终于,柳清欢握紧了拳头,像是要豁出去了。她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句,“我一定能救出司倾。” 此刻,殿中的天尊见司倾痛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但江绾卿却在一旁提醒道:“这治疗中途可不能断,若是断了那先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这就是一场拉锯战,天道不想让司倾这时候醒过来,江绾卿便偏要。 此刻在司倾的识海之中,宛若火海翻涌,炙烤着他的皮肤。 司倾眼里燃起怒火,“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便是你说的修炼之法?” 天道见状连忙劝道:“修炼之时万万不可分神,外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定不能被干扰!” 司倾听着它说的这些没用的废话很是反感,他袖子一甩,神情拽上了天,“本殿不会再被你骗了,什么破功法,本殿用不着!” 司倾不干了,天道着急了。 “这些可都是上古功法,世间孤本。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想得到的东西,你怎能说不修炼便不修炼了?” 总之司倾态度强硬,任凭天道如何说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天道没了办法,只好先解决了这莫名出现的炙热之感。 它也纳闷这忽冷忽热的温度,真是奇怪,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道离开司倾的神识,定睛往外面一瞧。 苍了个天。江绾卿怎么会在这里! “你想做什么!” 天道的质问声顿时出现在江绾卿的脑海之中。 江绾卿则像是很意外一般,关心地问道:“天道?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天道不知江绾卿这副惊讶的样子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它没说别的,直接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绾卿露出一个笑来,“上次我误伤了司倾,回去之后‘辗转反侧’‘愧疚难当’,几晚都睡不着觉。这不,我特地来医治司倾了吗?” 天道可不信她的鬼话,可是灵渊泉确实有治疗的功效…… 但此刻天道来不及多想,急忙说道:“快撤了这东西!用不着你治伤!” 可惜,已经晚了。 只见殿外闯进来一个身影,众人只见她向着司倾飞过去,随后一把将司倾从冒着热气的水中捞了出来。 “司倾,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睛我,呜呜呜……” 江绾卿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背影也眼熟的很,“柳清欢?” 第115章 许久未见 “竟然是你……江绾卿……” 柳清欢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人,那个如噩梦缠绕般阴魂不散的身影,令柳清欢顿时如同条件反射一样,顿时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呢喃着江绾卿的名字。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绾卿此刻的笑脸在柳清欢眼中简直恐怖无比,她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江绾卿并没有死。要不然她也不会来到上界,而且如此安然无恙轻松自在。 若是江绾卿知道柳清欢才意识到她没有死的话,她真的要吐槽一句了。男女主再怎么在乎对方,眼中只有对方,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江绾卿淡然一笑,“是我。真是许久未见了,柳清欢。” 见两人似乎相识,月姝脑海中正飞速思考着。 月姝虽然没有见过突然闯入的紫衣仙子,但是她心中敢肯定应该也没有如此这般担心司倾的人了,想必这位叫柳清欢的女子就是司倾的心上人那位住在太子宫殿的天族仙子。 月姝并未像狗血剧情中上演两女争一夫的戏码,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司倾或者柳清欢身上,她如今最好奇的便是身旁这女子的真正身份。 江绾卿,倒是个好名字。 她与司倾和柳清欢有什么渊源? 不仅月姝想知道,天尊此刻简直摸不着头脑。 江绾卿,江绾卿,为何这名字如此熟悉。 天尊心中默念了几遍她的名字,忽然灵光一现。 是她! 当初他安排司倾下凡渡劫,临最后一劫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魔族进攻人间,本应该由下凡的天族太子止住这人间劫难,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抢了功劳。 那个女子名字便叫江绾卿。 至于天尊是如何知晓了这个名字。 当初江绾卿以身殉道,众人皆认为她虽是个凡间女子,但心怀天下,舍己为人。上界不少仙认为可以给她一个天族的小仙职当当,这样既可以展现天族的气魄,又可以拉拢九州百姓。 但当时天尊正在气头上,便没有理会此事。 这件事便慢慢的被抛在了脑后。 然而之后天尊竟然听说人间九州竟然为她修建宫殿,供奉香火,比对待他们天族的仙还要用心。那宫殿的规模与受重视程度都比过了他这个天族的天尊。 天尊更是直接下令,从此以后江绾卿不得为仙,无论她投胎几世,都禁止她飞升成仙。 然而如今……如今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江绾卿! 天尊这才打量起这女子,她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能受到九州的如此重视,天尊掩下妒忌之色,心中冷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哪里比得上他们天族,不过若是她懂得些道理,单凭这副容貌,他勉强给她一个端茶倒水的仙职也是可以的。 陷入自己终极幻想的天尊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江绾卿早在三年前便死了,如今为何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且还险些杀了司倾! 另一旁柳清欢张开双臂护在司倾的身前,像是一朵娇弱的花即将面对未知的凶恶的魔鬼。而江绾卿显然就是那个魔鬼。 “是你,重伤他的人竟然是你!”柳清欢恍然大悟,“你想做什么……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伤害他的!” 被这么一折腾,天道趁机回到了司倾的识海之中,让他继续陷入沉睡。 天尊此刻也不愿再让江绾卿靠近司倾,立刻派人将江绾卿围了起来,“哼,你究竟来此想做什么?” “和平友好”的洽谈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其被掩藏的真正面目,大殿之上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江绾卿站在包围圈之中,挑眉看了一眼天尊随后转身看向旁边的月姝,这时候她直接挑明了月姝的身份,说道:“今日我来这里全当给古月族的面子,如今面子我已经给过了。接下来的事情,圣女还是往旁边稍微站站,免得被误伤。” 这种话被一个双手捆住圈圈包围的人来说,未免有些大言不惭。但不知为何月姝却认为江绾卿并不是说说而已,并且也莫名的让月姝想要为她多考虑一些。 月姝:“江姑娘若是你有任何冤屈,今日说出来,我古月族定为你讨回公道。” 此话一出口,天尊脸上顿时浮现难以置信的神情,月姝竟然要站在一个凡人身边? “月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自然。天尊,先前我听的全部都是天族的一面之词,既然是一面之词必然存在缺漏,为了解决今日的争端,我也该听听妖族与面前这位江姑娘口中的话。” 天尊的手有些紧张地按住了尊座的扶手,他找古月族来是想让他们站在天族一边,可不是让他们找麻烦的。 月姝如此行径,难道就不顾及天族与古月族之间的联姻吗? 天尊低沉着声音,语气中带着威胁,“月姝,你可要分清时局。你是未来天族的太子妃,定然也要多为太子着想。” 江绾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她有些好奇月姝对司倾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态度,究竟是敌还是友? “天尊。”月姝的脸上浮现怒意,“婚书已毁,你是哪根筋打错了,还认为我会嫁给这个不经打的男人。” 不经打的男人……说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如此形容天族的太子可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啊。 连带着周围的一些天族人都被月姝的这话给震惊了,他们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倒在柳清欢怀中还未清醒的司倾,被一个连名号都没听说过的女子打成这样,月姝的形容也并非没有道理。 天尊气的猛拍了一下扶手,站起了身子,“你们古月族,难不成也想与天族作对!” 月姝:“古月族从未想过与任何人作对,但也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古月族。” 天尊:“好好好,你今日是站在她那边了!铁了心要帮她和妖族了!” 月姝觉得天尊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为何她不帮天族就是站在了旁人的一边呢? 她刚想开口,一旁的江绾卿开口说了一句:“对付你们几个,用不着别人帮忙。” 只见那天族的神器捆仙绳在顷刻间断成了几节。 第116章 吾神 若是说妖族拆了一半的家,那么剩下的一半接下来就会全落到江绾卿的手里。 江绾卿都没离开一步,只是轻轻抬手一扫那周围一圈来势汹汹的天族仙兵便全部像是落叶一般被“风”扫向了四周。 “今日本想着好好商谈,如果你们知道些礼义廉耻,知道些是非对错,我便下手轻点。但现在既然你们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就别怪我手下没有轻重,不留情面。” 地上的捆仙绳被江绾卿轻轻一脚便踩碎成了灰尘消失不见,所谓的捆仙绳看着竟还不如普通的绳子结实。 她的眼神淡漠地扫过天尊,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天族想要拉拢妖族,分明有千万条路可以走,怎么就非要想这么蠢笨的办法,偏走一条死路。” 江绾卿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知道妖族重情重义,便想用恩情拴住妖族,可惜你们演出来的恩情到底不是真的。弄巧成拙,被人拆穿,便想着诬陷无辜之人,然后杀人灭口彻底瞒过去,自己一尘不染……你们天族的此等作为,我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提起此事,如今在场只有柳清欢明白。 江绾卿所说的“经历过了一次”指的就是当初在玄天宗,他们将与魔族勾结的罪名安到江绾卿的头上,企图让她背负着罪名而死。 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在心中不断地劝说自己。 但最后江绾卿不是没有出事吗?若是江绾卿没有偷偷跑出去,又逞强想要将邢无夜封印,她怎么会死?江绾卿的死分明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她三言两语便说服了自己。 柳清欢并不承认江绾卿的死与她或司倾有关,“江绾卿,你分明是自取灭亡,与司倾,与我何干?” 这话轻飘飘地传到江绾卿耳朵里,却令江绾卿觉得无比的可笑和恶心。一些不太美好的画面慢慢从她记忆中浮现。 “与你何干?”她冷笑了一声,一双凌厉的眸子转向柳清欢,“你来说说与你何干?” 柳清欢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从见到了曾经的江绾卿,曾经那个在玄天宗始终名列前茅,始终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江绾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绾卿的身上,所有人都追逐着江绾卿的背影,希望成为如江绾卿那般的人。 而她柳清欢就是一个修为平平,资历平平的普通弟子……在玄天宗根本无人在意。 江绾卿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许多人的世界里。但这束光却带来了不一样的影响,有的人因为这束光而追逐光,而有的人却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柳清欢要代替江绾卿,要取代她的一切,得到她的一切。 所有江绾卿所拥有的,她都要得到。 当江绾卿被玄天宗的所有人唾弃,当江绾卿被季怀瑾厌恶的时候,当柳清欢被路昭背弃,柳清欢从未如此满意过。 她柳清欢成为了玄天宗所有人世界的中心。 可是现在,当初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柳清欢心中产生惧意,但她随即想到,她如今已经不再是玄天宗那个修为平平的弟子,而是天族人,她是上界的仙子,本身她就比江绾卿高一等,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的死,本就是你自取灭亡。” 柳清欢强装无惧,却不知她慌乱的眼神早已暴露了她真正的内心。 然而就在她刚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一声痛苦的喊叫,柳清欢撞到了殿中的柱子上,吐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江绾卿是如何动的手,但所有人都察觉出了江绾卿身上的那股恐怖的气息,那是足以压制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力量。 “呵,我来告诉你,何为自寻死路。” 江绾卿冷着脸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在柳清欢身上一秒,她抬手虚空中抓起地上的司倾,将他甩进了鼎中。 现下无人敢阻止她,生怕她一掌将自己也直接拍飞。 但天尊怎么可能眼睁睁见着司倾死在他面前,如今在天尊眼中江绾卿就是来杀司倾的,而非什么治伤。这水里定然加了什么东西,能让司倾死的东西。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太子!” “好啊,来一个杀一个。”江绾卿此刻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暗红,玄金隐藏其中。 无一人敢靠近。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绾卿一边涮司倾,一边将柳清欢死死按在地上。 “天道,今日和你玩一个有意思的,二选一游戏。你究竟是想要‘天命之子’呢?还是想要‘天命之女’呢?” 江绾卿将天道从司倾的识海中逼出来,让天道气的直吐血,“江绾卿!你快放手!你若是杀了他们,不单单四海八荒,包括九州,包括你都会不得好死!” “天道,你可知道当一个人在气头上的时候,你最不应该做的便是威胁。”江绾卿此刻如同一个冷血的杀手,而柳清欢与司倾就是她手下的亡魂一般。 若是天道再不做些什么,柳清欢和司倾可就真的成了亡魂。天道是真的相信,江绾卿会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只要你放了他们两个,条件你尽管开!”天道此刻只能尝试利诱。 而天尊也在营救司倾,他拔剑飞向江绾卿却在半空中被一把寒剑生生给逼了回去。 就连江绾卿的一把剑他都对付不了,她究竟是何人? 被折腾到只剩下半条命的司倾彻底从识海中醒过来,他一睁眼便被按进了水里,一时不察险些被呛死,而还未等他喘上一口气,便又被按回了水中,如此循环往复,司倾被逼出一口黑血来。 恍惚间他见到了江绾卿的身影,脑海中的一些记忆也渐渐浮现。 他是如何一剑被江绾卿险些杀了。 而此刻他的父君还试图攻击江绾卿…… “父君住手……” 司倾用尽力气才喊出来的一句话,刚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然而一切便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巨幅金轮从所有人的上空形成,古老的符文不断旋转,转动,如同上古书卷中记载的图腾。 然而暗红的金光缠绕其中改变了其原本存在的世间最为纯洁气息,那是极为强势的杀意。 月姝紧紧等着面前的这一幕,极力压制自己因兴奋而颤抖的呼吸。 “吾神。” 第117章 今日这剑,绝不会偏 神族。 拥有世间最为纯洁的力量,其力量所代表的是世间一切灵力的来源,那是一种如同璀璨星辰般耀眼的白金色。 此为古书记载。 而绝非眼前一幕。 明艳的朱红缠绕着金色的流光,如东方朝霞洒向天地汇聚着大千生命的波澜壮阔,与耀眼的白日星辰截然不同。 “怎么可能!”天尊听到月姝所言,心中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第一时间认为是月姝在说谎,或是她认错了人。 江绾卿怎么可能真的成了神!她分明就是个凡人罢了! 即便如此劝说自己,但天尊还是有一瞬间慌了神。 因为若江绾卿真的是神族之人……那他们天族岂不是这么多年全都白费了,神族若是现世,天族绝对便会失去如今的地位以及现在所有的一切。 这种事情不能发生,绝对不能! 天尊警惕地盯着江绾卿,此刻他的面目变得狰狞,那副假惺惺的君子模样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管她是谁,身份是人,是神,或是妖是魔只要她死了便都无所谓了。现在杀了她,令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天族便还是四海八荒的唯一的主。 无人敢忤逆他。 至于月姝,她不过是个古月族的圣女,即便她目睹了这一切,想要去揭发他或是告发,其他人也不能印证她所说之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到时候整个四海八荒都是他说了算。 天尊打定了主意,便开始暗暗汇聚灵力,他要一剑杀了江绾卿。 “天尊!住手!” 万千片如柳叶般轻盈的飞刀从月姝的掌间散出,她本意并非是想要伤人,这飞刀止住了天尊靠近江绾卿的行为,却并未挡住他的剑。 如同封印图腾从天而降之际,这一剑也瞬间朝着江绾卿的方向而来。 天尊瞪大了眼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江绾卿一命呜呼的样子。 然而他等到的却不是江绾卿一命呜呼。 只见那一剑深深刺进了一人的胸膛。 “哟,你这准头也不行啊。” 料想之中江绾卿痛苦哀嚎的声音并未传来,传来的却是江绾卿带着玩味的笑。 “这次可不是我动的手。” 天尊定睛一看,他的那把剑好死不死地竟然直直刺进了司倾的胸膛,“怎会如此!” 顷刻间,神印将天尊重重的拍到了地上,让他无法动弹。 这件事怪不得别人。 司倾受不住灵渊泉的痛苦,刚往外面爬的时候,这把剑正好飞向江绾卿。 江绾卿本想一把折断了天尊这把破剑,但如今这一剑似乎有了更大的用处。 司倾的剑伤本就没有痊愈,天尊的这一剑带了十成的灵力,天尊动手之前可是想要将江绾卿直接杀了。 可想而知这一剑能多要命了。 “天道啊天道,这次可不是我动的手。这种阴差阳错之事,不该是你来管吗?” “我怎么记得上次我的那一剑就‘碰巧’偏了一点,这次怎么就没有什么机缘巧合让天命之子躲过这一劫呢?” 江绾卿面带认真地分析,像是真在为天道考虑一般。 “江绾卿,你住嘴!” 天道每次对上江绾卿,总会被江绾卿气的冒烟。 江绾卿此人冥顽不灵,不服管教,天道若是知道今日,它当初就应该将江绾卿扼杀在摇篮里,让她无法投胎降世。 可惜,如今说一切都晚了。 当天命之子,与气运之女同时在场之时,天道的分身乏术显而易见。 当初能救下司倾,是因为它的感应与出手,可方才它正在为重伤吐血的柳清欢疗伤,司倾这边它并未及时赶到。 好在刺中的只是胸膛,识海并未受到影响。 江绾卿听见天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她当然也没将杀死男主的期望放在男主的爹身上,主角还是应该由她这个恶毒配角来杀才对。 江绾卿一道神印直冲柳清欢,而另一边本在为江绾卿出气的流光剑察觉江绾卿的呼唤后便不再恋战,它飞向江绾卿速度快的真如天上的一道流光。 紧接着她被江绾卿握在了手中,江绾卿见柳清欢并未被她伤到分毫,随即江绾卿勾起唇角露出白齿,面带笑容,眼神却深似寒潭。 天道救了女主,那么…… “今日这剑,绝不会偏。” 第二剑毫不迟疑,刺进司倾的识海。 司倾顿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疯狂的女子,似是要用眼睛将江绾卿凌迟。 “江,绾,卿,你不得好死!” 司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口鲜血。鲜血大口大口地从他的嘴角流出,那双眼中的恨意与杀意按藏不住。 但江绾卿却视若无睹,甚至将手中的剑更往下按了一寸,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现在是你不得好死。” 天道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江绾卿演它!江绾卿方才根本没想杀了柳清欢! 她的目标一直就是司倾! 一颗纯白色的珠子从司倾的识海飞出,那是天道刚刚送给司倾的外挂,可是还没有捂热乎就易了主。 “因果轮回。” 当初司倾想要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死江绾卿,如今他自己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断送了性命。 三年前回旋镖重重的打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若是他知道会有今天,当年还会不会选江绾卿去当那个冤大头。 若是他早能发现,江绾卿并非一个“宽宏大量”“不记前仇”的人,他还会不会选择将江绾卿当成“软柿子”,想要随意杀了她替柳清欢顶罪。 可惜,全都晚了。 识海被毁,司倾再无反抗的力气。 他如今与废人无异,失血过多,若是无人救助,生命也会走到尽头。 天族太子沦为废人,天尊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如此变故的发生,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柳清欢怔怔地看着眼前此幕,她此刻从心底升起了绝望之意。她曾以为司倾无所不能,能护她终生……江绾卿下一个要杀的…… 为司倾留下的眼泪还未滴下来,柳清欢整个人便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 她不想死,可是如今还有谁能救她? 江绾卿一定会杀了她的! 而的江绾卿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身受重伤的柳清欢的身上,此刻江绾卿神情专注,她察觉出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司倾身上消失,或者说正在被剥离司倾的身体。 天道显然也察觉到了司倾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它有些慌张地呢喃了一句:“天命,变了。” 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天命之子”的身份从未如今天这般发生过改变…… 顷刻间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 宛若黑夜降临,可分明上界方才还是白昼,怎会突然变暗。 宫殿似乎颤抖,将要崩塌。 整个上界都在摇晃,忽然从司倾的身上飞出一道白光。 如同逃窜出体,想要尽快离开这里,远离江绾卿。 江绾卿抬手便用神力牢牢捆住那束白光,让它无处可逃。 然而方才还护着男女主的天道此刻却不管不顾地冲向了江绾卿。 现在它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江绾卿得到“天命”。 哪怕与江绾卿同归于尽。 第118章 归京 月明星稀,流水从竹车中流过,发出清脆的声音。 烛火幽幽,裴寂一袭玄衣坐在窗前,翻动着面前的信件。 面前的密信只写了四个字,“陛下速归。” 来自帝都的急信从帝都到灵城再到他的手中,已经被耽搁了不少时日。 他必须启程回京了。 只是……江绾卿还未归来。 裴寂目光沉沉地盯着手腕处的同心结,呢喃道:“阿卿,何归……” 窗边的风铃被轻轻吹动,似是有人到来。 裴寂满怀期待地站起身来,然而在见到来人之后眸中的光又一点点消失。 “何事。” 这一刻的裴寂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冷血孤寂的帝王,毫无任何情绪。 巫曜在不远处站定,随后说明来意,“上神走时交代过,若是她三日未回,便托在下将陛下送回帝都。” 在巫曜说出此言之后,时间似乎静止。 裴寂抬眸望向巫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此……为何意……” 即便离着数丈的距离,巫曜似乎依旧能感受的到裴寂身上所散发的寒意。 就宛如妖界如同九州一般入了深秋。 “这是上神的意思。”巫曜答非所问,更让裴寂的神情不再平静。 玄色衣袍宛若与黑夜融为一体,然而他那双眸子却透着寒光,就像是林间潜伏的猛兽。 “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何三日未归,又为何要让人护送他回帝都。 阿卿她去了哪里。 面对裴寂的如此逼问,巫曜并未有任何怒气,相反他眼中浮现担忧之色。 “我……并不知晓。” “但是,天族太子沦为了废人,上界受到了重创。如今天族已经关闭了进入上界的南天门。天族虽然没有透露其中的缘由,但我猜测此事定与上神有关。” “上神只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为了她去做任何事情。” “上神还说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神殿中留着一封信是给陛下的,需要陛下亲自去看。” 烛火明灭,似乎有风吹进了屋子。缠绕着裴寂的墨发,掀动他桌上的信纸。 巫曜说完此话之后,裴寂的身影久久未动,只有他的手不断紧缩将桌上的那张信纸攥成了一团。 阿卿,为何…… 半晌,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明日启程,回帝都。” 巫曜离开之后,屋中独留裴寂的身影。 床榻之上的踏云兽早就醒来,只不过它并未发出声响,它睁着眼睛望着裴寂落寞的身影歪了歪头,似乎也被裴寂的心情所影响,而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裴寂望着窗外的天空高悬的明月,眼中暗潮涌动,“阿卿,何时我才能常伴明月……”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的忘尘,又一次趁着夜深人静来到了神殿。 上神方才离开之前说陛下就要回来了。 忘尘的心这才稍微回落了一些。 今日在宫宴之上,竟然有刺客混进了舞女之中,要不是羽常第一时间冲出来打伤了刺客,没让刺客近他的身,忘尘早就吓晕了过去。 这种刺激的日子真不是普通人能过的。 幸好,幸好,陛下就要回来了。 这种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真是不懂,为何所有人都想要坐上那把龙椅?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过日子不好吗? 非要坐龙椅坐龙椅,龙椅是那么好坐的吗? 忘尘此刻对裴寂的敬佩之心可谓是达到了顶峰,这天下也就裴寂,也只有裴寂能坐到那位置上罢了。 其他人,有裴寂临危不惧吗?有裴寂冷血无情吗?有裴寂手段狠厉吗? 也不想想自己有几颗脑袋够裴寂砍的,竟然肖想龙椅。 别人都是坐上龙椅便生了篡位之心,忘尘是坐上龙椅后,如坐针毡,如芒在刺,如鲠在喉…… 恨不得立刻从那位置上蹦下来。 他现在觉得裴寂从前的杀人不眨眼,都是轻的。 贪污受贿,私相授受,结党营私,克扣军饷,甚至连百姓的赋税都敢动。各种大事小事一箩筐,剪不断理还乱。 真正了解九州帝王都需要做些什么之后,才明白帝王的不易。 裴寂真是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身为国师,他日后一定会向九州多多宣扬陛下的仁心。 不对,这活应该是史官来做才对,回头该和史官好好探讨一番。 忘尘将江绾卿交代的信件放到神像脚下之后,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上神,你且放心去吧。陛下这边我定然照看好了。” 卷轴上的路线指引,忘尘已经全部标明。 上神看过之后定能寻到传说之中的“白玉京”。 完成了两件大事的忘尘对着神像深深行了一礼,随后满怀欣喜的抱起一旁硕大的珠子起身往外走。 殿外等待的羽常见忘尘出来时抱着颗鹅蛋一般的宝珠,一时间有些困惑。 “这是哪来的?” 忘尘仰起头,脸上带着一股子自豪之感,他轻咳了两声,“没见过吧,这可是上界凌霄宝殿中的夜明珠,上神奖赏给我的,嘿嘿。” 羽常眸光一闪,“上神回来了?” 忘尘摇摇头,转而又凑到羽常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但是陛下要回来了。我的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陛下回来了。 羽常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在此刻似乎也出现笑意。 忘尘扯了扯嘴角,“怎么?保护我你很不乐意?” …… 两人自神殿出来,又乘了马车,一队人护送着返回皇宫。 直到他们走远,两个身着百姓服饰的男人从暗处悄然出现。 “看清楚了,可是皇帝?” “是他无疑,但……却也不像是他。” 说不像的那人接着分析道,“皇帝从前从未这么快就离开离开神殿。近几日,他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你可知往日他天亮前才会离开。” 他两只眼睛一转,随即说:“撤了路上的截杀,随我去面见主子!” 第119章 统统杀喽 云海翻涌,宛若白色的海洋。向下奔腾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无边的蓝色海洋绵延千里万里。不时有成群的浮鲸跃出水面,追捕嬉戏,掀起层层浪花,如祥云倒倾海面。 而在云层之中,一艘庞大的飞云船露出冰山一角。 如鲲鹏飞翔于云海之中,船头雕刻的古老纹路为日月相辉中的半月,也为新月,其为古月族的图腾。 船头之上,阵阵的清风吹动起浅蓝色的裙带,由浅及深的裙摆与碧海蓝天交相辉映,宛若清盈水珠般的水晶吊坠隐在裙摆之中,随着她的转身晃动露出细闪。 月姝凝望着不远处露出的如海市蜃楼般的群山,随后眉头终于舒展露出了一个心安的笑容来。 她转身走向船室,扬手敲了敲门,说道:“上神,我们就要到了。” 半晌得不到回应,月姝脸上浮现出了关切,她又重重敲了两下,“上神,你还好吗?” 思索再三月姝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推门而入,门并未被锁也没有遮挡,轻易便被推开了。 “上神?” 门外的光线透进船室,浮光散漫。照亮了室内的一景一物。 屋子内静悄悄地似是无人,但月姝却是在寻着什么。 她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江绾卿的身影。 她的目之所及之处,满地满墙全部都是字画,有图有文字,满满当当混乱像是故意而为之。 月姝随手捡起一张写的密密麻麻都是字的纸张,随后困惑地前后翻了翻。 她并不认识纸上所写究竟是何字,那看似简单的笔画与弧度所组成的字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除了她手上的这张,地上还有许多。 一一捡起后月姝通过对比,能发现这些纸张上所书写的内容许多都重复,并且顺序混乱,就如同人在情急之下才写下的东西。 就好像写这些文字的人目的并非是为了整理,而是为了及时记下某些东西,避免遗忘。 月姝眸光一闪,忽然联想起在天族发生的一些事情。 当日江绾卿重伤司倾之后,月姝以为江绾卿会杀了司倾。 但江绾卿最后却收手了,并且江绾卿抛下了司倾转而将注意力凝聚在虚空之中,就好像她追捕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除了江绾卿无人能看得见。 当时月姝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江绾卿身体一僵,从虚空中落了下来。 月姝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当时在场的一定还有其他人或者其他力量。 而且那力量与江绾卿形成了抗衡,甚至对江绾卿产生了影响。 至于是什么影响……月姝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手指缓缓摩挲过上面的“文字”。 上面还存留着神的力量。 就在月姝看的出神之际,她忽然察觉身侧泛起一股凉意。 随后月姝发觉她的身后站了一个人。 “月姝。” 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像是行走在雪原之中,一股寒风从后背追上来绕着脖颈留下凌冽的寒气。 月姝没来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声音属于那人,但月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 月姝缓缓转头看向身后,关切地问了一句,“上神……你还好吗?” 江绾卿的身影就站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月姝将视线移到那把通体如寒玉般的剑上,那把剑可是杀人的利器。 她此刻下意识后撤了一步,极力保持着冷静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 逆着光,月姝只能大概看清江绾卿的轮廓,并未看清她的神情。 但月姝却从江绾卿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盯上的猎物。下一秒那把剑便会划破她的喉咙。 “上神,古月族就要到了……我去外面等着上神。” 月姝将手中的纸张整理平整,随后一齐双手递给江绾卿,在江绾卿接到手的那一刻,月姝便垂下眸子匆匆往外走。 擦肩而过之时,月姝的脚步带着些被隐藏的慌乱。 “多谢。” 江绾卿的声音在此刻才带上了些温度,月姝脚下一停随即露出了一个浅笑,为江绾卿缓缓关上了门。 在屋门被彻底关闭,那束逆着的光也随之消失不见。 而月姝刚才并未看清的江绾卿的神情……那是一种极为淡漠与陌生的神情。宛她若与生俱来的,对周围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漠不关心。 她的眼神不含一丝的温度,金色的瞳孔平添了冷漠与疏离。并非对一人的疏离,而是对这个世界,这个世间所有人的疏离。 有什么东西确实发生了改变。 月姝不知方才她手中的那张薄纸上工整,秀丽不属于任何一个族落,不属于九州任何地方的文字所记载的。 正是她。 “月姝,古月族圣女。与男主司倾曾有婚约。性子沉稳,暂时可信。” 江绾卿有一瞬失神,她扶住额头脚步轻缓地走向书案。 坐下之后,那种失控的眩晕感才有所缓解。 缓过神来她才看向拴上笔墨还未干的文字,留在上面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 “天道那无耻之徒已经被试出来了,它没什么本事也根本杀不了你。主角光环现在不知又落到了谁的头上,但不需要担心,你能杀了主角一次就能再杀第二次。” “是非对错,善恶忠奸如何分辨,勿要被旁人之言所影响。无论做什么决定,切记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记住一句话,这本书里多么离谱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有人都不能信。” “标红,裴寂除外。” 这一条下面又被加上了补充。 “当然若是裴寂被‘剧情’也影响……那便先将他捆在身边再想办法杀了‘剧情’。” 写到这里的时候,字迹明显凝重起来。也能察觉出写下这话的时候,其心内想了多少。 江绾卿叹出一口气,若不是这满地的“记录”存在。她该以为自己是坐了八百圈大摆锤和过山车然后把自己甩飞穿越了。 不曾想她已经在这本书中活了二十余年。 纸张之上记载的那些她本该熟悉的一桩桩事一个个人,如今无一不让她感到陌生。 但只一点没有变化。 江绾卿还是那个江绾卿。 “一个本就偏向一边的天秤,在一开始就不该存在。所谓天道……呵,统统杀喽!” 什么狗屁天道,竟然还敢随意删减她的记忆! 现在的江绾卿脑海中的记忆充斥着来自二十一世纪独属于悲催毕业生的戾气,要知道对于一个毕业即失业,遭受社会毒打,辛辛苦苦才找到份工作的年轻人来说,其戾气简直可以引爆宇宙。 在江绾卿接受了所有信息之后,总结出一句话,“仇人,可真不少。太好了,统统杀喽!” 第120章 天命 本来打算就是与江绾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江绾卿的天道,最终还是没能达成目的杀了江绾卿。 天道无法掌控江绾卿,它也动不了江绾卿。 江绾卿就像是一个闯入的外来者,不受它的掌控与规则的束缚。 当初它以为江绾卿会成为它的得力助手,却没有想到江绾卿此人不服管教,桀骜不驯,也没有意料到江绾卿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它第一次见到江绾卿时就有所察觉,它无法掌控江绾卿,只不过当时它并未想到有朝一日它会想杀了江绾卿。 而当它对江绾卿产生杀意之后,即便知道无法对江绾卿下死手,它也不得不做,不得不阻止江绾卿的行为。 因为天命,若是到了江绾卿手中,江绾卿第一个杀的就会是它这个“天道”。 所以它绝对不能让江绾卿得到天命。 江绾卿并不适合成为天命之人。 她生来便带着一套极难更改的自我意识。 这让她难以真正融入此世间,她无法按照世间的规则行事,她的身上充满了变数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天道不知江绾卿的强烈的自我意识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但它不会放弃阻止江绾卿。 既然无法改变她的自我意识,便只能从源头上摧毁她。 天道用自己的全部力量扭转了江绾卿的世间。 如今江绾卿的记忆就等同于三岁孩童一般,根本不知道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没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意识,也自然不会再找它的麻烦。 这已经是天道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虽然没能杀了江绾卿,但这也为它博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不是吗? 白色的光芒已经幻化成耀眼的紫色气体,离开天命之子后“天命”正在缓慢的消散。 天命由命运与因果交织成形,所承受的是最重的,最具光芒的运与命。 天命,一个在柳清欢身上,另一个本在司倾身上。 但现在因江绾卿……司倾即便以后依旧是天族太子,但天命也不会再降落到他的头上,他也不会再是那个天命之子。 而相反,天道能明显感觉到天命似乎真的有可能落到江绾卿…… 万万不能,万万不能! 趁着现在江绾卿还没有恢复记忆,柳清欢身上的天命还未曾消失,它需要尽快寻找下一个天命之子。若不然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天道忽而想到了一个与柳清欢有所关联的一人。 而且,那人与江绾卿有着血海深仇,若是他得到了天命,定会与江绾卿不死不休,届时一定能够杀了江绾卿。 …… 凶狠的魔气如同奔腾的岩浆,灼烧着“天”与“地”。这里的“天”和“地”都被一片黑红覆盖。大漠风沙,绵延千里。 雷霆之声,如山崩地裂在空中回荡。恐怖与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一切。 黑暗之中,一座黄沙覆盖的古城赫然出现在眼前。 魔族大军围守城外,护守城门。血腥气扑面而来与躁动的吼叫不绝于耳,宛若世间炼狱。 自三年前魔族被封印于魔界之中,无法离开魔界一步。魔族便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突破封印,重见天日。 他们要攻占九州,统领四海八荒,让魔族成为世间唯一的王,让魔族的名号闻风丧胆,让所有人都对魔族俯首称臣,让那些不知好歹的凡人,成为盘中餐,成为他们魔族的奴隶! 愤愤不平的魔族此刻就像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一旦封印被破,迎接世间的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魔族正在静待一个时机。 此刻魔宫之中,于尊位之上的邢无夜一袭黑衣,头顶玄金冠冕,他对耳旁的丝竹管弦之乐,与殿中妖艳勾人的搔首弄姿,毫无任何兴致。 邢无夜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出了宫殿。 “阁下既然能来到魔界,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何必藏在暗处,暗中观察呢。” 邢无夜露出了嗜血的笑容,眼中满是玩味。 魔界真是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了。 能随意进出封印之人……邢无夜心底有种预感,魔族破除封印的日子就快来了。 “邢无夜,吾乃天道。” …… 按照卷轴中所记录的路线,这“白玉京”的入口是随时变换,神出鬼没的。 日月星辰,斗转星移。白玉京的方位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而通过忘尘的推算与测算,这三日“白玉京”的入口移到的位置正是南苍海。 古月族世代居住的南苍海。 南苍海之上,云层与海天线之间,一座虚无缥缈的岛屿宛若海市蜃楼般恍然闯入视线之中,似真似假,并不真切。 那里便是古月族的领地,苍穹遗迹,传说中与神域最近的地方。 于上古时期,便已经存在。 而那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只不过是它所营造出的一种假象。 一是为了迷惑那些误入南苍海的外来之人避免他们进入苍穹遗迹,二是古月族为了防止有心人“误闯”苍穹遗迹所设下的障眼法。 不过即便有心人误闯了进来,所面临的,则是古月族男女老少的群殴。 毫无胜算。 苍穹遗迹,此地可谓世间难寻。 “上神,前面便是苍穹遗迹。”月姝望着江绾卿的身影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上神为何不入古月族?” 分明,他们古月族才是神族曾经最忠实的部下,为何江绾卿…… 月姝想到江绾卿与妖族的往来,难不成古月族竟还比不上妖族在上神心中的位置吗? 江绾卿踏上浮沉的船头,风云在她身后涌动,她的墨发在空中荡起,衣袂飘飘。 江绾卿没有任何思索,直接按照她此刻接收到的记忆对接下来的事情做了安排。 “月姝,我会拜访古月族。以客的身份。而绝非主。” 闻言,月姝有一瞬间晃神。 客,而非主。 月姝似乎明白了江绾卿的用意,她欠身行了一礼,“那便恭候上神。” 江绾卿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南苍海之中。 第121章 中秋 浮舟一只漂浮于苍茫的海面之上,一根纤细的鱼线落在水中,鱼竿搭在船头随着浪花起伏。云彩从天空拂过在大海之上投下斑斓。 江绾卿一袭墨白色轻纱长裙,斜靠在船边,一顶斗笠遮盖了大半的阳光。海上的阳光刺眼,即便是有斗笠遮盖,也难以忽视那周围的光。 不过这阳光未曾江绾卿并未睡着,此刻她正在神识之中将自己写下的所有纸张分门别类整理成册。 “这个天道也真是怪令人无语的,闲着没事把我的记忆都清除干嘛?真以为清除了记忆我就不找它算账了?” 江绾卿不知道的是,天道哪是简单的清除她的记忆。分明最初想的是要将她的记忆退回三岁孩童的时候。一个三岁的孩子,即便拥有神力也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威胁。 可惜,天道倒转了江绾卿的记忆时间,却无法倒转异世界的记忆。 自从觉醒记忆之后,江绾卿的灵魂便拥有了双重性。 天道管得了一边,却无法将手伸到另外一个世界体系之中。 所以……天道不知自己等同于做了无用功。 江绾卿的接受能力极强,更何况她现在读的都是她自己写下的东西。 被标在最靠前的事项为大概有三个,白玉京,天道,裴寂。 白玉京代表着她自身的势力,唯有自身强大,坚不可摧,才不会被风雨打湿。 天道代表着她的敌人,反派的身份不可避免的与主角团形成对立面,天命之子只会层出不穷,没了司倾,还有其他人。天道所代表的主角团是她需要尽快解决的麻烦。 至于裴寂…… 江绾卿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二十年间,她从未谈过恋爱或者有过喜欢的人。 没想到自己会对书里的一个角色产生感情。 除了奇怪之外,江绾卿心中并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她给自己记录下的关于裴寂的描写并不多却是这所有事情之中最重要的一句, 裴寂是你在这个世界唯一不能伤害的人。 “唯一不能伤害之人。” 江绾卿开始好奇,裴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八月十五中秋,团圆之夜。 按照每年的惯例,皇宫之中将会举行宫宴。 忘尘现在对上次的宫宴还心有余悸,总觉得这面前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刺客。 唯有见到守在一旁的羽常,他心才稍微放平了些。 只是,今夜的宴会注定不会安稳。 为了庆祝中秋,今夜的帝都放开了城门,无数九州各地的百姓正在帝都之中。 符蒙已经在出入城门口的人中查到了许多身份有异的“百姓”,另城郊之外的季家的庄子里近日多了许多身材魁梧的农户。 说是收留的流民,但谁家流民不是面黄肌瘦,哪有他季家的一个个五大三粗,身上带着杀气的? 忘尘一早就知道裴寂离开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裴寂暗中布下了严密的防控,并且一早便知会有这么一天。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忘尘还是有些慌。 为了将戏演下去,引他们上钩,忘尘每天装的心平气静无事发生,但他其实一直在心里数着日子。 陛下可快回来啊……这种重头戏就别让他这个小小国师来演了…… 就连忘尘都能想得到,如此绝佳的刺杀裴寂的机会,那些人定然也不会错过。 季丞相带领一众官员向裴寂屈膝行礼道:“参见陛下。” 高台之上,“裴寂”身着龙袍,身影掩藏在垂帘之中若隐若现。他的声音淡漠毫无温度,“平身。” “谢陛下。” 于垂帘之后的“裴寂”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今日虽是宫宴,但也是九州家宴。朕与九州百姓同庆佳节,众爱卿不必拘束。” “遵旨。” 众官员一齐回答,随后落座。 离着“裴寂”最近的是史官,他正奋笔疾书记下这宴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中秋佳节,天子与民同乐。赏月饮酒,平易近人。” 听着史官所写,忘尘点点头。 不愧是史官,没错,就这么写。 把九州帝王的所有丰功伟绩全部记下来。回头陛下回来,定然会好好奖赏他,当然还有史官。 忘尘挥一挥衣袖隐藏功与名。 但随即他想到一会儿将会发生的一切,又愁上眉头。 万一史官记下的是国师的死讯那可如何是好? 忘尘摸了摸自己身上所穿的羽常给准备的金钟罩,希望这金钟罩铁布衫真的能防住明枪暗箭。 要保住他这条小命啊。 宫宴来的人,是朝中所有官员以及家眷。 自从季家与康王联姻之后,季华容在朝中的风头更盛。 虽康王并不在京城,却是如今陛下唯一的血脉手足,其身份地位在那里,皇亲贵胄,不是他们可比拟。 另外康王前往封地不得入京之事已经是前朝留下的遗旨。 如今早已改朝换代,若有朝一日陛下突然念起兄弟之情,或是太后念子心切。 康王是都有可能再度回京的。 而季家女为康王正妃之位,当朝天子亲自赐婚,其殊荣乃是朝中独一份,何等艳羡? 不少官员心中想着,若有一朝康王得势,与季家可不就是强强联手? 与季家打好关系,是长久之策。 以往在宫宴之上,因季华容当朝丞相的地位在朝中极高,手下有许多亲信,他向来都是那个备受瞩目的人。今日更是有不少官员上前敬酒,攀谈。 “季丞相,恭喜恭喜。” 所恭喜之事,自然是季家嫡小姐与康王的婚事,毕竟八月底便是婚期了。 季华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多谢。届时一定要来府上喝杯喜酒啊。哈哈哈。” 三声干笑,笑的脸都僵了。 可其他官员并未能看出季华容的笑里所暗藏的另一层意思。毕竟他们并不知这门亲事是如何来的,季家又是在什么情景下被赐的婚。 若是知道的话,这围着季华容一圈一圈的阿谀奉承,恐怕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另一边的女席,季妙婕在一众女宾之中沉默地饮酒。 她的眼神不断瞟向那高台之上的人影,目光似痴似怨。 自从她殿前失仪那日后,她已经多月被关在家中未能出门,自然也来不到宫里,见不到那人。 父亲母亲将她关在家里,安心待嫁。但她怎么能安得下心来? 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还是远嫁不得回京。 季妙婕怎么可能愿意? 她真正想嫁之人就在那里。 她是宰相嫡女,身份尊贵,合该做那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季妙婕的眼神热切,可惜她坐在席末离着正位隔了不知多少个座位。 她眼神中的情意传不到那人跟前,却能被周围之人轻易察觉。 “妙婕。”季夫人沉声斥责了一声,“莫要惹是生非。否则,你父亲和我都救不了你。” 季妙婕不甘地落下两滴泪来,今日她听够了别人祝福她嫁给康王的话,此刻她积攒的怨念早就忍不下了。 “母亲,就连你不要妙婕了吗?” 季夫人被这话惹得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母亲何事不要你了?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是将我推出去,当做筹码嫁出去?”季妙婕被关在家里许多天,也没人能听她说话,她只在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今日这个引火线算是将她的内心的火烧起来了。 “你们口口声声为我好,可是最后只有我成了季家的牺牲品不是吗?你们为何不让长兄去做,不让二哥去做?偏要用我的婚事……你们才不是为了我!” 季妙婕带着哭腔离席,周围的夫人小姐都被她这伤心欲绝的样子吸引了注意力。 季夫人略带歉意地说道:“小女身子有些不适,让诸位见笑了。” 她连忙吩咐府中的丫鬟跟上去,避免出现意外。 季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妙婕的性子太浮躁,所以许多事情才不能提前告诉她。 她如今怨怼,将来坐上那位置之后定会理解他们的用意。 如今的筹谋都是为了她的将来,季家的未来早做打算。 第122章 不孝 “羽常。”忘尘招了招手让身侧的羽常弯下头来,他在羽常的耳旁问了一句,“有没有来准信?那群人什么时候动手?” 羽常低声回到:“陛下若是等着急了,何不自己催。” 忘尘上去就给了羽常胳膊一拳,“你这不是让我送死吗!” 羽常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而且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羽常则一脸真挚,“属下并未说错。若是你着急,便催一催。” 他抬手暗中指向了坐在位置上,一看就心事重重的季丞相。 “人就在那了,就看陛下如何抉择。” 忘尘又问了一句,“你一会儿一定保住我的命,否则,我做鬼我也天天去你梦里揍你!” 羽常面不改色地站回了一旁,眼神中却多出了笑意。 不惊吓。怎么当上的国师呢。 然而胆小的国师此刻却说道:“季丞相,近日家中可好?” 季华容方才一直惦记着今晚发生的事情,此刻被裴寂点到了名字,他赶忙改变神情回道:“回陛下,家中一切安好。多谢陛下挂念。” “季小姐与康王陛下的婚事在即,朕允你告假一段时间,好好筹备季府的喜事。听闻,季夫人和季小姐也来了,朕也该赏赐份厚礼。” 提及此事,季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他说道:“多谢陛下。” 季华容现在越来越摸不透,裴寂的心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是难猜帝王心…… 呵。只不过,过了今晚。他便再也不用猜测裴寂的心思。 帝王又如何,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季华容忽然拔高了声音,说道:“陛下今日是中秋佳节,九州百姓都会在今日阖家团圆。平民百姓或达官显贵皆是如此。”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看向季华容。 “陛下,微臣听闻太后娘娘久病卧床乃是心病所致。” 忘尘嘴角抽了抽,季华容说的可是后宫里那个天天吃香喝辣的太后?她看起来可比他这个年轻人的身体还好。 还有,什么久病卧床,都是放出去的假消息罢了。 今天这宴会不让她参加也是害怕她一会儿捣乱。 季华容见“裴寂”没有反应也没有阻止,便接着说道:“臣斗胆。恳求陛下让康王殿下回京探望太后娘娘。” 这下就连管弦之乐都戛然而止,季华容这话,可算是在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激起了千层浪。 就这么明晃晃的将目的说出来了? 老季啊,再怎么着急为女儿做打算,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这种事情。 这不就是在逼陛下吗……是不是陛下这几日没有杀人,季华容就忘记了当初惹怒陛下的那些人的下场了? 众人只见“裴寂”并未发怒或命人将季华容拖出去打板子,而是说道:“太后便是一时思念康王,那朕又有何办法。康王不得入京是先皇的旨意,况且等康王到了帝都,太后的病……” “陛下,微臣有一大逆不道之言。”季华容先行了一礼,似是接下来的话恐怕会引起争议一般。 忘尘直在垂帘后面冷笑了一声,心里暗暗想到,季华容这厮怕是老糊涂了,明知大逆不道还说个鬼。 “陛下可写下诏书快马加鞭召康王进京。康王若是知道了太后娘娘的病情,定然会快马加鞭赶往帝都,定然不会让陛下与太后娘娘久等。” 一部分官员听到季华容竟然说要违抗先皇旨意,顿时便坐不住了。 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其他人,其他季华容手下的亲信与暗中往来的官员。 “臣附议。” “微臣附议。” “陛下,太后娘娘的病等不得啊。自古以来孝大于天,康王与太后娘娘多年未见,也是时候命康王回京在太后膝下尽孝。” “微臣以为季丞相所言甚是。” 有支持的声音,自然也有反对的声音。就和平日上朝时候的情景一模一样,好好的夜宴又变成了群臣的战场。 反对季华容等人的理由自然是,康王是先帝驱逐出京的,此刻若是陛下违抗先帝旨意,实乃不孝。 但站在季华容一方的则说,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亲,若是陛下不顾念太后娘娘的想法,也是不孝。 说来说去,不管让不让康王回来,都是不孝。 就看陛下如何选择了。 “陛下请三思。” 忘尘真想说,季华容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三思个鬼! 城门外面的那群人里要是没有康王,他以后跟羽常姓! 第123章 亲自去问先皇 绚烂的灯火映照着黑夜,此刻的帝都城如同白昼。丝竹管乐,杂耍表演,酒楼宴会,花灯游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烟火升至夜空,如花绽放。 热闹的声音传到帝都城外,灯火也照亮了潜在草木之间的一双双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睛。 喧闹在此消失,黑暗与光明割裂分为了两个世界。 一道人影穿梭来到那高马之上的将领面前,“王爷。时辰要到了。” 裴凌康先皇幼子,少年英才,年少时便久负盛名在一众皇子之中备受先皇宠爱。只可惜一朝跌落泥潭,被先皇一怒之下赶出京城,不经传召不得入京。至先皇驾崩,他都没有再回过京城。 少年的稚气早已消失,他的眉眼轮廓与先皇极为相像却并不怎么像太后。 其眉眼间带着一丝阴郁,像是游荡在人间的幽魂。脸侧接近右耳后的位置带着一道不明显的疤痕则破坏了他的脸,让他更添阴狠。 朝廷的官员曾说过康王是与先皇最像的皇子,不仅仅是长相,其脾气秉性也是极为相像。 这是他受到先皇宠爱的原因,或许也是他之后被先皇抛弃的原因之一。 猜忌心重,睚眦必报,是他在年少时便已经显出的性格。 而成年后的裴凌康,在遭受了继位失败,赶出帝都,久居封地等一系列事情之后,他的性子变得更为古怪。 就如同此刻,他忽然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来,如同地狱恶鬼。 “本王真是许久未见这纸醉金迷,富丽堂皇之景了。帝都城啊,还是与以前一样。没意思。”他嘴角噙笑,眼里却是想要将这帝都城血洗的恨意,“九州都城,天下人皆想得到的地方。” 今夜便会收入他的囊中。 “我的好皇兄在那权利之位坐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尝尝我遭受过的一切。” 一旁的手下听闻此言,心中也是激起了对未来的幻想。 只要康王坐上了那位置,那他们这些人跟随康王的人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一想起到了天亮,帝都的富贵便都是他们的了,他就激动地恨不得现在就冲帝都城搅他个天翻地覆。 “王爷,可还要等季丞相的传信?” 这季丞相也不知道在磨叽些什么,宫中夜宴早就开始了,现在逼宫和一会儿逼宫有什么区别? “王爷,这季丞相也真是多此一举,直接闯宫不就得了吗?咱们还怕他一个冒牌皇帝不成?” 当朝的皇帝是人假冒的,他们已经全部暗中查出来了! 每日上朝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皇帝,至于真皇帝去了哪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是他们绝佳的机会。 只要现在杀了那个假皇帝,将兵权与皇位夺过来,即便之后真皇再次出现,他们也不怕了。 届时他们大可以说先前死的那个是真皇,之后冒出来的是冒牌货。 如此又有谁能验证真伪呢? 当然此事最关键的便是时机,一旦错过时机他们这些违抗皇命跟随康王从封地离开来京逼宫的人便再无活路。 所以他们这一局必须赢! 裴凌康冷笑了一声说:“他哪是怕皇帝,他这是在怕后人戳他的脊梁骨。” 康王一行人已经算是乱臣贼子,但季丞相并不是。他是当朝宰相,盛名在外。决不能允许他自己背上叛贼的罪名。 听了裴凌康的话之后,那个手下暗暗说了一句,“这群帝都的官员就是屁事儿多,在帝都的安稳日子待久了全变成了缩头乌龟。” 不像他们,他们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赌徒,怎会管什么名声什么道义。 在最后一束烟花于空中消失之后,康王沉了沉眸子,挥剑划破寂静,“攻城。” 另一边,忘尘还在听季丞相说的那些大道理。 什么忠孝廉耻勇,仁义礼智信,统统都被季丞相和其他官员罗列了个遍。 听的忘尘直打瞌睡。 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说了这么多,最终朕无论让不让康王回来,全都是朕的不是了?” 忘尘故意语气加重,让人听着他似乎要动怒。 但实际情况是,忘尘要坚持不住了。即便他知道今晚异常凶险不能松懈,但是就这么念叨下去,他实在是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睡觉了。 这和书堂里念书的先生有什么区别?他小时候就怕去学堂见先生,若是他能读得下去那些像是念咒一样的句子,他也能入朝当个官员当当,也不会去学占星卜卦…… 就方才他们吵的热火朝天,但对于忘尘来说却简直比安神香的功效还要管用。 现在他想让季华容的速度快一点,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反正羽常和符蒙早就等着了。 忘尘所言总算令场面安静了一瞬,但谁承想季华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重重的跪了下去,直接打了刚才那些反对他的官员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若是先皇在位定然也不愿见陛下兄弟相离。请陛下写下旨意命康王归京吧!” 季华容这一带着哭腔一般的吼声,算是将这场戏推到了关键节点。 随着他的忠心耿耿的一拜,其余站在他那边的官员也全部拜了下去。 颇有一种众臣谏言,力劝帝王的意思。 一旁的史官见了此幕,唰唰地动笔就开始写,写字的手都快出残影来了。 忘尘皱眉摇头,坏了坏了,陛下回来要是知道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不会动怒啊…… 就在这时,一旁的羽常突然来到了他的身侧,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忘尘身子一僵,提起了精神,“怎么个意思?有刺客来了!还是逼宫的那些人进来了!” 忘尘顺着羽常的眼神看过去,紧接着他瞪大了双眼……那隐在黑暗之中的人! 季华容今日说什么都要请下一份旨意来,或者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双眼顿时泛起了泪水。 “陛下啊!若是先皇在,他定然不忍心见陛下一人孤零零的在皇宫之中,他定然希望康王能归京陪伴陛下,所谓兄弟之情……” 岂料这一次他连话都未曾说完,便听到那垂帘之后传来的声音。 “季丞相,既然你如此念着先皇,何不去亲自问问先皇,他心中所想。” 第124章 上钩 季华容怔怔地抬起头,望向那垂帘之后的人影。 “陛下何意……” “何意?呵,季丞相老糊涂了,连朕的旨意都听不清了吗?” 刹那间,羽常亮出了刀剑。 随即宫宴之上的侍卫也蓄势待发,他们目光冷淡手中的剑却直指那些与季华容一同跪在地上的官员。 “朕今日便送你们去见先皇如何?” 玩笑般的语气,却暗含着汹涌的杀意。 先皇驾崩了都多少年了,这意思不就是说送他们去阴曹地府与先皇见面吗? 此言一出,方才还颇有气势,义正言辞的官员顿时蔫了。 他们敢如此说,也是仗着季华容所说的,陛下并不会治他们的罪过,顶多训斥两句啊。 怎么突然动了刀剑? 保住小命的事情,可比谏言的事情要紧。 有不少人已经心生悔意,他们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将视线转移到季华容身上。 “丞相,你快说句话呀!” 季华容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摸不准…… 平日里,那个人并不会随意说杀说打,怎么今日?难不成是裴寂突然给他下达了什么旨意?害怕他暴露身份,所以让他冷言厉色。 “陛下,微臣忠心耿耿,忠于陛下也忠于先皇,实在是真心为陛下考虑。” “为朕考虑?好一个忠于先皇。朕记得,先皇在世时,曾多次夸赞季丞相是个忠臣。想来先皇与丞相多年未见,定十分想念丞相。不如丞相便代朕去先皇面前问个好,去先皇跟前服侍先皇。” 羽常的剑直接横在了季华容的脖子上,仿佛下一秒便尸首分离,再进一分,季华容便跑到先皇跟前去了。 “陛下,陛下,这是何意?”季华容连忙说道,“微臣可是对陛下忠心不二啊,陛下怎能随意处置微臣?” “朕也舍不得,季爱卿,但季爱卿想去先皇面前尽忠,朕又怎好阻拦?等季爱卿走后,朕定然会为季爱卿立一个忠孝悌义的牌子立在陵前。羽常,还等什么,先皇怪罪下来拿你是问。” “遵旨!” 羽常故意挥起剑来,像是刑场上的刽子手一样照着季华容的脑袋砍过去。 “且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季华容情急之下也趁机躲了过去。 剑直接削掉了他的衣袍,可想而知这一剑若是落到了他的脖子上会是什么后果。 来人正是称病的太后娘娘,只见此刻她面色红润,毫无病态,一步一步走到了宴会之中。 她身着比以往都要华丽富贵,身上的首饰也佩戴的满满当当,一改往常的装扮。她意味深长地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随后说道:“陛下醉了,还不送陛下回宫。” 平时一句话都不敢多言的太后娘娘此时竟然腰板直了,语气也狂起来,敢管当朝天子的事了。 真是稀奇。 一旁刚刚躲过一劫的季华容见太后到了,他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这下局面该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了。 然而在太后说出这话之后,在场却无一人听从太后的命令,太后方才有多神气,现在场面就有多安静。 众人的眼神只写着几个字,“太后娘娘病疯了吗?” 坏了,太后娘娘得了疯病,竟然开始说些疯言疯语了。 太后见无一人听她的话,顿时也气急了,“放肆!哀家的话你们都听不见吗!送陛下回宫!” “太后,病了就不要出来,免得病情加重。朕明白了,太后定然听说了季丞相要去先皇身前效忠特来送上一程的。既如此,羽常,别让太后也等急了。快送季丞相去吧。” 羽常两三步便走向了季华容,季华容受到惊吓不断躲避,平时上朝走两步都疼的腿,此刻像是重回青春,跑起来的速度可不慢。 再加上羽常也并非真的现在就要杀了他,一圈圈地跟在他后面,像是故意放猎物跑,跑到猎物绝望一样。 执笔记录的史官手中的笔转的飞快,他今日可算是记了不少东西,只不过所记之事扑朔迷离,跌宕起伏,后人怕是会对这一段产生疑问。只能等他宴会之后再好好批注解释一番,以供后人查阅。 “住手!”太后一声怒斥,而后声音拔高,直接忍无可忍说道,“如今坐在那龙椅之上的,根本不是陛下!而是一个冒牌货!” !!! 季华容脚下一个踉跄,这和事先说好的事情,不一样啊!怎么这个时候就将此事揭开? 坏了! 太后才不管什么坏不坏,乱不乱。她早就忍受不住在宫中所受到的屈辱,她堂堂一个太后,竟然要受人摆布,毫无自由。她忍了那么多年,不想再忍这一时了! 她的康儿就在城外,等康儿登基,她便是九州最尊贵的太后!谁敢不听她的,她便要了谁的命! 太后此刻算是终于出了一口气,但在座的其他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太后所言,是什么意思?她说如今的陛下,不是真的陛下,而是一个冒牌货? 这个消息未免也太……会不会是他们喝醉了在做梦啊。 然而下一秒比做梦更玄幻的一幕发生了。 从宫外忽然闯进了一队衣着与帝都将领完全不同的人,他们一进来便与宫中的侍卫拔刀相向,明显……这是叛军啊! “康儿!”伴随着太后的一声颤抖的呼唤,众人也终于看清了那个一步一走过来的叛军“将领”的真容。 这,这,这不就是方才一直讨论的康王殿下吗?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便明白了当下的局势。 他们中许多都是已经经历过前朝夺嫡一事的老臣,此情此景,和当初有何不同? 康王是来夺位的…… 但是,康王来夺位,是认真的吗? 他想要凭一己之力将裴寂从那位置上推下去? 就在此刻,一旁的季华容突然站了出来,率先对康王行礼,“微臣,拜见康王殿下。” 随他一同行礼的,自然全部都是丞相一派的势力。 御史大夫率先怒斥道:“季华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此刻那端坐于高位之上,幕帘之后的人,嘴角缓缓勾起。 鱼终于上钩了。 第125章 逼宫 登堂入室,蹬鼻子上脸,蹬脸上天…… 御史大夫简直气的两个眉毛竖了起来,康王不经传召就私自入京,而且还是带兵入京!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康王,你是想造反吗!” 御史大夫到底是比其他官员都年轻,冲劲儿这时候就显出来了。在其他官员都还有所顾虑的时候,局面还有些混乱的时候,御史大夫率先对康王发难,将一切关系都挑明。 他这是切断了自己的退路,若是天下真的易主,那他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季华容则立刻与御史大夫形成了对峙,“御史你竟如此大胆!康王乃是皇亲国戚,哪轮得到你来指责?你污蔑康王殿下就不怕诛你九族!” “呵,诛九族?季丞相,你如此向着康王,怕是想要被诛九族的人是你们季家!” 按理说,季家与康王婚约在前,季华容帮康王说话也没毛病。但也要看什么局面,什么情景。 吵的最严重的两人此刻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御史大夫年轻气盛,专挑难听的话明里暗里的嘲讽季丞相等人。季丞相一时间气火攻心,险些气昏过去。 但他们两个人吵倒还不算什么…… “皇兄养出来的人,倒是护主。”康王既无行礼也无叩拜,此刻他双手杵着长剑,剑刃闪着寒光,在大殿的地面上划下一道极深的痕迹。 他站在殿中,来势汹汹。眼神中是对那皇位势在必得的野心。 太后在一侧见到多年未见的康王,两眼留下两行热泪来,混着白皙的香粉在脸上滑落,这一刻倒是真显出了些病弱之感,“康儿,母后对不住你啊!” 她两步便扑到了康王的身上,哭泣之声如此悲怆。若不是此刻的局面有些不对,倒也算得上是一幅感人的母子相聚画面。 宫中的一些前朝老人,其实都知道太后育有两子,但太后最偏爱的却是幼子康王。而对于登基的裴寂来说,太后的态度更多的是畏惧。 从裴寂出生起,她感到畏惧。 这其中的缘由……也是一些无根无据的谣传罢了。 在裴寂降生的那一日,天降异象,雷雨交加,皇宫之中的一棵将近百年的参天大树忽遭雷劈化成了灰烬。 于是便有谣传,这一切都与刚降生的皇子有关。 说裴寂是邪祟降世,克父克母,长大后定然嗜血伤亲,多离谱的传闻都有。 即便先皇将散播谣言的人全部杀了,但这些话却全部被太后听了进去。 裴寂幼年时并不好过,甚至说能活下来都是上天眷顾。 此刻见到太后顿时改变的态度,知道内情的人都不免为裴寂感到不是滋味。 但康王却并没有太后一般激动,面对太后的眼泪康王毫无反应甚至命人将她带到了一旁看管了起来。 那反应冷淡地让太后的心凉了半截。 “康儿,你莫不是在怪额娘……” 他怎么能怪她,她在皇宫中活在裴寂的折磨之下,每日都想着他在封地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生病。但现在他竟然都没有睁眼瞧过她! 若说康王在再次见到太后之后是何种心情,大抵是恨意。 他恨帝都城中的所有人,包括将他赶往封地的父皇,包括除了哭毫无用处的母后,包括他那本来绝无可能坐上皇位的兄长,他恨每一个人! 他来帝都城也不是为了和他们叙旧。 太后自以为康王会感念她的生育之恩,会记得他们的母子之情,但怎么都不会想到在封地的康王没有一刻不在恨他们所有人。 如同弃子一般被先皇下放到封地的康王,其处境可想而知。即便他是皇亲国戚又如何?失了君恩,再尊贵的身份也如同废名。 康王毫无感情的眼神早就见不到了当初那个在皇宫中尊贵无比的少年的影子。 心中挂念又有何用?她在皇宫中享受着荣华富贵,怎么会明白他在封地的每一晚是如何熬过去的。 他要让所有人也尝尝一朝跌入泥潭的滋味。 “本王并非有意抗旨私闯皇宫。实在是本王挂念兄长的安危。”他的眼睛紧盯着那依旧不为所动的人,“本王听说……皇兄身患重病,特意寻来民间神医为兄长医治,本王救兄心切,陛下若打若罚,本王全都认下,只求陛下顾念自己的身体。” 裴寂身患重病,此事简直和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什么区别了。若是他身患重病,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每日上朝,现如今坐在那里的难不成不是裴寂吗? 这时众人忽而惊醒,太后方才所说的,他们全当成疯言疯语的话,冒牌货……难不成是真的! 太后方才的一句话,让局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康王等人原定的计划也发生了改变。 但无论怎么变,那个位置今日必定只能是他的。 一个背着医箱的男子,立刻上前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草民为陛下请脉。” 自康王出现,一句话都未曾说过的裴寂,此刻忽而笑出了声,那几声笑冷的刺骨。 “朕许久未见过如此精彩纷呈的戏码。康王,在封地多年,你是办了戏班子今日特地为众人助兴而来?可惜了,你这出戏朕不喜欢。” 这话直说将康王比作戏子,康王手下都按捺不住杀戮的心思,眼神中透着杀意,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 只待康王一声令下,杀他个寸草不生! 此刻康王只当那位置上的人是将死之人,一个将死的冒牌货口出狂言,一会儿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皇兄如何取笑臣弟都无妨,只求皇兄让神医把脉。” 所谓的神医,是他找来的易容高手。 将他那张假脸撕下来,彻底暴露他冒牌身份。这才是出好戏不是吗? 羽常一剑挡住了那企图靠近的“神医”,“陛下面前竟然放肆!” 这一拦让康王更确定上面的那个人就是假的,是人假冒的! 而就在这时,一柄飞刃从幕帘之后直直飞出来,那神医立刻躲闪,但匕首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刺进了那位“神医”的胸膛之中。 鲜血喷涌而出,“神医”生死不明。 见了血,宴席之上的人都惊慌失措,但此刻又能往哪里躲,周围都是康王的人,他们也跑不出去这里。 女眷早被吓得握紧了帕子,连哭都不敢出声。 “你这是怕了。” 这下康王连尊称都不带了。 “即便了杀神医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你若是自己乖乖投降,本王倒是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康王抬手一声令下,“动手。” 叛军顿时拔剑对向皇宫中的侍卫。 康王自负,认为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攻入帝都这一路来,势不可挡,无一人能拦。 但他却从未想过,为何一切都如此顺利?从城门到皇宫,中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城中今日是中秋佳节,巡逻的护城军只会多不会少,怎么可能一路就攻进了皇宫。 他们只当帝都的护城军都是一群没有打过仗,只会躲在帝都中安稳过日子的软蛋。根本打不过他们这支凶恶的“雄师”。 康王:“成王败寇。”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但,为何他感觉他的部下变少了呢? 康王疑惑地看了眼与宫中侍卫打在一起的手下,方才他就带了这么点的人进宫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方才殿中起了争端之时,本围在殿外的一众叛军,早就被悄无声息地一个个放倒了。 符蒙冷酷地命人将那些不禁打的叛军捆了起来压下去,“叫唤的那么厉害,还以为多能打呢,不过如此。” 还以为会是一场硬仗。 符蒙遗憾地摇了摇头。 护城军平日没有多少上战场的机会,就等着这次练手呢。没想到那群叛贼这么不经打。白费了他叫来了那么多人。 队伍最后排因为没抢过别人,导致没有分到一个敌人的护城军表示,下次必须站前头!怎么都不给他留一个敌人呢!前面的人真是自私! 我要告到陛下跟前! 第126章 成王败寇 御史大夫别看他是一个言官,打不过这些叛军。但是视死如归的决心与绝对不对叛军低头的气节让他也举起了武器,要和这些叛军血斗到底。 他先杀的就是那个背叛陛下的季华容,“季华容!我今日便和你决一死战!” 御史大夫一边躲着叛军的袭击,一边往季华容那边冲。季华容则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康王。 康王不是说不消片刻就能将皇城拿下吗? 怎么感觉局势有些不妙呢…… 岂止是不妙,叛军逐渐被宫中侍卫包围,慢慢退到了一起。竟成了被困之鱼。 康王见这一幕,眉头紧皱。他将视线转向那始终躲在幕帘之后的冒牌货,随即拔剑就往那走了过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耐心再思考那么多了。皇位近在咫尺,今夜发生什么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明日他就会是这九州的主人。 石阶一层一层,康王迈步上前,头高高的昂起,就像是踩在了登基大典的玉石阶上一般。 剑拖曳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 “康王,当日那一剑朕该再往下几寸。” 康王的脚步顿时停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之下,他震惊地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人,脸侧的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康王的声音有些颤抖,在他的面前似乎又浮现出当日,在父皇面前,裴寂是如何一剑划破了他的脸,鲜血顺着滑落到他的脖颈,几寸之差,尸首分离。 他与裴寂在先皇面前决定前路的一局比试,他输了,从此被赶去封地的人是他,而登上皇位的人是裴寂。 这件事情只有他,裴寂,与先皇知晓。绝对不可能有旁人…… “是你!你不是假冒的!你是裴寂!” 一把纸扇挑起了遮挡许久的珠帘。 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绘,玄金袍角上绣着苍龙跃海,祥云翻涌之景。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凌厉的眉峰之下是一对细长的凤眸,寒光乍现。 那眸光之中是冷意更是杀意。 他的存在是无可驳斥的尊贵与威严。 在九州无上权利的衬托之下,来势汹汹的康王一时间也没了嚣张气焰。 “裴寂!你骗我!” 康王在此刻似乎全都明白了。 这一切就是裴寂设下的巨大的圈套,而他现在已经走到了圈套之中,在劫难逃。 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只有杀了裴寂。 没错,只要杀了他,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康王挥剑砍向裴寂,却被裴寂手中的一把纸扇轻而易举地挡了回来。 裴寂翻手一击,康王的手就像是握不住这把剑一般抖了两下。 裴寂瞬间展开了纸扇,鎏金的纸扇边缘在康王的手腕处轻轻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那把剑便直直落到了地上。 太后见康王忽然痛苦地松开剑,握住了手腕。她护子心切,连忙走向了康王。 “大胆,你竟敢伤害康王!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太后在宫中练得最熟练的就是放狠话,只不过以前她只敢在心里放狠话。现在有康王在她都敢将心中的狠话说出来了。 太后指着说到:“胆大包天,你一个冒牌货竟然敢如此,来人啊!快把他给关起来,不,快把他给杀了!” 那人顶着裴寂的脸,实在是令她下意识的害怕。必须快些把他杀了。 “你们都听不见吗!快把那个冒牌货抓起来就地处死!” 太后的命令平日里在宫中便没人听,如今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自然也无人管的上她。 唯一能帮上她的季华容正在躲闪着御史大夫投过来的酒壶,酒杯,甚至碟子,碗……御史大夫现在把手边的一切东西都当成了武器往季华容脑袋上扔。 这边乱着,却乱中有序。 叛军从动手到被围困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再加上殿外那些还未曾与敌人交手的护城军涌进来,叛军无处可退。 裴寂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已经被按下去的叛军,又带着讽刺看向太后。 “朕竟不知,太后有一双慧眼。何不看一看,今日,你与康王的下场如何?” 羽常走向裴寂,随后呈上手中的御剑。 这把便是先皇赐给胜者的御剑。 “当日先皇顾念血脉亲情,命我留皇弟一命。但皇弟有句话说的很好……” 裴寂的手逐渐收紧,铮的一声,尘封已久的宝剑露出锋芒。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康王,此场景宛若当日康王战败不甘地对裴寂俯首称臣。 而裴寂一如从前那般从未手下留情。 那双凤眸深似寒潭,丝毫没有温度,除了杀念再无其他。 “成王败寇。” 第127章 所谓命格 前殿的混乱并未波及后方。 季妙婕躲在一处偏僻地角落中暗自垂泪的时候,并未在意周围略显混乱的脚步。 她等不到来劝解她的人,一时间心中生了闷气。 既然无人在意她,她为何要自己回去? 便是回去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他们只知道谋大事,顾全局罢了。何时想过她真正的意愿。 季妙婕想着想着就又要哭起来,心中甚至开始幻想何不留在宫中当个侍女?这样她便不用嫁给康王,也不用离开帝都了。 季妙婕不知季家此刻已经大祸临头了。 大厦将倾,季家如此豪门望族走错一步便无法回头。 …… “陛下,人都已经抓起来了,只待陛下下令。” 符蒙一身戎装身上还带着很容易便察觉的血腥气,但眼神中的坚毅与兴奋闪烁。他身为护城军的将领,平日负责巡查办案较多。真刀真枪地来上这么一场可是难得。 况且距离上次神殿选拔时已经过了不少日子 “可有人受伤。” 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如丝毫没有被方才的乱象惊扰,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宛若定海神针一般。 裴寂的指腹不断拂过墨玉扇骨,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符蒙双手抱拳行礼,浮躁的心也渐渐沉下来,他一脸严肃地回复道:“回陛下,并无伤亡。” 为了这一天他们早就在私下演练了许久,今日将士们都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所以并未有人员伤亡。况且他们这次还得到了另一行人的帮助。 “陛下,今日神殿的神侍也来了。” 神殿与护城军虽同在京城,但是却分属不同,所负责的也不同。 神殿的神侍本质上听命于神明所负责的是九州的各地异况,护城军则主要负责帝都的城防与安定。 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碰到一起的。而且先前裴寂也并未告诉他神殿也会参与此事。 符蒙想,或许是裴寂另有打算? 他抬头看向裴寂,只见裴寂忽而握紧了那把纸扇站了起来。 “神殿的神侍?” 一直平静如水的裴寂,此刻声音忽然掀起了一丝情绪波动。 符蒙见裴寂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晓此事,他回道:“正是。陛下,是胥神侍带了人来,她说是上神命她来的。此刻胥神侍刚出了宫门,可要将她传召回来?” 是阿卿。 裴寂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许多。 阿卿,在担心他。 “不必传召。” 符蒙疑惑地看向裴寂,陛下到底是早就与上神安排好了,还是并不知道此事,现下他也看不清了。 下一秒,只见裴寂从帝位之上走下来,“符蒙将军,之后的事便由你负责。叛军一个不留,你亲自盯着行刑。天亮前处理好一切,朕不希望他们见到明日的太阳。” 皇宫中方才的混乱顷刻间便被宫人收整恢复原样,受损的桌案全部换上了新的,殿中的地板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就连空气中浓厚的血腥气也被淡淡的熏香掩盖。 宫人们全部有条不紊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着,他们疾步穿过御道各司其职,就如同皇宫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夜晚,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皇城外,中秋佳节依旧在继续,热闹的声音穿透了厚厚的宫墙,无人知晓今夜在宫中的惊心动魄,血雨腥风。也无人知晓今夜帝都城的权势更迭。 或许明日醒来,人们在发现许多名门贵族的府邸一夜间人去楼空,大门紧闭才会猜测一二。 但今夜,阖家团圆。百姓们都在与亲人团聚,哪有什么闲心在意旁的。 阖家团圆之日,却是裴寂手刃血亲之日。 所谓血缘亲情,兄弟手足,在皇家就是一场笑话罢了。 从出生起便带着利益纠纷,明争暗夺的亲情。哪有什么真情可寻。 裴寂从未将那些所谓的流淌着同一血脉之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在他年少时他濒临死亡之际,他便明白只有自己争来,牢牢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想要的,便一定会得到,谁都无法从他手中夺走。 之前是,将来也是。 团圆之夜,他送太后与康王去与先皇团圆。 合情合理,不是吗? 毕竟先皇在世之时,临死最后念着的还是康王。 呵,先皇将康王赶往封地,明面是厌弃了康王,实则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先皇留下的旧部全部暗地转移到了封地保护康王,只可惜康王是个没脑子的,或者是愚蠢不自知的人。 他看不清先皇的用心良苦,最终还是走上了死路。 若是康王没有夺位的心思,裴寂本想按照他那死去的父皇的旨意想留康王一命。 但现在一切都是康王自找的。 裴寂忽而停住了脚步站在这偌大的宫城之中,抬头望着这天上的一轮明月。夜色将他包围,寂静宛若吞噬了一切。 今夜的月亮是那样圆,宫墙之外是万家灯火,是阖家团圆。 宫墙将这帝都城隔成了两个世界一般。 裴寂的背后,世人无比向往九州皇城,是多少人觊觎的至高帝位,此刻死寂宛若深渊。 在裴寂亲手杀了康王之后,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下去。 那是裴寂原定的命格,血亲反目,孤苦终生正在应验,而之后他将面临的便是英年早逝的结局。 只不过,一道金色的光芒硬生生地干扰了命格的走向,让他的前路变幻莫测。 黑夜之中,赤红的同心结像是一条血线缠绕在裴寂的手腕上,生死不离。 第128章 可怜兮兮 此刻的帝都城虽然已经过了亥时,但街道之上行人依旧很多,热闹的气氛还未消散。 马车缓缓驶过。 嬉笑着跑过的儿童一时不察险些撞上马车,坐在马车前驾车的羽常往后查看了一眼,那孩童便被吓的哭着跑开了。 忘尘:“羽常,你看你我就说你这副冰块脸吓人吧,你非得不信!” 羽常转过头来冷漠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忘尘,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枚铜镜举到忘尘面前,“国师大人,咱们两个谁更恐怖一些?” 只见铜镜之中,忘尘的脸白如同面粉,脸上还有黑乎乎的花掉的印记。刚才情况紧急忘尘都忘了自己脸上的易容术到了每日“修补”的时辰。 “啊!我方才一直是这副模样?” 忘尘双手挡住自己的脸,此刻他简直绝望又丢脸,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声音穿进进马车之中,“我方才就是这副模样面见的陛下?” 羽常点头。 忘尘无声尖叫,他连忙不顾其他用袖子对着自己的脸一顿乱搓,终是露出了一些原本面目。 羽常暗地里露出一抹浅笑。 …… 神殿之中,此时也比往日要更加热闹。 神侍平日里要前往九州各地,很难凑得如今天这样齐。再加上许久未见的巫曜回来了,他们都十分惊喜。当然最激动的要数莘子真。 要知道巫曜走后,他茶不思饭不想,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儿才恢复过来。此刻见巫曜突然归京,他是第一个冲向巫曜的人。 “巫曜!”莘子真这大块头莽撞地冲过来,像是一棵宫城的木桩撞向巫曜。 巫曜闪身一躲,莘子真直接扑到了地上。 莘子真揉了揉胳膊从地上翻身站起来,“你这厮走了这么久,一回来怎么变得如此冷漠!快摔死我了。” 然而等莘子真看清了巫曜怀中抱着的那个圆滚滚的像是巨型汤圆一般的东西,说道:“巫曜,今日是中秋节,又不是元宵节,怎的带回来个汤团?” 巫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莘子真这小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察觉被人误认成汤圆的某兽从巫曜的怀中钻出头来,冲着莘子真龇起了牙,“呼呼呼!” “巫曜!你刚走几天啊!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大个的小狐狸!” “呼呼呼!” 狐狸哪有长得这样的! 踏云兽从巫曜怀中跳下来扑到了莘子真的身上,每天被裴寂营养均衡地喂着,一般人还真受不住它这重量。 简直就是个实心汤圆,石头做的。 咚的一声撞进了莘子真的怀中,惹得莘子真向后退了两步。 莘子真咬着牙勉强托着这颗“汤圆”,此刻他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带着力气,“这……孩子……还真……沉!” 很适合练臂力,比石头更有效果。 踏云兽呼呼的叫,直到见到了那大殿之中伫立的神像,它才舍了“惩罚”莘子真的想法,转头向着神像脚下奔去。 “呼呼呼!!!” 声音激动了不少。 莘子真可不敢让这滚石般的妖兽撞到神像,万一给撞毁了可怎么办? “巫曜快管管你家崽子,别冲撞了上神!” 巫曜并未阻止,反而一脸风轻云淡。 胥娥与李晓晓一进来便见到巫曜淡定地站在一边,莘子真狂追一个白色的灵活的胖团子的场面。 李晓晓此时已经成为了神殿的预备神侍,平日由胥娥带她修炼学习处理神殿事务,她悄悄问了一句:“前辈,莘前辈这是怎么了?” 胥娥习以为常般说道:“大概是练习奔跑速度。” 胥娥笑着看向一旁的巫曜,“先前听上神说你要回来,但没想到这么快便到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巫曜露出了如从前般温和的笑容,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自然。宫中的事可还顺利?” 胥娥也露出了一个笑来,“上神交代的事情,神殿绝不会出错。” 李晓晓见两人相谈甚欢,而另一边还在上演的追逐戏码,弱弱地说了一句:“两位前辈,莘前辈这样没问题吗?” 巫曜若有所指地说道:“无妨,你莘前辈正在锻炼身体。” 正好可以消磨一下踏云兽的精力,免得它夜里又不好好睡觉。 带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也不知陛下是如何做到的。 胥娥这时仔细瞧才发现,不断在莘子真手下逃脱的团子到底是什么,新奇地问道:“巫曜,这可是你们妖族的幼崽?不过,这该是谁的幼崽?长着一对鹿角,又虎头虎脑的……” 胥娥从未见过。 巫曜笑而不答,直到他见到殿外来人,这才低声说了句,“陛下的。” 离着巫曜比较近的胥娥与李晓晓嘴角一抽,满脸问号。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在神殿中兴奋地跑来跑去的白团子忽然转变了方向,它像是流星一般向着神殿的门口冲了过去。 莘子真本来还庆幸这胖团子终于累了,放弃了冲向神像的想法。 但是…… “陛下!快快躲开!” 莘子真用极快的速度跑过去。 坏了,坏了,陛下肉体凡胎,千金之躯,被这团子一撞后果不堪设想! 补药啊!白团子! 补药啊!陛下! 即便莘子真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踏云兽这四条小短腿嗖嗖的倒腾,况且踏云兽还在加速。 只见踏云兽轻轻一跃,腾空而起。这个动作如同千百次般熟练,它向着裴寂的方向便落了下去。 “呼呼!” 莘子真的担心并未成真。 刚才在殿中四处乱跑的白团子,就这么乖巧地缩在了裴寂的怀里。 莘子真眼睁睁地看着裴寂单手便拎起了这白团子的后颈,提了起来。 他此刻心中忽然产生一个想法,陛下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竟然轻而易举便制住了这只妖兽,不知他能否和陛下切磋…… 巫曜一瞧莘子真这眼神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莘子真这小子真是没救了,他连忙出声打断:“参见陛下。” 其余人也回过神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免礼。” 裴寂将视线放在手中不断眨眼装可怜的踏云兽身上,盯着它已经乱糟糟的毛发,裴寂缓缓说道:“你又乱跑了,嗯?” 这一个“嗯”字,简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犯错回家准备挨揍的场景。 莘子真再看向那只白团子,只见它四只腿不断在空中挣扎,而且朝着陛下的怀中挣扎。 他竟然产生了一种白团子正在求陛下抱它的错觉。是错觉吗? “呼呼呼……” 方才还四处乱跑的踏云兽,现在像是小猫一样轻声细语。两只瞳孔瞪得圆圆的,更像是一只撒娇的狸猫了。真是看的人心都软了,恨不得把它抱在怀里狠狠揉一顿。当然,在能抱得起它的情况下。 岂料众人只见陛下并未被这幅心软软的画面所触动,反而冷酷地说道:“下来自己走。” “呼呼……” 白团子任由裴寂将它放在了地上,只不过它随后便可怜兮兮地走向殿中的神像,发出可怜的呼呼声。 莘子真与胥娥等人:为何会产生一种这只白团子在向神像告状的错觉? 听懂了踏云兽的话的巫曜:不是错觉,就是在告状。 求抱不成反被教训的踏云兽:呼呼呼呼…… 远在他乡,在海上漂了一天听到神像传来的声音的江绾卿:大半夜的什么动静? 第129章 愿手染鲜血,护她前路 绚丽梦幻的玫瑰星云悬浮在南苍海之上,空的黑夜之中,静谧地编织着一场如梦般的奇景。 星河之间,一叶扁舟在寂静的海面上静静地随着水流任意浮动。 四周寂静一片,南苍海之上连风声都了无踪迹,只有水流潺潺波动木船之声。 以及从远方传到江绾卿的耳朵里,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的“呼呼,呼呼”的声音 江绾卿本来正在与平日里那般处理神明需要完成的“日常工作”。但在听到这声音之后江绾卿瞬间睁开了眼睛,这声音……她好像很是熟悉。 江绾卿随即想到了她曾记录下的事情,这应该是她家孩子的声音,而且还是撒娇委屈的声音。 “踏云兽……” 踏云兽的声音在九州各地所传来的祈愿声中并不明显,但或许是江绾卿对它的声音极为敏感,所以瞬间便捕捉到了。 江绾卿神识外放追寻着踏云兽声音的来源。 月满中秋……算起来裴寂应该已经回了帝都。 她并未听到九州传来任何关于战乱或者帝都动乱的消息,证明此刻帝都城安然无恙。 只是不知裴寂有没有受伤,是否看到了她所写的信。 江绾卿并未在信中提及过多的事情,只在信中说了自己大概的归期。 但虽然说是归期,实则江绾卿也并未确定。 信中只说了若是她一切顺利的话,她一定会尽快会返回帝都。 还有关于她现在出现的一点点记忆方面的“小问题”。 失忆这件事情江绾卿并未隐瞒裴寂。 按照江绾卿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和电视剧来说,失忆这种情节会带来很狗血的发展或者纠缠不清的误会。 那些老掉牙的剧情,江绾卿并不想在她自己身上见到。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让她与裴寂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她在信中稍微透露了一些有关于她记忆丢失的事情。 江绾卿在信中将此事只是捎带一提,可以说一笔带过,因为她不想让裴寂担心。裴寂身为帝王,每日需要处理的大小政务数不清,况且帝位之上身边存在着那么多的“危险”,江绾卿也不想令他分心。 她已经将重要的事情全部记录了下来,按照自己安排的事件列表去行动,大方向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况且失去的记忆她早晚会再想办法找回来,这些问题她靠自己便能解决。 将此事告诉裴寂,也是因为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裴寂对自己来说是唯一信任的人。 在她还未完全丧失全部的记忆的时候,她安排的第一件事便是命巫曜送裴寂返回帝都。 她在清醒状态下写下了那封信,并特意送去了帝都,下令神殿的神侍护他周全。 此番安排就连此刻失忆之后的江绾卿都能感觉出自己对裴寂的在意。 她从前可不是一个这么喜欢为别人考虑的人,要知道在她的世界中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而失忆之后的江绾卿,更能感受到她自己内心对“裴寂”的不同,这是她从前从未产生过的情感。 那么裴寂呢…… 神殿之中,盏盏长明灯如流火照亮了这空荡的殿堂。夜风从两侧的林立的高窗涌进来,烛火忽暗,又很快燃起火苗,如同经久不灭。 九州神像半身被光明覆盖半身隐在暗中,宛若从黑夜中走来。 她身后的日月星辰,碧海蓝天,万物生灵栩栩如生。 她的神情平静,那双眼睛无悲无喜,遥望着这人间,万事万物仿佛都在她眼中。 修筑这尊神像之时,工匠们摒弃了曾经一贯的悲天悯人的眼神。 反而为其眼神增添了许多坚毅与愿与天公试高下的执着。 这并非是工匠们擅自做主,而是当年在战场上归来的将士们一字一句刻画出的关于神明的形象。 此为他们九州自己的神明。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他们九州的神明本就是世间最独一无二,最与众不同的神明。 神像手持利剑,衣袍在云海中翻涌,剑指苍穹。就如她在九州一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九州。 九州因是凡界,在四海八荒并不起眼,甚至谈起九州人人都将它当成能轻易便能攻下的一块毫无反抗之力的地盘。 凡人的力量弱小,抵不过病痛,抵不过天灾,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但是九州,有视死如归的将士,有绝不为奴,绝不低头的百姓。 有以身护九州的神明,又有殚心竭虑的帝王,九州就绝非案板上的鱼肉。 如此再看,九州确是这四海八荒最坚不可摧之地。 此刻,九州帝王站在神殿之中,抬首望着神像。只不过那双凤眸之中所存的却不是这神殿中最常见的虔诚之意。 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垂在右侧握着信纸的手忍不住颤抖,无限蔓延的担忧与杀念交缠着他的心脏。 短短的几句话,直接令裴寂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无法阻止自己去想,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江绾卿会失忆,她现在可有受伤,身边可有危险,她在何处,他该如何寻她…… 裴寂现在只想将那些伤害江绾卿的人碎尸万段。 在这象征着光明与纯洁的神殿,裴寂心中的杀念丝毫没有掩饰,他像是一个偏执的信徒,愿手染鲜血,除尽世间邪祟黑暗。 她合该不染凡尘,前路光明,平坦。 愿为她,付诸一切。 也就是在此刻裴寂的发生偏移的命格逐渐变得清晰。 谁也不会想到那本该早逝的九州帝王,在未来一日将会以凡人之身,一己之力搅动六界风云。 命运悄然降临。 清风吹动如烟雾般缥缈的轻纱,让此景如坠入虚幻梦境。 一道金色的光芒附着在神像之上,霎时间神像冰冷的神情似乎也产生了温度。 江绾卿缓缓睁眼之时,所见到的便是那一双极难令人忘却的眼睛。 如此刻,她的脑海中并未存在任何与裴寂相关的记忆,但是那双眼睛却令她心跳乱了一瞬。 此刻驻足在殿中的人,他的双眼睛之中唯有她一人。 她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存在书中的角色产生感情。 裴寂。 江绾卿在心中唤了他的名字。 她手上的同心结似乎变得滚烫,令她无法忽视。 殿中的长明灯此刻亮如星辰倒映,那一簇簇跳跃的火焰宛若拥有了生命般热烈。 神殿之外是芸芸众生,世间百态。 神殿之中是神明立世,守护众生。帝王俯首,护神明前路。 第130章 梦境终究不是现实 “呼呼呼!” 在一旁安静了没一会儿的踏云兽忽然竖起了耳朵,摇着尾巴在神像面前着急地转来转去。 它还咬着裴寂的衣袍往神像的方向拉。 裴寂收回了视线看向踏云兽,他此刻心中太乱,并未有注意到踏云兽不同寻常的呼声,也没有心思去管踏云兽此刻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踏云兽这个时间必须上床睡觉。 裴寂不记得自己赶了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才回到的帝都,却记得幼崽不能熬夜。 “你该去睡觉了。” 裴寂将踏云兽从地上单手捞起来,这几日一直是巫曜照看踏云兽。 巫曜对族中的幼崽一直很是纵容和溺爱,踏云兽过了几天“为所欲为”的日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踏云兽见裴寂并未理解它的意思,它便一直乱动想要跳下去。 “呼呼呼!呀!” 踏云兽情急之中竟然发出了除了呼呼呼之外的声音,裴寂脚步停止。他两手抱住踏云兽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思考了不到半分钟便说道:“巫曜说妖族的幼崽到了一定的时间也会进学堂,读书习字。” 踏云兽虽然破壳不久,但是识字这件事也该尽快安排上日程了。 裴寂听说符蒙的双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他的夫人便日日读书给孩子听,说是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更加聪慧。 裴寂看向踏云兽,踏云兽没有破壳的时候每天都和妖族的幼崽待在一起,如此说来已经比别人落后了…… 踏云兽的两只爪子朝上一动动不了,两只爪子耷拉着只能在半空中乱蹬完全反抗不了裴寂,干脆就一动不动任由裴寂举着它。 它眨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还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 “过些日子,朕便在朝中给你挑选一位先生,先从学会说话开始。礼、乐、射、御、书、数,便等你化形之后再说。” 踏云兽似乎听懂了,它歪歪头有些激动,“呼呼呼!” 懵懂的踏云兽将裴寂口中的事情当成了游戏,它满脸都是开心,呼呼呼,有人陪它玩儿了! 而在他们身后,神像之中的江绾卿表情有些复杂。 裴寂这是将踏云兽当成了太子培养吗? 这……她记得踏云兽此刻还不足一月,怎么看,这只白团子还是一个只会喝奶的幼崽。 裴寂抱着踏云兽便想要回宫,但踏云兽是个非常执着的幼崽,它的小脑袋瓜里并未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它与江绾卿分离许久,每天夜里做梦都是江绾卿,梦里醒过来发现身边并没有江绾卿,它又哼唧哼唧自己蜷缩成一团睡着。 不论裴寂还是巫曜,他们都只会将它放在床上让它自己睡觉。 只有以前江绾卿在的时候,她会圈着它,半夜它惊醒的时候,还会轻轻拍拍它。 刚刚破壳的幼崽缺乏安全感,而江绾卿无论是从她自身所散发的力量,还是她的举动,都能给踏云兽带来极强的安全感。 踏云兽依赖江绾卿,尤其是在与江绾卿分离了这么久之后,它每日每夜都在盼着她出现。 所以,踏云兽一察觉到她的气息,便不管不顾地想要扑向她。 “呼呼呼……” 踏云兽被裴寂锁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圆圆的眼睛倒映的满是那尊神像,发出的声音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 裴寂这时终于注意到踏云兽一直的反常是因为那尊神像。 他垂下了眼眸,一只手拍着踏云兽的后背,如江绾卿曾经安抚踏云兽所做的一般。 “她会回来的。” 裴寂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是在安慰踏云兽,还是安慰他自己。 然而何时会回来,他也不知晓。 此刻裴寂怀抱踏云兽的身影,与心魔编织的那场梦境中他的身影慢慢重合。 在那场梦中,江绾卿离开了数月。支撑他度过那漫漫长夜的只有一句,她会回来。 他信江绾卿一定会回来,但等待的滋味像是沁入骨子里的寒冷,慢慢将他吞噬。 在心魔所编织的梦中的江绾卿失联数月,音信全无。 但梦境终究不是现实,现实中的江绾卿……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金线勾着裴寂手腕上的同心结,另一头连接的则是与他手腕处同心结别无二致的红绳。 另一同心结的主人此刻正跟在他的身后,抬手轻拂踏云兽的白色绒毛。 送与裴寂的同心结上分散着江绾卿的神力,让她的神识可以暂时附在上面。 她见踏云兽似乎很是不安,便下意识地轻拍着踏云兽的身子,在她的意识中这个动作她似乎曾做过许多次。 虽只是神识,但熟悉的气息令踏云兽顿时感到安静了下来。它的头靠在裴寂的肩上,长长的睫毛缓慢地眨动,随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踏云兽熟睡后发出的呼吸声传进裴寂的耳朵里,他向上托了托踏云兽,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因为担忧江绾卿的安危,想要尽快知道江绾卿信中所写的内容,裴寂连日归京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到了帝都处理完叛军之事,便又赶到了神殿。 如此一番下来即便他身体再好,也终是扛不住连日来的奔波与忧虑。 此刻他的眼底的倦意与落寞落进了江绾卿的眼中,她没有犹豫直接来到裴寂的身侧,伸出手在那同心结上点了一下。 神力如同落入潭水中的一滴水,激起了涟漪。又如同温柔的风,扫清疲惫。 怀中的踏云兽察觉这力量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随后睡得更熟了。 而裴寂刚想要迈出殿门的脚顿时停住,他看向手腕系着的同心结,瞳孔轻颤。 半晌,江绾卿只听到裴寂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传来,“阿卿?” “是我。” 第131章 我在 世间所有声音似乎在此刻消失,只剩下那轻轻的一句,“是我。” 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忧虑全部消失不见。劝说自己多少遍后才不再胡思乱想,骗着自己的内心建立起的高墙在瞬间崩塌。 裴寂的眼尾染上了红晕,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轻颤呼吸着,生怕破坏了这场“梦”。 四周空无一人,就如同刚才他产生了幻觉,但他却无比坚信,那并不是幻觉。 江绾卿见裴寂久久没有回应,便凑近了他,伸出手将手贴在他的手背上,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在她失忆后与裴寂的“第一次”见面,面对这个她本该熟悉却陌生的人,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笑着说了句,“裴寂,好久不见。” 虽然并未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但是在靠近裴寂的那一刻,江绾卿没来由的感到了心安。 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告诉自己要尽快回到帝都。 裴寂抬眸看向他的身侧,那里空无一人,但是裴寂的眼神却无比执着。 他的眼神像是一团烈火炙热,带着无法抵挡的侵略性,那是绝望与希冀矛盾的纠缠,仿佛处于失控的边缘。 与想象之中的相见的欢喜截然不同,强势的气息将江绾卿包围,让她一时间陷入他的双眼无法逃离。 似乎,她和裴寂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亲近”一些…… 即便知道此刻裴寂并未看见她,但江绾卿还是偏过头去,将视线移开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收回了手。 裴寂在察觉手背上的温度消失后,他单手抱着踏云兽,另一只手则追寻着她的方向。 然而他触及不到她的手。 裴寂的瞳孔在瞬间变暗,如深不见底的黑暗逐渐蔓延他的双眼。 “阿卿!” 那声音带着急切与慌张,似乎在害怕江绾卿消失。 强势占有欲的眼神,与害怕被抛弃的语气。 让裴寂此刻极为矛盾。 也让江绾卿更加疑惑,他们现在的感情已经到了哪个阶段? 总不可能是刚刚在一起吧…… “我在,裴寂。” 江绾卿将手拂过他手腕上的同心结,随后手指向下触及他的掌心,最终十指紧扣。 “走吧,先送踏云兽回去。” …… “陛下来了。”羽常唤醒了一旁摇头晃脑打瞌睡的忘尘,“你何不回府去睡?” 羽常不明白忘尘既然这么困了,何不回府休息。偏要在这里和他一起等陛下,难不成是怕他一个人孤单?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看向忘尘的眼神都变了一瞬。 暗卫本就独来独往,许多时候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羽常多少年来都是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 忘尘拿着羽常的铜镜抚平了自己上凌乱的头发。 羽常在一旁盯着他的动作,抬手帮他将折叠的衣领理正。 冰冷的手指触及忘尘温热的皮肤,惹得忘尘缩了一下脖子,随即推开了他的手。 忘尘转过头说着:“你这块木头懂什么?陛下回来见我如此忠心,说不定给我的赏赐加倍!” 忘尘从马车上跳下来,望着不远处走来的人,眼中满是对赏赐的渴望。却并未发现,身后的羽常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羽常才走到忘尘身边。 忘尘看他这副样子,无奈地在心里说了一句,羽常真是生来没有当大官的命,还不如符蒙呢。 他不再管羽常,而是站得笔直面带微笑十分恭敬地对着还没走到跟前的裴寂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但他抬头后才发现那披风之下,裴寂怀中为何有个圆滚滚的东西。 方才被披风盖着,忘尘并未注意到,等距离变近了忘尘这才发现。 陛下这是从神殿带回了一个什么东西来?难不成是上神留给陛下的宝贝? 可是上神就留下了一封信啊…… 忘尘困惑,一旁的羽常却面不改色并无任何好奇,他为裴寂撩开了车帘。 等裴寂已经上了马车,羽常唤了一声还在发呆的忘尘,“国师大人。” 做暗卫的,只管听命行事。许多事情不该好奇的别好奇,不该多嘴的别多嘴就是了。 但做臣子的,却心思更为活络。忘尘已经开始思索更多。 比如陛下怀中的到底是什么,比如上神留给陛下的信都写了什么,比如他们陛下和上神的关系……作为九州国师,自然要明白君心,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好国师不是? 但忘尘好奇的一切很快便有了答案。 当忘尘见到披风之下那只毛茸茸的白团子之后险些惊掉下巴。 这是只妖? 陛下怎么会有妖族的幼崽,难不成是巫曜带来的孩子,但若是巫曜带来的妖,为何陛下会抱着,而且这白团子长得也不像是狐狸。 再次被误会成踏云兽爹的巫曜狠狠打了个喷嚏。 莘子真:“巫曜,妖也会感冒吗?” 巫曜看了一眼受到刺激半夜三更还在屋中举重的莘子真,说道:“……妖也需要睡觉,请熄灯谢谢。” 回到皇宫。 忘尘与羽常对眼前这一幕都有些惊讶。 在陛下怀中安稳趴着的似长着鹿角的白虎的妖,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陛下这么贴心的抱着? 忘尘疑惑地看了一眼羽常。 忘尘:你知道内幕吗? 羽常:不知。 忘尘:你不是陛下的暗卫吗!怎么这都不知道? 羽常:这几日我一直是你的暗卫。 忘尘:也对…… 突然走在前方的裴寂转过了身,忘尘连忙调整好表情,“陛下可有吩咐。” 裴寂并未回答,反而一直盯着忘尘。 忘尘被裴寂盯得发毛,微笑越来越僵,心里也越来越乱。 难不成是陛下不满他的表现,要罚他!坏了坏了坏了!别赏赐没得到,还得到一顿惩罚。 羽常,你快说句话啊,你快说我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多么努力啊!我都连自己的命都快搭上了,呜呜呜。 忘尘都快绝望了。 但实际上,此刻裴寂只是在与身侧的江绾卿说话。 他在寻求江绾卿的意见。 “国师要比常人更能习惯踏云兽妖的身份,不若就先让国师教踏云兽说话可好?等踏云兽化形之后,便命御史大夫教它读书,习字。” 江绾卿看向忘尘。 在她自己写的手记上,对国师忘尘的记录是,喜爱打理奇花异草,酷爱珍宝,为人细心负责,心地纯良,大义面前从不后退。 忘尘并不死板,踏云兽应该会喜欢。 此刻的忘尘只觉得自己身上又多了一道眼神,心颤的更厉害了。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忘尘,明日起,你便入住东宫为东宫太子师。” 忘尘:太子!!! 羽常:太子??? 第132章 已经成亲了 寝殿之中,烛光暖黄。 踏云兽对气味极为敏感,裴寂便命宫人撤了殿中的安神香。 他将床幔放下,遮挡了外面的光,才将踏云兽缓缓放在柔软的被子上。 江绾卿见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想起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一直是裴寂照顾踏云兽,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此刻踏云兽仰着肚皮,在裴寂床榻之上睡了近日来的第一个好觉。 “阿卿。”裴寂唤了一声,因看不到江绾卿的身影,他只能靠声音来辨别现在江绾卿有没有离开,但他不会直说出来他想让江绾卿多留一会儿。 “阿卿,留下来喝盏茶吧……我带回了妖族的蜂蜜花茶,你从前喜欢的……” 提及从前。 裴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胸膛闷闷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江绾卿失去了记忆,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也定然忘记了曾对他说过的话。 “蜂蜜花茶!”江绾卿声音有些激动,但随即想到自己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又失落地叹了口气,“唉,可是我现在喝不到。” 虽然她并不需要吃饭喝水,但是那可是甜甜的茶,作为一个甜食主义者,江绾卿无法拒绝,无法抵挡住诱惑。 尤其是在海上漂了一整天之后。 江绾卿坐在茶桌旁,有些失落地托着脸,“还是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 裴寂发现江绾卿并未有立刻离开地意思,便坐到了另一侧,江绾卿的对面。 气氛有一瞬的安静,江绾卿与裴寂此刻都在思量着如何开口。 直到…… “裴寂。” “阿卿。” 两人极为默契同时开口,又极为默契地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停顿。江绾卿嘴角流露出轻微的笑声,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奇怪。 “阿卿,你说。” 江绾卿并未推脱,问道:“你看到我留下的信了吗?” “看到了。” 既然裴寂已经看到了那封信,那也定然知道了她现在的状况。 江绾卿斟酌了一番,说道:“现在我的一部分记忆流失,所以可能很多事情不太清楚了。” 她的语气非常轻松,就像是在提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在江绾卿的意识中,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便想办法去解决。 江绾卿自己情绪稳定,但是她失忆这件事情却对于裴寂来说却足够让他失去理智。 其令他失控的因为并非是江绾卿忘记了他,而是他在意的是江绾卿的安危。 裴寂眼底的戾气难掩,就连江绾卿都能感觉得到。 此刻他极力压抑着失控的情绪,问道:“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可以。”江绾卿说道,“只不过,我现在记得也不是太清楚了。” 江绾卿毫无保留地将她知道的当日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了裴寂,随后神情认真地说道:“其中的细节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天道如此阻止我,是因为我毁了它安排好的计划。虽然它让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我也从中察觉出,它并不能杀了我。它忌惮我的存在。” 江绾卿如同一个局外人,冷静地分析着目前她的处境。 愤怒和杀念,她并非没有。 但她不能让自己永远陷入那种情绪之中,只有冷静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才不会被再次“暗算”。 而裴寂此刻从江绾卿的只言片语之中却能想到当时的危险。 江绾卿以身犯险,此举…… 裴寂了解江绾卿,她认定的事情便不会改变。即便以身犯险,用命做筹码。她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他不会站在江绾卿的对立面去劝阻她,去阻挠她的路。 但他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江绾卿遇险,无动于衷。 裴寂从来便不信天,不信命。 既然那个所谓的“天道”,所谓的“天命”,容不下江绾卿,那他便毁了天道,毁了天命。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在我彻底忘记一切之前,我已经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记载了下来。现在失忆倒是没有对我有太大的影响。” 除了,感情这件事。 江绾卿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裴寂的感情,但是却无法判断她和裴寂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但,裴寂定然知道。 “裴寂。”江绾卿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和我……” 她本想要问她和裴寂是刚在一起,还是在一起许久了。 但总感觉这个问题问出来很奇怪,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 “你和我成亲了吗?” 江绾卿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便有些后悔。 这还不如直接问在一起多久了呢。 若是他们已经成亲了,那她问出这个问题定会让裴寂伤心。 若是他们没有成亲,她这个问题会不会让裴寂以为她想要和他成亲? 唉,她当初就应该写的更清楚一些。怎么其他的事情都记得那么详细,唯独到了裴寂这里,她便没有详细记录呢。 自然是因为江绾卿信不过其他人,但是信得过裴寂,所以才没有详细的记录他们之间的事情。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和我现在的关系……” 裴寂垂下了眸子,神色不明,“阿卿,你还记得多少?” 江绾卿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实不相瞒,我只记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话说出口之后江绾卿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向了其他地方。 这花瓶,可真花瓶啊。 这个话题还是尽快掀过去好了,她就不该问的…… 殿中烛火烧到了烛芯,光影愈暗。 在听到江绾卿的回答之后,那双凤眸闪过一道暗光。 裴寂的神情掩盖在暗影之中,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唯有紧抿地薄唇微张开来,缓缓说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第133章 已婚 已婚了,她已婚了,她竟然已婚了! “已经成亲……” 江绾卿的神情有些恍惚,此刻她的脑海之中全部被“成亲”这两个字占据,像是出现故障的显示屏一样无法反应。 而说出这句话之后的裴寂,眼底的那最后一丝疑虑彻底不见。 没错,他和阿卿已经成亲了。 阿卿亲自接他上的轿,“九州百姓”都看见了,他们拜堂成亲……他们已是夫妻。 此刻的裴寂已经全然不顾什么梦境不梦境了,他只记得当时他和江绾卿都是清醒的,在清醒状态下举办的婚礼,那就是真的。 裴寂坚定地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没错,阿卿。我们已经成亲了。” 裴寂的眼神十分真挚,其中还夹杂着对于江绾卿忘记此事而产生的些许落寞。 江绾卿见了之后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负罪感。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样。 江绾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思考一下现在的状况。 结婚不是一件小事。 江绾卿相信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 既然她已经和裴寂成亲了,就证明她认为这段感情值得她这样做。 她愿意和裴寂成亲。 因为年幼时曾受到的来自家庭的影响,江绾卿对婚姻其实并未抱有太大的期待。 甚至说她曾一度认为,她会一直一个人生活。 至于爱情,至于婚姻,她都没有考虑过。 若不是穿书进了这里…… 思考到这里,江绾卿不再迷茫也不再有任何疑惑。 她要肩负起这段婚姻中的责任。 她望了一眼睡在床榻之上的踏云兽。 不能将“孩子”留给裴寂,让他一个人养育孩子。这个“家”只有双方共同维护,才不会散。 江绾卿收回视线看向就坐在她对面的人。 裴寂就安静地坐在对面,眼睛始终望着她的方向从未移开。 夜已深。 暗藏在玄色丝绸锦缎之中的金线闪着流动的光芒,他宽厚的肩膀遮挡了大半的烛光,光影明灭之中,裴寂冷峻的眉眼被暖黄的烛光覆盖,似散发着柔和与温情。 就如同在无边风雪与黑暗之中渐渐浮现的火光一般,那种温暖,让江绾卿忍不住想要靠近。 江绾卿心中一颤,开口说道:“裴寂,我会尽快返回帝都。” 她会了却所有威胁。 …… 隔天一大早,失眠了一整夜的忘尘恍恍惚惚地就已经来上朝了。 巧的是羽常正在殿外等着他。 忘尘虽身为国师,但他所负责的工作特殊,只有重大事件或者节日祭典才用的到他出场。 所以他并不需要天天上朝。 而今日来上朝,也并非为了占星卜卦之类的事情…… 忘尘快步走上前来。 今日他难得穿的如此正式,平日的仙风道骨般的长袍换成了前朝官员穿的官服,而披散脑后的长发被整齐地梳成发髻用玉冠固定住,露出他那张极为清俊的脸来。 忘尘皮肤天生很白,即便在阳光下晒也并不会晒黑,他的五官极为柔和,笑起来时两侧有两颗虎牙露出来。像是一位翩翩少年。 守在殿外的侍女见到这样的忘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国师大人穿上官服之后,比当朝的状元郎还要俊美。 也不怪忘尘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平日里的忘尘除了养花就是养花,其生活方式活就像是位告老还乡的官员。一时间让人忘记了,其实这位国师的年纪并不年长,相反,他非常年轻。 和羽常侍卫的年龄好像相仿来着…… “见过羽常大人。”忘尘先是象征性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拉低了羽常的身子,凑到他跟前开口问道:“羽常,你可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忘尘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明白,那句,“入住东宫,为太子师”究竟是什么意思。 陛下哪来的太子?陛下都未曾成婚,后宫空无一人,从哪冒出来的太子? 相比于忘尘的疑惑,羽常则平静地回复:“字面意思。” 忘尘皱眉瞪了他一眼,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察觉忘尘像是刀子一样剜过来的眼神,羽常最终又多挤出来了几个字,“陛下命你教授太子功课。” “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就知道他从羽常这里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忘尘有些愤愤地叹了口气,若是让他当上陛下的暗卫,他早就无所不知了好不好! 怎么会像羽常这个闷葫芦! 忘尘放弃了从羽常这里获得些有用信息的想法,他转而询问羽常一个猜测:“羽常,你说陛下是不是另有谋算……” 忘尘可没有忘记,陛下的婚姻大事一直以来都是朝中关注的重点。 在裴寂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就曾想要为他立下太子妃,但被裴寂以尚且年幼,并无心思的理由拒了。 后来裴寂登基称帝,众臣子见后位空悬,后宫更是没有一人,臣子们关心的更紧了。 有一部分是为了未来的继承人,有一部分则是希望未来的继承人由他们推选的女子生出来。 新朝还未稳定的时候,众臣子就各有心思。 但那时的裴寂是新帝,不再是太子。 帝王,万人之上,无人之巅。 裴寂直接连理由都没有找,直说道,身为九州臣子,不关心九州百姓与九州政务,反而天天盯着他的后宫,既如此也别当什么臣子了,直接进宫为妃!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提过什么选秀纳妃的事情。 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无太子…… 那些官员明面上不说,心底还是对此事无比上心,明里暗里没少想办法,可都无一成功。 所以什么太子,太子之师,陛下一定是另有安排。 保不齐,什么太子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裴寂用来搪塞那些官员……但是以裴寂的行事风格,他应该并不在意朝中的众老臣的话才对。 忘尘有些焦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一会儿传召他上朝之后,他该如何配合演戏。 而此刻,“一无所知”的羽常仿佛看破了忘尘心中所想,突然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是真的。我已经见过它了。” “见过就见过……”忘尘忽然反应过来羽常正在说些什么,他差点一个踉跄倒在殿外,“啊???你已经见过太子了!” 第134章 太子 昨夜的腥风血雨过后,朝堂上少了三分之一的老面孔。一夜之间,朝中权力重新洗牌。 此刻站在殿中的众臣子并未对这一变化有多么在意,他们更在意的是这些许多空出来的位置。 身在朝堂,权力纷争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事情。 符蒙上前一步,“启禀陛下,叛贼一党已全部清杀。” 随着康王死在裴寂的剑下,其余叛军自是不攻自败。 一个不留,无一逃脱,甚至昨夜那群叛军都没有放到秋后问斩。符蒙的办事效率一直很迅速,而朝中与康王有过联系的官员,则全部被关押,随着一件件事,一桩桩罪被翻出来,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比一剑杀了更难捱的下场。 裴寂此番大义灭亲,连后宫的太后娘娘都……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后思念先皇卧床不起,但实际上太后的死活他们这些前朝的官员谁都不知道。 此刻他们深刻地了解裴寂的恐怖所在,后宫的宫人看似与宫外“有来有往”,但实则他们全部都效忠于裴寂,听命于裴寂,所谓的传递消息,传递出来的都是裴寂特地准备的。 作为鱼饵,钓鱼用的。 亏得他们剩下的这些人没有其他歪心思,否则这次宫乱非得把他们自己也搭进去不可。 就像是季家。 曾经认为季家是两朝重臣,裴寂多少会有所顾忌,或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放过季家一马。 但季华容下狱,季家满门秋后问斩甚至远在梧州的旁支都受到了牵连。 裴寂雷厉风行,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发现到如今他们还是没有真正了解这位帝王…… 除了此事之外,今日朝堂上安静了许多。不知他们是真的无事,还是并未从昨夜的凶险中走出来。 “宣国师。” 直到裴寂唤忘尘上朝,他们这才提起了精神。 见国师出现,众官员都在信中猜测他究竟是为何而来? “参见陛下。”忘尘叩拜行礼,他今日穿着的不同也引得其他官员议论纷纷。 “平身。” “谢陛下。” 忘尘起身腰杆站得笔直,只是表情很是怪异。那是一种既有喜悦又有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 一众官员都未曾见过忘尘如此表情,难不成九州出了天大的事情?可这反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忘尘此刻正在掩饰心中的震惊,他明白了,今日他不是来演戏的,而是就职,他竟然有幸成为太子的老师! 可见陛下对他的信任和器重! 要知道那可是太子,是九州唯一的继承者。 而他则是太子之师! 他眼神扫过两侧的官员,随后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来。 他们定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果然,他才是陛下最器重的臣子。 见忘尘又突然骄傲的扬起了头,两旁的官员更猜不透了。 这究竟是何事? “即日起,忘尘为太子太傅,从一品掌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 裴寂的旨意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只觉自己正在做梦,或者是上了年纪耳背了,还是昨晚受到了惊吓,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陛下方才说的是什么? 下一秒,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忘尘高呼一声,“微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尽心竭力辅佐太子。” 忘尘这忠心耿耿的眼神,仿佛要闪出光来。 可,现在除了忘尘开心。 其他官员都像是瓜地里的猹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神交流地速度都快冒火星子了。 御史大夫僵硬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尚书,“陛下方才说什么?太子?什么太子?” 崔尚书捋了一把须,“太子就是太子,自然是陛下的太子。九州终于有太子了,天佑九州。” 年迈的崔尚书突然想起自己求了那么多年老天爷都没盼来一个太子,又说道:“不对,一定是我去神殿求上神起了作用!神佑九州!” 不仅仅崔尚书,还有许多老臣简直激动地喜极而泣。 御史大夫眼角有些抽搐。 疯了疯了,这群老臣都疯了。 就没人在意太子殿下是从哪来的吗! 唯一还剩下些理性的他站了出来,“陛下……” 可喊出这一声陛下之后,御史大夫又不知道该如何问了。总不能直接问,陛下,您这太子是哪来的? 忽然他灵光一现,说道:“陛下,微臣斗胆请柬。” “微臣以为东宫三师应由位高望重,才学兼备之人胜任。国师大人虽精通观测天象之法,却无任何教授经验,不若再选以官员辅佐国师一同教授太子。” 这样他便能有机会接触那位太子,从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忘尘看向这半路突然冒出来御史大夫,眼睛都瞪圆了起来。 好你个御史大夫,这是在明抢是不是! 御史大夫此言一出,其余的官员也被提了一醒,皆纷纷表示赞同。 毕竟他们也想要争上一争。毕竟成为太子的老师,那是何等荣光,况且这也是在为之后铺路。 众官员又开始引经据典,据理力争。 忘尘一个人可说不过他们这么多人,但是他坚信,他才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陛下既然选了他就不会换人! 也确如他所想,这件事板上钉钉。 “此事朕心意已决,退朝。” 裴寂直接起身退朝,连众臣子争吵的机会都不给。 而今日的忘尘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前往东宫的路上,忘尘异常兴奋地和羽常说:“你是没见到当时的场面,那么多人都想要我这份差事,但是陛下只命定了我!这不是信任是什么,这不是器重是什么?” 羽常则在一旁回复道,对,是,没错。 陷入兴奋情绪的忘尘并未发现,羽常眼中闪过的一丝纠结。 究竟要不要告诉他……算了,他一会儿便知道了。 羽常默默地想,太子殿下“白白胖胖”,还是很“乖巧听话”的。 忘尘就这样抱着对未来美好期待的幻想踏进了东宫的殿门,随后被一只不明的白色飞行物重击撞倒在地。 “哎呦我的老腰!” “呼呼呼!!!” 第135章 天下第一剑 “南苍海真是许久未有过今日这般阴沉的天气了。” 古月族的长老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南苍海,脸上忧虑重重。 天边渐起低压压的黑云,而那云层之间夹杂着频繁闪烁的雷点。压抑又恐怖的范围正慢慢吞噬着南苍海。 南苍海的暴风雨可不是简单的小打小闹。 从天上一道道劈下来的雷电,其威力堪比飞升时的雷劫一般。 可以想象,一道雷劫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更别提这密密麻麻,宛若无休无止的闪电。 海风咆哮,游船皆已回岸。 古月族上下早已做好了防备。 此刻月姝站在观海台之上,神情莫测,似是心事重重一般。 而一旁的古月族长老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那位上神可否出了南苍海。” 不知那位上神可寻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月姝凝视着滚动的云层与翻涌的海浪,眉头皱了一瞬。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江绾卿对她说的那句话。 江绾卿在离开时所说的,她非古月族的主,而是客…… 月姝:“长老,你觉得那位上神如何?” 古月族长老不知为何月姝会在这时候提起他对那位上神的看法,但月姝出来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长老思索了一番反问道:“你可是想问,那位上神是否与从前的神族一样?” 月姝转过头来,看向他说道:“长老是古月族为数不多的见过神族,也目睹神族的陨落之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新神诞生。” 长老:“世间万千变化无穷无尽,但冥冥之中,自有一个定数。” 像他们这种百年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的长命神仙来说,见惯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人生百态,世事无常。更加确信命运是既定的存在。 况且窥探过去未来,对于一些法力高深的人来说,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也正因如此。命运才更显得冰冷无情。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定数,无论是神,仙,妖,魔,亦或是人。 长老:“自然也无人能窥探到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月姝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恍惚与迷茫,她喃喃低语:“如此说来命运指引,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既定会发生的,未来无法阻止也无法避免,就如同有人正在谱写命运一般。” 即便是神族那样强大的存在,也会在顷刻间陨落消失,无法逃离命运的掌握。 那么其他人呢?自然这世间没有人能逃脱。 长老听了月姝的话顿了一顿,语气忽然沉闷仿佛暗藏玄机一般,“话虽如此,但这世上也有不少不信命之人。他们不信天,不信命,唯一信的便是自己的这双手和脚下切切实实踩得这条路……” “你问我那位上神如何?在我看来,那位上神便是不信命的人。” 不信命,所以要自己亲手掌控命运的人吗? 月姝这一刻似乎明白了江绾卿为何与她所想象中的神明有所不同了。 飞升成神,若是她向天下昭告新神的诞生,届时,四海之内,八荒之中,效忠于她的人将不计其数。她完全可以利用神族留下来的一切,包括古月族。 江绾卿完全可以以神族的名义命令古月族奉她为主,为她效忠。 可是江绾卿却并未提过一次。 江绾卿,在走她的路。 随着一声极近的巨响,硕大的雨滴落进海里,被翻滚的海浪全部吞噬。 天仿佛要塌了下来,雨成瀑布倾泻而下,天与海仿佛将融为一体。 视线模糊不清,在雨幕之中除了百丈高的海浪,再无其他。 这是江绾卿所选的一条极为凶险的路。 …… 月姝在担心江绾卿的安危,殊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正是江绾卿所等待已久的。 在南苍海的深处天地并非昏暗一片,极为厚重的云层在上方聚集,却从其中露出一束天光来。 光束直直照射到海面之上,宛若一道天梯落下。 在光束的百米范围之内,像是有道屏障阻隔了翻涌的海浪和倾盆而下的大雨,阻隔了一切。 巨浪不断冲向天空,如巨兽想要将人拖进深海。 而那唯一的光芒就如同在末日中,最后的净土,是生的希望。 然而这“生的希望”却被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阻拦。 就在这时,一支轻巧的行舟在海浪之中若隐若现,像是不断被海浪吞噬又被抛出海面一般。 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它始终未沾染一滴水,有一股力量从下而上托浮起它,像是轻飘飘的羽毛随水逐流。 忽而那支小舟变成了一柄剑。 通体如玉,剑刃泛着寒光。古老的金纹如同攀枝错节的藤蔓布满剑身,明亮的金与暗深的红交织的力量如同有生命般顺着纹路缓慢的蔓延,究其力量的源头则与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紧密相连。 那是一只白皙又纤细的手,纤细却有力。那把剑如同嵌在她手上,与她融为一体。 剑劈开了百米高的巨浪,海水被冲向两边奔涌而去。 一条路,被流光剑硬生生地劈了出来。 而在这条路的中央,江绾卿手持利剑,乘风而行。墨发在风中抛出一条弧线,衣袂咧咧作响,那暗红的衣袍如同四周的海浪般翻涌。 在擎天的海浪之中,宛若末世的风雨之下,江绾卿像是被卷入的一粒尘埃,顷刻便会被吞噬。 逃离是唯一的选择。 而江绾卿抬头眼神锁住那一束从云层射下的光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来。 那笑容与周遭绝望黑暗的气氛截然不同。 “天上白玉京……” 自天上倾倒而下的光束,宛若割裂时空抛下的一条绳索,那便是通往白玉京的路。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白玉京。 “流光,今日叩响这白玉京的大门,从此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你便是天下第一剑。” 她的声音混杂在这汹涌咆哮的海浪声中,但却并未被这海浪声所掩盖,反而无比清晰。 狂风暴雨不曾染湿她的衣袖一丝一毫。 江绾卿单手结印,赤金色的光环从四方升起,转动的符文发出阵阵轰鸣,如远古传来的低吟。 汹涌骇人的深海,在此刻仿佛将她托起。 神力外倾,流光剑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嗡嗡的剑鸣令人心生寒意。 金色的瞳孔瞬间竖起,江绾卿脚踏风雨,双手握剑,直刺那道屏障。 “一剑,勘破这天机。” 第136章 喜与愁 这声宛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响彻南苍海,苍穹遗迹,传至四海八荒。 南苍海之上,顷刻间风平浪静,天边出现一道霞光,随即蔓延整个海面。 南苍海波光粼粼,落霞染红了半边天。 月姝心绪一动,望向这突然出现的云霞,不知为何她认定这与江绾卿有关。 长老见月姝舒展的眉眼,遂说道:“如此看来,那位上神已经寻到了她要找的路。” 月姝眼中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今日起,四海八荒皆会知晓她的名讳。此为新神真正的诞生。” …… 与此同时,九州神殿的那顶铜钟,忽而被重重的敲响。 一道金光从神殿的顶端显现直冲云霄,流转的白云凝聚在神殿的上空,无数彩色的飞禽盘旋,引得帝都城中的百姓纷纷驻足。 “上神可是回来了?” “说不准呢!去看看便是了!” “对对对!上次便错过了上神,这次说什么也要赶上!” 无数百姓涌向神殿的方向,大街小巷,贩夫走卒,男女老少全部朝着一个方向移动着。 人群熙熙攘攘,皆在讨论这吉祥的征兆。 行至离神殿山脚下之时,官兵却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前方禁行。” 官兵围了个圈,挡着人群靠近神殿。 为首的将领正是当值的符蒙,他往那里一站,就和一堵墙一样。 他的声音也如洪钟一般,“众将士听令,分散百姓,避免生乱。” 人群的大范围聚集会引起严重的踩踏事故,他们必须维持现场的秩序并保障百姓的安危,这是他们的职责,决不能松懈。 符蒙看着仍旧在不断变多的百姓,心中暗暗后怕。 多亏了陛下第一时间安排了官兵在这里疏通,否则,今日恐怕真的会出现伤亡。 不愧是陛下,思虑就是比他们都要周全。 百姓们被依次分成几排,他们并未对官兵的指挥有任何不满。 甚至有几个想要趁着官兵不注意偷偷溜进去的刺头,还没等官兵抓了他,就被周围的百姓收拾老实了。 神殿之前,不可生乱。几乎是九州百姓,所有人的共识。 神殿就在那里,早一秒晚一秒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此刻在他们面前的神殿,沐浴在霞光之中,似闪着金色的光芒。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他们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神明。 此刻,在宫城之中。 裴寂站于藏书阁的楼台之上,正望着远处的神殿。 他的手抚过那枚同心结,心跳杂乱无序。 踏云兽此刻则安静地蹲在他身旁,那双圆圆的眼睛中似乎也很是不安。 “呼呼呼……” 一人一兽就这样望着远处,神经时刻紧绷着。 半晌,裴寂收回视线,将踏云兽一把捞起,向书案走过去。 “走吧,你该去温习了。” 踏云兽哼唧了一声,似是不明白裴寂为什么突然不看了,他就不想知道那束金光到底代表着什么吗? 裴寂极少抚摸它的毛发,这次却突然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它的头。 这一个极轻的抚摸,让踏云兽歪了歪头,它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后它便听到裴寂似有些沙哑的声音。 “与其终日等待,不若自己去寻找那个答案。” 此刻裴寂的眼中暗流涌动,独属于九州帝王的锋芒顿显。 他不是梦中那个被心魔掌控的裴寂,这里也不是心魔编织的世界。 他能做的可不仅仅是等待。 ……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江绾卿一剑劈开了大门,一剑也劈的天道差点丢了剩下的“半条命”。 远在魔族还在与邢无夜谈判的天道,忽然察觉到它的力量正在流逝。就如同有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它的力量,将它抽离。 得亏它不是人,否则得直接灰飞烟灭。 “江绾卿……”天道咬牙切齿的喊道。 它此刻完全想都不用想,一猜便猜到定是江绾卿的杰作。 天道的怒气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简直下一秒就会爆体而亡的那种,幸运的是它也没有身体。 “怎么会?怎么可能?” 天道不明白江绾卿究竟用的什么办法竟然找到了白玉京! 那个卷轴,她怎么通过那几个点找到的路线! 忘尘:高手在民间。 天道不明白,也无法理解江绾卿分明已经失去了忆,她一个三岁孩子的记忆能记得住什么?怎么可能找到白玉京? 江绾卿:怎么不算失忆呢? 天道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能力出了问题,可是它是无所不能的天道啊,为什么一对上江绾卿总会是输的那一个?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一定是! 它不甘心。 它要杀了江绾卿,必须杀了她!才能灭了它的怒火。江绾卿若是不除,后患无穷! “邢无夜,吾应允你的要求。只要你能杀了江绾卿,这四海八荒我帮你夺。” 魔尊之位上的邢无夜缓缓勾起了唇角,他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天道能找上他,定然是走投无路了。 既然想让他为其办事,他何不为自己谋算些好处呢? 至于杀了江绾卿,江绾卿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本就是他的仇敌,他肯定会杀了她的,但是一统四海八荒,成为这天地的主人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好。本尊就走一遭。” 邢无夜站起身来,缓步走下那一层层的台阶。 魔宫之外,魔族大军早就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报仇雪恨! 他们要先吞了九州,再攻下四海八荒所有的地方,让魔族的名号响彻天下。 邢无夜的身影一出现,底下的魔族大军便按捺不住呼声。 “参见魔尊!” “参见魔族!” 声音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在整个魔界回荡。 邢无夜大手一挥,说道:“众魔族将士,今日便是魔族报仇雪恨之日!” 天道见到气势汹汹的魔族大军之后,顿时信心满满,这一次定然能拿下江绾卿。 然而还没等邢无夜下令,一把寒剑率先出现在魔宫门前,深深地斜插进地里,剑气令扫清了一片魔兵。 “哪个叫天道,自己站出来受死。” 第137章 说什么来什么 这声音…… 天道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它立刻看向来人。 只见在一片深红如血的天空之上,一道身影悬空而立。翻涌的暗红色衣袍似与血天融为一体,墨发在她身后飞舞。她的身形修长,肩侧是同甲胄般的金饰,金丝缠云腰封紧贴纤细的腰,身影如挺拔的松柏。 此刻她的双眸泛着凌厉的寒光,居高临下地望着魔界众人,抬手间那露出护甲的皮肤上所显现的符纹,则令邢无夜瞳孔骤缩。 那符文背后所暗含的正是三年前那场大战之中,封印魔族的上古禁术。 来的不是别人。 是天道“心心念念”,几乎每天都挂在嘴边上的人。 “江,绾,卿。”邢无夜紧咬着后槽牙喊出了她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粉身碎骨,报仇雪恨。 三年前,他堂堂魔界至尊竟然被一个籍籍无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玄天宗弟子重伤,这简直奇耻大辱。 三年了,他一刻不曾忘记江绾卿的脸。 邢无夜眼中充斥怒火,宛若燃烧整个魔界,将那在天上的女人拉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嘴角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哈哈哈哈,来得正好。今日本尊便叫你有去无回。” 霎时间,翻涌的黑色魔气从魔界四面八方向邢无夜聚集,一众魔族呼喊着,叫嚣着。 “杀了她!” “杀了她!” 他们的魔尊,他们的魔界至尊,定会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撕成粉碎,告慰死在她剑下的魔族族人! 散发着血腥与残忍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整个魔界。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要让江绾卿血债血偿。 而此刻的江绾卿挑了挑眉,望向那站在宫殿前的邢无夜。 她从小册子里翻了翻,这才找到面前这人的介绍。 邢无夜,魔界魔尊。反派男二。爱慕女主柳清欢,三年前为了争夺女主,对九州发动了战争。 三年前被她重伤遂封印在魔界。 “你是邢无夜?” 在气氛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之下,江绾卿不经意间问出的这个问题,实在是轻飘飘地便斩断了魔族一般的气焰。 疑问的语气,简直就像是江绾卿早就忘记了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邢无夜记了江绾卿整整三年,恨不得吃她的肉,饮她的血。可是真正到了报仇的这一刻来临时,江绾卿却压根都不得他是何人! 这是何等的耻辱! 他堂堂魔界的魔尊,竟然在江绾卿眼里,什么都不是!就连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邢无夜怒气冲天,浑身上下魔气外散,看起来像是团浓浓的黑烟。 江绾卿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到底是不是魔尊,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算了,先不管他。 江绾卿冷声道,“不管你是谁,我今日要找的是天道。至于你,你要是寻死,也得排队。” “呵,呵,呵,呵!”四声冷笑,邢无夜被气笑。甚至开始觉得那被江绾卿重伤的识海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谁! 这该死的江绾卿! “江绾卿,今日本尊便要你记住,本尊是取你性命之人!” 邢无夜蓄力,掌心一团黑气,直冲江绾卿而来。 这一掌几乎蓄积了邢无夜全部的法力,只为让江绾卿也尝尝识海被毁的滋味。 魔族将士注视着这一幕,他们兴奋的咆哮着,目不转睛地要看江绾卿被他们的魔尊撕碎的场景。 可是…… 天地之间,那黑色的魔气与气势汹汹的邢无夜,忽而被挡在了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分毫。 众人只见到与邢无夜形成对抗的那股力量,如同赤色红莲,片片花瓣由花心缓慢舒展,宛若盛开,在暗红的背景之下,无比妖冶,可偏偏本该散发着不祥之气的赤色红莲,其中心却是天下最纯净的金。 相比于邢无夜的愤怒与急切,江绾卿只抬起一只手掌,甚至连她的剑都未曾举起。 如此高下立判。 “天道找过你。” 江绾卿忽而见到那散发着淡淡紫色光芒的力量正悬浮在邢无夜的体内,它并未完全融为一体。 那是天道从司倾那里带走的“天命”。 原男主的“天命”。 江绾卿瞬间明白了天道想要做什么。 “如此……竟配为天道?” 想让邢无夜成为“天命之子”,剧情还能有更离谱的走向吗? 江绾卿松手,那股钳制邢无夜的力量顿时消失。 但邢无夜也浑身乏力,提不上一点力气。 就如同,他的修为全部消失。 “该死的!你做了什么!”邢无夜强装镇定,但眼神的慌乱却遮掩不了分毫。 “没做什么。我看魔尊待了这三年修为没长进,脾气倒是越来越暴躁了。”江绾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给你降降火气,不用谢。” “你!” 邢无夜刚想起身再战,却忽而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嘘。” 江绾卿将食指放在红唇之间,随后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今天,先轮不着你。” 流光飞向她的掌心,只留下一道残影。 江绾卿从空中落下,一步一步踏向邢无夜。 “再问你一遍,天道,在不在。若是不在,我可就……” 她看向邢无夜的目光热切,但那热切却不是对邢无夜,而是对那淡紫色光芒。 邢无夜能清晰地感受到江绾卿并不在乎他的死活,他现在毫无反抗之力,江绾卿极有可能在今日便杀了他。 若是告诉了她,天道在何处。 邢无夜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他对躲藏在他识海之中天道怒声喊道:“天道!滚出来!” 他可不想因为它的原因,成为死在江绾卿剑下的亡魂。 他不能死,死了便全都没有了。 他要活着,活着总有一天他要杀了江绾卿,一洗今日之耻! 天道在江绾卿出现的那一刻,便明白事情马上就要再次脱离他的掌控。 它别无他选,必须让邢无夜与“天命”融合,这样江绾卿才不会将“天命”轻易夺去。 可是,它万万没有想到,邢无夜竟然连江绾卿的一个手指都打不过! 甚至都不是江绾卿的手指,江绾卿轻轻一抬手,邢无夜便丧失了全部的法力。 这何等恐怖,江绾卿的修为又提升了。 天道事事败,在遇到江绾卿之后,没有办成过一件事。 它是天道,它可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天道。 掌控天下所有命运的天道凝视着江绾卿的身影,凝视着江绾卿脱离掌控无法窥探的命数,它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雾。 一个本该死在三年前玄天宗万丈崖的弟子,怎么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了它最大的威胁,究竟是为什么! “天道!你还在磨蹭什么!你没看见本尊危在旦夕吗!” 第138章 顺手的事 江绾卿已经完全没了耐心,“今日我若是放你一马,你来日还是会找我复仇,不若就先送你走,都是顺手的事儿。” 剑锋直冲着邢无夜的命门,魔宫前的全部魔族人都凶狠地对江绾卿呲着牙。像是要冲上来将她撕咬个粉碎。他们此刻还听从着邢无夜的命令,并未上前。 但,若是再过一会儿情况可就有所不同了。 魔尊之位向来都是强者才能胜任,邢无夜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因为魔族之人无人能敌得过他。他才成为的魔尊。 而现在他们的魔尊竟手无还击之力? 不少修为颇高的魔,正在蠢蠢欲动。若是今天邢无夜被面前这个女人杀死了,那下一任的魔尊是谁,势必会引起魔族的内斗。 邢无夜很快便察觉出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心中顿感不妙。必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不能腹背受敌。 “江绾卿,你放过本尊,本尊定将那天道逼出来。” 邢无夜嘴上说着要帮江绾卿抓了天道,但心中却已经和天道做了交易。 “天道,本尊先骗过这女人。看准时机,破了结界!” 只要破了结界,魔族大军便会涌向九州,届时无论是江绾卿还是魔族的那些不轨之臣,都会被引开。 他便能趁机逃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让他们乱起来,他才能趁机杀了江绾卿。 他的这个提议,对天道来说已经是下下策。 此举,六界都会引起动乱。 但,却也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天命之子的诞生本就伴随着风雨,一切全都是命数。 天道此刻完全没有将这一举动所带来的后果放在心上,战乱,流血与死亡,在它的眼中不过是历朝历代都会经历的事情罢了。 数百年千年,怎可能会一帆风顺。 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大局。 能为大局做出贡献,那些凡人的命也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邢无夜皱起了眉头,似是在运功与天道激烈斗争。 江绾卿见他这副样子,差点无语的笑出声。 她今天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人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她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又不是变成三岁小孩了。这么拙劣的演技,真的是认真的吗? 江绾卿并不知,在天道的计划之中,她此刻还真应该是三岁小孩来着…… “邢无夜,你这三年在进军奥斯卡吗?这么努力?” 邢无夜的嘴角一抽,一股尴尬的气氛在此刻蔓延。 “天道!快!” 邢无夜一声令下,魔界的天空瞬间聚集起无数红色的浓云。 上古禁术…… 江绾卿察觉有东西正在试图破除她定下的封印。 天道,不仅命邢无夜为天命之子,而且还要帮他破除封印,让魔族攻占九州…… 就在云雷刚开始滚动,所有魔界的魔都蓄势待发要突破封印之际。 忽而,一道极强的力量将所有魔掀翻在地。 那力量不是来自别人,而是邢无夜。 邢无夜怔怔地看着刺进胸膛的那把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江绾卿竟然…… “你……” “我?”邢无夜的血顺着剑刃流下来,流光剑上的寒气逼人,但此刻江绾卿的语气更加寒冷,“以为我不会杀你?” 江绾卿一把将剑抽出,魔气从邢无夜的伤口处飞向四周随后消失不见,那些是他毕生的修为。 凝聚在魔界上空的云还没有聚集成型,便顷刻消散。 江绾卿冷眼看着邢无夜,说了一句,“反派死于话多。” 她是恶毒女配,邢无夜是反派男二,本该都记得这句真理的。 你看吧,她记住了,所以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而邢无夜显然没有记在心里,所以死于话多。 天道第二次见证江绾卿将天命之子斩于剑下。其内心竟然没了波澜,甚至有些麻木。 邢无夜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江绾卿则提着剑,寻到他的识海,随后停住动作,用剑刃抵住他的识海。 “躲躲藏藏还算什么天道,怎么不出来见见我?” 江绾卿的声音在此刻对天道来说简直如同噩梦降临,它自知江绾卿一定不会放过它,所以做好了坚决不能被江绾卿抓住的决心。 邢无夜还没死,现在等多算是重伤。 还有希望,只要它没有死在江绾卿手里 就在这时,没有听到天道回应的江绾卿,正在准备自己动手。 江绾卿举起流光剑,那动作分明是想要生刨了邢无夜的识海,将天命剜出来。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便从邢无夜的识海中缓缓浮现。 这便是她记载中的“天命”? 江绾卿抬手抓住了那束光,感受着力量的在她掌间流动。 这一刻仿佛命运,就在她的股掌之间。 江绾卿突然明白了天道为何会拼了命护着它。 掌控一切的权利,一旦拥有便再也无法放手。 可惜,有些人将这权利用错了地方。 江绾卿握紧了手,淡淡的紫色消失在江绾卿的指间。 她抬眸看向那企图趁她注意分散,拉着邢无夜当挡箭牌逃跑的天命。 手一挥,流光剑瞬间追了上去。 流光的速度拉出一道残影,江绾卿则从容不迫地望着天道消失的方向,等她落到九州与魔界的封印之处,迈过那道结界。 但她没有想到所见到的人竟然会是…… “裴寂。” 第139章 呼呼呼!立大功 就在方才,流光剑追着邢无夜与天道来到这两界的结界之时。 天道故技重施,想要突破封印,帮助邢无夜从这魔界走出去。 可即便它是天道,在上古禁术的威力面前,也非得被“扒下一层皮”来不可。 邢无夜一靠近这封印,便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一张巨大的手死死攥住,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眼睛泛起血丝,眼眶便要裂开,此刻的邢无夜如溺水之人般绝望。 “住手!” 邢无夜想要阻止天道不断控制着他撞向封印的举动,他一个翻身滚落到地上,但是天道却并未放弃带他冲出结界的想法。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若是让江绾卿追上来,你和我二人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天道铆足了劲要带邢无夜逃离。 可是这封印一感知到魔族的气息,便会释放出禁锢的力量,压的邢无夜无法呼吸,若不是天道在他识海中撑着,他一步都不可能靠近结界。 而天道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依旧要带着邢无夜一起跑的原因,则是在它看来邢无夜是除了上一任天命之子司倾之外,最有可能扭转这一切的关键之人。 天道并未曾想过柳清欢能做些什么,在天道看来柳清欢虽为天命之女,但其过于重情。即便让她修为大涨,她也不会像邢无夜一般,有杀死江绾卿的执念。 天命落在邢无夜头上,能解决江绾卿这个大麻烦。 只可惜,江绾卿来的太快,“天命”还未完全接受邢无夜便被江绾卿夺了去。 流光已经追了上来。 无数分化的剑身缠斗着邢无夜,邢无夜的修为本就流失了大半,此刻面对流光剑的攻击更是必死无疑,若不是天道还强撑着他的命,他早就见阎王去了。 此刻天道与邢无夜出奇一致,他们不但要想办法摆脱流光剑的追杀,还要从这封印中突破出去。 邢无夜咬了咬牙,怒声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你还在等什么!” 他现在完全是吊着一口气撑到这里,马上这口气也快没了。 现在不论什么办法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先跑出去才是真理。 天道沉吟片刻,忧虑重重地对邢无夜说道:“事到如今,若是想要出去,只能废了你的全部修为。” “你说什么梦话!”邢无夜下意识地反驳道,“修为没了,本尊和废人又有何异?” 邢无夜此刻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一个令他后背发凉的想法突然产生。 这个莫名其妙进入封印出现在魔界,胡乱说了一通能让他成为天命之子的“天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单纯为了杀了江绾卿? 邢无夜不信会有人为了杀一个江绾卿便用“天命”做筹码。 况且,邢无夜知晓自己的名声,他可是不可一世,嗜血狂妄的魔尊,何来担得起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 拯救天下苍生此等话放在他身上,就不可笑吗? 邢无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就越感觉这个天道的种种言论全部都是漏洞。 漏洞百出。 邢无夜突然灵光一现,“你……你们是一伙的!你和那个该死的女人是一伙的!” 天道:? “一定是这样,你们串通好了狂骗本尊。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本尊修为尽失。而后杀了本尊!”邢无夜气急败坏,完全没有想到短短几年过去,外面这群正道之士竟然变得如此奸诈狡猾,与他们这群魔相比,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邢无夜只恨放松了警惕,轻信了他们的话。 而天道听着他这些“疯狂”的言论,差一点被气晕过去。 “邢无夜!吾怎么可能和她是一伙的!” 带不动,带不动,带不动! 天道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司倾也好,还是邢无夜也好,总是听不进它的话,非要自寻死路去。 “你放心,吾定会要了江绾确的命,但是现在吾要做的就是救你。” 天道的话音刚落,邢无夜本就受伤的识海便开始魔气翻涌,那些魔气不断冲出他的身体,在四周化为尘烟,消失不见。 邢无夜被这力量牵扯着,痛苦的皱着眉头,他能察觉自己体内的能量正在流逝,可是他却无法阻止…… “我杀了你!” 邢无夜现在恨不得将天道扯出来,大卸八块然后喂狗吃。只可惜,他逃不掉天道的控制。 魔气渐渐消失,邢无夜无力地倒在地上,整个人都陷入虚脱。 他现在抬起手附在自己的心脉上,那里流动的血液再也没了魔族的气息,他身上的魔气全部消失了。 邢无夜睁着眼睛,充满了震惊,那是绝望带来的震惊。 “本尊……本尊……” 邢无夜陷入了极大的恐慌。 他从小便在弱肉强食的魔界艰难求生,只有自己的这身力量才能带给他些许安全感,但是现在他几乎成了一个魔族最弱的魔都能打扮的对手。 若是他被那些魔发现……他会被残忍的杀死,在下界魔尊的继位典礼上。 邢无夜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忍辱负重多年,换来的竟不是报仇雪恨,无限风光,而是沦为了一个残废。 而此刻天道在一旁说道:“吾定不会害你。” 只有这样,他才能突破这封印,离开这里。 天道见邢无夜没有反应便苦口婆心地解释道,“魔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只有你将一切有关魔的东西全部抛弃,才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 “那些修为不过尔尔。吾能带给你的远远超乎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此时,只是权宜之计。” 天道幻想着未来,它帮助邢无夜修炼成为更强的天命之子,而后将江绾卿杀得个片甲不留,让江绾卿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她。 一洗前耻! 它用尽最后的力量把邢无夜带出魔界。 它的幻想无比美好,出了魔界,四海八荒任它躲藏,逃离了江绾卿的追杀,它便有办法让邢无夜快速恢复修为,甚至让邢无夜的修为比江绾卿的修为还要高。 届时,便无人再敢忤逆它。 天道自诩聪明绝顶,它认为江绾卿此刻定然想不到他们会逃出生天。 上古禁术又如何,它可是天道! 这世间一切命运本就该由它来掌控,无人能与它抗衡! 可惜的是,被天道带着逃出生天的邢无夜,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外界的自由,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便被“当头一棒”,“砰”的一声,像是在海中漂浮的海草一样,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天道:“啊!什么人!” 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毁了它的计划! 猛冲过来撞了个底朝天的白团子,翻滚了一圈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 与邢无夜一同从封印处追出来的流光剑,紧急刹剑,停在了原地。 “铮!” “呼呼呼?” 不远处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正缓缓靠近,“太子殿下慢点跑!下官跑不动啊!” 见踏云兽终于停止奔跑的忘尘停下脚步,叉着腰狠狠喘了两口气,“太子殿下,你这是发现什么了,跑,跑这么快。” 忘尘一边说着一边抬头,这一看可不要紧,这不是魔族的人吗! 怎么跑出来了! 难不成那道封印真的破了? 忘尘一把捞起地上的踏云兽,往后退了几步。但随即他便发现那把剑。 “上神的剑……上神回来了!” 忘尘眼底的恐惧顿时消失。 必须快去通知陛下这个消息,而后再找神侍处理这个魔族。 …… “所以,邢无夜已经被你抓起来了。” 没想到,竟然会被踏云兽给撞到。 江绾卿想,踏云兽定然是察觉到了流光剑的气息,才跑到了这里。 江绾卿收敛了眼神中的诧异,向着裴寂走了两步,顺便散尽身上的杀气,“你在等我?” “嗯。我在等你。”裴寂轻声应了句,忽而上前一步,伸手将江绾卿拉进了怀里。 他将头深埋在江绾卿的颈侧,骨骼分明的手指弯曲克制又难耐地放在她的脑后,轻微地用力让她靠的再近一些。 “阿卿,我在等你。” 炙热的呼吸扫过江绾卿的耳朵,引起一阵滚烫。 好痒…… 江绾卿轻微动了下头,裴寂的手却收得更紧。 完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江绾卿就这样被锁进了裴寂的怀里,无法动弹。 裴寂的身上带着寒意,但此刻江绾卿却觉得这个怀抱却又异常温暖。 她犹豫着伸出了双臂,轻轻环住了裴寂的腰。 殊不知这一个举动,换来的更为窒息的拥抱。 秋风骤起,枯黄的枫叶纷纷落下,四周寂静一片。 江绾卿并不记得她和裴寂从前怎样相处,但是现在却是她第一次与裴寂拥抱。 裴寂的肩膀很宽,她整个人像是被嵌入了他的身体一般。即便他弯下腰来,江绾卿依旧很难露出头,只能抵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 心跳声要比此刻的裴寂更加失控。杂乱无章的心跳声顺着相拥的身体传到江绾卿的心里,带动着她的心也乱起来。 江绾卿不由得想,他们从前也是这般吗? 第140章 活阎王 实际上,这是他们两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裴寂贪恋江绾卿的气息,尤其在经历了许久的分离之后。 他们上一次的见面,还是在心魔编织的那场梦中。而那场梦是噩梦。 在分离的这段时间中,裴寂无比害怕梦中所发生的事情会成为现实。 他心中的心魔消失了,但是他的贪婪永远不会消失,执念也永远不会消失。 唯一支撑裴寂走到现在的,是江绾卿曾经在那场梦中说的那句话。 可是,他所祈求的还未真正实现,江绾卿便散尽了他们之间的记忆。 裴寂的眼神一暗,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他骗了江绾卿,他们并未真的成亲…… 阿卿信任他,他却骗阿卿。 若是阿卿知道了真相……会不会…… 随着对江绾卿的执念愈深,裴寂的隐忍克制也越来难以维持。 不知哪一刻,理智崩塌,如潮水般的妄念便会将怀中的人淹没,拉着她一起沉沦。 可惜,江绾卿看不到此刻裴寂眼中的执念,她抬手轻轻在裴寂的后背轻抚着,笑着说道:“裴寂,我不会离开你。” 只一息,裴寂偏过头来薄唇划过她的侧脸,似是轻轻的在眼尾落下一吻,又仿佛错觉。 “阿卿,一诺千金。” …… 九州对封印的监管可谓是无论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上报神殿,所以神侍早就到了这里。 莘子真左瞧瞧,右瞧瞧,而后思考了一番,这才问身旁的巫曜:“你确定这是魔尊,叫什么……邢无夜?” 面前在地上躺着的被五花大绑的人就是魔尊? “正是。”巫曜曾见过他,自然也不会认错人。 莘子真对巫曜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只不过他打量着面前的魔尊,半晌才说:“这魔尊什么时候才醒?不会直接死了吧?” 巫曜想说,大差不差。 此刻的邢无夜真的还能称为魔尊吗? 巫曜感受不到邢无夜身上有任何魔族的气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魔尊变成这副样子。 或许与上神有关? 巫曜思考着,而莘子真也在思考,只不过莘子真思考的方向与巫曜不同。 “咱们太子殿下真是孔武有力,都没有出手直接一撞就将魔界之尊撞成这个样子,你说厉不厉害!” 自从忘尘成了踏云兽的老师,忘尘便经常带着踏云兽四处游玩,当然其中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神殿。 踏云兽玩累了最喜欢待在神像的脚下安静地缩成一团睡觉,这时候根本不用人哄,它便能安然入睡。 就好像到家了一样。 踏云兽去神殿的次数多了,便招来了神殿神侍的各种“关照”。 什么红宝石做的玲珑球啊,什么帝都最流行的小木马,什么冰糖葫芦,芙蓉糕……应有尽有,没有重样的。 这毛茸茸的白团子多可爱,大眼睛多漂亮。 没人不喜欢这么个会“呼呼呼”撒娇的白团子。 踏云兽轻松拿下神殿众人。 而莘子真便是其中最狂热之人,就算踏云兽简单打个滚他都能夸上一天。 夸完之后,还不忘得到别人的认同。 就比如现在,莘子真:“巫曜,你说是不是啊!” 巫曜:“是是是……” 巫曜有些无奈地望了眼莘子真,又看向地上的魔尊。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该如何处理这个闯出封印的魔。 就在这时,胥娥走进来说道:“陛下说,要砍下这魔尊的头来,祭奠将士们的时候用。” 巫曜和莘子真对视了一眼:不愧是陛下…… 装死的邢无夜:! 这九州帝王是活阎王吗!这么狠! 巫曜若有所思道:“上神的意思呢?” 胥娥:“哦,上神倒是和陛下的想法有些不同。” 莘子真与巫曜看向胥娥。 胥娥:“上神说,要将魔尊五马分尸,暴晒七七四十九天,再扔回魔界。” 邢无夜:!!! 一对活阎王! 第141章 这群什么人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上神和陛下还没有商量好魔尊的尸体该如何处理。”胥娥若有所指地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魔尊,语气忽然变得恐怖起来,“总之,他的命是可以不要的。留着尸体就可以了。” 巫曜已经明白了胥娥说这些的用意,他在一旁帮腔道:“便由在下来送魔尊大人一程吧,一定会让魔尊走个痛快。” 巫曜拔了莘子真的佩剑,还特意挽了一个剑花,莘子真的这把重剑在他的手中轻如鸿毛一般。 莘子真并未阻止,反而略带担心地提醒道:“这把剑,锋利得很。削铁如泥,吹毛即断。一定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巫曜摆摆手,“知道了。你们站远一点。当心血溅你们一身。” 胥娥拉着还担心巫曜的莘子真站到一边去,将场地留给巫曜,“放心吧。动手的时候,记得要快准狠。可别让这魔尊醒过来,免得血溅的到处都是。” “定然不会。”巫曜瞳孔一聚,嘴角带着淡笑,他双手抬起重剑,高高举起,似是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定要让魔尊走的干净利落一般。 “且慢!!” 一旁的莘子真听到这声音后,探出头来看向地上的邢无夜,惊讶地说:“没晕?” 而胥娥与巫曜眼神中则并无震惊,巫曜继续说道:“既然魔尊大人醒了,便忍忍,眼睛一闭,马上就过去了。可千万不要乱动,若是乱动我这剑偏了,一剑不知断了魔尊大人的胳膊腿的,那可就怪不得在下了。” 巫曜笑的真诚,宛若真心为邢无夜好,真诚的建议。 当然,这前提是不看他下手的狠厉劲。 一袭月白长袍,端端君子,却手握重剑,嘴里说着渗人的话。 邢无夜觉得江绾卿这伙人简直比他们魔族还要心狠手辣。 “巫曜,你身为妖族族长,竟要站在一个寂寂无名之人身边吗?呵,你们妖族自诩与世无争,没想到也是一群无耻之徒。本尊今日失了修为,你却趁机下手,这就是所谓的妖族族长?仁义何在,道德何在!风度何在!你就不怕你名声有损?这四海八荒该怎么看你,怎么看妖族?” 邢无夜每一句都带着嘲讽,每一句都是正义之言。简直就像是在书堂里讲修身养性之道的先生一样,满嘴的仁义礼智。 邢无夜暗中打量着巫曜的神情,他就不信,巫曜听了这些话之后还会动手杀他。 岂料巫曜的笑意更甚,似是遇见了什么稀奇的事情,挑眉说道:“邢无夜,没想到‘仁义’‘风度’这种话有朝一日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魔族曾经做的那些,可和仁义道德完全沾不上边,杀烧抢掠,无恶不作,顷刻间灭了一族的事情,他们没有少做。 堪称九州狂徒的魔族,如今倒是讲起道理来了? 鬼才信他口中的话。 巫曜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真是不好意思,在下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邢无夜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招竟然会失效!三年前他在四海八荒遇到的正道之人若是听了他这番话,肯定会有所动容。 怎么三年间外面的人都变化这么大吗? “本尊要见江绾卿!叫江绾卿来见本尊!” 邢无夜彻底撕毁了假面,露出了其原本的真面貌,他可是魔界之尊,这群人竟然敢如此怠慢他,将他捆成一个“阶下囚”,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定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胥娥冷声道:“上神是不会见你的。” 胥娥可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她从袖口中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晃了晃里面的东西,“既然魔尊大人醒了,那一切便好说了。” 她上前两步拔开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对着邢无夜一吹,随后邢无夜的眼神便变得恍惚起来。 “你……你对本尊做了什么……” “一些能让人口吐真言的小玩意罢了。这可是我新炼出的一瓶药,魔尊大人真是赶得巧。”看着药效起了作用,胥娥很是满意,她在邢无夜耳边打了一个响指,邢无夜的神情顿时变成了木头人一般麻木。 莘子真在见到胥娥拿出那个恐怖的“黑色玉瓶”直接紧张的后退了一步,但在听明白她要做什么之后,他那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没办法,胥娥给莘子真留下的不可磨灭的记忆已经深入他的脑海,以至于每次见到胥娥拿出来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后退,避免误伤。 不过,见巫曜并不惊讶的样子,莘子真还有另一个问题想问,“那你们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唬他的?” 胥娥眨了眨眼,真诚地说:“怎么会唬他。我方才说的可全部是陛下和上神亲口吩咐的,一字不差。” 她转头看向已经因药效开始晕晕的邢无夜,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不过,陛下还交代了一句话,那就是在杀了他之前问些事情。” 第142章 毛茸茸白团子 “呼呼呼!” 踏云兽摇着尾巴不断在江绾卿的腿边蹭来蹭去,简直像是一只白色的巨型猫咪。 江绾卿蹲下来用手不断在它顺滑的毛发上滑过,好软,好软! 踏云兽自从住进了东宫,围在它身边的人也便多了起来。 就比如每日早晚都会有专门的技艺精湛的侍女负责给太子殿下梳毛,保证太子殿下的每一根毛发都是雪白,顺滑的。 饮食方面御膳房也组建了一支经验充足的队伍,负责太子殿下的一日三餐,不仅讲究色香味俱全,而且营养均衡,看这毛发光润的色泽就是他们努力的证明。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负责太子殿下身体健康的太医,负责保护太子殿下安全的侍卫,专门为太子殿下良制新衣的司衣局…… 后宫的六局二十四司全部围着它转了起来,而且每天热火朝天,暗中攀比谁做的最好!谁是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助手! 因为这不仅仅关乎着颜面,还关乎着他们的未来。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他们的太子殿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全部都并非是裴寂下旨才成立的。 事实上当时第一次见到踏云兽,不单单是忘尘,宫内宫外全都被吓了一跳。 在朝堂上下全部都知道了他们的太子竟然是一只牙还没长齐的妖之后,所有人都去太医院求了颗速效救心丸吞下。 而后仰天痛哭,完了全完了。 按照当时那群最关心九州继承人的老臣们的话来说,这个消息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怪不得,怪不得陛下久久不提选秀之事,怪不得后宫无人却能出来个太子呢,原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后来当他们听说,这只妖因机缘巧合被陛下和上神孵育出生,并且认为陛下与上神为父母之后,朝堂上的画风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按照御史大夫的话来说,这实在是九州大幸,九州大幸啊! 诸位请想,这怎么就不算是,上神和他们陛下的孩子呢? 九州神明与九州帝王的孩子…… 太子之位非它莫属! 也就是从那时起,后宫全部自发向裴寂请命,铆足了劲想要到东宫去照顾太子。 不管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 大家对太子的关心程度已经快比过了裴寂这个帝王。 于是乎踏云兽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整只兽像是只有年画里面才会出现的角色一样,简直充满福相。 裴寂还给它打了一个精致的长命锁挂在它的脖子上,每当踏云兽走起路来便一晃一晃的和一只雪猫一般。 所有人都喜欢围着它。 “你是一只漂亮的白团子。” 江绾卿蹲下来张开双臂,踏云兽便熟练地跳进她的怀里。 它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雪白蓬松的尾巴绕着江绾卿的胳膊,像是缠住她永远都不松开一般。 江绾卿起身抱着踏云兽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脸上带着笑意。 “香香的软软的。” 裴寂踏进宫殿,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阳光下,江绾卿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那双桃花眼如此明亮梦幻,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裴寂的心跳。 裴寂静静地望着与踏云兽嬉闹的江绾卿,他不由得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不知为何,他忽而想起了他少年时被人算出的命格。孤独一生,众叛亲离,最终没什么好下场。 因为这句话,他的亲人都视他为邪祟,为不祥。 世界黯淡无光,宛若永夜。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那一切。 命格似乎得到了应验…… 直到,他被江绾卿从魔族手中救出,那一刻起,一切便都不同了。 裴寂嘴角缓缓勾起,他的眼中映着江绾卿的身影,凤眸柔情似水,冷厉的五官在顷刻间变得柔和。 他暗暗想,若是他能够见到少年时的自己,他一定会告诉少年裴寂,那些人说的全部都是假话,这世上没有人的命格比他更好了。 没有任何人。 江绾卿此刻并未注意到裴寂的到来,她现在正全身心沉浸在撸猫的幸福之中。 毛茸茸的白团子,试问谁能够拒绝。 踏云兽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已经不似刚破壳时的那般,现如今已经慢慢幻化成了深蓝的颜色。 清澈空灵的深蓝,让踏云兽的眼睛就像是宝石一样,此刻这对“宝石”正一眨一眨地看向江绾卿,阳光下江绾卿能清楚地看到它瞳孔的形状变得越来越圆。 “呼呼呼,呼呼呼……” 踏云兽那带着撒娇与依赖的声调让江绾卿的心软了一块,她低下头用鼻尖轻蹭踏云兽的脸,踏云兽则激动地在她脸上舔来舔去,痒意惹得江绾卿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好痒。” “呼呼呼!” 踏云兽喜欢江绾卿身上的气息,分离了这么多天,它只想要能多多和江绾卿待在一起,可是它还没有亲够呢,便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然后被一双手抱着强制离开了江绾卿的怀抱。 “呼呼呼?” 踏云兽四只爪子在空中乱蹬,它不解地扬起小脑袋瓜来,却只能看见那个抱住它的人的下巴。 不过那人熟悉的气息踏云兽绝对认不错,“呼呼!” 江绾卿也抬眸看向来人,笑着说道:“裴寂,你回来了。” 这句十分简单又再平常不过的话,却敲在了裴寂的心上,让笑意从他的心里蔓延到他的脸上。 “嗯。我回来了。” 裴寂将踏云兽放到地上,随后看似不经意地对江绾卿解释道:“到了踏云兽识字的时间了。” 裴寂又转身低眉看向还妄想往江绾卿怀里跑的踏云兽,语气略带冷意,“国师正在外面等你,不要耽误了时辰。” “呼呼呼,呼呼呼……” 踏云兽听到裴寂的话之后,四只小爪子立刻不乱跑了,而是前后排列的齐齐的,像是门口的石狮子一样蹲坐在地上。 它抬起脑袋来看向裴寂,瞳孔变得滚圆,然后喉咙里发出令人心碎的呼噜声。 没有人能拒绝它这副可怜的样子,除了裴寂。 裴寂照顾了踏云兽这么久,踏云兽一歪头裴寂便知道它心里在想些什么。 因为侧对着江绾卿,裴寂此刻眼神中的冷漠也只有踏云兽能看得到。 对着裴寂装可怜失败之后的踏云兽只好去学字。 最后踏云兽三步一回头望着江绾卿,睫毛都耷拉了下来,整只兽散发着一股难过的气息,那副样子简直谁见了谁说可怜。 而这时裴寂突然开口说道:“身为太子,勤学勉励才能肩起九州重任。江山与百姓都在等你。” 忽然,踏云兽不再拖延,四只小短腿挺得笔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雄狮的气势。 简直和刚才与江绾卿撒娇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一前一后就是两只兽。 这就是身为太子的重任吗! 江绾卿方才都心软了,但是现在又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裴寂。 踏云兽雄赳赳气昂昂地识字去了,此刻殿中只剩下了裴寂和江绾卿两人。 江绾卿见裴寂缓缓向她走过来,随后弯下腰来,凑到她的面前。 裴寂的脸突然靠的她如此近,近到她都能够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近到她能轻易感受到他的呼吸。 四目相对间,江绾卿只能在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这一刻她不禁心跳加快。 “裴寂……怎么了?” 第143章 老夫老妻 江绾卿不断向后仰直到整个人都靠在软榻上退无可退。 她盯着裴寂越靠越近的脸,下意识地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已经成亲了,那么他们两个岂不是不是该做的全做了…… 肯定没错了。 裴寂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又那么喜欢他,按道理说成亲之后,要是什么都没做的话绝对不可能。 既如此,此等“小场面”她还退什么。 江绾卿眼底的退意消失不见,她的视线顺着裴寂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后滑落到裴寂的薄唇,随后她脸侧的温度缓缓上升。 就在她以为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脸却忽然被柔软覆盖。 裴寂抬手用锦帕轻轻擦拭着江绾卿的侧脸,“踏云兽现在大了,不必时刻抱着它。” 他的眼神坚定,动作温柔,仿佛是在擦拭什么世间珍宝般小心翼翼。 江绾卿顿时明白了,裴寂凑这么近是想做什么。 他是在帮她擦踏云兽方才舔过的地方。 原来是她误会了…… 红晕忽然在江绾卿的脸迅速蔓延,她的脸变得比刚才还要热。 江绾卿完全将踏云兽当成了自己亲生的一只巨型猫咪。 俗话说,自己接生的“孩子”,还在蛋里的时候便照顾着了,怎么不算是亲生的呢。 她喜欢踏云兽,所以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裴寂的目的是想要帮她擦脸。 江绾卿一把握住裴寂的手,轻咳了一声,“我自己来吧。” 裴寂的手顿了一下,他低眉发觉江绾卿越来越红的脸与躲闪的眼神,却并未收回手。 他感受着江绾卿掌心传来的温度,眼底愈发深沉。 裴寂松开了手中的锦帕,抚上了江绾卿的脸,用拇指在她的侧脸处不断摩挲。 似是要让那里的痕迹消散,重新覆盖上自己的气息。 江绾卿此刻并不知晓,裴寂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甚至偏执的地步。 甚至连踏云兽对江绾卿的亲昵,他都无法忍受。 他在意江绾卿,也渴望得到江绾卿全部的关注。 江绾卿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才对。 “阿卿。” “嗯?” 江绾卿下意识地抬头,而这时,呼吸被瞬间掠夺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触觉。 一触即离,没有留下任何印记,但是混乱无序的心跳声却在此刻响起。 分明只是一个极轻的吻罢了…… 江绾卿想或许他们从前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只不过她暂时忘记了,所以才会心跳的才这么厉害。 江绾卿冷静下来,于是乎,她脸上的红晕慢慢攀上了裴寂的皮肤。 他的耳朵红的似要滴血。 裴寂抿着唇,暗暗用舌尖抵在自己的唇瓣上,偷偷舔舐着自己的唇,将残留在上面的气息一点一点吞噬。 好甜。 江绾卿方才正在喝裴寂从妖族带回来的甜茶,唇瓣上沾染了甜味也很正常。 倒是现在裴寂的眼神有些不正常了,他紧紧锁住江绾卿那散发着甜腻气息的唇瓣,上挑的凤眸瞳孔闪过莫名的光,像是一条毒蛇,意犹未尽。 裴寂从未像此刻这般,喜欢那甜腻的味道。 眼底的炙热很快便将他的理智侵蚀,他的拇指缓缓移到江绾卿的唇瓣上极为克制的按上去,柔软的唇在他的轻按下,露出白齿。 江绾卿的下巴被裴寂微微抬起,这个动作让她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了裴寂的脸上。 江绾卿不由得被裴寂的神情所吸引。 裴寂的耳朵怎么会这么红,他是在害羞? 江绾卿勾起唇角问他,“裴寂,你很热吗?” 在江绾卿说话的时候,裴寂的拇指不经意地划过她的嘴角,湿热的呼吸缠绕着他的皮肤不断燃烧他的理智。 “阿卿……” 他的声音轻颤,似乎透着隐忍克制,而那早就藏不住的情欲则被江绾卿尽收眼底。 此刻的裴寂的眼睛猩红,眼尾都染上了红晕,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兔子,可动作却暴露了他骨子里是攻击力极强的毒蛇。 那根本不是害羞,分明是欲求不满。 江绾卿心中产生一丝疑惑,他们都老夫老妻了,一个吻罢了,裴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这个失忆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 有些奇怪…… 江绾卿抬手放在他的肩上,没有使多大力气便将裴寂拉近了自己,裴寂骤然失重却没有忘记用手垫在江绾卿的脑后。 江绾卿拉着裴寂的衣领,笑着在他的耳边问道:“裴寂,你怎么变得呆愣愣的。嗯?” 衣袖交缠,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似乎早就融为了一体。 江绾卿靠的极近,她的呼吸随着吐出的每一个字一下一下触着裴寂的耳朵,让他的手不断收紧颤栗。 江绾卿觉得裴寂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究竟是在紧张,还是在兴奋? 江绾卿勾着裴寂的脖子,偏过脸来缓缓垂下眼眸在裴寂的眼尾落下一吻,随后在裴寂身体僵住的时候,吻上他的唇。 江绾卿的动作并不熟练,但是却很坚定。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既然她和裴寂已经成了亲,亲吻这种事情不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吗? 江绾卿心里毫无负担与压力,捧着裴寂的脸就深深的印了上去。 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了裴寂的鼻子。 不怪她,实在是裴寂的鼻梁太高了。 江绾卿稍微侧过头,像是“盖章”一样印在裴寂的唇上。 就在江绾卿想要结束这个她自认为的“深吻”之时,裴寂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胳膊扣在了软榻上。 红绳紧紧贴合在一起,同心结彼此交缠。 江绾卿睁开了眼睛,所见到的却是裴寂危险的眼神,那些被隐藏的欲念化作藤蔓将她缠绕,让她无处逃离。 方才的克制全部化为泡影,此刻的裴寂带给江绾卿的感觉只剩下了危险。 裴寂卸下了平日的伪装,其心底那些被深藏的,不敢让江绾卿发现的阴暗心思占据了他的脑海,控制着他的身体。 他的舌尖舔舐过江绾卿的唇瓣,将她唇上的甜腻卷进腹中,但依旧似不满足般继续深入。 吞噬着一切。 江绾卿所认为的深吻在这一刻被裴寂彻底推翻。 掠夺城池,抵死纠缠。 高窗之外,骤然落下的秋雨滴捶打着枝杈上仅存的落叶,秋意已深,枫叶却深红似火,随风雨在空中摇曳。 点燃了这寂静的秋。 第144章 棋盘推翻 “没事的,没事的。” 天道此刻的精神状态堪忧,就像是不管它走哪一条路到最后都会遇上江绾卿这个拦路石,它陷入了无尽的悔意之中。 天道自作聪明将邢无夜的修为散尽,逃出了封印,可是却死活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出口堵他们! 难不成江绾卿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天道扔下邢无夜躲进了太虚幻境,天命之子可以再寻,但是它绝对不能落进江绾卿的手中。 它一件一件复盘着所发生的事情。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且它不是已经倒转了江绾卿的记忆时间,为什么她还是记得这一切。 天道认定自己不会失手,一定是江绾卿做了什么手脚。 事到如今,它若是还将江绾卿轻视看待是完全不可能了。 不可一世的天道,终于聪明了一回。 它从万千命线中将江绾卿的命线拉出来一遍一遍地看,一遍一遍地查。 这上面所记录的便是江绾卿的命格,它曾经不屑一顾完全没有将区区凡人的江绾卿放在眼中,自然也忘记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存在。 江绾卿,少时父母亲人惨死,拜入玄天宗门下修炼。与玄天宗弟子季怀瑾定有婚约,后因季怀瑾倾于柳清欢,遂两人婚约解除。于玄天宗之中,被柳清欢发现与魔族勾结,遂被玄天宗逐出门外,受雷刑。 直到这里一切都还非常正常,命线并未有任何奇怪的变化。 但是接下来江绾卿的命线却像是被人从中间拦了一截,随后又被接上。 ……受雷刑。魔族入侵九州,江绾卿以身殉道,承万民之愿,飞升成神…… “以身殉道,承万民之愿,飞升成神……” 天道忽然发现了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它曾以为江绾卿成神完全是因为九州的百姓,是九州百姓的祈愿让江绾卿飞升有了神的力量。 但它却忘记了一件事情,江绾卿飞升成神的前提。 “根本不是九州百姓,是她自己!” 宛若盘丝错杂的线被找到了一切的源头,那个源头,便是江绾卿她自己。 是江绾卿她自己改变了她的命格。 若是她没有出现在战场,没有以身殉道,这一切又该是如何? 随着命线的一步步推演,最终天道所见到的,是江绾卿死在司倾剑下。 “她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也根本不可能飞升成神,成了如今它最大的拦路石。 可是这一切是那么的合理,在她飞升之后,她的命线走向异常的正常,甚至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这改变这前后的,一切原因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它无法控制江绾卿的命运? 无数的问题像是散落在棋盘之上无序的棋子。 摆在天道面前的根本就不是“死局”,而是并未成局的棋盘。 就像是对方掀翻了原先的棋盘,打乱了一切,随后按照对方立下的“新”的规则重新布局。 天道闪过一个让它心惊的想法。 江绾卿的这盘棋局,对手不是司倾,柳清欢也不是邢无夜,不是所谓的天命之子,甚至不是它这个天道…… 那些天道看不清,算不明,毫无章法与规律的“棋子”在此刻像是形成一把利剑,有了生命一般不断进攻。 她的每一步都带着杀破重围的狠意。 而它也只不过是这盘棋局之上,与司倾,柳清欢,邢无夜别无二般。 它从来都不是执棋之人,它只是一颗被用来围困江绾卿的棋子。 天道忽然发觉一道视线锁定了它,那道视线来自这太虚幻境之外,在四海八荒之外,甚至在一切虚无之外。 那是棋局另一端的执棋之人…… …… 邢无夜的供词全部被呈给了江绾卿。 其中记录的什么人助邢无夜逃出了封印,邢无夜与何人做了什么交易,最终的目的是为何,还有什么计划等等等等,全部都说了出来。 胥娥将邢无夜的所有秘密都翻了个底朝天,保准不会有任何遗漏。 就连江绾卿都不禁感叹胥娥不愧是神侍之中最不容轻视之人。 “还真是不死心。”江绾卿看过之后,随手递给了裴寂,“魔族对九州的执念很深,新仇旧恨,想必是不肯轻易放弃九州。不过,如今邢无夜已死,魔族无首,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地重振旗鼓。最起码要等到新一任魔尊厮杀出来。” 魔尊之位本就受到许多魔的觊觎,不少魔都盼着邢无夜死了自己好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魔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陷入内斗之中,直到角逐出胜者。 江绾卿并未将邢无夜视作威胁,她的关注点全在九州安定的上面。 至于天道的目的,她不用想都知道,不过就是想要借刀杀她罢了。 没关系,它“送”来一个便废一个。 江绾卿愈发觉得自己在这本书中的戏份越来越多,说不准已经成了最大的反派。 最难杀的反派。 不过,这倒是对她没多大的影响。 正所谓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尤其是她还是本书中的反派,主角团的劲敌。若是想要达成大团圆结局,必须杀了她,她要是想要活下去多几个敌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此,接下来定然还会有许多人前仆后继的来杀她。 江绾卿思考天道都能找来邢无夜,那么接下来“闪亮登场”的又会是谁? 按照从高到低的戏份来说的话,应该也是她认识的人…… 江绾卿的心态非常好,而裴寂眼底浮现出冷意。 此刻他指骨不断收紧泛起青白,戾气难掩。 只要杀了这些碍事的人,江绾卿便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没错,杀尽了。 阿卿便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再无其他人来打搅他们。 第145章 斩草除根 今日早朝,气氛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一众大臣各自说了说最近九州的政务与各负责的事项进程,此后便静静等着裴寂的吩咐。 临近初冬,九州各地的农务已经忙完,秋粮也都收完。家家已经开始准备过冬,每年这个时候也是九州最风平浪静的月份。 可为何他们的陛下脸色依旧那么差? 能在裴寂手底下做事,且活到如今的大臣们都是惯会察言观色之人。 往常来说,若是朝中无事,陛下的表情虽平淡但也不会如此冰冷。 冷得就像是下一秒要杀人一般。 御史大夫左思右想,左思右想,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最近闹了不小风波的大概是关于季家之事。 季华容下狱之后,季家的旁支立刻撇清了关系。真可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树倒猢狲散。季家这个参天大树外表光鲜,内里却不知何时烂了根,季华容遇难竟然无一人愿意救他。 而季华容下狱,季家查封之后,季家的几个子女的态度更是令人意想不到。 先说季家的长子季怀瑾,回了玄天宗之后便再无音讯。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闻不问,季华容甚至直接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而季家的嫡女季妙婕,则更直接,直言她非季家女,愿进宫为奴为婢。 唯一剩下的一个季青天也被季华容说成了收养的义子…… 季家这个三个孩子,真是有意思的很。 不论是不是真的,季华容可谓是为他们费尽了心思。 但他就算是说的再天花乱坠,谋反之罪,诛九族是逃不脱的。 他们这个陛下可不是会网开一面的主,就连血肉至亲陛下下手都不带眨眼的,更何况他这么个企图谋反的臣子。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实乃兵家之大忌。 御史大夫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裴寂抬手示意,允了御史大夫启奏。 “罪臣季华容在行刑前曾写下与季家长子季怀瑾的断亲文书,企图为季怀瑾脱罪。此举是在置当朝律法于不顾,臣认为当尽快缉拿季怀瑾归案。” 季华容他的心思,在场的人都门清。 眼看自己跑不掉了,又想方设法的为其子女脱罪。 呵呵,季家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沾光。出了事,便想撇清关系? 按照律法,自然是该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 “我朝律法如此,便是王公贵族都不得抗命。” 朝堂之上陷入了沉默,他们并未有人站出来为季家求情,相反是看向裴寂似是等待着他的决断。 这件事情如何决断说难却也简单,全凭裴寂一句话便可解决。 可这件事情的结果却关乎着他们之后该如何在这朝中处事。 若是陛下网开一面,那便是更改了当朝律法。 今后若是再出现此事,定然有人照猫画虎。开了一个口,往后可就收不住了…… 裴寂抬眸看向御史大夫,那双凤眸之中的情绪让人晦涩难懂。 御史大夫弯下了腰,心中暗想,以陛下的性格,定然是会斩草除根的。 他今天所说的这些,陛下一定也赞同才是。 “符蒙。” “臣在。” “捉拿季家余孽,不必带回来。” 御史大夫暗中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看吧,陛下一定也赞同他的建议,定然不会让季家逃走一个漏网之鱼。 等等,不用将人带回来的意思是……直接杀了?! 陛下真是变得愈发狠厉了…… …… “父亲。我心意已决。” 白掌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着面前的白宿泱,摇了摇头,“我只求你能平安健康,一生顺遂,无忧无虑。并未想让你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玄天宗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早就亏空,一摊烂摊子。 若白宿泱安心地当掌门之女,他定然会护她周全,为她找到一个称心如意之人,让她能安稳的过一辈子。 可若是白宿泱继承了这掌门之位,留给她的不单是玄天宗,还有身为掌门的重任。 “宿泱,你可知这玄天宗如今究竟是何等模样?” 白宿泱眼神坚定地回答道:“玄天宗百年来,为各大宗门之首。门下共有内门弟子一四十三人,外门弟子二百四十一人。有四院五堂,长老三名,师尊十一。玄天宗为剑宗,先辈成立宗门之时,曾告诫后人‘心中道,手中剑。’缺一不可,自此玄天宗以剑术立道。” “现,玄天宗内里亏空,宗门子弟不振。明争暗斗,岌岌可危。宿泱身为玄天宗弟子,又为掌门之女,愿意一搏。若是宿泱无能,比不过宗门其他弟子,宿泱绝不会心生怨念。若是宿泱打败了其他弟子,也请掌门传位于宿泱。” 听了白宿泱的话之后,白掌门情绪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入秋以来,他被宗门之内的事情拖累了身体。每日强忍着不适,为宗门殚精竭虑,但最后宗门的那些长老依旧不满他的管理,而且拉帮结派在宗门之内挑起争端。 白掌门的辛苦,以及他的无能为力,白宿泱全部看在眼里。 他是玄天宗的掌门,但也是她的父亲 她不愿让自己的父亲继续受人挟制,也不愿他苦苦经营的宗门毁于一旦。所以她才想要让他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让他安享晚年。 她已经长大了,也是时候从他的庇护之下走出来。 “宿泱,你可曾考虑过后果。” 白宿泱抬起头来,将自己的佩剑放到身前。 “掌门,宿泱只求一试。” …… 玄天宗掌门大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宗门。 这一消息出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能成为玄天宗的新一任掌门也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白宿泱作为掌门之女,竟然也要参加此次掌门大选。” “到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作为掌门之女,从小耳濡目染,对玄天宗的各项事务应当要比旁人要熟悉。” “可话虽如此,此次掌门大选,看的还有修为的高低。擂台之上,谁还管她是不是掌门之女啊。” “那便看白宿泱能不能在擂台上留到最后了。” 内门,外门的弟子都对有望成为掌门的人进行了分析。 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结果竟然是除了白宿泱,这宗门之内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站到那个位置上。 这些弟子大多是经历过宗门昌盛时期过来的,也知道如今宗门走到了今天,其实是那些自诩宗门当家人的长老,各自为政,绕弄是非。 尤其是三年前,若非长老们帮司倾师尊陷害江绾卿,他们玄天宗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丑事。导致在九州的名声一落千丈。 现在三年前的事情已经被人们渐渐淡忘,但却并不是没有存在过。 若是继续让宗门长老掌权,玄天宗的前路遥遥无望。 “就看白宿泱,能否在擂台上打败了路昭或是季怀瑾了。” 这两人是竞争掌门之位强有力的对手。 而且自从上次下山回来之后,这两人像是心中憋了一口气疯了一样修炼,昼夜不停。 路昭又拜入了归一长老门下,身份大变。 若是背后有归一长老的帮助,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此刻后山炼丹炉下的火燃地猛烈,伴随着开炉的声响。 一枚带着十足灵力的丹药炼制完成。 归一长老将丹药放置玉瓶之中,递给路昭。 “比试那日,吞下这丹药。掌门之位非你莫属。”归一长老面带冷笑,不屑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不退,这宗门之内,无人能打得过你。” 当初他将路昭收入门下,看重的便是他的野心。 归一长老因办砸了司倾渡劫一事,飞升无望后,便开始谋划将玄天宗收进自己的囊中。 而路昭暗藏的野心,是他现下最需要的东西。 路昭进入他的门下,并非他亲选的路昭,而是路昭求他收留。 归一长老明白路昭的意图。 司倾是路昭的师傅,他走后路昭无人教导,若是无人收路昭为徒,那路昭便会沦为外门弟子。 况且当初路昭当初和司倾等人一起针对江绾卿,而白宿泱又一直视江绾卿为长姐,现在他算是成了白宿泱的眼中钉。可以说路昭在玄天宗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迫切的需要一个靠山。 归一看中的就是路昭走投无路,背水一战的野心。 只有尝过失败的滋味,才会迫切的想要成功。路昭比季怀瑾更适合成为他手中的刀。 “不要让我失望。” 路昭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瓶,对归一长老行了一礼。 “弟子定然不负重托,登上掌门之位。” 第146章 掌门之位 玄天宗试炼台四周,围满了前来观战的弟子。 端坐在主位置上的白掌门与其余宗门长老,师尊。 今日来比试的人,大多也都是他们的弟子。所以,各长老师尊之间暗地里也心思各异,毕竟大家都想让自己的徒弟成为这玄天宗的掌门人。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白掌门不从他们这些师尊,长老里选择,偏要从这些修为,道行都比不上他们的弟子里面选。 “白掌门,没想到你竟然放心将这掌门之位交给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归一长老笑着说,但是这其中藏着的不满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白掌门早就习惯了这些长老话里藏刀,他装作听不懂归一话中的意思,扬眉道:“老了,老了。也是时候让年轻人去闯一闯了。” 在场的这些长老,师尊里面,就白掌门算是年轻的,可他偏说自己老了。 简直就像是在说,你们这群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不快洗洗睡吧。 归一冷哼了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哼,怕是闯出篓子来,无法收场。” 白掌门笑而不语,眼底尽是寒意。 这个老匹夫…… 归一长老和在座的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这玄天宗是他的毕生心血,他定然不会让其变成这些人追名逐利的工具。 白掌门坐直了身子。 有了这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白掌门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能撑个十来年。 最起码把归一这个老匹夫熬走了,他才甘心。 风云涌动,第一轮比试开始。 白宿泱率先走上擂台,她持剑站在擂台之上,一袭蓝白色长袍,并无过多首饰,长发束起迎风飘荡。一人一剑,站在那里似坚不可摧,无比耀眼。 白宿泱此刻的神情,忽然让台下的众人想起了当初。 当初江绾卿还是玄天宗弟子之时,江绾卿也是如此,一袭长袍,一柄寒剑,一人挑战宗门弟子,战无不胜。从未下过这擂台。 白宿泱身上有江绾卿的影子。 “白师姐!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陈玉站在一众弟子之中奋力地挥手,眼神中满是崇拜。 他师傅说了,以他这种资历若是参加掌门大选,就是去给人当沙包踢的,所以让他安心当个看客就完了。别想那些够不到的事情。他谨遵师傅的教诲,所以今日来纯粹是为了给白宿泱鼓劲来的。 “白师姐!杀他个片甲不留!” 白宿泱有些无奈地看着陈玉,忽然想起了自己从前。 从前,她也是站在台下,望着擂台之上的江绾卿,为其助威。 白宿泱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坚定不移。 绾卿师姐从未输过,她也一定不能输,绝对不能给师姐丢脸。 白宿泱作为第一个站上擂台之人,需要接受接下来所有登台弟子的挑战,直到她败了离开擂台。 因此,才无人愿意第一个站上擂台,除了白宿泱。 白掌门为她捏了一把汗。 越到最后白宿泱便会越累,到时候精疲力尽,万一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输赢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宿泱可千万不能受伤。 白宿泱何不明白越到最后上场,优势越大的道理。 但她偏要第一个站上来,为擂主,接受所有人的挑战。 白宿泱要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部打服,让玄天宗上下都服气。 掌门之位,不仅要名正言顺,还要非她不可。 今后宗门弟子才会认同她,才能听她的号召。 “比试开始!” 一声令下,战鼓响起。 白宿泱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拍了拍脖子上挂着江绾卿送于她的灵石。 “绾卿师姐,祝我好运。” 而此刻,在她所看不到的房檐之上。 一道隐藏的身影,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勾起了唇角,“宿泱,祝你好运。” 第147章 送上门来 “路昭,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也想要这掌门之位。” 白宿泱冷眼看向站在擂台另一面的路昭,眼神中充满了敌意但却无惧意,“我还以为你早就躲了起来,不敢出门见人了呢。” 路昭皱了皱眉头,眼底强忍着心底的不悦说:“白宿泱,你适可而止。” 路昭知道白宿泱这张嘴有多厉害,与她争吵,他一贯讨不到便宜。他也不想再让白宿泱将那些陈年旧事又翻出来,当众“羞辱”他一番。 他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 当年他也是被人蒙骗,偏偏白宿泱抓住他不放过。 此刻的路昭心中那点对江绾卿的愧疚早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心。 自从知道了江绾卿没死,而且飞升成神,一步登天之后,他内心就陷入了极大的不平衡之中。 江绾卿虽然当初受到了雷刑,但她最后也并没有死不是吗?而且还飞升成神,拥有了无上光荣的地位。 而他却从玄天宗资历极高的弟子,变成了无人问津,甚至受人排挤的“罪人”。 路昭不甘心,他不过是当初说了两句重话罢了,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他,让他遭受这些。 白宿泱见他一脸不甘心甚至要动怒的样子,她直接冷笑了一声。 她就是不肯放过他们每一个当年诬陷,伤害江绾卿的人。 路昭就是一个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的小人,真是给他们玄天宗蒙羞。 “敢做不敢当,如今怕了。当初你是如何对绾卿师姐的,我一笔一笔全都记着。要不是绾卿师姐将你救回玄天宗。要不是有绾卿师姐,你早不知道死在哪了,哪还有今天。” 白宿泱自从知道了世上还有路昭此等人之后,她凡事都会多留个心眼,但此刻她更多的是为江绾卿感到不值,“无耻小人。” 白宿泱骂人从不会拐弯抹角,尤其对她讨厌的人。 而路昭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火气,面对白宿泱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早就想要动手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念叨了这么多年。”此刻路昭眼中淬着毒,握紧手中的佩剑,“白宿泱,光会说有什么本事,刀剑之下见分晓吧。” 霎时间,路昭灵气暴涨,剑气缠绕着他的周围,不容小觑。 台下的众人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路昭自从拜入归一长老门下,修为确实有了很大的长进,还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是真想要这掌门之位。” “他都站到擂台上了,自然是想要那位置的。只不过,谁输谁赢也未可知。你瞧白宿泱,即便与二十多个弟子交过手,现在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 “那是自然,她是继江绾卿后,玄天宗最刻苦的弟子了。” 陈玉听着也加入了讨论,“那是当然,你们且看今日白师姐定然能劈了路师兄。” 两侧的人听到陈玉的话之后,神情都有些古怪。 陈玉一脸真诚地说:“你们别不信,虽然白师姐在先前已经与多名弟子过招。但是白师姐只要是对上路师兄或者季师兄,肯定会满血复活!” 这一点简直他非常了解。 宿泱师姐平时的时候对旁人都是笑眯眯的,只有见到路昭和季怀瑾之后,那简直眼神里面就和淬了刀子一样,早恨不得把他们收拾一顿。 路昭师兄看起来气势汹汹,但不知他这回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玉忽然想到一件很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会儿宿泱师姐杀红眼了,不会把路师兄给直接砍死吧……” 陈玉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擂台之上,每一次过招都带着杀意。这擂台就如同慢慢变成了两人的战场一般。 白掌门视线紧盯着擂台上的两人,路昭在司倾门下的时候,资历完全比不上季怀瑾和江绾卿。但是如今不知归一用了什么法子,让路昭修为突涨。 对比之下,路昭的招式并没有多厉害,但是其中暗藏的力量却在白宿泱之上。 白掌门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归一。 这个老匹夫,难不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办法。 这一局持续了许久都未见胜负,打到最后两人除了狠厉的出手,再无任何招式。 台下观战的弟子们全部注意力都被这擂台上的比试所吸引。 江绾卿放大周围人讨论的声音,而后看着在擂台之上一招一式雷厉风行的少女。 “白宿泱。” 江绾卿勾起了笑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若说玄天宗还有谁是她放不下的,那便是这个从小跟在她身后的小师妹白宿泱。 关于在玄天宗发生的事情她所记下的并不多,三年前被诬陷,被惩罚,逐出师门,她所遭遇的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她这个恶毒女配用来衬托男女主的剧情罢了。 破烂事一堆,不值得深记。 倒是白宿泱为她做的这一切…… 江绾卿注视着擂台上连续进攻的白宿泱与不甘示弱的路昭,随后起身站在玄天宗宗门大殿的顶端。 那双桃花眼缓缓眯起,似是闪过一道寒光,“心地不纯之人,没有资格站在这擂台之上。” 第148章 对方拒绝了你的道德绑架,并骂了回去 这场带着不公的比试,本就不该存在。 江绾卿最厌恶那些在比试之中做手脚的人,没想到路昭如今也变得不择手段起来。 江绾卿冷眼看向路昭,抬手一指,那缕并非属于他体内的力量被抽离出来,被江绾卿随手散在了空中。 路昭的身形一顿,忽然感觉使不上力气。 他踉跄着身子喘着粗气,仿佛全部力气被抽空了一般。 归一长老本来已经提前庆祝胜利,但是见路昭这一幕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路昭为何表情如此痛苦? 若是以路昭平时的修为,他完全不可能在白宿泱频繁的攻击下撑到现在。即便他没有被重伤,体力也完全不可能跟得上。 而那支撑着他的力量消失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灵力的巨大亏空。没了外力的支撑,他现在根本无法接下白宿泱的任何一招。 而现在才是两方真正的较量…… 路昭心思已经乱了,面对白宿泱的剑他还未回击便已经下意识地退。 白宿泱势如破竹,并未被路昭突然出现的异常所干扰。她挥剑再次刺向路昭,即便这场比试持续了许久,但白宿泱的脚步一点没有慌乱。 反而是路昭的停顿立刻露出了他的弱点。 白宿泱挥剑,直接冲着路昭的命脉刺过去。 “不好!” 归一长老现在恨不得上场替路昭把白宿泱给打败,但是有这么多人盯着他不好动手,只能干着急。 好在,路昭用剑一挡,挡住了这一击。 这小子倒还不蠢。 归一长老刚放下心来,下一秒便见到白宿泱竟然调转了方向,侧低了身子贴近地面,随后横剑。 “快躲开!” 归一长老一声吼,出声提醒路昭,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 白宿泱的剑则轻而易举地在路昭腿上留下一道血印。 这一剑极深,伤口立刻见红,鲜血喷洒在擂台之上。 伴随着台下的一阵惊呼,路昭也随之倒在了擂台上,艰难起身。 而白宿泱并不会给他站起来的机会,她的剑横在了路昭的脖子上。 白宿泱找准了时机出手,她的目标也本就不是路昭的命脉。 白宿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一招叫做声东击西。面对对手时,永远都要保持警惕。” 路昭的神情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呢喃道:“这是她教你的。” 白宿泱眨了眨眼睛,没错是绾卿师姐教给她的,怎么着吧。 白宿泱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收回了剑,“你输了。” 她转身走向擂台的另一侧,就在擂鼓敲响判定输赢的一息之间,路昭忽然提剑向白宿泱的身后刺过去。 陈玉在下面提心吊胆。 而下一刻,非路昭的剑刺向了白宿泱,而是白宿泱的剑刺进了路昭的胸膛。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 输赢已定,再战则是个人恩怨。 路昭此番是破罐子破摔,想要了白宿泱的命。 既如此,又何必再手下留情。 白宿泱的剑又深了一寸,路昭吐出一口血来半跪在地上。 “住手!适可而止。” 一道剑气袭来,白宿泱拔出了剑退到一旁。 “季怀瑾?”白宿泱疑惑地看向来人。 自从季家出事之后,季怀瑾便一直闭关修炼,可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今天出关。 不去关心关心自家的事情,倒也想竞选这掌门之位,季怀瑾真是道貌岸然。 得亏江师姐早就看透了此人的假面目。 白宿泱挽了一个剑花,擦拭剑刃上的鲜血,“既然站上了擂台那便拔剑吧。” “今日,我并非是为了掌门之位而来。”季怀瑾站定,收起了手中的剑。 他神情落寞,抬头看向白掌门和一众长老,回想起当初在一切都还未发生之前,每次擂台之上,站到最后的都是他和江绾卿。 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他对白宿泱说道:“若是绾卿见你今日这副心狠手辣的样子,定然会伤心的。” 白宿泱眼底满是讥讽,“你有什么资格提绾卿师姐。还有,我什么样子关你何事?我这算是心狠手辣?难不成我还等着他一剑杀了我之后变成了鬼从阴间爬出来报仇雪恨吗!” “你也是有意思的很,以为我是女子便会心软,便会手下留情?你如此何不去找你那心软的师妹去?她当初可是连魔族都要放过一马。” 白宿泱被他这套说辞彻底激怒了,她回想起了当初季怀瑾就是如此对江绾卿的。 “当初绾卿师姐还在时,每次她在比试之中打败了其他人尤其是你的清欢师妹,你便会说绾卿师姐冷血无情,毫不顾念宗门之情。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愧是他季怀瑾,装成一副好人的样子教育别人,事实上他比谁都自私,比谁都没有资格站出来说这些。 季怀瑾:“你在胡说什么?” 白宿泱:“我在说,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假好人。你端的一副正义盎然的样子,事实上不过是害怕你自己那高风峻节的“君子”皮囊暴露。” 白宿泱甚至不屑与他站在一起,“你有闲情雅致管路昭的事,何不回帝都,去管你的亲人。只会一味逃避,偏去后山闭关。呵,装模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山有谁呢……” 季怀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随即又被隐藏起来。 白宿泱见他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心中产生了一种预感,难不成还真让她说对了,后山有什么人在…… 白宿泱皱眉:“别走。路昭暗算我这件事可还没完呢。” 归一长老见路昭都已经昏迷了,白宿泱还要纠缠不清,立刻怒声对着白掌门说道:“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白掌门抱拳回道:“过奖过奖,其实宿泱这孩子我也没怎么管她,能有今天都是她一个人刻苦修炼的成果。想起她还在襁褓之时,母亲便去世,我一个人把她养大……” 归一长老:…… 不是?谁让他在这回忆往昔了! 归一简直一拳打到棉花上,咬牙切齿道:“你的好女儿快把我徒弟给捅死了!” 白掌门一摊手:“那咋了?你徒弟不也想暗算我们宿泱来着吗?这就是自讨苦吃。” 归一长老:…… 他简直要被气死在这里了。 归一长老若有所指地说道:“白宿泱倒是对江绾卿‘忠心’,只怕江绾卿飞升早就忘了她是谁吧!早就忘了这玄天宗!” “归一长老。”一道空灵的声音忽然从风中传来,伴随着寒意,“本神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擂台上的白宿泱一听到这声音后便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绾卿师姐!” 季怀瑾则在见到那人的身影之后,瞳孔骤缩。他不由得躲过了视线,像是做贼心虚一般不敢看她。 可江绾卿此行,便是为了找某些人来的。 “季怀瑾,没想到你还活着。” 第一句是出于礼貌的“问候”,下一句则是带着杀意的威胁…… “柳清欢现在何处,我找她有事‘商讨’。” 第149章 幕后之人就在眼前 柳清欢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在熟悉不过了,但她不是死了吗? 当初她偷跑出了玄天宗,然而却不知为何与魔族混在了一起,还去刺杀了九州帝王,最后惨死在了狱中,尸骨无存。 这些都是季怀瑾与路昭回来之后亲口告诉大家的。 怎么会突然提到柳清欢这个人?一个死人去哪里找? 白宿泱早就觉得季怀瑾与路昭的话有些问题,以他们对柳清欢的在意程度,他们怎么可能见柳清欢被关押在牢狱之中无动于衷,还眼睁睁看着她死了,尸体也找不到……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没有死。 结合季怀瑾最近的异常,所以柳清欢极有可能现在正藏在后山。 白宿泱持剑指向季怀瑾,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季怀瑾你竟然欺骗我们将她藏起来了!还口口声声说,她已经死在了帝都的牢狱,死在了九州帝王的手中。呵呵,想来是你把她救出来了,又编造了这么多谎话蒙骗我们吧!” 季怀瑾一口否认,依旧那副风轻云淡地样子,“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说的都是真的,血口喷人,我看你也不配当玄天宗的掌门。” 白宿泱气势汹汹地拔剑就想要把这张假惺惺的脸给撕下来。 但她的手腕顿时被一个人给轻轻握住,随后被那人拉到了身后。 江绾卿将白宿泱护在身后,对着季怀瑾说道:“是或者不是,是真还是假,一看便知不是吗?” 江绾卿勾起唇角,她的目光似利剑一般刺穿季怀瑾那躲藏的心脏,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 江绾卿似乎从未变过,她一直都是这样,对厌恶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而现在他就是那个令江绾卿厌恶的人。 季怀瑾神情暗淡,他回想起曾经与江绾卿一同在宗门修炼时。 江绾卿曾经也对他露出过温柔的笑容,也曾经将他视作“心上人”。 为何,就不能从头再来呢? 季怀瑾扬起一抹苦笑,“绾卿,许久不见,你就如此对我吗?” “季怀瑾,不要转移话题。”江绾卿向前走了两步,朱色裙摆在她脚下摇曳如步步生莲。在他们这群人中格外明显,像是落入白雪之中的一滴血一般鲜艳又凌厉。 “你说柳清欢死了,死在了九州帝王的手中?”江绾卿扬起眉,冷笑了几声,似是不信他所说之言。 面对江绾卿那双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的眼睛,季怀瑾不由得握紧了手。 季怀瑾暗中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归一长老。 归一长老则故意忽视他的视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季怀瑾见归一长老的意思如此明显,便转过头来语气坚定地说:“是。她死了。柳清欢意图刺杀帝王,所以九州帝王下令杀了她。”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他,路昭与归一长老,现在路昭昏迷,归一长老更不可能暴露当时的真相。所以,他只能这么说。 他们目睹柳清欢杀了司倾又自杀之后,归一长老便让他们守口如瓶,坚决不能将那晚发生的事情暴露。 他们不知道归一长老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隐瞒了当晚发生的事情。 回到玄天宗后只说,柳清欢在帝都的狱中便已经死了。 季怀瑾自认为无人知晓,却不知设计那场雨夜司倾与柳清欢死亡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是吗?我怎么记得柳清欢是自杀身亡?” 江绾卿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惹得季怀瑾向后退了一步,他抬头看向江绾卿,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知晓此事。 而坐在不远处假装什么都不知晓的归一长老听到江绾卿的话之后,也紧张地按住了扶手。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一晚除了路昭与季怀瑾,再无其他人在场。 他为了不让天族太子被一个女人捅死的事情传出去,特意警告路昭和季怀瑾闭紧了嘴。 难不成是有人将此事透露给了江绾卿,还是说她自己查了出来。 可她查柳清欢做什么? 归一长老自从办砸了司倾渡劫一事之后,天族的人便彻底不用他了,他自然也不知道司倾已经被江绾卿捅成了废人。 “江绾卿,你已并非玄天宗弟子,我们宗门之事即便你是神,也轮不着你插手吧。” 归一长老见季怀瑾要露馅,立刻出面“主持大局”或者说“搅混水”。 江绾卿瞥了一眼归一长老,随后说道:“玄天宗之事,确实与我没有关系。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她抬手,流光剑化成一道闪光飞向玄天宗的后山。 “本神,何苦与你们多费口舌呢?” 江绾卿没有以身份压人,便让他们忘记了江绾卿是在座所有人加到一起都打不过的神。 她完全可以直接抓人,而不是给他们留着情面。 所以,在场根本无一人能拦她,敢拦她。 江绾卿直接忽视了归一长老,看向白掌门说道:“白掌门,叨扰了。” 此举可谓是明确告知了江绾卿她站在谁的那边。其余一众长老与师尊见状心思各异,看向白掌门的眼神也没有了平日的轻视和算计。 白掌门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的变化,都是一群两边倒的墙头草罢了,真给玄天宗丢人。 白掌门起身笑着对江绾卿说:“上神这是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往后上神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他随即又说道:“今日在下的辞退掌门之位。从今往后,玄天宗全凭白宿泱做主。白宿泱就是玄天宗新任掌门。” 陈玉率先恭贺白宿泱接任掌门之位,其余弟子在见识了白宿泱的本领,心中对她只有敬畏,自然对这位新任的掌门没有任何异议。 倒是白掌门这句话,惹得所有长老师尊都变了脸色。 就这么简单地定下了掌门人选? 就是白宿泱? 他们觉得不甘心,不愿让这个年纪轻轻的弟子一跃到了他们的头上,也不愿从此之后听她做事。 但是他们自己的徒弟又打不过白宿泱。 提前说好了谁能赢谁就是掌门,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反驳,尤其是江绾卿还站在这里。 江绾卿方才已经非常“清晰”地告诉了众人她的态度。 至此,即便他们心里所不愿,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倒是归一长老依旧有些愤愤不平,“方才的比试不算!路昭他……” “为何不算?归一长老难不成还有独门秘笈让路昭重新站起来?” 江绾卿话里的另一层含义在场只有归一长老明白,更何况江绾卿下一句话说的是,“听说归一长老有许多独门绝技可以让人的修为一息间大涨,这是不是真的呀?” 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归一长老立刻变了脸色,他压住了怒火,眼神闪躲地只说了句,“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独门秘笈。” 江绾卿身上的冷意已经蔓延,缠绕在每个人的周围,“擂台比试,自然是公平公正才对,你说是不是,归一长老?” 台下的一众弟子都抬头看向归一长老,在众目睽睽之下,归一长老只能说:“是。” 白宿泱在一旁见归一长老这副做贼心虚但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来人,将弟子路昭带下去检查!” 归一长老想要阻拦也没了办法,半晕不晕的路昭被人带走了之后,下面的弟子马上炸开了锅。 江绾卿见白宿泱已经颇具掌门之风,欣慰地勾起了唇角。 “宿泱。” 白宿泱一个转身快步走到了江绾卿身边,扬声道:“绾卿师姐!” 她与江绾卿自上次见面也有数月,这数月间,江绾卿都瘦了,一看这段时间便发生了不少事情。 若是她能在绾卿师姐身边照顾她就好了…… 但白宿泱知道,这个愿望怕是如今无法实现。 她现在已经是玄天宗的新一任掌门,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 而江绾卿也是如此。 江绾卿并未与白宿泱有过多的寒暄,“祝贺你。” 她随即拿出了一枚金闪闪的兔子。 而白宿泱在见到这枚“兔子”之后立刻红了眼眶。 “金兔子……” 在她们还小的时候,江绾卿曾经给白宿泱雕刻了一只木头做的兔子,但是后来那个木兔子意外丢失了,白宿泱为此哭了好久。 江绾卿答应她,在她能打败玄天宗所有弟子的那一日到来之时,一定会送给再送给她一个。 这件事,被江绾卿在失忆之前记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是件小事,但对江绾卿来说却并非小事。 这是她对白宿泱的承诺。 承诺是此生都不该忘记的事情。 白宿泱像是一个得到鼓励的孩子,接过江绾卿送给她的“金兔子”。她发现兔子的底面刻了她的名字,所以这是送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江绾卿见白宿泱喜欢,便放下心来。这时她察觉到流光剑传来的声音,看来是在后山有所“收获”。 结果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如今司倾和邢无夜都没了指望,也就剩下了玄天宗的季怀瑾和路昭。 江绾卿抬眼看向神情落寞不知又再想些什么的季怀瑾,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她不愿再和他有过多纠缠,直接前往后山。 季怀瑾自然也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们前脚刚走,玄天宗一名弟子突然走过来对白宿泱说道:“朝廷来了官兵,说是要缉拿季家的逃犯。” 第150章 靠谁不如靠自己 后山的一处草屋之中,柳清欢担忧地在门前踱来踱去,她眉头紧锁着,似是在担心前山发生的事情。 白宿泱那么护着江绾卿,今日的比试定然会不择手段要了路昭的命。 若是路昭死了,保护她的人便又少了一个。 自从亲眼目睹司倾被江绾卿一剑捅出个窟窿,又听闻邢无夜死了之后,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她惧怕自己也会死在江绾卿的剑下。 毕竟当初江绾卿所经历的一切…… 柳清欢眉头拧了起来,她一方面觉得是江绾卿自己作孽,要不是江绾卿拥有了一切,她也不会想要去从江绾卿手中夺些什么。而另一方面她又明白,自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争来争去,将江绾卿的一切都夺过来了,但是到头来她又发现自己夺过来的东西,一文不值。 江绾卿总能拥有更好的,这让她觉得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江绾卿不要的“垃圾”罢了。 可是,她不敢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这一点,她便输了。 她才不要输。 柳清欢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意。即便江绾卿飞升成神又如何? 她的未婚夫,她救回来的师弟,不还是站在她这边吗! 柳清欢想着,即便做不成天族太子妃,做不成魔界王妃,她还可以成为季家的夫人。 总之,她一定能找到能拯救她的人! 柳清欢幻想着未来,她现在还不知季家已经垮了,季怀瑾已经成了朝廷的通缉犯。若是她知道的话,她还来不来找季怀瑾便不一定了。 忽然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柳清欢转过身来,脸上似还挂着泪痕,“季师兄……” 季师兄这三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里一般,上不来下不去,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为来的人根本不是季怀瑾,而是给她带来噩梦的江绾卿。 “江绾卿,你为何会在这里!” 没了旁人在,柳清欢在江绾卿面前根本维持不了那副假面。就和从前一般,人前一套,人后又是另一副面孔。 倒是江绾卿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冷笑着说:“我是来找你的,自然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句话从江绾卿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有一种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的感觉。 柳清欢有些害怕地后退,但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江绾卿见她一副见到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人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自己算是在“反派”的这条路上跑到黑了。 江绾卿:“柳清欢,我喜欢聪明人。所以逃跑什么的,就别白费力气了。” 此刻江绾卿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柳清欢后背冒冷汗,自然也是江绾卿说什么是什么了。 柳清欢知道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江绾卿找到,而此刻又无人能救她,便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身上有一件我想要的东西。” 江绾卿抬手一指,那个位置正是柳清欢的识海。 柳清欢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只要江绾卿不杀她,她什么都可以给江绾卿。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便被季怀瑾的出现打断了。 柳清欢像是见到了希望,她立刻落下泪来,“季师兄!救我!” 江绾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过我喜欢聪明人。既然这样,就别怪我生剖了。” 下一秒,柳清欢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流光剑刺穿了她的识海。 她当成救星的季怀瑾,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江绾卿:“你该明白,靠谁不如靠自己。” 第151章 一劳永逸 “江绾卿你在做什么!” 季怀瑾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但却被一股力量阻挡无法上前。 江绾卿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给了他一个眼神,像是在说,你是脸上那两个窟窿是摆设吗?看不见我在做什么? 柳清欢痛苦地喊道:“季师兄快救我!” 流光剑释放出的寒气似乎要将她全身的血液都冻住,柳清欢感知着自己力量的流失,绝望地,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江绾卿。 江绾卿看着毫无反击之力的柳清欢,好心地说道:“看吧,靠男人到最后只能干瞪眼。” 这句话惹来了柳清欢更大的怒火,“江绾卿,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江绾卿:“看吧,自己没办法反抗到最后只能‘诅咒’。” 这不痛不痒的话对江绾卿实在是没意思,还是她体内的“天命”更有意思一点。 流光剑刺进她识海所带来的痛苦,不及“天命”从柳清欢体内被剥离带来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柳清欢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若是她失去了那个东西的话,她一定会后悔的。 “江绾卿,我求你,你放过我吧……都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针对你,诬陷你,不是我的错,不是我。” 柳清欢神情已经开始恍惚,嘴中念叨着不是她的错,求江绾卿放过她,放她一马。 江绾卿冷笑着,继续剖她的“天命”。 “你若是再乱动的话,我便一剑先杀了你,再将你的识海挖出来。” 识海能不能被挖出来,柳清欢并不知道,但是江绾卿能杀了她,这一点她知道! 柳清欢眼神愤恨地死死盯着江绾卿,甚至有些开始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哈哈哈哈,江绾卿。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我赢了,是我赢了你!你的未婚夫婿,你的小师弟,你的师尊,全部都站到了我的身边,江绾卿你一定很痛苦吧?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恨极了我,想要将我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没用了,你已经输了,即便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他们选择我的事实!” 柳清欢似是将这些年全部压在心里的愤恨全说了出来,她大笑着,像是疯了一样。 江绾卿一定嫉妒她,一定恨极了她,所以才想要杀了她。 但即便杀了她又如何呢? 柳清欢定定地看着江绾卿,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恼羞成怒的神情。 可惜,并没有。 江绾卿神情冷淡,没有因她的任何话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就好像她方才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一些不值得关心的事情罢了。 “江绾卿!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便嫉妒我,嫉妒我得到了师尊的关照,嫉妒我将季怀瑾抢了过来,嫉妒我受到了路昭的喜欢。现在你一定非常恨我吧?可惜,你就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终于她的话得到了江绾卿的回应。 “柳清欢,你可知道一句话。”江绾卿平静地握住刺进柳清欢识海中的剑,缓缓说道,“能被抢走的,只有垃圾。” 所以,江绾卿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群“垃圾”而产生嫉妒之心呢? 鲜血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洒在柳清欢极白的衣裙上,染红了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 只有江绾卿能够看到一抹极淡的紫色光晕从她的身体中飘出。她抬手将那抹企图“逃跑”的光抓在手中,神情漠然,“若是想跑,我不介意把你也废了。” 那抹极淡的光芒闪了两下,似是听懂的她的话一般,乖乖待在她的手中。 而柳清欢脱力倒在了地上,虚弱地呼吸着,像是命不久矣。 江绾卿没再管她,抬脚就要离开。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也没什么和他们好纠缠下去的。 她要回家,家里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此刻的季怀瑾则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扶住额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柳清欢,又望了一眼造成这一切的江绾卿。 “绾卿!江绾卿!等等!” 季怀瑾忽然发现自己做了许多错事。 从一开始他便错了。 他与江绾卿从小便定下婚约,他是江绾卿的未婚夫婿,却在江绾卿无人能依靠的时候,站在了她的对面,斥责她,埋怨她,甚至冤枉她。 为了一个外人,他伤害江绾卿,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那些错事。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为什么总是伤害江绾卿? 季怀瑾像是忽然发疯了一般叫住江绾卿,“江绾卿!” 但江绾卿甚至头都没有回,只留下了一句话,“现在带你的绾卿师妹去医治还有的救。” 一阵风吹过,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摆在季怀瑾面前的只有满地的血腥以及有气无力地呢喃着“我赢了”的柳清欢。 季怀瑾神色阴沉难辨。 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 季怀瑾突然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对倒在血泊之中的柳清欢无动于衷,反而是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宿泱带人到了之后,便见到的是这样一幕。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猜测这里发生过什么。 但在见到柳清欢的时候,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 柳清欢还真没有死,而且还被季怀瑾藏在了后山。 “季怀瑾。你私藏罪徒,已犯宗规。”白宿泱一招手,身旁的玄天宗弟子便上前一步,静待白宿泱的命令。 白宿泱实在是不想再让此事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宗门那么多大事小事重要的事,总不可能天天盯着他俩的爱恨情仇。 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白宿泱叹了一口气,“季怀瑾,柳清欢即日起逐出玄天宗,不再为我玄天宗弟子,将季怀瑾送到官兵那里去。” 麻烦留下来只会有更多的麻烦,她新任掌门,要做的是振兴宗门,不是让他们肆意地谈情说爱。 要不然迟早玄天宗改名得了,改成“情缘宗”? 太恐怖了。 一想到将来很有可能发生,她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快,动手。” 一秒都忍不了了! 就在这时,季怀瑾忽然发了疯一样,“我知道了,没错一定是这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抬起猩红的双眼,白宿泱从未见过他这副不受控制的样子。 她下令让所有弟子后退,自己一个人走上前去,“即便你今天逃走了,九州的官兵也会一直通缉你。所以,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季怀瑾并未对他们动手,反而自己直接要求要见官府来的人。 “我要入京面圣。” 第152章 成亲?生子?和谁? 炭火发出轻微的燃烧声,殿中暖意盎然。如同春日一般,各种名贵的花草生机勃勃。 殿中,裴寂正执笔批着奏折,只不过时不时地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陛下。” 忘尘一进来还没说话,便见到裴寂的脸色很冷,像是不想见他一样。 啊?来的不是时候? 那些朝中的老头子又写了什么奏章让裴寂这么生气? 不会要被牵连吧…… 裴寂并未将手中的笔放下,只是看了一眼忘尘问道:“何事?” “陛下,符蒙将军来信说。他们已经抓到了人,但是季怀瑾说他要进宫面见圣上。” “不见,杀了便是。” 回答的简直干脆又利落。 忘尘吞吞吐吐地明显是有话还没有说完。 裴寂这才将手中的奏章放下,“还有何事?” 忘尘支支吾吾,才将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他说,他有东西被陛下给夺走了。” 裴寂眼神一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比这外面的天还要冷。 忘尘就知道这话传过来肯定会让裴寂生气,但符蒙那边又不敢替裴寂做决断,季怀瑾像是疯了一样,直言那些官兵杀不了他。他自己有无数种办法进宫见裴寂。 众所周知,威胁裴寂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忘尘觉得季怀瑾此举,是在惹怒裴寂。 裴寂身为九州帝王,坐拥天下什么得不到?季怀瑾能有什么东西被裴寂抢走? 他看季怀瑾大概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忽而,忘尘尘封已久的记忆冒了出来。 他记得,他记得一次宫宴之上,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情。 忘尘紧张了咽了口唾沫,小脸本来就白,此刻更是刷白。 那是…… 裴寂夺走了季怀瑾的订婚玉珏。 季怀瑾与江绾卿的订婚玉珏。 “带他来见我。” …… 第二次走进皇宫,世事变化,物是人非。 季家已经不再是那个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势,而他也从季家嫡长子变成了家破人亡的“阶下囚”。 季怀瑾心中落寞了一分,为他的遭遇与他们季家的遭遇。 季家走到今天,是命运使然。季家暗中做的事情,季怀瑾并非没有一点察觉。 只不过,他久居玄天宗,过惯了风轻云淡,闲云野鹤的日子,不愿掺和进这些权利的纷争中去。 从小离家,也造成了季怀瑾对家人的淡漠。 甚至说,在季家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他心里想的是“咎由自取”四个字。 白宿泱说的没错,季怀瑾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维护自己那端正方直的君子形象,要比那些极淡的亲缘更重要。 季家可以说,只有季华容一人撑着。他一出事,季家也便再无能挑起重任之人,缺了主心骨,只能崩塌再无重新修复的可能。 季家在教养子女方面可谓是一言难尽。 季怀瑾走在这宫墙之下,心中想的是那场宫宴。 他受人牵制交出了与江绾卿的订婚玉珏。 季怀瑾攥紧了袖袍之下的手。 与上次不同的是,季怀瑾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任何枷锁了。 他的神情自若,一袭水蓝色的长袍,墨发被一支玉簪挽起,缓步向前,丝毫不像一个“阶下囚”,依旧那副贵公子的模样。 可当他站到裴寂面前之时……高下立判。 季怀瑾抬眼看向那端坐在高位之上,身着玄金龙袍,一双凤眸藐视天下的裴寂,不甘顿时涌上心头。 是裴寂抢走了他的一切。 从第一次进宫,他抢走了他与江绾卿的订婚玉珏开始。 此刻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有些事也可以挑明了说。 “裴寂,你就是一个无耻之徒。”季怀瑾将自己积怨已久的怒意全部发泄了出来,“我与绾卿的玉珏,现在何处?” 绾卿。 呵,绾卿。 殿中的气氛骤然变冷,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施压。 裴寂的眼尾上挑,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那双眼眸变得深不可测。 他一抬手,一支锋利的箭直冲着季怀瑾袭来。 季怀瑾身一躲,那把箭定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柱子上,箭头已经被深深地定了进去。 此刻就连季怀瑾都有些心惊,裴寂一个凡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若是裴寂真的想要杀他,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你该称她为上神。” 裴寂冰冷的声音传来,让季怀瑾的神色变了又变。 但想到今日他来,便不是为了在裴寂手底下求生路的,季怀瑾便压下了内心那一丝慌张。 “我与她自幼便定下婚约,如何称呼陛下管不着。” 此刻季怀瑾的每一句话,都踩在裴寂的雷点上。 让裴寂心中顿起杀念。 真是该死。 他现在有些后悔在这里听季怀瑾说这些废话了。 裴寂:“季怀瑾,你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这些。 “那么你呢?你就有资格夺走我与她的玉珏吗!” 裴寂冷笑了两声,“玉珏已经砸碎,烧毁了。季怀瑾,你当日亲手交出来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听到玉珏已经被毁了,季怀瑾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你!你有什么资格毁了它!” “是我让他毁的。” 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的声音,令季怀瑾愣在了原地。 而裴寂却在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之后,立刻起身走下一层层的玉石阶,他的步子很大,几乎两三步便来到了那人的身边。 “阿卿,你回来了。” 季怀瑾的表情如遭雷劈,若是说方才江绾卿的那句话让他失魂落魄,那么裴寂的这句话就直接将他击溃了。 季怀瑾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人,咬紧了牙关问道,“绾卿,你方才说什么?” 其实他还有许多话想要问,比如,为什么裴寂会称呼她阿卿,为什么他们两人如此亲近。但是他不敢问,他害怕听到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答案。 但想不想听到,和会不会听到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有资格毁了那玉珏,因为那是我让他帮忙毁的。季怀瑾,我们的婚约早就作废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成亲,有了孩子。你找那玉珏作甚?” “成亲?孩子?”季怀瑾满脸的不相信,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劝自己,“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成亲呢?你能和谁成亲……” 江绾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他解释那么多,但她身旁的人却不这么想。 裴寂很满意季怀瑾此刻的反应。 他眼中闪过一瞬狡黠,用那只手腕上绑着同心结的手去拉江绾卿。 “阿卿,我们走吧。孩子还在等你。” 第153章 挑拨离间,不会信的! 这个问题似乎清晰易懂,显而易见。 江绾卿并没推开裴寂的手。 像是最后支撑季怀瑾的一根弦彻底断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从天之骄子沦落至今他怎么可能甘心。 “江绾卿,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和他在一起?” 即便裴寂是九州帝王又如何,他一介凡人,毫无未来可言。而江绾卿是上神,她的未来有千万种可能,怎么可以被一个区区凡人绊住脚。 单单就是相伴此生这一点他们就无法做到,江绾卿如此理智的人,怎么可能会选裴寂。 他才应该是站在江绾卿身边的那个人。 若非出现了一些意外与差错,他们本应该早就按照婚约完婚。 是裴寂夺走了他的玉珏。 裴寂是造成今天这局面的罪魁祸首。 所有发生的事在这一刻似乎连成了一张巨网,将他死死困在里面无处可逃。 季怀瑾猩红着双眼,看向裴寂以及在他身旁毫不知情的江绾卿,忽而明白了这一切。 裴寂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他在九州的地位,甚至说六界之中他也想要分一份羹。 裴寂根本不爱江绾卿,所谓的成亲不过是裴寂欺骗江绾卿的感情,好借着江绾卿的身份去实现她的最终目的。 江绾卿一定是被他骗了。 裴寂那挑衅般的眼神,就足以证明这一切。 裴寂就是在演戏,博取江绾卿的信任。 成亲,若是他们真的成亲了,为何九州听不到一点消息。 但为何江绾卿又会说他们两人已经成亲。 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必须拆穿裴寂的诡计。 而被季怀瑾认定是一个阴险歹毒,诡计多端,蓄谋已久的“骗子”的裴寂,此刻心中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呢。 阿卿没有拒绝。 阿卿握住了我的手,没有松开。 阿卿最在意的人果然是我。 好想亲阿卿…… 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便足以让裴寂心中的乌云散开。 裴寂缓缓勾起唇角,“把他带下去。” 裴寂握紧了江绾卿的手,惹得江绾卿抬头看了一眼他。 裴寂:“阿卿,茶快凉了。” 不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费心了。 季怀瑾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所以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将他带走。 他不能让江绾卿被蒙在鼓里! “裴寂,是你早就谋划的这一切。”季怀瑾终于清醒了一回,“从一开始,你从我手中夺走了玉珏开始,一切都是你提前布好的局!” “江绾卿,你别信他的鬼话!他就是在利用你!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准备的圈套。” “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他的心中只有权势地位,怎么可能会有情爱?” “你可曾想过,他继位已久怎么可能后宫始终空无一人?” “九州帝王的婚礼,又怎么可能无旁人知晓!” “江绾卿,他就是在欺骗你!” 江绾卿皱紧了眉头。 季怀瑾竟然是这么难缠的角色吗? 她当初记载关于季怀瑾这个角色的事情的时候就应该将“爱装好人”这个标签换成“死缠烂打”。 江绾卿抬手封住了季怀瑾的嘴。 季怀瑾挣扎着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这种感觉,他曾经便经历过。 季怀瑾震惊地抬头看向江绾卿。 那晚宫宴,他为何无法发声,他后来查了许久但始终查不到头绪。 而今天,季怀瑾忽然明白了。 那时,江绾卿也在场。 所以这一切她都知道,她说,是她让裴寂将那玉珏毁了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像是失了力气,季怀瑾忽然不再挣扎任凭侍卫将他拖了下去。 江绾卿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当初幸亏她早就有所察觉退了婚。 季怀瑾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正常人哪有在家中陷入危机的时候心里还只想着一块玉珏。 这本书的设定太奇怪了,就像除了情爱再无其他要做的事情了一样。 想到这里,江绾卿不得不要佩服一下已经“离开”的邢无夜。 邢无夜虽然不怎么能打,但是他好歹除了情爱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比如有称王称霸的梦想。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等到人全部都退了出去,江绾卿才发觉身旁的人似乎有些安静。 裴寂正在垂眸看向她,眼中是她看不明的情绪。 “阿卿……” “怎么了,不是说去喝茶吗?走吧。” 方才季怀瑾胡乱说了那么一大堆,江绾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都没有发生一般。 江绾卿回握住裴寂的手,走在前面。 “听说忘尘说踏云兽今日认出了字,忘尘与你说了吗?” “我就知道它聪明,肯定学得快,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能化形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都已经入冬了。” 江绾卿眉眼弯弯,笑着与他说着这些在平常不过的小事,像是两人已经相伴已久。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 美好的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像是一场梦境。 轻易便会被戳破的。 季怀瑾说的没错,他欺骗了江绾卿。 裴寂的眼神越来越深沉,江绾卿注视着他的双眼,淡然一笑。 “裴寂,你怎么了?” 裴寂的胳膊缠住江绾卿的身体,将她全部笼在怀中。 江绾卿现在已经习惯了裴寂这种令人窒息的拥抱方式,她拍了拍裴寂的肩膀,说道:“我与他的婚约是父母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便将婚约退了。现在与他再也没有关系,即便是有也是仇人的关系。” 十分简单的两句话,却也能透露出江绾卿她对前事的冷漠。 江绾卿似乎能理解裴寂此刻的异常,毕竟他们两个都是缺乏安全感,却又有占有欲的人。 “他方才说的那些就是为了挑拨离间,你放心,我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这种套路,她可见多了。 什么因为旁人的一句话,从此展开好几辈子的误会,或是因为一句话就从此致使展开冷战。 他们两个又不是主角,何苦要学他们经历那种折磨人的剧情。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木头。 裴寂弯下腰,低头深埋在她的颈侧,眼中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踌躇。 阿卿,若是我真的骗了你呢? 裴寂越来越用力抱她,江绾卿觉得再这样下去天黑了她都见不到踏云兽,喝不到那盏茶。 “裴寂,我确实有事问你。” 裴寂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她还是发现了吗…… “裴寂,我听说你派人去了玄天宗?” 这件事还是白宿泱告诉她的。 先前玄天宗并不安稳,如今白宿泱上位后整顿宗门时,发现了几个玄天宗弟子有些不同寻常,细问之下发现是帝都来的人。 而他们去那里的目的,竟然是将玄天宗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查了一遍,事无巨细。其中最让白宿泱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他们查人,重点放在了与江绾卿的关系方面。 而这几个人已经在玄天宗待了快一年,若不是他们最近动作频繁,白宿泱还真发觉不了他们。 此事毕竟事关江绾卿,白宿泱便将这件事透露给了江绾卿,还提醒江绾卿要小心提防裴寂。 “你调查我,嗯?” 第154章 幕后黑手 “是。” 裴寂松开怀中的江绾卿,却并未松开她的手。 他低垂着眸子,声音变得低沉。 江绾卿见他这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暗中勾起了唇角。 她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其实并没有生气,而是好奇裴寂想做什么。 若是有关于她的事情,裴寂完全可以来问她本人,大费周章去玄天宗查,那就说明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知道裴寂不会伤害自己,她更好奇的还是裴寂。 江绾卿故意让自己的声音降了下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杀人。” 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 这个答案确实是江绾卿没有猜到的。 “杀人?” 江绾卿眉头一皱,她想不出玄天宗有什么人是裴寂的仇人,也一时想不到裴寂为何会想杀玄天宗的人。 但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不过玄天宗最近似乎并未有人死亡,或是发生什么意外。 但很快她便想到了几个熟悉的人。 江绾卿有些震惊地看向裴寂,怎么可能会与他有关呢…… 而此刻,江绾卿却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裴寂潜藏在黑暗之下近乎疯狂的眼神。 “柳清欢,季怀瑾,路昭,还有归一,玄天宗所有有可能对你不利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裴寂缓慢地抬起宽袖,丝绸之上的龙纹随着他的动作闪过寒光。冰冷的手指颤抖地抚过江绾卿的眉眼,像是在触摸稀世珍宝。 自从知道了江绾卿的处境,裴寂便开始暗中调查了所有可能会像司倾或邢无夜一样对江绾卿不利的人。 一个凡人想要杀仙,杀修为极高的玄天宗弟子听起来天方夜谭。 但是,对于裴寂来说却并非不可能实现之事。 再难做成的事,在裴寂这里不过是多燃了几盏烛灯罢了。 他说过只要他想,这世间便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那群人只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裴寂历经世事,从一个毫无根基的不受宠的皇子走到今天见惯了世态炎凉,也见惯了为了自己的欲望与利益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之人。 “邢无夜死后,我便让巫曜传了他的死讯到四海八荒。柳清欢没了司倾的庇护在上界找不出第二个像司倾那般护着她的人,所以一定会寻求别人的庇佑,而邢无夜已经死了。她能想到的下一个人便是季怀瑾。” 从上界回到了玄天宗,便等同于落到了九州,落到了裴寂的网里。 “彼时季怀瑾已经没了季家作为后盾,他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护得住柳清欢。” 这时候无论是下毒,还是刺杀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而对付季怀瑾的办法便更简单了,他本就背着死罪,即便他不管狱中的血亲,自己逃又能逃的到哪里去。 至于路昭。 他甚至都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裴寂:“路昭贪心吞下归一长老的丹药,那便要承担其带来的后果。” 江绾卿:“胥娥新研制的毒?” 裴寂:“是。” 在他们三人重新聚到玄天宗起,他们便都入了死局。 便是躲过一劫,之后裴寂还有千千万万个办法让他们自己走向死路。 九州之主,只有一个。 九州是他手下的九州。 只要在九州之上,裴寂从未有办不到的事情。 九五之尊,运筹帷幄,此刻在裴寂的身上变得具象。 江绾卿忽然对面前的裴寂有了新的认识,“怪不得,前朝的官员都怕你。” 裴寂简直是幕后黑手的级别。 这种厉害的角色怎么可能就是简单的背景板炮灰呢,想不明白。 在江绾卿愣神的时候,裴寂修长的手指勾着江绾卿手腕上的同心结,贴到江绾卿的神印之上,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 “阿卿,那你会怕我吗?”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的手在年少时便沾染了鲜血,仇人的,亲人的数都数不尽。 许多人都怕他,怕他喜怒无常,怕他凶狠残暴。 但是帝位之上,最忌心软仁慈。 从他下定决心要登上那个位置开始,他便从未想过一尘不染,也从未想过惺惺作态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 即便面对江绾卿,他也不避讳这些。 “阿卿,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便是你觉得我心狠,我也改变不了。” 这便是他的本性。 但若是江绾卿厌弃了他,他该如何? 若是江绾卿要离开他,他该如何? 他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或许这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 阿卿心软,他可以用许多办法让她留下,而是他的心做不到。 他的心告诉自己不可以做任何伤害江绾卿的事。 “若是有朝一日,你厌了我,便将我……” “裴寂。” 江绾卿瞬间出声,打断了裴寂想要说的话。 这台词,好像要下一秒就要走上一些狗血剧情的老路。 她觉得有必要让裴寂改变这胡思乱想的习惯。 但是见到裴寂低落的情绪与不肯松开的手…… 算了,他会胡思乱想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裴寂,我为什么要怕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心狠?”她并非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做这一切是因为我,不过,现在不必再想那些事了。” 江绾卿已经拿到了两个“天命”,无论是突然消失踪迹的天道,还是其他角色都不足为惧。 她现在要对付的,只剩下一个被她搅乱的剧情。 当然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江绾卿:“踏云兽这么久不见到我该等着急了。” 某兽:呼呼呼! 已经偷偷将全部甜茶吞入腹中。 第155章 惟初太始道立于一 入冬之后,踏云兽身上的毛发更加蓬松,每天就像是一个白茸茸的圆球一样在宫里四处探索。 皇宫很大,踏云兽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没有人拦它。 倒是难为忘尘这个老师,每天到了时间都要四处去寻踏云兽这个活泼好动的学生在哪。 大部分时间,都能在藏书阁找到踏云兽。 若是上神在的话,那便是忘尘休息的时间了。 江绾卿总会让他坐下来喝茶,随后便让他早早回府。 因为踏云兽一见到上神便会缠着不放手,上神又对踏云兽的撒娇很是没有抵抗力。 踏云兽哼唧三两下,上神便心软了。 但若是陛下也在,或是只有陛下在的时候。 踏云兽见到忘尘便会像看到救星一样跟着他离开。 不光踏云兽要逃,忘尘其实也要逃的。 裴寂总会询问踏云兽的“功课”,刚开始还好,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踏云兽还是没能学会说话…… 在踏云兽第三次拒绝了忘尘的糖葫芦诱惑之后,忘尘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子之师终于是叹了口气,“小殿下,你说说,微臣对你好不好?” “呼呼呼。” “既然微臣觉得我好,今日咱们就说句话行不行?” 忘尘已经教了踏云兽不少字了,分辨哪个字是哪个字它厉害的很,但就是说话。 忘尘听说符蒙家的那两个小公子都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他这位聪明的小殿下也一定可以! “今日,就从简单的开始。” 忘尘看糖葫芦没有任何作用,便从袖口中拿出了上神交给他的东西。 一个琉璃瓶,里面装满了十枚泛着灵气的“珍珠”。 忘尘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上神说可以用来奖励踏云兽。既然是奖励的东西,那指定也是踏云兽喜欢的东西。 果然他一拿出来这瓶子,踏云兽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神就定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了。 “好殿下,今日咱们学一二三四五……你学会了十个字,微臣便给你一个怎么样?” 踏云兽三两步便跑回了自己的软垫上,随后前爪并排着扬起头来看向忘尘。 “呼呼呼!” 忘尘从未见过如此积极的小殿下,这瓶里面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好,咱们学起来!” 忘尘摩拳擦掌,学着学堂里的那些夫子说道:“所谓一也者,万物之本也。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一这个字可谓是……” “一。” “?” 谁在说话?! 忘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看向关在那里坐得端正无比的踏云兽,只见它困惑地歪了一下头看着他。 忘尘的声音激动地有些变调,“小殿下,是你说的吗?” 踏云兽扬起它那十分不明显的下巴,张了张小嘴:“一。” 天菩萨!忘尘简直喜极而泣,抱起踏云兽来便问道:“小殿下,再说一遍?” “一。” 踏云兽挣扎着下来,随即便重新坐好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讲下一个,它要学。 “好!不愧是我们九州最聪颖的小殿下!” 此刻的忘尘还沉浸在泼天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 云海翻涌,在这片云雾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一方平台。 层层云雾在方台四周向外扩散,随后化为云烟,像是悬浮在空中一般又像是飘在水中。 这方天地宁静,空灵。无丝毫杂陈,如最纯净的天地,混沌未开。 江绾卿一袭墨绿色的长袍在方台上悠悠转醒,随着她的起身腰下裙摆摇曳似池中莲叶被风吹动。 不过,江绾卿此刻十分清醒。她打量这四周的景象,随后将被禁锢在她手中的两团紫色的“幽火”。 “即是天命,那一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是不是?”江绾卿打量着手中两个瑟瑟发抖的“天命”,“怕什么?我还能毁了你们不成?” 不会毁了它们,但总觉得落到江绾卿手中的命运要比毁了它们还要难受。 自从被江绾卿抓住,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想江绾卿会怎么折磨它们。 若是常人得到了“天命”这么好的东西,早就笑掉大牙,琢磨着如何将“天命”与自己融为一体了。 毕竟拥有了天命就相当于老天爷都在帮你。 但是江绾卿却并未那样做,就好像这两个“天命”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抓它们完全是因为厌恶了一次又一次的“麻烦”。 索性就全抓起来,让它们再也做不了旁的。 至于不毁了它们两个。 江绾卿低眉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见她这样,两团光颤抖地更厉害了。 “放心,我不会毁了你们。” 一本书里面怎么可能没有主角呢。 若是现在毁了这两个东西,结果大概会有这么几种。 一个是由原男女主的陨落与失败,从而产生新的主角,揭开新的篇章。或者因为天命主角的消失,剧情就此陷入混乱,剧情朝着未知的方向去发展,是好是坏不得而知。 这两个结果对于江绾卿来说,都差不多。毕竟她也不会按照原剧情去走接下来的路。 唯一让江绾卿有些担心的便是这个书中的世界会不会因此消失。 虽然江绾卿不喜欢原剧情,但她在这个世界依旧有不能轻易放下的东西。 “你们两个最好乖乖听话,我在考虑要不要‘留’下你们。” 江绾卿随即将一张图纸拿了出来,上面一笔一划精细地刻画着亭台楼阁,宫殿城楼……那是一座恢宏无比的城池。 不似曾经的神境般如静谧的世外桃源,充满花香鸟语,群山溪流,安宁恬适,令人心生归隐之意。 而是透过这张图纸,便仿佛见到了那座城池,仿佛站在了那座与日月同辉的神座之前。 自惭形秽。 饶是见惯了世间变换,沧海桑田,一切权势与高位的“天命”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就仿佛那个位置上坐的才是这世间最高的掌权者。 而它们只不过是蝼蚁。 从进入这里开始,它们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着。 “两位,是时候展现你们的利用价值了。” 在这片绵延万里的空间之中,将有新的神域诞生。 第156章 可怜的小殿下 在江绾卿踏入白玉京的那一秒之后,看着什么都没有的一块小平台。她就已经做好了将来抓两个“苦力”来干活的打算。 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白玉京的现状,真的就如同被寥寥几笔带过的描写一般,一穷二白。 可以说,江绾卿除了得到了一块可以随意开发的地盘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感觉自己上当的江绾卿二话不说就将闲的没事干天天琢磨给她捣乱的天命放来干活了。 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盘龙卧虎高山齐。 “若是我满意了,一切都好说。” 听到江绾卿的承诺之后,两团幽火般的天命很快便领了图纸紧锣密鼓地开工了。 欲哭无泪,堂堂天命没有去帮助天命之子实现宏图伟业,竟然就在这里搬砖? 这年头,天命来了都得搬砖啊。 …… 上完早朝之后,裴寂便去了东宫。 然而等他走到东宫之后,看到的却是一脸苦相的忘尘。 “陛下圣安。”忘尘低头行礼,似是没有想到裴寂来的这么快。 裴寂见忘尘惶恐不安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他自从进来也没有看到踏云兽的踪影。 看来,踏云兽又跑出去了。 罢了,阿卿说了不急于这一时。 裴寂让忘尘起身,随后问道:“今日太子功课如何?” 忘尘回道:“回陛下,今日太子殿下……” 忘尘觉得单单靠说已经没有办法解释现在的状况,“陛下今日微臣在教太子读字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就在不久之前,踏云兽以极快的速度就学完了一到十应该怎么说,并得到了“奖励”。但随之而来的是,踏云兽势头更足了。 忘尘见它今日这么上心便继续教授了许多字,现在踏云兽甚至可以说出完整的句子。 但是不知不觉间,那瓶上神给的灵珠已经被踏云兽吃的差不多了。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而就在忘尘谢罪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一个红白相间的团子出现了。 “呼呼!” 裴寂只觉一个“火球”落到了自己的怀里,当然那不是一个真正的火球,而是毛发变成了如同烈焰般的红色的踏云兽。 “你怎么变成红色了?” 裴寂将它捞起来,等踏云兽抬头他这才发现不单单是毛发变成了红白相间的颜色,就连额头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就如同江绾卿手腕处的那枚印记一般。 裴寂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冷声问道:“你吃了什么?”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却感觉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踏云兽哼哼唧唧地来回“搅拌”它的爪子,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裴寂。 但是裴寂不为所动。 踏云兽知道它这次是真的惹裴寂不开心了,所以也不吭声也不动就直挺挺地被裴寂拎在手里。 其实它也不想的,实在是那个灵丹的味道太浓郁了,它完全忍不住就多吃了“一点”。 裴寂:“他吃了多少。” 忘尘:“回陛下,小殿下吃了十枚……” 闻言裴寂的神情更冷了。 忘尘见此刻的情况有些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跪下为踏云兽求情,“陛下,是微臣的错!是微臣!” 我的小殿下啊,为师为你扛过这一劫,以后可要记得为师的好。 忘尘都能想到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了,只希望一会儿的板子不要太用力。 可惜的是裴寂显然并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而是继续说道:“朕告诉过你,不能再吃。” 裴寂平日里对踏云兽严厉,但却也从未像今天一样用这么冷的语气和它说话。 踏云兽到底还是一个不足一年的幼崽,被最亲近的“母兽”一教训,立刻小嘴一瘪,圆滚滚的眼珠子蓄积出泪水来。 踏云兽这次真的不是装可怜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是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呼呼呼呼呼呼!” 又哭又呼的,又心酸又好笑。 快把旁边忘尘这个老师的心都哭碎了。 忘尘在心里直骂羽常,看小殿下都哭了,他怎么还不出来帮着一起劝劝陛下。 踏云兽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掉过一滴眼泪,此刻是真伤心了。 即便它哭的再怎么伤心,裴寂也没有想轻易放过它的意思。 在有关江绾卿的事情方面,裴寂的原则那便只有江绾卿。 在他眼里,踏云兽吃的就是江绾卿的神力,就像是在吸食江绾卿的血肉一样。 若是踏云兽从此往后对江绾卿的神力产生了依赖性,那时该如何? 裴寂神色认真严肃,一字一句地对踏云兽说道:“你身为太子,最重要的是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是不被万物所动,是冷静自持……” 这一刻忘尘才深刻地感觉到了,他们的陛下对这位太子的用心良苦,太子之位是它的,将来帝位也会是它的。裴寂是真的有心培养它为皇太子,而非一时兴起。 踏云兽眼泪慢慢便不往下掉了,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裴寂,炸起来的毛发也都顺了下去。 它抱紧了裴寂的胳膊,像它平时那般,随后只听到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响起,“呼呼呼,我错了,娘亲!” 忘尘:!!! 谁?说什么?叫陛下什么,娘亲! 忘尘头快摇成了一个拨浪鼓,不是,不是,他真的没有这么教太子殿下! 完蛋了,完蛋了,他们陛下都僵住了。 现在该轮到忘尘哭了,他教了踏云兽那么多字那么多词那么多话,万万没有想到它会直接上来喊陛下娘亲。 这!连辨别男女他都没有教好,他这个太子之师还有什么前路可走。 就在忘尘绝望透顶的时候。 迟迟没有动作,僵在原地的裴寂却眼底闪过异样。 冰冷的神情仿佛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他缓慢地将踏云兽放进了怀里。 “你下去吧。” 这话自然是对忘尘说的。 忘尘没有想到陛下竟然没有罚他,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踏云兽,随后还是退下了。 忘尘:别怕小殿下!我去找上神! 第157章 陛下在意上神 江绾卿正在白玉京“监工”呢,就听到忘尘火急火燎的声音传过来。 “上神快回来啊,小殿下要挨揍了!” 江绾卿:? 一路上听完忘尘说完来龙去脉,江绾卿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是踏云兽吃了她留下来的灵丹,裴寂知道后似乎生气了。 “上神,陛下会不会揍小殿下啊。” 忘尘心惊胆战,虽然教了太子殿下没多久,但是他的心早就挂在太子殿下身上了。这么圆乎乎的团子,谁忍心看它受罚。 要罚就罚他啊,放过他的小殿下。 江绾卿没有多担心,她知道裴寂不会惩罚它。况且她给了忘尘那瓶灵丹,便是允许踏云兽吃的。这件事到底也是她同意的,和裴寂解释清楚便没什么了。 倒是忘尘现在这副样子,很像宫斗剧里面的一个名场面。 “那瓶灵丹是我给的,你们陛下即便问起来,跟你和踏云兽也没关系。” 提及那瓶丹药忘尘这才想起来,那瓶丹药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惹得陛下突然变了脸色。 面对江绾卿的时候忘尘没那么多拘束,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好奇地问道:“上神,那瓶丹药可是‘无比贵重’的东西?” 江绾卿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说对旁人而言,或许是“无比昂贵”,但是对于她来说,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江绾卿随口说道:“若说有什么特别,大概是里面贮存着我的神力。是由我的神力幻化出来的灵丹。踏云兽喜欢吃。” 孩子喜欢吃,她就多备一些,没毛病。 江绾卿的随口一说却惹得忘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便明白了为何小殿下今日会如此积极。 “怪不得……” 那瓶子里面装的是由上神的神力制成的灵丹,是外面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而这么珍贵的东西,上神随手拿出来便当糖豆一样喂给小殿下了。 果然,上神真的是非常疼爱他们这位小殿下。 但是……上神疼爱小殿下,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陛下会如此生气呢? 忘尘想不明白,这瓶灵丹分明是上神允许小殿下吃的,为什么陛下却不同意。 忘尘开始从后往前捯,陛下不愿意小殿下吃上神给的灵丹,而灵丹是上神用神力制的,等于陛下不愿意上神耗费神力制作灵丹给小殿下吃,等于陛下不愿意上神耗费神力,等于陛下关心上神。 哦,原来是陛下关心上神。 等等。 陛下关心上神! 或者可以换一个词,陛下在意上神! 忘尘忽然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裴寂回帝都之后所发生的种种在这一刻似乎都串联成了线,忘尘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们陛下对上神并非简单的敬仰之情,而是他们陛下暗中倾慕上神…… 在忘尘看来,他们的陛下是九州帝王,是这九州至尊。 是一个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的帝王,值得这九州黎民百姓,官宦权贵的敬仰。 虽然说有时候凶是凶了点,但他们陛下容貌极为出众,放眼望去无一人能比得上其地位与样貌。自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许多女子倾慕。若非他不愿,婚事也不会拖到如今,后宫也不可能无人。 但是,但是陛下,人神殊途啊。 上神则是九州的守护神,在百姓心中是堪比日月般的存在。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就没有见过有哪位神会为了一个凡人动心的。 陛下的婚事,怕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陛下一直十分在意上神的行踪。 忘尘一方面想他们陛下也是很优秀的,九州挑不出来第二个,另一方面想凡人与神的差距太大这事怎么可能成。可陛下从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整个人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之中。 江绾卿见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担心踏云兽。 她不禁感叹,没有人不喜欢毛茸茸的踏云兽。 毛茸茸是世界主宰! “你别担心,我定然会护着它的。” 闻言忘尘面色一顿,他方才是不是和上神告陛下的状来着。 上神万一因此事从此与陛下产生隔阂…… “上神,在下又觉得陛下对小殿下就是关心则乱,陛下应该也不会对小殿下过于严苛,更不会揍小殿下,呵呵。” 忘尘苦笑了两声,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 陛下我都是瞎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着啊。 …… 此刻的太子东宫静悄悄的,只有侍女正在清扫院子中与石阶上的落叶。 见江绾卿来了之后,侍女们便直接带她穿过连廊去了东宫的寝殿。 自从久无人居住的东宫被翻新打扫之后,这里可以说堪称皇宫大小宫殿之中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了。 不仅如此这里安排的侍女,侍卫也极多,每个人各司其职将这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谓是给太子殿下提供了一个极为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 不过,踏云兽极少在东宫睡。 踏云兽到底还是一个幼崽,若是长时间离开裴寂便会感到不安。 每到夜幕降临,踏云兽便会自己寻着御书房的方向去寻裴寂。 裴寂平日政务多,有时候要到后半夜才忙完。 踏云兽便在一旁陪着他,那时候它倒是比白日里乖巧的很,许是累了,便蜷缩在裴寂的身旁休息。 有些官员不止一次见到他们的陛下带着小殿下处理政务,每每见到心中对裴寂的惧意便减轻了那么几分。 就好像他们这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陛下也是有柔情一面的。 就连皇宫中的侍从也感觉自从小殿下来了之后,这冰冷无情的皇宫似乎有了些温度。 “上神,陛下和小殿下就在里面。” “多谢。” 江绾卿微笑着告谢,带路的侍女欠身行礼轻声退下。 不仅如此她还命令周围的侍女全部远离了寝殿。 江绾卿不禁感叹裴寂手下的人,真是非常有职业素养。 进了寝殿后她发现,忘尘完全是白担心一场,因为踏云兽已经在裴寂的怀里睡着了。 江绾卿脚步放得很轻,而裴寂并未发觉江绾卿的到来,他此刻坐在床榻旁边低头注视着睡熟的踏云兽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江绾卿走近了,他才恍然抬头。 “阿卿,它今日喊我娘亲了……” 闻言江绾卿身形一顿,眼底浮现激动,“它开口说话了!” 某位已经回府的国师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 还未将小殿下开口喊陛下娘亲的事情告诉上神! 第158章 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巫曜曾经说过,踏云兽是天地灵气幻化而生,无雌雄之别。 在它看来,一直陪伴自己,照顾自己的便是母兽,所以在它的观念之中裴寂就是它的娘亲。 自它唤出那声娘亲开始,裴寂便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江绾卿来了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阿卿,它会开口说话了。” 橘黄的暖光萦绕着裴寂,裴寂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江绾卿眼中究竟有多温柔。 江绾卿不由得在心中想,裴寂是真的“贤妻良母”。 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江绾卿坐在他身旁,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怀中的踏云兽,“它很聪明,像你。” 踏云兽在他怀中睡得很沉,就如同裴寂的臂弯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梦中的惊颤被裴寂的手慢慢抚平,周围充斥着熟悉的气息,来自裴寂的,来自江绾卿的,再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它感到心安了。 不过,裴寂并没有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阿卿,你答应过我,不能再耗费神力喂养它。” 江绾卿面对裴寂的眼神,不知怎的有些心虚,怕将踏云兽惊醒,她压低了音量说道:“没有那么严重。这点神力还伤不到我。它喜欢吃,一天吃一颗没关系的。”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了,简直要嫉妒的流下眼泪。 一颗能长百年修为的灵丹,像是喂糖豆一样一颗接着一颗的吃。 溺爱!这就是溺爱! 没办法,谁让江绾卿现在拥有了一个可以开口说话的毛茸茸孩子了呢。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就和家里从小养大的咪咪突然有一天可以奶呼呼地开口喊妈妈一样,当家长的已经被幸福晕了。 自然是孩子想吃什么吃什么,全部满足! 江绾卿已经将踏云兽当成了自己的全部,眼里除了幸福的笑意再也没有其他。 但她认为的小事,在裴寂的眼中却并非是小事。 他不会阻止江绾卿做任何事情,但却不会眼睁睁看着江绾卿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阿卿,答应我以后永远不要以身犯险可以吗。” 至于踏云兽这边,他自有别的办法。 裴寂拉着江绾卿的手,神情无比认真。 他只有这一个请求了。 江绾卿觉得没什么,但是裴寂却能感觉出她的无所谓,实则也体现出了一些她对自己忽视。 从上次出事之后,裴寂便明白江绾卿与他是同一种人,为了实现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是自己都可以当做筹码,当做诱饵。 而最终的结局,便是极端的一命换一命。 在遇到江绾卿之前,他以身搏,以命搏……从未想过退路。 而他能感受到,江绾卿便是这样的人。 她像是随时便会离开,随时便会消失一样。这具肉体,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并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所以她才会不惜耗费神力去给踏云兽制作灵丹。 “阿卿。” 在这一刻,裴寂忽然觉得近在咫尺的江绾卿似乎离他很远,就仿佛有什么东西隔在他们两人之间,而那是他永远无法消除的阻隔。 “阿卿,你会离开吗?” 阿卿,你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像是肆意疯长的荆棘,占据了裴寂的脑海,一旦触碰它便会流血,难以根除。 江绾卿不是第一次听到裴寂问出这个问题,她与以往一样再一次回答道:“裴寂,我不会离开你。” 这一次裴寂却接着问道:“阿卿,若是有一天,你不得不离开这里呢?” 江绾卿的瞳孔一紧,她意识到裴寂的问题与以前不同了。 她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吗? 裴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曾经想过。 毕竟这是一本书,书中的世界与现实世界是不同的。 如果让她选择是呆在书中的世界,还是现实的世界…… 江绾卿瞬间的迟疑,让裴寂心底产生不安。他握紧了江绾卿的手,像是这样江绾卿便永远不能离开了一般。 “阿卿,你答应过我,不是吗?” 永远不会离开他。 永远…… 可是现在为何阿卿迟疑了,为什么? “裴寂,我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你。”江绾卿并未想过食言,也绝对不会食言,只是未来她无法断定。 现实和这里始终隔着一面墙。 她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未来或许也会莫名其妙地离开。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但即便她未来脱离了这本书,她也不会忘记裴寂。 “裴寂,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书中的世界。 “我永远不会食言。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决定返回现实,还是留在书里,并没有那么难以决断。 因为她选的从来都不是自己所处的世界,而是这个世界的人,是裴寂。 隔着踏云兽,江绾卿给了裴寂一个极轻的拥抱,但她却无法看到,裴寂此刻变得极暗的眸子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究竟还有什么,会让阿卿与他分开? 天道,还是其他的存在? 阿卿,你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神明,垂下头来怜悯信徒,应允永世不会改变的诺言。 而信徒却不肯满足,他吞噬着神明赋予的一切。 妄想用自己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将神明留在身边。 裴寂感受着这个怀抱,片刻的温暖已经无法满足他此刻的心。 江绾卿的放纵,只会让他想要更多。 贪婪才是人的本性,而爱便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欲望。 即便阿卿有秘密也没关系,只要阿卿不会离开他,一切便都无关紧要。 所以,他现在做的还不够。 暗中躲藏准备卷土重来的天道顿感不妙,似乎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 但除了江绾卿还会有什么不可控因素呢! 没错,天道信心满满,这一次必须让江绾卿无法逃脱它的掌控,变成它的傀儡。 第159章 异常 没有人会一直输,更何况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江绾卿,怪不得,原来是异世之魂。” 天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它无法控制这一切,无法控制江绾卿的命运。 原来是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她的命运会突然改变。 原本应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成神,又做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来都是她动的手脚。 既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就不能留。 天道眼睁睁看着江绾卿将它一切的安排全部推翻,此刻它已经没有退路。 命线全都乱了,它便彻底打翻重头再来。 江绾卿能将一切都全部打乱,那它又为何不能将她的所有布局全部打乱呢?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什么正邪,什么对错。 它是这世间的主,它便是对的,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好。 江绾卿这个异世之魂,想要从它手中夺权,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况且,它现在背后有人相助。 这一次它绝对不会输。 等江绾卿消失了,它依旧是掌握世间所有人命运的天命。 这个世界依旧全部听从他的掌控。 一切就全部回归到各自的轨道之上,每个人的命运便都恢复原样。 至于那些维护江绾卿,站在江绾卿那边的人,它会宽容他们的过错,让他们重新走上自己的命运。 …… 南苍海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今日这汹涌的黑云所吸引。 狂风大作。 像是天空破了一个洞,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旋涡一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叫嚣着要席卷一切,要将一切都摧毁。 古月族,所有人都见到了这异常的天气。 汹涌的浪潮从远处奔涌而来,苍穹遗迹像是孤立在海上的小舟,将要被其吞噬。 这一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氛。 月姝眉头紧锁,愁绪像是这天上的乌云一样凝聚在她的心底。 “长老,可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古月族长老此刻的心绪也不安稳,他抬头望着这异常熟悉,深刻进记忆中的画面,缓缓开口,“大劫将至。” 如同灭世般的天空,他只见过一次。 那便是,旧神陨落的那日。 古月族长老有些担忧地看向月姝,“有大事将要发生了。” 而这次渡这劫难的究竟会是何人? 月姝神色一凛,嘱托道:“六界有变,长老护好族人,我前去调查。若是无事我定然会告知长老。但若是情况不妙,古月族要做好准备。” 古月族长老并未阻止,他弯腰行礼,即便有万分不舍与担心,但他知道这便是月姝的使命。 古月族守护这四海八荒的安宁,月姝身为圣女,肩上的担子从来便没有放下过。 翻腾的南苍海似乎预示着此行的艰险,但月姝毫无退意。 她再次登上离开南苍海的云舟,去完成她的使命。 此刻的妖族,四季如春的山谷中像是寒霜突降,鲜花绿荫在顷刻间枯萎变了颜色。 而终年流动的溪水竟然也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 锦鲤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幅景象,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试探地用指尖触碰溪水,冰冷的触觉是他在妖界从未感受过的。 “究竟发生了何事?” 妖族众人此刻都聚集在神树旁,他们眼底是化不开的愁绪。 四季如春的妖界,忽然发生这么离谱的异常,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现在妖界的花草正在缓慢地枯萎,晴朗的天空也变得灰蒙蒙一片,宛若寒冬将至。 “青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天气突然变得这样冷。” 青鸾此刻的面色凝重,见她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众妖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着。 “可是有外族入侵?” “族长去了哪里?”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虽然说以前族长不在的时候,一直便是青鸾在妖族主持大局,在众妖的心中青鸾的地位如同族长,但现在他们见不到巫曜的身影,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 “族长可还好?” 青鸾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只得先让众妖安静下来。 “别担心,族长无事。” 只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在众妖的注视下,一只狐妖从神树上轻轻一跃而下。 “族长!你没事!” 见巫曜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没有伤,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族长,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这天突然凉了下来。” “对呀,对呀,我院子里的花都耷拉着脑袋,门前的树下竟然也飘起了落叶。” “妖族的幼崽也哭个不停,像是很不安。” 这一切怪异的现象让他们担忧无比,他们迫切的需要知道一个答案。 青鸾看向巫曜,有些纠结又有些担忧。 巫曜立于神树之前,是妖族的主心骨。此刻它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比重要。 “九州的冬到了,妖界近日受了些影响,不妨事。” 巫曜的九尾在身后摇曳,像是随风飘摇的花瓣,他的一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令人心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来,“妖界不会有事。” 青鸾暗中叹气,藏起眼底的担忧,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错,大家都回家吧。妖界许久没见过冬景,说不准今年能见到大雪。” “是啊是啊,妖界许久没见过落雪了,我记得九州冬日里都会过新年,今年我们妖界也过九州的新年怎么样!”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冬季里梅花开了,可以学着人间做梅花酪吃。” “还有酿梅花酒,听说别有一番风味。” 众妖讨论着冬日里要做的事情,方才的忧虑也全都消失不见。 青鸾松了一口气,等众妖都陆陆续续离开之后,她才看向巫曜。 “族长,为何不告诉他们真相?” 就在异象发生的第一时间,青鸾便知神树一定是出事了。 妖界能四季如春,春日常在,便是因为神树的存在。 神树像是妖界的一柄巨伞,挡住了一切风雨严寒。 在青鸾见到常年散着灵力的神树落了叶之后,她便知道妖界要出大事了。 “在我查明究竟发生了何事之前,不要透露此事。” 巫曜化成了人形,而他的长发已经变成了银白,不但如此,一种枯败的气息正在他身上蔓延。 “族长,你……” 有一块石头堵在青鸾的心里,沉重无比。 巫曜将神树的衰败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用自己的妖力维持着神树的生机。 “没事。”巫曜挑起自己的银发,淡然一笑,“就像是九州落雪一般。” 青鸾眼睛有些酸涩,巫曜越是风轻云淡,她越觉得心里苦,“族长,用我的妖力!” 而此刻一颗珍珠突然滚到了青鸾的脚边。 青鸾警惕地看向四周,“是谁?” “是我。” 锦鲤散掉了伪装出现在两人面前,是他的眼角在不断往下淌珍珠。 “锦鲤?”青鸾方才分明见到锦鲤离开了,“你怎么在这儿?” 那巫曜这副样子岂不是全被他看到了。 “族长,呜呜呜呜……” 没一会儿地上都要有一盘珍珠了。 巫曜用法力将地上的珍珠都拢了起来,放回锦鲤的怀里。 “好了,我没事。别哭了,再哭下去,要缺水了。” “我方才见到青鸾的神情不对,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族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锦鲤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添乱,“族长,我能做些什么!” 青鸾也一脸凝重地看向巫曜。 “有我在神树暂且不会出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若此刻他离开妖界,恐怕会引起众妖的猜测,而且神树现在也离不开人。 巫曜:“青鸾,由你暂时处理妖族事务。” 青鸾:“是。族长” “锦鲤。”巫曜从怀中拿出那枚刻有神印的令牌,“拿着它离开妖族,前往九州神殿。” 第160章 九州暴雪 九州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 落雪似飘落的鹅毛,毫无征兆,覆盖了整片天地。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忘尘与羽常站在观星台之上,看着这漫天的雪花不禁感叹道,“若是除夕那晚,也下雪就好了,可以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雪!” “羽常,今年除夕夜你当值吗?要不要来国师府一起过年!我告诉你,国师府可热闹的很!” 忘尘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新年之际总会和府中的下人一起采买,一起贴春联,挂灯笼。除夕夜里一起吃年夜饭。 就和这九州每家每户一样,守岁,包饺子,放烟花。 羽常神情一顿,转过头来看向兴致勃勃的忘尘,眼中是他未曾察觉的笑意。 其实,每年新年宫人和他们这些暗卫都会休沐。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皇宫还能去哪里罢了。索性便一直在暗中陪着陛下。 陛下不喜欢过年,宫中的除夕,是清冷的。而忘尘口中的除夕,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也是他此生想要得到的。 “好。”羽常轻声回答了一声好,但被忘尘的声音完全掩盖了。 忘尘:“对了!你说今年上神会不会在宫中过除夕?到时候会不会邀请我们一起?毕竟过年要人多才热闹!” 羽常被忘尘这么一打断侧过头来问道:“为何上神是在宫中过除夕?” 忘尘:“自然是陛下邀请上神去宫中喽。” 羽常:“可是陛下从来不过除夕。” 忘尘:“……跟你这个木头说不清楚,总之你就记得今年肯定陛下会和上神一起过节便是了,对了还有小殿下!” 忘尘又开始说着近日小殿下是多么聪明,今日又是如何开口叫他老师这件事。 不知不觉间,外面雪已经覆盖厚厚一层,羽常在旁边听着忘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在这一刻他觉得冬季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雪越下越大,像是连成了白色的帷幔一般落下,落到地上。 这时忘尘也安静了下来,听着外面落雪的声音他喃喃开口:“羽常,我还未见过九州下这样大的雪。” 忘尘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走出观星台抬头看这片天空。 死寂,散发着寒冷与阴暗。 雪落到他的肩上,不一会儿便形成了积雪。 这雪,为何没有要停的意思。 若是这样一直下…… “羽常,快带我去见陛下!”忘尘熟练地攀上羽常的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快!” …… “九州这雪若是不停,恐有灾祸。” 御书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朝中臣子,他们都是为了这场雪而来的。 “这雪带着点邪性,就连九州南地积雪都有厚厚一尺的深度。现在最担心的便是演变成天灾。” “若是出了事,内库的银子,粮仓中的粮食大约能抵抗些时日,怕就是怕这雪不停。” “等国师来且看他如何说吧,大不了这个年关大家都咬紧了牙过。总不能被这场雪给耽误了。” “各部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提前准备好到时候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众臣子在外面议论纷纷,而他们一直等的国师早就被羽常拎着进了御书房许久了。 “陛下,这场雪怕是有异。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忘尘的话简单明了,没有一句废话。 毕竟这种时候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他们现在要与天争时间了。 九州各地现在最麻烦的不是粮食,粮食自有粮仓来出。但是百姓们如何保暖,是件难事,炭火木柴寻常人家哪会备那么多。尤其是几年都不会落雪的南地,更是难事。 “若是这雪下上两三日便停了,倒也还好,怕就怕它不会停。”忘尘虽然是国师,但他也没学过什么控制天气的法术。 这时候若是上神在就好了,上神一定有办法! 上神也定然发现了这场雪来的蹊跷。 忘尘抬头观察着裴寂的神情,见他如平时一样看不出喜怒哀愁,或许这件事陛下和上神已经有了对策? “你去告诉外面他们,朕已经知晓此事,让他们回去。” 忘尘觉得陛下此刻的声音似乎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冷,难道真的阻止不了这场诡异的大雪了吗? 风雪呼啸,宛若他们所有人都处于暴风雪的中央无法逃离。 裴寂盯着那盏晃动的烛火,阴沉的眸子中,仿佛有肆虐的鲜血在纠缠攀上他的眼睛。 “今夜,九州的雪便会停。” 第161章 相遇 锦鲤带着族长的信任,和全族的希望上路了。 他虽然平日里就喜欢安静的待在一处写写话本子,但真若是遇上了紧急的事情他也从未有过掉链子的时候。可这时与以往不同了。 他就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 锦鲤不像巫曜和青鸾有毛发和羽毛御寒,他最怕的就是寒冷。 无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或者是在天上飞,都无法阻挡九州的这场雪给他带来的寒意。 这场雪下的又急又密,锦鲤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腿全部都冰冰凉凉的。 像是泡在冰水里面,只不过这雪的存在倒是让他呼吸没有那么困难了。 锦鲤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要找个地方避避雪,因为力量的枯竭使他在大雪天中行走更为困难。 为了尽快恢复体力,也为了能尽快赶到帝都。他落到了一处还未被冰层覆盖的海边。 现在也只有这海面还未被冰层覆盖,林间的小溪早就被冻得严严实实了。 他颤抖着用手指去触碰流动的海水,强忍着冰冷的触感,让自己吸收着水分。 “好咸。” 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寒冷让他的大脑开始迟钝,也让他忘记了。 他一条淡水鱼在这里泡海水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 雪花在他身边融化,与冰冷的海水一起分食着他皮肤仅存的温度。 在他险些被冻成一块冰鱼的前一秒,行驶出海面的月姝便见到了冻得瑟瑟发抖也依旧不肯从冰冷的海水中爬出来的红色锦鲤。 “妖族的人?” 月姝落到岸边,抬手将这条冰冻的锦鲤缓缓带离海面。 “你还好吗?” 月姝似乎记得这只锦鲤来自妖族,可是这么冷的天气为何他不在妖族好好待着,难不成妖族也出了事? 锦鲤已经维持不住人形,鱼尾在他身下似有若无的显现出来。 为了避免吓到路过的凡人,月姝觉得还是先将他带到船上再做打算。 她一手扶住锦鲤的腰,一手揽住他的鱼尾将其抱在怀中。 锦鲤不安的挣扎了两下,月姝轻声说道:“我是古月族的月姝,不是坏人。” 不知是锦鲤听明白了她的话,还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总之月姝轻而易举地将他带到了船上。 火炉在锦鲤的身边烤的很旺,木桶中的温泉水渐渐让他恢复了体温。 等锦鲤悠悠转醒地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做梦回到了妖族。 察觉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不由得想要离开。 “别乱动。”月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刚才已经失温了,现在还是多泡一会吧。” 锦鲤抬头望过去,只见月姝正坐在窗边,一袭水蓝色广袖裙像是清澈空灵的大海,裙摆上落下的水滴状竟是又像是山涧滴落下的清泉。 锦鲤扒在木桶的边上,露出半张脸来盯着她许久未曾说话。 月姝见他警惕心很重,便拿出了从他怀中发现的那枚令牌。 “这是上神给你的?” 见到那枚令牌,锦鲤浮现出焦急的神情,“还给我!” 他抬手间一缕清澈的水像是水绳一般向月姝的方向蔓延,想要将那令牌勾回来。 月姝见状也并未阻止,而是起身将令牌直接送还给了锦鲤。 “给你。我没想要抢。” 锦鲤像是护宝贝一样将令牌握在手里,随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月姝。 他想起来了,面前这个女人似乎说过她的身份。 “你是古月族的人?” “是。你可以叫我月姝。” 锦鲤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她是古月族的圣女? 锦鲤这才欠身说道:“你可以叫我锦鲤。” 至于身份,单看这条鱼尾便知。 锦鲤的鱼尾从身后晃了晃,红艳艳,金灿灿的鳞片晃了月姝的眼,月姝觉得那颜色就像是南苍海的晚霞。 月姝收回了视线,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海边?妖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花一动,锦鲤眼睛闪了闪,只说了句:“我要去帝都。” 锦鲤十分警惕,关于妖族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不会和外人谈起。 若是有心之人趁着妖族发生动乱,趁机与妖族开战怎么办? 所以,他不能说。 但即便他不说,月姝也能猜到一二。毕竟锦鲤的表情很是不同寻常,一看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月姝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妖族究竟发生了何事,便说道:“我带你去帝都。现在九州各地都在下雪,单靠走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到。” 她随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厚厚的披风,外加一个暖手的火炉。 拿到锦鲤面前的时候,她特意指着披风说了句,“这是古月族的玉锦琳丝织成的,不是动物的皮毛。你穿上就不怕寒冷了。” 锦鲤小声告谢。 等待月姝走到外室之后,锦鲤看了看那件披风,又看了看火炉,心头不禁一暖。 月姝听到内室的水花声,心中浮现出一个她非常好奇的问题。 鱼尾是可以随意变换的吗? 妖变成人形的时候是本来就带着衣服吗? 等内室的门被打开,锦鲤走出来时,月姝好奇的神情顿时变回了平日里温柔的笑脸。 她抬头打量着锦鲤,不禁感叹,妖族真是拥有一张好皮囊。 此刻的锦鲤披着华贵的披风,手中捧着火炉走向她,火红的裙摆下是白皙的脚,像是落在红尘中的一颗珍珠。 “多谢圣女。” 月姝抬手请他坐到茶桌的对面,随后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坐下喝盏茶吧,离帝都还有些距离。” 锦鲤捧起面前的茶小口的抿着,被热气熏过的脸透着粉红。 月姝也喝了一口茶,随即看向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让前路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月姝:“很奇怪不是吗?” 锦鲤看向月姝,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的雪。 月姝:“虽说冬天下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可九州疆域辽阔,天南海北横跨甚广,怎么可能在同一日九州各地都下起了一样的大雪。” 月姝的神情越来越沉,若是妖界也同南苍海一样出现了异常,那么六界恐怕在今日都出了事。 就如同此刻,九州各地在同一片天空下,六界也被摆放在了一起。 或许今日根本就不是一族的劫难,而是这四海八荒的大劫。 是赶尽杀绝,还是一场没有任何区别对待的肃清? 若真是如此,他们该如何应对呢…… 静谧的大雪之中,行驶在云层里的船悄无声息地前行着,天灰蒙一片,已经分不清此刻究竟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天就要暗了,夜晚的来临会让雪天气温更低。 若是雪一直不停,九州会被这场雪完全掩盖,掠去生机。 锦鲤此刻也意识到,并非妖族一族出事了,而是四海八荒都被卷入了这场灾祸之中。 有人想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第162章 雪停 因突如其来的大雪,帝都的大街小巷都安静空荡了许多,前往神殿上香的百姓也都回了家。 此刻的神殿,静的诡异。 裴寂站在神像之前许久未动。踏云兽则蹲在他的脚边,如同他一般,注视着神像。 忘尘的腿都快酸疼的站不住了,真是不知道陛下和小殿下是什么毅力。 “陛下,不如去偏殿等吧?”见裴寂不为所动,忘尘觉得就这样站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他在一旁建议道,“要不微臣差人搬把椅子来。” 裴寂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什么时辰了?” 忘尘:“回陛下,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听到这个回答裴寂这才动身子,对忘尘说道:“带太子去休息。” 踏云兽现在已经能完全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见忘尘要来带它走,它有些不满地扒拉了一下裴寂的衣袍,随后抱着裴寂的腿,“不走,不走,呼呼呼!” 它想说更多,可惜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只能一个劲儿的“呼呼呼,呼呼呼。” 企图勾起裴寂的心软。 即便忘尘已经将它抱起来了,它的两只前爪还攥着裴寂的衣摆,忘尘又不可能生拉硬拽它,只要劝道:“小殿下,听陛下的话,微臣带你去睡觉,睡醒了上神就回来了。” “呼呼呼……呼呼呼……” 踏云兽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听得忘尘都不忍心了。 “罢了,今夜你守着观星台,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遵旨。” 忘尘走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裴寂弯下他一直挺直的腰来,将伸出爪子的踏云兽抱进怀里。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姿势,像也成为了一尊雕像一般。 神殿重归宁静。 裴寂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踏云兽,娴熟地哄它入睡。 待踏云兽终于沉睡过去,裴寂轻声道:“羽常。” 在暗处值守的羽常瞬间出现在裴寂面前,“陛下。” 他极为小心地接过裴寂手中熟睡的踏云兽,随后抱着它起身。 “守着它,别让它乱跑。” 裴寂缓缓走出了神殿,走进了雪中,任由大雪将他的身影覆盖。 羽常听从指令,并未跟随他一起离开。他并不知晓裴寂要去哪里,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按照命令行事。 今夜,万籁静寂。 六部九司,却有不断忙碌的身影穿梭在雪夜之中。神殿的神侍也四散去往九州各地,收集各地灾情。 这雪一刻不停,他们便要尽快做好最坏的打算。 月姝与锦鲤到了之后见到的便是这帝都各司忙碌的场面,从天上往下看,也便只有这里灯火通明了。 “上神不在神殿。” 月姝从神殿返回后告知了锦鲤这个消息,锦鲤一听天都要塌了。 锦鲤:“上神怎会不在?” 月姝:“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 锦鲤突然灵光一现,指着下面的皇城说道:“可以去找九州帝王!他是上神的神侣,他一定知晓。” 月姝看了一眼锦鲤,随后又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她方才听见了什么?九州的帝王是上神的“神侣”? 月姝将诧异地神情掩盖下来,答应道:“好。听你的。”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重要。 裴寂站在廊下,遥望着连绵的雪。 身旁的大臣正在汇报,现已经将政令下达各州。提前做好了准备即便是有了灾情,也不会产生动乱和伤亡。 天灾本就无可避免,在天灾面前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减轻损失。 “陛下,您已经忙了一整天了,这里便由臣等守着。您坐下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御史大夫知道裴寂担心九州各地的灾情,但他的龙体也同等重要啊。 若是熬坏了身子,得了病,这大局该由谁来主持? 裴寂:“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御史大夫回道:“回陛下,现在还有半个时辰便是子时。” “子时……”裴寂皱紧了眉头,呢喃了两句,“子时……” 雪还未停。 阿卿走之前说过,今夜雪停之后她便会回来,可是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同心结,像是这样才能减轻他心底的不安。 “陛下!古月族月姝,妖族锦鲤求见。” 裴寂屏退了大臣,让侍卫将两人带了进来。 等锦鲤见到了裴寂之后,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陛下,上神现在何处?我奉妖族族长之命,求见上神。” “她不在九州。” 裴寂的回答顿时让锦鲤不知如何是好了,找不到上神,那妖族该如何…… 月姝在一旁思索道:“现在六界都出了事,上神一定是去找所有动乱的源头了。” 岂料裴寂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神情骤变,“你说什么?” 月姝能察觉那道如利剑般的眼神瞬间锁定了她,她迟疑开口:“其实不仅是九州,六界都出了异常。”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来通传,“陛下,雪停了。” 果真如陛下所言,今夜这雪便会停,好在没有发生灾祸。 锦鲤与月姝出门一看果真,雪停了。 锦鲤:“太好了,那是不是就证明妖界此刻也恢复了正常?” 相较于他的乐观,一旁的月姝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待他们转过身看向裴寂的时候,却发现裴寂如同失了灵魂一般,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那串红绳。 一条红色的同心结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然而同心结的两端,断了。 “阿卿!” 第163章 重回正轨 在九州落雪的那一刻,江绾卿便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 那带着浓浓恶意的天气,很难不让人去想,这大雪背后的含义。 江绾卿可还没有忘记,有一个许久未曾出现的天命还在时刻等着暗戳戳给她来一剑。 江绾卿从来都没有将天命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它更像是一个象征,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执行者。 一切干扰世界法则的人或事,都由它来“清除”,而为了“清除”错误,它们是不会估计其他任何东西的。 毕竟这个世界对它们来说更像是可以随意摆玩的棋子,棋子落错了,便让其消失。 在最早男主女渡劫开始,她便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法则对于人命的蔑视。 像是一切都为主角而生的一样,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色全部都会成为主角脚下的垫脚石。 其价值,便是为了主角的存在而存在。 一旦用完了,便没了任何价值。 为其安排上一个或生或死的结局,成为消失在剧情之外的灰烬。 江绾卿厌恶这样的安排,也不会听从这样的安排。 她寻觅着那象征不祥的气息,最终停到了九重天之上。 在这里她见到了如同黑洞一般的存在。 就像是这个世界,破了一个窟窿。 它不断蔓延着,要将黑暗带往每一个角落。 “别躲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那个打不死的小强,还能有谁? “天道,今日也该做个了断。” 江绾卿神色一凛踏到云层之上,手中的剑发出剑鸣。 天道不再躲在暗处,而是显出了声音:“江绾卿,今日便是你的死劫。” 它势在必得的语气,令江绾卿想起了许多的人。 她手底下的亡魂。 江绾卿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说,这句话我感觉听了不下十遍了。能不能换一个说法?” 她已经听得有些无感了。 “知道你要杀我,来吧。” 江绾卿往那一站,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天道想要看到的“恐惧”的情绪,相反还有一些终于要迎来最终结局的欣慰。 没错,可不是最终结局吗? 她和天道今天不可能两者都离开这里,总要分出个胜负与生死。 “天道,咱俩也认识的挺久了。也多说废话了。”江绾卿提剑指向那幽深的裂缝,“你整这么个东西,是想要拉着所有人都去死?” “呵呵,没错。既然错误已经产生,那么便抹杀重头再来。直到一切重回正轨。” 已知的命运是不变的,只要让所有人重新走向自己的路便是了。 至于江绾卿,她早该在三年前便死亡。 至于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异世的灵魂,自然是消亡,让她离开这个世界。 “吾给你一次机会,乖乖听从吾的安排,让这一切都恢复原样,吾便留你一命,否则这三千世界中,将再也没有你的身影……你在做什么!” 天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江绾卿的剑已经飞了出去。 江绾卿摆摆手,“没事儿,你接着说,我先忙着。” 流光剑如同急速闪过天边的一颗流星,穿进了九重天的窟窿里面。 那个深邃的洞,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天道气急败坏道:“你快住手!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都会消失的!” 不仅是这个世界,它这个天道也会就此消失。 而江绾卿看似满不在乎的说:“那正好,反正你都要杀了我了,我拉这个世界垫背也不亏不是吗?” 她平静地往云上一坐,静待自己的“死劫”。 天道急的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是最在乎那些凡人的生命吗?她不是最不喜欢伤及无辜吗? 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冷血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你的敌人或许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经过了这么久的纠缠与对抗,天道自认为已经了解了江绾卿的本性。 可惜它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次江绾卿竟然变了,变得冷血无情了,她要让这个世界给她陪葬? 天道不想要陪她一起消失,绝对不能让江绾卿摧毁了这里。 江绾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它能轻而易举地便定下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运,却在涉及到它自己的利益时,迟疑不定。 利益还真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 天道:“江绾卿,我不杀你了!你快住手!” 江绾卿这个疯子!为何还不停手? 江绾卿:“哦?你不打算杀我了?” 天道尽力按住心中的杀念,“是,吾不杀你。” 但是它会折磨江绾卿,让她生不如死。它现在已经有了对付江绾卿的法子,只要她乖乖停手…… 江绾卿:“算了,我觉得活着没意思,你还是杀了我吧。” 天道:??? 江绾卿两手一摊,颇有一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味,依旧没有将流光剑召回来。 要将她死的时候,她就算是还有最后一口气也不认命。不让她死了吧,她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道只觉得事情的方向总是不能按照它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去走,它一时间有些摸不着江绾卿的路数,但它现在学乖了,它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能被江绾卿给骗了。 这次优势在它,它不能被江绾卿牵着鼻子走。 天道:“江绾卿,你这次骗不了我。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九州,六界,这一次谁都逃不了。” 江绾卿鼓鼓掌,“是啊,是啊,你天下第一大厉害,谁都逃不了。” 即便天道不是人,它也听出了江绾卿这冷淡又敷衍的语气,完全就是没有把它放在眼中。 不见棺材不掉泪! 天道:“哼,你以为你这次还能侥幸逃脱吗?” 江绾卿等的有些累了,“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你可别废话了。” 天道最厌恶的便是江绾卿这副分明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依旧神清气定的样子! “江绾卿,今日便让你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九重天上,天空骤暗,像是被永无止境的黑夜吞噬。 江绾卿立于风暴之中,似乎失了任何反抗任凭黑暗将她包围吞噬。 天道已经提前见证了自己的胜利,“江绾卿,怪就怪你本就不该活到现在,现在只不过是让一切重回正轨罢了。” 然而,当那黑暗已经蔓延到了江绾卿的脚下之时,天道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切过于顺利,顺利得就像是假的一样。 按照江绾卿的性子,她才不会管敌人说的什么,一把剑捅穿了敌人才对。 可是今天,她丝毫没有反抗。 当天道再次看到江绾卿的时候,江绾卿依旧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认命了一般任由黑暗将她吞噬罢了。 见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天道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它露出胜者才有的怜悯的神情,“江绾卿,你输了。” 无边的黑暗将她吞噬,世间将再无江绾卿的身影。 一切将重回正轨。 第164章 怪事 九州的雪停了。 除了地上覆盖的厚厚一层积雪,似乎与往日并未有什么不同。 静谧的夜晚下,繁星点点,凌冽的寒风将枯枝上的积雪淋淋洒洒的吹到了窗沿上,带进了散发着暖气与安神香气息的寝殿。 “启禀陛下,微臣夜观天象。此雪并非妖冶之兆。” 国师忘尘在观星台忙到了半夜,总算带来了个好消息,等候御书房的诸位大臣也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大雪既不是什么坏事,那便好。临近年关,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想过个安稳年。 众臣子抬头看向坐在龙位之上的陛下,在触及到那人的神情之后,又略带惊恐地垂下了视线。 自从康王与丞相等人发动叛乱之后,他们这位陛下的笑脸是越来越少,手段也是越来越狠了。 现下朝中根本无一人敢质疑他的决断,否则今夜各部各司也不会全部齐聚在此地等候差遣了。 夜已深,年轻的官员都要熬不住,更别提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 御史大夫到底是年轻,他走了出来,行礼说道:“陛下为了九州也要保重身体啊,切勿过多操劳。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望陛下早些休息。” 忘尘向后偷偷瞥了一眼御史大夫,瞧着他眼底的淤青,不禁挑了下眉。 这话说的真是有水平。分明是他自己撑不住了,他还要当做担心陛下的身体。 这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和人精一样。 众臣子顺着御史大夫的话说,请裴寂保重龙体。 “退下吧。” 冷漠地回应从幕帘之后传来,不过众人听到这语气并未觉得有什么心寒。 毕竟这已经算是这位九州帝王“温柔”的一面了。 走出了宫城,大家还在讨论,今日陛下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糟糕。 一行人相互告别,各自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这时却远远看到一人骑马赶赴宫中。 “咦?那不是符蒙将军吗?他不是在城郊的军营怎么进城了?” 众人的疑惑并未得到解答,符蒙骑着马略过了他们径直进了宫,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有要紧的事。 …… 送走了百官,忘尘却被留了下来,他有些局促的坐在一旁,不知裴寂还要问他些什么。 一一在脑海中排除了最近的发生的事之后,忘尘想或许是年末的祭祀。 今年太后娘娘被迁往了皇陵,这祭祀或许需要重新安排,裴寂留他或许是讨论此事? “国师。” 忘尘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臣在。” 忘尘都已经想好了答案,该如何回答裴寂,岂料他猜错了题。 “今日这雪,当真没有任何异常吗?” 忘尘眼睛一眨,不知裴寂这话是什么意思,“回陛下,确实是一场平常的雪,只不过比往年来略微凶了些,并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其实按照天象来说,除了今日这场雪,往后几日都没有任何恶劣天气了。顶多到了过几日的除夕,那晚会零星下点雪。 他正想着为什么裴寂会再问他一遍,这时符蒙已经到了殿外。 见裴寂并没有让他留下来“旁听”的意思,忘尘很有眼力见说道:“微臣告退。” 临走前,忘尘还是觉得今日的陛下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同他也没有头绪。 而且他在心底感觉今天有些奇怪,就好像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怕不是撞鬼了,忘尘搓了搓肩膀,回去他要写几道符。 …… 符蒙扫清了鞋上的雪才踏进了殿,只是那一身的寒气始终难掩。 “陛下圣安。” 今日他奉命在京城四周带兵驻守,以防魔族趁机入侵,好在没有发现魔族的身影,城中的百姓也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自三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虽说九州险胜将魔族攻回了魔界,但也损耗了不少兵力。 而且近几年来魔族蠢蠢欲动,九州各地也加派了兵力,防止动乱。 “陛下无需担心,将士们更在城门守着,今夜帝都城定然安然无恙。” 新年何其重要,他绝对不可能让大家过不好这个年。越是到了年关,将士们就越要警惕小心,恪尽职守。 符蒙一一禀告了城中的布防和军中事务。 殿中的香将要燃尽的时候,他才察觉裴寂已经快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了。 “陛下,末将有罪。” 裴寂抬起那双平静地眸子看向他,“符蒙将军何罪之有?” 符蒙皱紧了眉头,有些忧心地提醒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 朝中多少人担心裴寂的身体,自登基之后,裴寂像是不会感到疲惫一般,宫人常说陛下每天都会很晚才睡,即便睡着了,也不安稳时常夜半惊醒一坐到天亮。 便是太医院开的安神汤也不顶用。 这可不是长久之兆。 符蒙:“陛下,要保重龙体。” 但裴寂却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问道:“除夕那晚,若是能归家,便让将士们回家过年。”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符蒙有些惊讶,“劳陛下挂心,末将代将士们谢恩。” 提起新年,符蒙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符蒙:“不瞒陛下,将士们常年在军中未能归家,家中父母妻儿都盼着这一天团聚。” 团聚。 裴寂的手一顿,心脏不知为何在此刻重重一响。 “朕记得,你有两个孩子。” “回陛下,正是。家中犬子刚满月。” 提起两个孩子,符蒙这张平日里凶狠,严肃的脸也现出温情来。 裴寂盯着符蒙的笑脸,忽然陷入了沉默。 “你退下吧。” 重归宁静,雪像是掩盖了一切声音。片刻后,踩雪的声音缓慢响起。 玄金的龙袍像外面的夜一般深,它拖曳在雪地之中,一步一步的脚印顺着被雪覆盖的路蔓延至木亭。 此刻万籁俱寂,亭下的莲花池雪层中露出来点枯枝来,枯荷已败,就连残枝也要一起随着这场雪消失了。 站在亭中的人,此刻望着这片只剩下雪的莲池,久久未能离开视线。 他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总觉得那手腕上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可是究竟少了什么,他不知道。 而为何在符蒙提起他的孩子时,他的心情也随之一起变化,他也不知…… 凌厉的凤眸闪过一瞬茫然。 “怪事。” 第165章 除夕 九州的怪事,倒是除了那日的大雪再无其他。 接下来许多天都如忘尘算的一样,晴空万里。 帝都城大街小巷都在清扫着积雪,家家户户门前头也开始挂起了崭新的红灯笼。 裹着厚厚棉衣的孩子一口气从巷尾跑到大街上,雪球在空中你来我往。 街上的商贩,店铺也都整理整理小摊,铺子开启一天的忙碌,这几日总归是要忙的站不住脚的。 各色红灯笼,福字,一笔一划写出的春联,布庄中喜庆的绸缎与成衣,是这雪天里最惹眼的颜色。 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子,端出一碗又一碗的云吞,新出炉的包子像是这地上的雪一般白。 天气依旧冷,但却实在热闹。 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那是团聚的喜悦与对新年的期盼。 彼时,国师府内忘尘也在张罗着置办采买,以及搬出些艳红的腊梅来放在院子里。 年夜饭的菜单都已经安排妥当,除夕那晚忘尘给府中的下人都放了假回家,无家可归的便在国师府里一起过年。大家聚在一起守岁,也不至于寂寞。 只是今年忘尘还请了一人来,所以也要问问他的口味,或是有什么忌口。 “嘶,总感觉那块木头也不挑食。” 虽然这般说着,但忘尘还是打算先问上一问。 前往皇宫的路上,忘尘又想到宫里的新年。 先皇在世,宫里过年倒还算热闹。先皇子嗣众多,后宫的妃嫔也多。一场宴席下来不知要布置多少佳肴。 但现在宫中别说妃嫔子嗣了,太后被“送”走之后,这宫里便只剩下裴寂一个人。 平日便冷清的皇宫,更显空荡。 忘尘在离着宫门不远的一处茶楼落座,等羽常到了忘尘的一盏茶还未喝完。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惊讶地说:“今日倒是来的快。” 往常要是想在私下见一面羽常可不容易,身为陛下身旁的暗卫,他们休息的时间基本上是寥寥无几。而今日竟然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羽常:“陛下特许我出宫。” 闻言忘尘更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今日心情好?” 羽常微微摇头,回想起昨夜木亭中孤独的身影,他觉得陛下倒更像是有什么心事。 可惜他没有忘尘那么聪明,他猜不出陛下究竟因为何事一人在莲池站了半宿。 “或许是新年到了。”羽常接着说道,“宫人们这几日也休沐了。” “原来如此。” 忘尘小口抿着茶,看向茶楼外的雪景。 思绪逐渐飘到了不远处的皇城,那里层层叠叠的宫殿,黄金的瓦砖,数不尽的石阶,以及似乎没有尽头的宫墙。 年少时,师父曾经告诉过他越是权势交错的地方,越是孤独。万人之上,尊贵无比,但最终的命运却是兄弟相残,血亲拔刀相向,何其悲哀。 还不如闲云野鹤,归隐山林来的轻松自在,或是做个寻常百姓安稳地度过一生。 可惜年少时的他只想着站得高看得远,还是没听师傅的话来了这富贵与权势交织的帝都,在裴寂手下做事这几年,他也越来越能理解师傅说过的话了。 他不禁想起曾经关于九州帝王的一则预言。 忘尘眼神渐渐变得莫测,他随口问身旁的人:“羽常,你相信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数吗?” 问出口这个问题,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没想到,他一个占星卜卦的人竟然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命数。 羽常转过头来看向他,“为何这样问?” 忘尘:“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算了,没什么。” 羽常从未见过忘尘今日这般如此吞吞吐吐,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神情略带担心,“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或者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府里的厨子手艺可好了!” 忘尘转移了话题重新恢复了精神。 羽常见状并未继续追问,“没有忌口,都可以。” 两人继续品茶,直到茶楼下走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商贩。 “糖葫芦!” 忘尘的声音被街上嘈杂的人声覆盖,倒是一旁的羽常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随后很快便拿了一个冰糖葫芦上来。 “给,吃吧。” 忘尘没有想到羽常的动作这么迅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买了回来。 其实他并没有想吃来着,只是见到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不知怎的心情有些奇怪。 像是他曾经经常买冰糖葫芦。 可是他又不喜欢酸的东西,也不怎么吃山楂…… “多谢。” 接过羽常手中的糖葫芦,忘尘的情绪又忽然变得低落了下去。 他盯着手中的糖葫芦,开口说道:“我要回去了。” …… 除夕夜这一晚,帝都城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帝都的这一晚极为热闹,天刚黑下来帝都城的每一条街便都亮起了灯,亮的晃眼。 大红灯笼高挂在街头小巷,酒楼茶肆欢声笑语不断。大街上人头攒动,似乎感受不到这寒冷的雪天。 前半夜的帝都城像是天上的银河颠倒在这茫茫的凡间。 而这一切的繁华都与宫墙之内的世界无关。 御书房内,除了翻书的声音再无其他。 直到门外宫人提醒用膳的时间到了,裴寂这才放下手中的书。 进来的宫人是陪在裴寂身边许久的内侍,从先皇在时就在这宫中谋生了,他在宫外没有家人每年除夕夜也都是宫中度过的。 他走进来,见裴寂还在看书,便暗中叹了口气。 今年只剩下他们陛下一个人在宫里过节,他心里其实也沉闷闷的,不好受。 “陛下,这是太医院和御膳房特意为陛下准备的。” 说是年夜饭,不如说是一桌子药膳。 倒也不是裴寂特意嘱托的,而是太医院和御膳房自己准备的。 虽然裴寂平日里十分严苛但只要不犯错违反宫规,他们这位陛下是不会随意惩罚宫人的。所以,在这宫里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今日便是他们认为的可以做,并且不会出错的事。 在饮食方面,裴寂并没有特殊的喜好,对所有食物都十分平淡,也吃不了多少。 这次除夕的年夜饭他们都费劲了心思,只盼着陛下能多吃两口便好。 现在宫内宫外都怕了裴寂这种昼夜不分的作息和习惯,所以这一桌子特意准备的药膳就是为了给裴寂补身体。 “朕知道了。” 裴寂今日到底是没有拒绝,他走到了圆桌前落座。 内侍见此露出了笑颜,“陛下,那奴婢为您布菜。” “不必。” 内官动作一顿,有些不解的看向裴寂。“陛下……” “坐吧。”裴寂的声音并无起伏,像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静的事,“新年伊始,今日不必拘束。” 内侍有些受宠若惊,他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像今日这般受此殊荣…… “奴婢……奴婢谢陛下隆恩。” 他颤抖着坐下,见裴寂动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欣慰的笑了。 陛下有些不一样了,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就是感觉今日的陛下很平静,身上没了往日的肃穆冷漠,而是产生了其他的情绪。 他想,或许是因为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 可惜城外的百姓都会阖家团圆,他们陛下却是孤身一人。 “陛下,奴婢斗胆。听闻除夕夜帝都城很是热闹,今夜百姓们都会放灯祈福,奴婢也想邀请陛下一同去观灯。” 观灯。 裴寂抬眸眼中一沉,开口说道:“好,那便去看看。” 内侍也没想到陛下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他立马起身去差人准备。 他想的是站在城墙上,视线最好,可以看到整个帝都城的盛景,也是观灯的绝好去处。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他们这位陛下答应观灯,是去皇宫外面关灯! 而且是不带任何侍卫出宫,这可如何是好? 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敢忤逆裴寂的命令。 只能盼着今日不要发生任何危险,否则他这条老命可不够向前朝那些大臣和九州百姓赔罪的…… 第166章 杀念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帝都城过年。” 雪白的大氅上零星点缀着几朵的梅花,白皙细嫩的肌肤被毛茸茸的皮毛围着,衬得其娇艳欲滴。一双灵动单纯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而在她身后的男人则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伸手为其挡住拥挤的人潮,像是将她虚虚拢在怀中,亲密无间。 “司倾,以后每年过年,你都陪着我好不好?” “好。” 像是最甜蜜的恋人,在新春许下永久的诺言一般。两人的手紧握着,不再分离。 然而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在他们不远处响起。 “清欢,过来。” 站在两人对面的便是伪装成一位贵公子的魔尊,他面露不善地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扯出一道狰狞的笑容来。 “呵,司倾殿下。这么重要的节日怎么不去陪着你的未婚妻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司倾皱起了眉头,他怀中的人更是咬紧了唇,神情落寞,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情来。 邢无夜:“司倾殿下,我劝告你,既然给不了她未来,便不要纠缠。” 司倾眼底的敌意极深,冷声开口道:“我与清欢如何,与你无关。” 即便有婚约又如何,他此生只会有一个心爱的女人。至于其他,不过是一纸契约罢了。 “切。”邢无夜对他这种行为很是不屑,更不理解柳清欢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那我与清欢之间也与你无关。” 邢无夜厚着脸皮跟在两人的身边,将司倾当成透明人一样,拉着柳清欢问东问西。 柳清欢不想驳了他的面子,又不想让司倾误会,便夹在两人中间尴尬两边的迎合着。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道,她只将邢无夜当成自己的朋友,并未有其他想法,只不过是司倾误会了。 更何况,邢无夜方才说的也没有错,司倾已有未婚妻…… 心头的酸涩让柳清欢有一瞬间的失神,便未曾拒绝邢无夜递过来的面具。 “清欢,看!你一个,我一个。” 邢无夜将面具一个扣在自己的脸上,一个扣在柳清欢的脸上,也不管司倾的脸色有多难看,说什么都不让柳清欢摘下来。 见这两人戴着同样花色的面具,司倾的脸黑的不能再黑。 这条街上,但凡是戴着同样花色面具的都是夫妻。 邢无夜这样做就是在挑衅。 司倾:“清欢,摘下来。” 柳清欢听到司倾冷漠的语气下意识地便想听从他的指令,免得让他不开心。 可是邢无夜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不过是个面具罢了,司倾殿下未免太小气了。清欢可从未因婚约一事与你甩脸子。” 听到邢无夜这话,柳清欢抬起来的手又缓缓放下了。是啊,就是一个面具罢了,而司倾却与其他女人有婚约…… 司倾见她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反而顺着那个可恶的邢无夜他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 “哼。” 司倾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后便负气离开。 邢无夜见司倾被气走了,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拉着愣神地柳清欢便往前去。 “清欢,别管他。今日我同你过节。” 柳清欢露出极不明显的笑容,嘴角勾了一下便很快的落下。 那道婚约就像是横在她与司倾之间的一堵墙,让两人的心始终隔着距离无法靠近。 她抬头看向身旁的邢无夜,心中摇摆不定。 她的脑子很乱,索性便不再管那些烦心的事,只在乎当下便是。 邢无夜拉着她找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岸边,施法变出两盏孔明灯来。 邢无夜将孔明灯递给柳清欢并说道:“放孔明灯能祈福,可以祈求上天听到自己的愿望并将其实现,听说凡人都信这个。” 他今日来便是想知道柳清欢的愿望,并将其实现。那样他肯定能感动柳清欢,从而将司倾那个蠢货比下去。 可是他准备的很好,却不知,这愿望是要写出来的。 没纸没笔,该怎么写? 柳清欢见他难得出一次错,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在这里等你,城中卖孔明灯的铺子定然有纸和笔。” 邢无夜风风火火地去寻了,留柳清欢一人在这岸边。 然而,不一会柳清欢便见到有道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石桥上。 他的身形修长,气质绝伦,单就是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此人的身份不凡。 柳清欢的视线不由得被其吸引,随后抬脚便向着石桥走了过去。 她一步一缓走到那人的跟前,随后声音柔弱地问道:“阁下也是来观灯的?” “公子公子!” 突然出现的一个老者打断了柳清欢接下来的问询,她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随后又恢复了楚楚动人的模样。 “公子!可让奴才好找。” 老者略带警惕地挡在了柳清欢地身前,而后像是没见到她这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一般,说道:“公子,奴才已经买好了灯,咱们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再放吧。” 清净的地方,那意思不就是说这里有人碍眼吗? 柳清欢还未受过这样的委屈,眼底泛起水雾看向身前那位公子。 “小女子叨扰了,告辞。” 虽说是告辞,但这缓慢的步伐却像是盼着那矜贵的公子能挽留一般。 直到邢无夜的声音响起,“清欢,过来。” 清欢,柳清欢。 听到这个名字,那公子终于是转过头来看向两人,随即眼底升起杀意。 三年前,九州大劫,血染天地的画面像是噩梦缠绕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167章 命运本源 站在这黑暗的中央,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脆弱,让人从心底产生对死亡的恐惧。 四散的金色荧光缠绕着不断扩散,随着一步一行在空中不断勾勒出交织的纹路。 她的身影被这无尽的黑暗笼罩,宛若坠入了深海无法逃离。 孤独,死寂,绝望的气氛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但是江绾卿却抬眉露出了一抹笑来,像是终于打游戏的章节点到了最终关卡,要面对最后一个BOSS一样。 除了兴奋再无其他。 她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脚下,却依旧从容地在黑暗中前行。 浮光像是朵朵盛开的红莲在她的脚下出现又消散。 这片虚空之内,除了她再也没有一个活物。 这里便是一切命运的本源,这个世界的终点。 江绾卿能察觉出它正在吞噬着自己的灵魂,而她的力量也正在慢慢消散。 但是江绾卿却并未阻止,相反任由神力不断地外散,就好像她真的同天道以为的那般,她早就不想活了。 她的放纵,让对方更加变本加厉。 而那四散的神力,慢慢聚集成了一条金晃晃的线,江绾卿的灵魂与其不断交织着蔓延至上空。 “原来藏在这里。” 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慢慢显露出一道幽暗的光。随着江绾卿的力量不断汇聚在它的周围,那道光更亮了。 江绾卿展开手勾着手指往回拉,那道金光便像是一条“鱼线”收拢,一拉一拽缓缓地收回了江绾卿的手中。而那道发光的东西,似是不舍得这“鱼饵”,从高空之中缓缓落了下来。 幽暗的光芒不断闪烁,在这黑暗之中像是一盏明灯。 只不过它照亮的一片天地中,只有江绾卿再无其他。 它缓缓地落到了江绾卿的手心中,似是并不惧怕江绾卿会对它做什么手脚,也或许是对于江绾卿灵魂的贪婪让它只想多吸收些江绾卿的力量。 江绾卿倒是没想到它会以手中这样的形态出现。 光晕消失之后,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的“盒子”出现在她手心中。 白色的光芒柔和又梦幻,像是明亮的星辰。 其材质极像白玉,但却又比白玉更加清透,繁琐的花纹雕刻更让其散发着神秘色彩。 江绾卿将其拿起端详。 这里面装着的便是真正主宰这一切,主宰这个世界所有命运的东西。 “倒没让我白费功夫。” 江绾卿将天道逼到了穷途末路,眼看整个剧情都要被她彻底摧毁,这才出现,想让它出现可真是不容易。 她将拇指划出一道伤口,血液滴落到纹路上,像是拥有生命一般顺着纹路不断蔓延,最后被它吸收,一道裂缝出现在这整块的白玉之上。 江绾卿两只手轻轻向反方向一拧,盒子便轻而易举地被分成了两半。 一瞬间,封闭的空间内,突然出现狂风,以江绾卿中心向着四周呼啸而去。 无数道光束从江绾卿的手心中涌出,像是在风中飞扬的光束瞬间占据了整片黑暗。 数以万计的文字,围绕着江绾卿,在空中旋转缠绕。 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全部都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也全部都是这本书中的剧情。 白玉盒子从江绾卿手中消散,留下的是占满整片虚无的文字。 脚下的黑暗变成了如同明镜一般的水潭,它倒映着那些文字,倒映着江绾卿的身影。 江绾卿抬手牵引着那些文字一句一句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些文字记载了许多人的命运,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每一条都被明明白白地写了下来,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剧本。 当然除了主角的描写极为详细之外,其他的配角便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至于背景板一样的角色,则一两句话就命定了其生死。 甚至三年前九州的那场劫难…… “九州伤亡惨重,浮尸遍野。” 短短一句话,背后却是鲜血淋淋的灾难。 江绾卿眼神一沉,时至如今,在见到这段剧情之后,她更能体会出这段文字背后九州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而对于这一切的源头,则描写地极为细致和狗血。 “柳清欢并未想到邢无夜会疯了一样想要夺回她,甚至不惜以九州为代价让她低头。面对司倾与邢无夜两人的争夺,柳清欢极为痛苦。然而在邢无夜出现的那一刻,她还是犹豫了。” “司倾是她最爱的人,她怎么能因为其他人而动摇心意。没错,她与邢无夜之间是没有未来的。柳清欢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她拔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企图让邢无夜和司倾放弃斗争。” “但她还是失败了,或许在邢无夜的眼中,权势比一切都重要。她知道邢无夜的野心,也明白自己与他的野心相比,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她失魂落魄的抛下了剑,飞向司倾与他一起身消道陨。” “邢无夜则痛失挚爱从此回到魔界变成了冷酷无情的魔尊,直到他在上界见到了与柳清欢长得一模一样的仙子……” 江绾卿觉得这一段剧情单就是念出来就已经让她皱紧眉头了,更别提这本就是发生过的。 “这三个人能锁死吗?能吗!” 月老的红线应该换成钢筋,她要打造一个钢筋红线把这三个人紧紧缠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能分离。 天长地久,长长久久!可别去祸害其他人。 江绾卿在剧情中翻找着,终于找到了关于裴寂的那条剧情线。 不得不说,裴寂和她的剧情线就是半斤对八两。 她是很早就下线的恶毒女配,裴寂是马上就下线的背景板男配。 这样算来裴寂也就比她晚死三年吧。 他的剧情应该是…… “除夕一见倾君心,郁郁而终不得心?” 江绾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咋个可能全天下的人都喜欢同一个人啊? 第168章 那是只什么?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便能为九州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我可以帮你,帮你实现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和我合作,我们一起统领这四海八荒,如何,如何,如何?”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裴寂有一瞬间的皱眉。 心魔那扰人的声音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清晰。 因为突然遇到的面前这两人,激起了他的杀念,也导致他内心的戾气已经难以控制。 裴寂强烈的情绪波动,便让心魔抓住了时机,开始不断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好让裴寂同意它的条件。 “九州,六界皆会成为你的掌中之物。届时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王!” 它的声音越来越狂热,越来越密。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此刻,在场的众人完全各有心思。 略带羞涩,暗中观察裴寂猜测其身份的柳清欢。 能察觉出裴寂身上的杀意却有恃无恐的邢无夜。 觉得对面两人实在是“忘乎所以”,想要找人把他们拖下去的内侍。 以及被心魔的声音扰的心中戾气剧增,想要将所有人都杀了的裴寂。 最终邢无夜看向裴寂随即冷笑了一声,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丝毫没有掩饰的杀意。 呵,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能有多大的本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对方的命。 柳清欢有些担忧地走到了邢无夜的身边,拦住他劝说道:“别。别动手。” 柳清欢的示弱对邢无夜来说很是受用:“要想本尊暂且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个凡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勾起柳清欢的下巴,笑着说道:“清欢,若是答应和我一起走,不去找那个司倾,那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柳清欢脸色粉红羞涩地别过了头。 此刻两人腻歪的程度简直丝毫没有顾及到对面还有两个外人站着。 一把年纪的内侍此刻表情十分精彩,他闭上了眼,简直没眼看,没眼看。 要不是他们陛下是微服私访,就此等行径,他必须喊人将他们拖下去,赶远一点。 他们当他和陛下是什么了?是他们亲密的见证者吗?当着他们的面就在这里浓情蜜意,打情骂俏起来了。 内侍悄悄打量了一眼他们陛下的脸色,果然先前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心情已经完全消失。 内侍有些愤愤地用白眼来表示自己对那两人的不喜。 也就是他们陛下心肠好,没有和他们一般见识。 要是先帝在这里,这两个人今天就得变成亡命鸳鸯。 他转过头来看向他们的陛下,今天他是想要让陛下开心,可不是想给陛下添堵来的。 “公子,老奴听说在观星台可以一览帝都盛景,不若……” 岂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个娇弱的女子便说道:“公子!是我们二人打搅了公子的清净。不若我们请公子喝茶,算是赔罪。” 嘿!还没完呢! 竟然还想和他们陛下一起喝茶? 内侍在宫里面待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个女子似有若无,欲拒还迎的表情。 这种神情,分明就是看上他们陛下了,想要接近他们陛下。 可是她刚才还和别人打情骂俏,这干啥啊? 见他们的衣着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既是有头有脸的人,还如此行径。 他怎么就没在帝都城听说过?若是这对男女是帝都城中的人,应该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才是。 “我们公子是不会和你们喝茶的,两位请便!” 他到底还是给对方留了一点面子,但岂料对方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般。 邢无夜:“既然清欢要你喝茶,那便喝上一杯又如何?” 内侍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的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看不出来那女子对他们陛下有意思也就罢了,竟然还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倒是稀奇,他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男人。 “喝茶有什么意思。” 低沉又带着玩味的声音响起。 一双凤眸宛若星辰倾倒其中,深邃又神秘。 始终未曾回应他们两人的裴寂,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一直便时刻关注裴寂的柳清欢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眼神闪过一道光。她的心不自觉地乱了。 她不禁仔细打量起他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眼睛。 邢无夜察觉柳清欢的失神,拦在她腰间的胳膊骤然收紧,让其靠在他的怀里。 他勾起了唇角,语气冰冷地说:“走神可不是个好习惯。” 柳清欢眼神躲闪地说道:“我只是想问这位公子,既然喝茶没有意思,那……公子,不如你来安排。” 一旁的内侍此刻已经退到了裴寂的身后,但是时刻警惕着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 裴寂:“今日是除夕,也是九州将士们归家的日子。”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积雪,像是晶莹的雪花又落下来一般。柳清欢躲在邢无夜的怀里,感到有些寒冷。 紧接着,她便听到那位矜贵的公子说。 “不如……就杀了你们两人以告慰九州将士的泉下之灵。” 霎时间,暗处涌现出许多黑色的身影,寒光闪过。 像是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像是他口中说的九州将士的亡魂,前来索命。 柳清欢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她虽然是上界的仙子,但是却从未见过阴间的亡魂,一想到那些是死去的九州将士,她就没来由的害怕。 邢无夜倒是并没有被吓到,他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们还想拦住本尊?哈哈哈,真是本尊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的手一挥,阴暗嗜血的魔气顿时涌向四周。 “九州除夕?那也要看本尊允不允。” 他笑的肆意,仿佛手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一道道从他手中打向四周的魔气,竟然还未发挥出其威力便莫名其妙地散开消失了。 他不信邪地再次出手,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消散了。 而且他甚至发现,他的力量正在不断削弱。 这时他才看清那些黑影根本就不是什么亡魂,“你耍什么花招!” 裴寂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手下令让包围圈缩小。 “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仙和魔的‘花招’。” 宛若有千万只蚂蚁在他们身体里面爬来爬去,除了痛苦还有无法控制的力量外泄。 裴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人强忍着痛苦的样子,缓缓说道:“朕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从三年前他便开始命人去四海八荒寻找能杀了他们的办法,并培养死侍只等这一天。 他们自以为凡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可以随意碾死。 那便让其死在他们最轻视的凡人手中,才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此刻的柳清欢才发觉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帝都城的富家公子,而是九州的帝王! 他想要了他们的命! 情急之下她尖声喊道:“司倾!救我!” 一道剑光,劈开了封印。 来人将柳清欢一把扯进了怀中。 柳清欢见司倾竟然出现地如此迅速,便知道他没有与她真的生气,“你一直在附近对不对?” 司倾此刻的神情依旧冷淡,但是胳膊却圈紧了她。 “我带你走。” 走?谈何容易,周围的这群死侍压根就没有想过放他们走。 这群死侍都是当初死在战场之上的将士们的至亲,他们只为在今日杀了仇人为家人报仇。 司倾眉头一皱,他发觉阵法以很快的速度再次结成,并且他也将被拉进这阵法之中。 他的剑顿时调转了方向,冲着裴寂刺过去。 内侍见状立刻挡在裴寂的身前,“陛下!” 内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疼痛的感觉却并未出现,他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没伤? 就连司倾此刻都有些震惊,他的剑是上界打造出的最好的法器,然而却在此刻却近不了一个凡人的身? 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疑惑之时,他发现了裴寂怀中突然出现的一个白色东西。 那是只什么? 方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的东西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司倾的剑,随后转身便跳到了裴寂的怀中。 裴寂低眉看着怀中的沉甸甸的白色毛茸茸的“活物”,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松开手。 “呼呼呼!” 第169章 真是热闹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巫曜,见到这“热闹”的场面,脚步顿时一停。 天族的太子司倾,天族的仙子柳清欢,魔族的魔尊邢无夜,还有九州的帝王裴寂……这是在干什么? 这架势总不可能是在一起过新年吧? “巫曜,你为何在这里?”司倾略带惊讶和不耐烦地语气响起。 巫曜平日里笑眯眯的眼睛,此刻也变得冷漠了起来。 因踏云兽一事巫曜对天族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这位太子司倾。 虽然说上次确实是他们帮助妖族找回了踏云兽,但是巫曜却始终怀疑,踏云兽失踪就与天族有关。 天族是在做局。 只是他们现在还找不到证据,否则管他什么人,妖族肯定是要讨回公道的。 踏云兽孵化极为困难,一丁点的差错都有可能导致其死亡。 好在,踏云兽的孵化有惊无险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经历了失踪一事之后,自从踏云兽诞生,妖族便一直时刻警惕小心地照顾着踏云兽。 好在踏云兽除了一生下来额头间便有一个红艳艳的胎记之外,其他再也无异常。 而且他们发现踏云兽的体格很好,胃口也很好,健康方面根本不需要担心。 唯一一点令他们没有搞明白的便是踏云兽一直对九州的帝都有很深的执念。 破壳没几天便想溜出妖界,前往帝都。 妖族对幼崽一直十分宠溺,但是碍于它那时候刚被孵化出来,而且先前还被人偷走过。妖族上下都担心它的安全,便一直没有让其出过妖界一步。 然而踏云兽却没有放弃它的目标,它似乎也看出了妖族的忧虑,便开始在妖界努力的长身体,努力的练习各种技能。 妖界的妖看着小小年纪的踏云兽,奶还没断便如此刻苦,都十分心疼它,所以便请求巫曜答应了踏云兽的要求,带着它来到了九州帝都。 但巫曜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到这帝都城,踏云兽像是阵风一样跑没影了。 等他赶到之后看见的就是踏云兽竟然挡住了司倾的剑,而后又蹦到了裴寂的怀里。 动作熟练又迅速,拦都拦不住。 巫曜缓声说道:“踏云兽,回来。” 眼前这个场面明显十分混乱,避免误伤到还是幼崽的踏云兽,巫曜选择带着它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然而踏云兽却像是黏在了裴寂的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它仰起头,圆滚滚的眼睛里面满是对裴寂的依赖。 踏云兽…… 裴寂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毛茸茸的白团子,心底忽然一软。 随即裴寂便有些困惑自己的此刻的这种变化,他为何会对一个莫名出现的兽心软…… 裴寂的神情依旧冷淡,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但是裴寂的手却抚上怀中这只毛茸茸的兽。 就好像曾经他已经抚摸了无数次一般。 而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找到裴寂的踏云兽,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在裴寂的怀中趴着,还将脸转过来呲起牙凶狠狠地对准了司倾。 “呼呼呼呼!揍你!呼呼呼呼!砍你!” 饶是巫曜再怎么冷静,在听到踏云兽这话之后也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开口说人话了。 可踏云兽还从未有妖教过它凡人的话,它怎么自己就会说了? 难不成是他们平时的对话对踏云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踏云兽方才说的这句夹杂着兽语的话意思大概是,敢欺负我父皇,我要给你邦邦两拳,揍你!要是我娘亲在这里,她早就拿剑砍你了! 这,它怎么会喊裴寂父皇,还有它的娘亲又是什么意思? 巫曜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但是很明显在此刻没有人有空回答他的疑问。 这些疑问先暂且不提,踏云兽这么护着裴寂自然是有它自己的道理。 现在最关键的是先让踏云兽自己下来走。 踏云兽的体重最近涨了不少,每只抱过它的妖都会掂一掂随后惊讶地说这幼崽没少吃。 但岂止是没少吃,踏云兽他们妖族的妖抱着都费劲,更别提一个凡人。 “踏云兽,下来。” 巫曜向它招招手,然而平日里十分乖巧的踏云兽,此刻却管不了了。 巫曜见他的话没有作用,便略带歉意地对裴寂颔首,但是一双狐狸眼睛中满是猜忌。 这九州帝王和踏云兽究竟有什么渊源?踏云兽从孵化到今天,这是它第一次见到裴寂。 但是巫曜却能看出踏云兽对裴寂的依赖,这四仰八叉的姿势趴在裴寂怀里一点都不怕生啊。 陛下……这真是对不住了。不过陛下的身体真是好啊,这么重的孩子也能轻松抱在怀里。 踏云兽,司倾一听到这个名字便瞬间明白过来。 难不成妖族已经找到了当初那件事的证据,今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寻仇。 尽管司倾法力无边,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更何况,裴寂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他困在了这里。 司倾眉头一聚,这才发现邢无夜已经趁着他方才劈开了口冲破封印逃走了,顺带将柳清欢也一同带着离开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被围堵? 司倾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摆了一道,但对方是柳清欢,清欢怎么可能利用他,一定是那个邢无夜将清欢掠走了。 怒气渐渐积攒,这些缚在他身上的封印令他失了耐心,“本殿是上界的天族太子,还不快退下!” 可惜身边的人可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裴寂下令他们便不会停手也不会手下留情。 而方才那两个企图逃跑的人,呵呵,他们逃不出这帝都城的。 李晓晓将绳索拉的更紧,她咬紧了牙,手下的力气更狠。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她眼底燃起了恨意,恨命运的不公,恨这世道因他们这些仙的一句话便引起九州的大劫。 凭什么他们这些仙便能高枕无忧,想什么便做什么,毫不顾忌其他人的死活? 既然天不来收他,他们便自己报仇! 恨意逐渐占据了她的内心,她今天便是死了,也不会放手。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这一次是他们等了整整三年才得来的机会。 巫曜和踏云兽的出现并未打断他们报仇的计划,对于这些死侍来说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们也不会松手。 此刻九州万家灯火,合家团聚,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寒风席卷,一场无声的围杀正在展开。 “新岁启封,大境呈祥。” 裴寂很自然地将踏云兽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它的头,动作极为温柔。 然而他看向司倾的眼神却充斥着寒意。 “杀了,做干净点。” 第170章 新日换旧年 关于男主司倾的命线发生了变化这件事,天道想一定是它在做梦。 “该死的!江绾卿都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出错!” 现在可没有机会从头再来了! 天道现在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它不明白这次究竟又是什么原因。 待它找到司倾的时候,司倾已经浑身是伤,血肉模糊了。 一个天族的太子,上界的仙,竟然被几个凡人整成这副模样! 但天道仔细一观察……这阵法为何如此熟悉? 这不是上古禁术吗! 江绾卿就曾经用来封印魔族,并且险些击碎邢无夜神识的阵法。 天道不禁想起被江绾卿支配的恐惧。 “不会的,江绾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它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天道认真分析着现在出现的难题,当初那阵法是江绾卿用自己为代价来封印魔族,而这次的阵法却是牵动了许多人的命,用他们的性命作为阵法力量的来源,斩杀司倾。 一个用作封印,一个用来斩杀。 到底是后者更阴狠。 天道顿感此事怕是不会轻易结束,总之现在不管是谁做的,先把司倾救出来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司倾的命,自然也要命中注定的人来救。 就比如,柳清欢。 对了,柳清欢为什么没有和司倾在一起? 今日不是他们两个一同下凡来的帝都城吗? 等等,柳清欢那边怎么也出了事? 这时候,天道才发现,柳清欢与司倾陷入了同样的困境。 两个天命之人全部在同一时间全被一群凡人给围困了起来,而且命马上又快没了。 这……这不就是等同于它白费功夫! …… 忘尘还没有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饺子,羽常便说看到了宫里传出来的信号。 “陛下出事了。” 匆匆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羽常便从府里飞了出去。 忘尘筷子上的饺子还没塞进嘴里,羽常便又飞了回来。 忘尘:“怎么?我给你留几个?” 羽常:“陛下让你也进宫。” 忘尘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我就知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幸亏他今天没有吃很多。 灯火通明的帝都城,家家户户正在吃团圆饭的时间。忘尘挂在羽常的身上飞翔在房顶上。 “羽常!你小心点,我的新衣服都沾上雪了。” “知道了。” 羽常捞起忘尘的衣摆,攥在手里。 不听老人言在里面没穿棉裤的忘尘打了一个哆嗦,“算了,你还是放下来吧。脏了也没多大关系……” 等到了皇宫,进了主殿。 忘尘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裴寂身边的小家伙。 陛下何时养了一只白猫?还是圆滚滚的球? 长得像是老虎的幼崽,却头上有两个犄角……陛下这是从哪里捡来的? 只见那只白团子无辜地瞪着眼睛看向他们陛下,而后两只爪子一举。 “抱……” 呦!还会说人话! 忘尘被这一幕惊到,咳嗽了一声。 这动静立刻把那只白团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呼呼呼!师呼!” 师父?说的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那只白团子像是脱缰野马冲向了忘尘,撞进了忘尘的怀里。 “哎呦,我的老腰!” 忘尘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又被面前这个白团子吓了一跳。 这只白团子究竟是什么? 裴寂:“踏云兽,回来。” 踏云兽,原来它是踏云兽。忘尘从他的记忆里寻了一圈,这踏云兽不是妖族的妖兽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忘尘暂且将疑问放到一边,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殿中的炭火烧的很旺,这殿中似乎比往常都要暖和。忘尘还发现殿中弥漫的味道……他们陛下平日经常点燃的安神香竟然被撤走了,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新鲜的花草香。 忘尘自己平日里就喜欢打理花草,自然也明白要想寒冷的冬日让鲜花不败有多难。 他们陛下这是突然喜欢花草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羽常便出现在他身边。 话说,羽常才离开一会儿这么快就将事情办好了? “启禀陛下,那几个人都消失了。死侍回话说,人将要死的时候,他们突然感觉头晕目眩,随即便失了力气。等到再次站起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不知被救走了。” “被救走。” “是。当时那三人都已经失了力气,根本不可能自己逃跑,一定是有人救走了他们。” 羽常将死侍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些死侍方才一战伤得很重,现在没有办法到陛下跟前来回话,只能由羽常代为复命。 而且任务失败了,他们现在也无颜面对裴寂。 “朕知道了。” 裴寂像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也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将一块令牌交给羽常,“带御医去为他们疗伤。” 羽常得了命令便又匆匆离开,留下一脸茫然地忘尘在原地不知所措。 今夜不是除夕吗?发生了什么大事? “忘尘。” “臣在。” “你在朕身边谋事已经多年。从朕身边的谋士,成为今日的九州国师,朕想问你九州国师的这个位置如何?” “微臣感念陛下器重,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 “朕问你,九州国师的这个位置如何?” 烛火摇晃,像是有风吹进这殿中。忘尘只觉后背一凉,实在想不到裴寂的言外之意,也不知如何回答裴寂这个问题。 “九州国师,需为九州尽心尽力,为陛下肝脑涂地,责任艰巨。在九州,位高权重……” “那国师认为,九州国师与这天上的仙,谁的地位更高?” “自然是天上的。”忘尘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坐在龙位之上的裴寂。 坐在正中央龙椅上的裴寂是这皇宫最尊贵的人,也是这九州的中心。 烛影摇曳,附着在玄金色龙袍上的九龙飞天绣文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围绕在裴寂的周围,听从他的命令,踏平他的前路。 帝王的威仪与野心,在此刻难以掩盖。 忘尘眼中闪过一道激动的光芒。 他不禁想起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裴寂。 那时先皇的皇子全部各有仪仗,他们在朝堂上争权夺势,算计不断。 皇位会落到谁的手里,谁都不知道,但众人断定绝对不会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然而忘尘见到裴寂的第一眼便明白,天下只会落到裴寂的手中。 裴寂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疯子。 “陛下……” “忘尘,九州国师在四海八荒,位高权重。” 子时已到,新日换旧年。 九州也是时候杀出这一局。 第171章 委屈坏了 今年的除夕。 到底是与常年不同了。 帝都城的烟花还没有停,在漆黑的夜里接二连三地闪过,声音很远,但透过窗已经能看到。 新年的第一场雪,重新遮盖了还未融化的积雪。崭新的雪花,带着新春的凉意。 宫殿内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 裴寂坐在寝殿的床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踏云兽顺滑的毛发。 它的睫毛平静垂下,睡的极为安稳,并且毫无防备地露出自己的肚皮,就像是裴寂的怀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听巫曜说,它还只是一只几个月大的幼崽。 “毫无戒备心……” 难道就不怕他是一个坏人,利用它达成某些目的。 毕竟它是妖族全族都十分在意的一只妖兽,若是有了它,妖族便会有所忌惮。 一双凤眸渐渐暗下来。 而就在这时,沉睡的踏云兽突然伸出爪子开始在裴寂的怀里日常踩奶。 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现在它终于回到了裴寂的身边,回了家。 它是九州的太子,要肩负起守护九州的责任,守护! 裴寂抱紧了险些滚落到地上的踏云兽,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心中的那些算计和谋划在此刻全部消失不见。 “世上坏人那么多,要警惕些才不会被坏人捉去。” 裴寂垂眸,神情恢复了平日那般冷漠,只不过到底眼底还是染上了一丝温和。 此刻,处于睡梦中的踏云兽又梦见了消失的江绾卿。 它急冲冲地向着江绾卿跑过去,却始终够不到她的衣角。 这条路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它也永远都追不上江绾卿一般。 着急的踏云兽发出了急促的呼呼声,它焦虑地用爪子刨着地,锲而不舍地再次冲向江绾卿。 可是这丝毫没有改变的一点它和江绾卿的距离,这黑洞洞的地方就像是在嘲讽它无用的努力一样。 “呼呼呼……” 它被人欺负,委屈坏了,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眼巴巴地远处望着江绾卿。 踏云兽想自己或许是陷入了一场噩梦,它便一个劲儿地盯着江绾卿瞧。 毕竟梦都是假的,梦醒了它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巫曜曾经为踏云兽讲解的什么是梦,什么又是噩梦。 噩梦通常都是很吓人的,所以要快点醒过来才对。 但是踏云兽此刻不想快点醒过来,圆滚滚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到地上,它终于是忍不住眼睛模糊了起来。 “呼呼,呼呼……” 踏云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伤心死了。 “踏云兽。” 忽然,江绾卿温柔地声音响起。而且就像是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就在它的面前。 江绾卿一把将踏云兽抱进怀里,随后用手擦干踏云兽眼角挂着的泪。 踏云兽则眨着一双大眼睛,像是呆住了。在江绾卿的怀里一动不动,就只瞪着眼睛看着江绾卿。 江绾卿擦干了它的泪之后,注视着它问道:“宝宝,你怎么会在这里?” “呼呼,睡,呼呼梦,跑,呼呼……” “啊~睡着了,然后做了噩梦,一直追不上我是吗?可怜的宝宝。” 怪不得江绾卿方才突然听到了踏云兽着急地呼呼声,她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踏云兽点点头,然后抱住江绾卿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里面不出来了。 江绾卿一边安慰它一边拍拍它的后背。 她大概能猜出来踏云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或许和它吃了她用神力制成的灵丹有关。 如果是因为她的神力影响了踏云兽,那也便能解释为什么踏云兽没有受到剧情的影响,现在依旧记得她。 “宝宝,乖乖的,我过几天便回去了好吗?要乖乖吃饭,睡觉长身体。” “呼呼呼……”踏云兽哼哼唧唧地答应着,但是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对江绾卿说道,“坏人呼呼呼父皇呼呼救!” 江绾卿听完踏云兽的话,略带惊讶地问道:“你是说,天族的人要杀裴寂,是你救了他。” “坏人!偷呼呼。” “是偷走你的坏人。” 江绾卿知道是谁了,是司倾要杀裴寂。 按照原本的剧情来说,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交集,甚至在原剧情中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剧情中的裴寂只和柳清欢见过面,而且也没有出现与司倾拔刀相向的支线。 现在,裴寂的故事发生了改变。 这可真是……有意思。 她望着这四周按照既定轨线移动的文字,想起裴寂那双漂亮又深邃的凤眸,忽而勾起了一抹笑来。 她想到了一个比手撕剧情更能彻底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江绾卿揉了揉踏云兽的头,缓缓说道:“宝宝,现在派给你一个任务。” 第172章 坏事传千里 “是谁干的!” 凌霄宝殿中一声巨响,众仙跪倒了一片,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来,以免天尊的怒火把他们也误伤了。 而天尊本来就已经气没处撒,现在底下这群平日里能言善辩,自诩聪明的仙,这时候反而都变成了哑巴!他更是气愤。 “怎么不说话!都哑巴了吗!本尊平日里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当哑巴的!太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这…… 这谁能知道啊。 他们虽说是上界的仙,但实则也是在天尊手底下做事。至于司倾他是太子,他们怎么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他的动向。 司倾想去哪,想见什么人,想做什么。天尊都管不了,更别提他们。 “天尊,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定然能查出司倾太子究竟是被何人所伤。” 其实这件事情,闹大了也不好看。毕竟同司倾一起的,是哪个被司倾藏在太子宫殿中的仙子。司倾已有婚约而且日期将至,此时若是传出去些不好的事情,古月族那边没办法交代。 天尊也想到了这一点,反应过来后到底是没有再乱发脾气。 “派人暗中查,不要将此事暴露了。只查是什么人做的,查清楚之后带回来受刑!本尊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惜了,他不想让事情闹大,但是有人却早就将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原来是这样。” 巫曜放下了手中的茶,笑着看向坐在对面的九州国师。 “天族自诩以维护六界安宁为己任。可是三年前魔族究竟是如何来的,又是因为何事魔族对九州发起了战争,我们陛下一清二楚。” “然而事情发生之后天族却始终没有交代,反而包庇罪人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上界,魔界,只想让九州自己咽下这份苦。也要看九州是不是那块软柿子。” 忘尘毫不避讳地叹气这些,也毫不遮掩地说出了九州对天族和魔族的态度。 他甚至笑着对巫曜说了一句,“昨晚族长您也见到了。我们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有仇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报的,更何况当初死的都是我们陛下手中的兵。对了,族长您还不知道吧?昨夜里不知是谁将这几个人都救走了。” “都已经必死无疑的局,却被人救了。但这件事还不算完……” 言毕,忘尘又提到一件事,“听说天族对妖族有恩?” 巫曜抬头看向忘尘,透过那双眼睛他明白了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妖族可有参与此事? “国师。”巫曜的眼神中透着狡黠,“妖族不参与尘事已久,唯一一次与天族的交集便是……” 巫曜的话还没有落下,一个锦盒便被忘尘摆在了他的面前。 “说来也巧,前不久在灵城发生了一件怪事。有处废弃的院子突然有一天晚上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百姓进去查看之后并未发现任何人。城里的百姓都以为是闹鬼便无人敢靠近那处院子。没到几天,声音消失了。官府的人进去搜查了一番,却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还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忘尘将盒子往前一推。 “族长见多识广,可认识这东西。” 那是一块泛着灵光的碎片,是踏云兽的蛋壳碎片,即便时间过了许久上面沾染的那天族的气息也没有消散。 巫曜伸手将那块碎片放在手心中,眼底的闪过一道锋芒。 呵,果然天族演的一出好戏。 巫曜站起身来,向着忘尘微微欠身,“劳烦国师替我多谢陛下。巫曜以族长之名起誓,妖族绝不会阻止陛下的大业。” 忘尘则笑着回道:“举手之劳。” 妖族和九州没有利益冲突,相反妖界与九州接壤,他们世代与九州百姓相互来往,共生共存。若不然妖族也不会学习凡人的语言。 现在他们又有了共同的敌人。 巫曜从未真正相信过天族。 敢自导自演这一出戏企图成为妖族的救命恩人,怕是打错了算盘。 妖族一定会为踏云兽讨个说法。 不过,妖族并没有称王称霸的想法,也不会卷入六界的纠纷。 九州和上界如何,他们不会直接参与,但也分远近亲疏。 巫曜说道:“天族近日好事将近,是太子司倾与古月族圣女的婚事。” 妖族和古月族并没有多少交集,他也不清楚古月族是何态度。 但是如果古月族和天族结亲,他们在明面上就是站在一起的。 到时候九州若是想要将天族拉下来,便需要过古月族这一关。 “族长不必担心。”忘尘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想来,消息此刻应该已经传到了南苍海。” 毕竟是他想办法加急传过去的消息。 南苍海上,此时天空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晴空万里,是出海捕鱼的好天气,另一半则是乌云密布眼看着马上要下雨。 九州“渔民”的一支小船飘在海面上,渔网撒下去却只捞上来几条小鱼。 浪头慢慢变大,但是他还是没有离开。 这时在海面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也象征性地划着小船,只不过他并不是在捕鱼。 “老伯!要下雨了,靠岸!” “渔民”摆了摆手,似乎还想捞最后一网。 那个人见状便直接靠近了他的小船进行劝说,“老伯,现在浪头慢慢变大,船都不稳,怎么捕鱼?还是快回家吧。” “不行啊,九州就要开战了,老朽得多捕捞些鱼卖钱,好跟着搬到安全的地方去。” “开战?此话怎讲?” “小伙子,你没听说吗?九州现在都传遍了。除夕那天,天上的神仙下凡,为了其仙侣,对我们九州的帝王出言不逊。听说还是为天上的太子……唉,九州就要变天了啊。” “渔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见还是没捞上鱼来,最终收了网往岸边划,“小伙子,你也快回家吧,这海上来了风浪,陆上也要不安宁喽。什么世道,天上的仙,魔界的魔都要欺负凡人……” 那人听了“渔民”的话之后若有所思,待“渔民”彻底离开之后,他脚下的船便消失不见,而他自己也乘着浪飞上了云霄。 苍穹遗址之内,月姝刚派遣出族人去海上查可有凡人遇难。便见到一人急匆匆地回来了。 “出了何事?” 见长老们也在场那人刚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话来了。 长老:“跟我们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直说就是。” 那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说道:“圣女!长老!天族的那个太子,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还是天族的一个仙子。而且他为了那个仙,大闹了九州!现在九州和天族要开战呢!” 此话一出,长老们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最疼月姝的长辈,听了这话自然坐不住。 “他们天族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消息你从哪里知道的?” “是在南苍海遇见的一个九州渔民,他说那个天族的太子对他们九州帝王出言不逊,所以九州要和天族开战了。” 长老皱紧了眉头,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严重,“怎么就要开战……” 天族不是说他们始终以维护六界安宁为己任,绝对不会做任何扰乱安宁的事情吗? 一旁始终未曾开口说话的月姝却十分淡定地说道:“我出去一趟。” “月姝,你可是要去上界!我们陪你一起。” 出了这种传闻,确实需要去问个清楚。 而且长老们打算都一同陪着月姝去上界,若这件事是真的,他们好给月姝撑腰。 月姝:“不必。我去九州一趟,很快回来。” 这种事情,还是先去九州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直接去问天族……他们天族人上下一张嘴,她信不过。 与此同时,四海八荒都在传一件狗血的传闻。 天族太子与魔尊争夺一名仙子,大闹九州。但是却没有打过凡人,还被九州的凡人打的只剩一口气了? 此刻天族还不知道他们在六界的面子彻底碎了。 毕竟天族的办事态度和效率难说。 现在他们才刚查出来司倾是在九州发生的危险,正派人去找九州帝王让其给个说法……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就比如将要马上赶到上界给凌霄殿“翻新”的妖族。 第173章 人尽皆知 “陛下。微臣已经将消息全都传了出去。保证做到‘人尽皆知’。” 忘尘自从当了国师以来,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兴奋了。他仿佛又回到了给裴寂当谋士的日子,那时候他们在朝中权势之中杀出了生机,成为了最终皇权争夺的赢家。 那么如今,他们走了一条更为凶险,回报也最大的路。最终的结局又会如何呢? 忘尘想不论结局如何,能跟随裴寂,看这天下重新洗牌,便已经是三生有幸的事了。 或许他的名字也会流传百世呢。 忘尘激动地恨不得现在就进行下一步。 但是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留时间让这件事情慢慢发酵, 现在魔族的魔尊已经被彻底惹怒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九州,也一定会再次攻打九州。 但是这一次,九州将不会出一兵一卒。 他们已经找好了“打手”,那便是天族。 天族现在的名声能挽回来多少就要看他们这次能出多少力了。 要是想摆脱六界的猜忌,保住他们那个太子,保住现在天族的位置,天族这次就绝对不能装傻充愣。 出人,出力,解决魔族这个时刻想着扩充领地的麻烦,是他们现在唯一可以挽回脸面的机会。 要不然天族就等同于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六界至高的权利,天族绝对不会放手,否则他们也不会又和古月族联姻,又“救”妖族的妖兽了。 九州现在要做的,等让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忘尘每每这个时候都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位陛下。 他们这位陛下简直就是为权利而生的。 九州在六界来说是力量薄弱,但是又很容易遭受别人的觊觎,古往今来九州都被人当成案板上的鱼肉。 所以正面的大规模冲突和伤亡,从来都不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他们这位陛下也绝对不会容忍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一次九州要做幕后的“掌舵人”。 “近日无论是谁来帝都城,都由你来‘接待’。记住朕说的话,不管是谁来问,九州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忘尘笑着点点头,他明白该如何说。 天族想装看不见,想要像三年前一样抹掉他们天族做的事情,这一次九州就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天族的嘴脸。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办好这个差事。” …… 月姝其实有所预感,天族并非他们想的那么纯良。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来了一趟,还有意外收获。 “你是说,当初那场魔族和九州的战争,也有天族的参与?” 忘尘似是陷入了难过的回忆,他叹了一口气,眼睛顿时变得红彤彤的。一旁负责保护他的羽常见忘尘落泪,连忙递上了帕子。 忘尘接过来擦了擦眼角,很是痛心地说:“圣女有所不知。天族太子曾经是玄天宗的师尊,而那个他一心护着的仙子是他门下的弟子。天族太子与魔族的魔尊为了争夺这位仙子,将九州当成了筹码,这才招致九州的灾祸。为了一场爱恨情仇,九州死了多少将士……” 月姝眉头一皱,她知道天族太子下凡历劫的事,但是与面前这位九州国师所说的完全不同。 三年前,魔族入侵九州,司倾为了拯救九州的百姓才以身祭天,阻止了那场战乱。 怎么其中还有别的纠葛。 还有这两次事情都涉及到的那位仙子。 古月族和天族的联姻也需要重新考虑。 月姝:“你方才所言可当真?” 忘尘:“千真万确,你不信的话就去玄天宗问问。当年的事情轰轰烈烈,他们玄天宗的人都知道。” 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可是消息却没有传出九州。 这其中天族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月姝神色一沉,起身说道:“请转告九州帝王,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随即她又想到魔族与九州即将开战,她眼神坚定地说道:“若是魔族来犯,古月族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忘尘起身向月姝鞠了一躬,“多谢圣女。” 第174章 她会来 因他们陛下此刻正在上朝,照顾踏云兽的任务便落到了她们这些侍女的身上。 踏云兽还没有醒过来,她们便都候着,只不过她们虽然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但是现在每个人都有些好奇地偷偷打量那只干净漂亮的妖怪的幼崽。 她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妖,只在话本子或者说书人讲的那些神鬼志怪的故事里听说过关于妖的描写。故事里面的妖拥有一张绝美的皮,和一双会魅惑人心的眼睛。他们危险又迷人。 但是面前这个睡得很沉的白团子,只给人一种让要揉它的脑袋的冲动。 哪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妖,分明就是一只可爱的白团子。 比外面的雪还要白。 她们正一脸慈祥地盯着踏云兽,却听门外传来的声音。 “参见陛下。” 一众侍女行礼过后,便默默退出了寝宫。 裴寂刚上完朝又交代完一切的事情之后回来。 他看向床榻之上的踏云兽,深邃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 但随即想到它还是一只正在长身体的幼崽,便没有叫醒它。 “吩咐御膳房,准备些热过的牛乳。” 裴寂换下了朝服,只穿了一身墨白色的长袍坐在床榻前打量着踏云兽额头间的那抹红色的胎记。 不知为何他见到这胎记之后总会产生一种让他说不出口的感觉……他的心似乎被拧在了一起,看的越久,他的呼吸便越困难。 奇怪。 裴寂用眼睛描摹着这个胎记的样子,随后起身走向书案。将其用朱砂画到了纸上。 那个胎记,像是一个图腾。 鲜红似血的图腾,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一把剑刺进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而心魔在见到这一图腾之后,更是惊讶地开口,“神印。它是神族的后代?不可能的踏云兽分明是妖。怎么会和神族扯上关系……” 饶是见多识广的心魔在此刻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了。 或许就是一个长得像神印的胎记? “你是说,这是神印。”裴寂的手轻轻拂过那抹印记,神色莫名,“神族早已陨落。” 心魔见裴寂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它连忙接着话茬说道:“没错,神族早就陨落了。但是这天地间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保不齐,还有神存留在这世间呢!” 心魔拐弯抹角,又把话题扯到了裴寂的身上,“你是九州帝王,也是有望成神的!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不管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然而就在这时,床榻上的踏云兽忽然醒了。 一睁眼它便四处寻裴寂的身影,“呼呼呼。” 裴寂听到声音后放下手中的图纸,走进内室。 “怎么?”裴寂从来没有照顾过幼崽也听不懂它在呼呼什么,但是却下意识地摸了摸它的头,“饿了,还是做噩梦了。” “呼呼呼,娘亲。”踏云兽有些急切地扒拉着裴寂的手。 “娘亲?”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踏云兽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 巫曜离开之前说过,踏云兽是天地孕育所生,无父无母。更不可能有娘亲。 所以……从哪里冒出来的娘亲? 他隐约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喊他父皇。 “保护,父皇!” 它娘亲交给它的任务,踏云兽见了江绾卿之后状态明显精神了许多,并且浑身充满干劲。 娘亲说了,它现在要保护好它父皇的安全,不能让坏人靠近父皇。 踏云兽激动地在床上转圈圈,裴寂伸手掏住了它的肚子,让它四只爪子悬浮在了空中。 踏云兽蹬了蹬腿,歪头困惑地看向裴寂。 “朕问你,你说朕是你的父皇。” “呼呼!” “你还有一个娘亲。” “呼呼!” 裴寂眼神一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你那个‘娘亲’现在正在何处?” 藏在暗中不肯出现是为何? 裴寂能够感觉得出,踏云兽心思单纯,没有敌意,它不会说谎。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他现在对踏云兽背后的人,那个它口中的“娘亲”很感兴趣。 修长冷白的手指拂过踏云兽的毛发,轻柔的动作让踏云兽舒服地倒在他的怀里。 踏云兽完全信任裴寂,自然是裴寂问什么回答什么。 “那你娘亲现在何处?” “呼呼呼呼梦。” 梦里…… 裴寂眼底的猜忌变成了一瞬的恍然,他嘴角露出极不明显的弧度。 这个小团子还没有一岁大,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倒也正常。 “你说你的‘娘亲’在梦里?” “呼呼!” 没错没错,就是在梦里见到的娘亲,本来还想要多和娘亲待一会儿,但是娘亲说再睡下去就太阳照屁股了。 “任务呼呼任务。” “你是说,你的‘娘亲’交给你一个任务。” 踏云兽一个劲地点头。 “保护朕?” “呼呼!” 裴寂不知为何心头一颤,随后露出了一个复杂地笑容,“是吗?还从未有人说过要保护朕。” 为皇子时,他的死活无人在意。为太子时,人人都想要他死。登基称帝后,再无人能掌控他的生死。 他活了二十余载,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说要护着他。 “那你‘娘亲’还说了别的没有?” 裴寂的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 踏云兽想了想,它记得娘亲对它说她会想些办法很快便能回来找它。 “宝宝啊,你先乖乖等着,娘亲马上就回来找你。” “娘亲回~找呼呼呼!” 裴寂的手一顿,“她会来九州?” 第175章 还魂了 在现在的剧情中的江绾卿早就死了。 她这个角色想要合理地重新“回归”,死而复生是不可能了。 但是对于江绾卿来说道路简直千万条。 每逢春节,寻常百姓家都会供奉祖先。新年是团聚的日子,民间的说法就有过年的前后这几天,人们会接亲人的灵魂归家。 玄天宗内,大雪封山。万丈崖上刺骨地寒风像是直吹着人的灵魂,令人站不住脚。 浓浓的烈火之中,灰烬飞舞。 印着铜钱的黄纸,被一张一张扔进火焰之中。 “师姐。我来看你了。” 白宿泱的脸在火焰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江绾卿已经离开她许久了…… 她沉默地想,当初如果她能快一点来救江绾卿,会不会她就死不了。 时间仿佛带走了一切,只留下这冰冷的刺骨的寒风和不公的世间。 但是在白宿泱的心里,她永远都忘不了江绾卿是怎么死的。 她拿出江绾卿的佩剑,目光闪烁。 自从江绾卿走后流光剑便再也没有显出锋芒,像是也随江绾卿去了一样。 白宿泱将剑双手举过头顶,她盯着那浓浓的烈火,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姐,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她一定会将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全部撕开,让世人都知道他们的虚情假意,道貌岸然。 还江绾卿一个清白。 积雪被寒风席卷到空中,将烈火卷地很高,很高。 她透过那浓烈的火焰,似乎见到了……江绾卿的身影。 “师姐……”白宿泱失魂落魄地呢喃了一声,她想,一定是她出现了幻觉。 然而下一秒那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熟悉的声音传来。 “宿泱。” “师姐!”白宿泱强忍着靠近的冲动,她又往火堆里添了一大把铜钱。让火烧的更久一些,让江绾卿的身影停留的更久一些。 白宿泱几乎心都要碎了,江绾卿死不瞑目,灵魂这才没能投胎转世。活着的时候被冤枉致死,死了还无法进入轮回,她的师姐怎么就这么苦啊…… “师姐!呜呜呜呜,我一定为你报仇雪恨,杀了那群小人,用他们的血来祭你!呜呜呜,师姐,你死的好冤啊!” 白宿泱这一哭起来,混着周围呼啸的风,让场面顿时更加诡异。 “宿泱。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来报仇的。” 白宿泱这才停住了哭声,擦干了泪。“师姐,你现在是灵魂,可不能如此冲动。报仇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先废了路昭,再废了季怀瑾,等我飞升我再去找司倾,柳清欢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想到她现在的道行,要想飞升还不知猴年马月,而那些罪人却可以逍遥自在,白宿泱就恨。 “师姐,我没用啊,呜呜呜不能为你立刻报仇,呜呜呜。” “不哭了,不哭了宿泱。宿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白宿泱听到这熟悉的话,想到了从前和江绾卿一起修炼时的日子,这下哭的更凶了,“我一定要杀了他们给师姐报仇!呜呜呜。” “好宿泱,再哭下去眼睛该肿成核桃了。” 江绾卿劝了一会儿,白宿泱这才不哭了。 其实白宿泱是想起来,这火要是灭了江绾卿也会消失,这才赶紧不哭了,要回去找纸钱来。 “师姐,你等着我再给你拿纸钱去,这样火就不会灭了。” “不必。”江绾卿抱着怀里沉甸甸的铜币,连忙制止了白宿泱继续送钱的行为,“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要办。先不回去。” 所以,别送钱了要抱不动了。 宿泱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这得是烧了多少纸钱。 白宿泱则听到这话之后,眼中立刻燃起希望。 太好了可以和师姐多待一会儿! “师姐你要办什么事,我同你一起!” 被风刮起来的雪彻底将余火扑灭,空气中只余下了燃烧过的气味。 江绾卿的身影逐渐变成了透明,但是声音却无比清晰。 “下山,去九州。” 流光剑,起来干活。 第176章 打上来了 邢无夜一回了魔族便闭关养伤,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恢复修为。 “呵,竟然被那个该死的凡人摆了一道。” 邢无夜本以为他带着柳清欢跑出了那个包围圈,留司倾一个人吸引那些凡人的视线,便可不必担心。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埋伏。 他刚飞离了城门,便被一张巨网给扑住了。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人便使出了杀招,丝毫没有手软。 狡猾的,该死的凡人! 若不是他大意了,他堂堂魔界的尊主怎么可能被一群凡人给困在那里! 邢无夜眼中淬着火,简直恨不得要生吃活剥了那个九州帝王。 “九州,呵。” 区区九州,既然敢惹怒他,就要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当初放过九州,他已经是给足了柳清欢的面子。 可惜,那些可恶的凡人哪有感念柳清欢的心呢? 呵,若不是柳清欢求情,他当初早就踏平了九州。 想到柳清欢也被那群凡人重伤,此时还在昏迷,邢无夜的杀意更浓。 这一次他一定要拿下九州这块地盘,杀了那个九州帝王为柳清欢出这口恶气。 …… 一个毫无紧要的小角色,竟然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这么多的事情。 天道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裴寂的身份和他的记忆是否出现了问题。 可是,当它查看裴寂的命线之时,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不过因为裴寂做的这个选择,倒是他死亡的方式由思虑过重,郁郁而终,变成了战死沙场。 裴寂的最终结局依旧是死亡,而非像江绾卿那个大麻烦一般,命运直接变得不受控制。 如此便不用过多担心,天道便松了一口气。 “一个命中注定要死的人,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天道暂且将裴寂的事情抛到脑后。 现在它还是尽快想办法让司倾与柳清欢的伤好起来,让他们别再被人伤了才算是。 司倾和柳清欢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人,他们一旦遭遇了危险或者困难,若是没有及时解决的话,其身上所背负的天命便会变弱。 久而久之,会直接消散。 天道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天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真是遭了罪了。 江绾卿那个疯子还在的时候,他们便护不住自己。 现如今江绾卿已经不在了,他们又栽到了一个凡人的手里…… 司倾和柳清欢真是它带过的最脆弱的天命人了,若不是它这次出手相助,这两个人恐怕还真有可能会折在裴寂的手里。 不过,没关系。 这不是还有它在吗? 它的存在就是为天命之子和天命之女提供帮助的。 世间的一切机缘,都由它来安排。 所以什么法器,什么秘籍只需要它安排地合理,便根本不用费力气便能让他们两个人的修为大涨。 至于疗伤。 此刻柳清欢正在魔界,有邢无夜在肯定不会让她出事。 但是司倾就不一定了。 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好过来? 天道忽然灵光一现。 它记得,当初司倾被江绾卿刺伤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时候。 江绾卿用了一个东西很快便让司倾醒了过来。 天道依稀记得那时候它本想让司倾自己学会那些绝世秘籍之后,自行痊愈。 但是司倾戒备心重,并且不好控制,它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让司倾沉下心来乖乖学明白那些法术。 倒是江绾卿使的法子,让司倾很快就醒了过来。 当初江绾卿用的好像就是妖族灵渊泉的泉水。 没错。 灵渊泉的功效能生死人,肉白骨。对司倾现在的伤来说,已经足够了。 虽说治疗的过程会很痛苦,可是现在已经等不及再找什么不疼的法子了。 魔族要对九州开战,若是错过了这个关键的节点,司倾这个天命之子的身份便会再次受到威胁。 毕竟这么重大的事情哪有天命之子不参与的道理。 天道找准了方向,便想办法让妖族如何答应献出灵渊泉给司倾疗伤。。 它记得天族对妖族有恩,又是司倾将妖族的踏云兽给找了回来,所以妖族一定能答应让司倾用灵渊泉疗伤这个要求。 它只需要提醒一下天尊,让其想到灵渊泉。 …… “天尊,如今司倾太子的伤想要完全痊愈怕是需要不少时间。”钰和一脸忧心地说道,“现在司倾太子急着去魔界救那位仙子,”“小仙听闻妖族有一处泉水,名唤灵渊。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世间一切的疑难杂症和重伤它都能治愈。不若让司倾太子试试这个办法?” 一旁的医仙也连连点头,“老朽也听说过。不如便向妖族要些泉水如何?定能治好司倾太子的伤。” 这次司倾伤的全都是内里,并无外伤。可是内伤需要大量珍贵难寻的灵丹仙草来医治,并且内伤的恢复时间慢,可以说比外伤更难医治。 所以如果想要快点好起来,只有这个法子比较实际。 医仙想到那位不听从医嘱,伤还没有好全便要去魔界寻人的太子。一时间也是头大,既然钰和提出了这么个法子,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将这件苦差事交给别人,再好不过了。他一把年纪,可受不了司倾太子那“尊贵”的性子。 天尊听完两人的话之后,沉思了片刻,最终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就如你所说,钰和。本尊记得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就由你去妖族取水,若是这件事办成了,本尊会记得你的功劳。” 钰和心中一喜,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办好了这件事,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就可以升官了吗! 钰和行礼,激动地说道:“小仙一定为天尊,为太子办好此事。定不负所托。” 他有十足的把握,妖族肯定会同意送水到上界为司倾疗伤的。 妖族重情重义,当初神族对他们有恩,他们便记了千百年。 这次司倾太子帮助妖族寻回了踏云兽,妖族定然也会记得司倾太子的恩情。 钰和暗中扯出一抹笑来,他果真是这上界最聪明的人。 若是没有他,当初哪来的太子救妖兽一说,又哪来的今天妖族献灵泉一说。 呵呵,等办成了这事,他便是上界的红人了。届时,谁还敢看不起他? 钰和已经陷入了自己升仙职,掌实权的幻想之中。 可还没有等他踏出凌霄殿,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启禀天尊!不好了!妖族打上来了!” 第177章 空无一人,但是有鬼 “陛下,妖族已经去了上界。” 而且看起来气势汹汹。 忘尘也没有想到,上界的天族竟然还会用这么拙劣的方法去骗妖族。 他们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还是说他们以为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那他们可是打错了算盘。 这九州大小的事情,都被一双眼睛盯着。 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秘密传进帝都城。 他永远都猜不到,他们这位陛下在九州各地有多少眼线,这些眼线又形成了一条多大的网,以帝都城为中心将整个九州全围了起来。 细思极恐。 那他每天在府中求发财暴富的样子,是不是也都传进了裴寂的耳朵里?! “陛下,下一步怎么走?”忘尘觉得他还是多干点活,好让陛下忘记他是个财迷的事情。 他听符蒙说军中的调动已经开始了。 虽说九州不会出一兵一卒,但是明面上的样子还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的。 九州站在这件事的中心,魔族进攻九州是说什么都绕不过去。 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六界的所有人都知道,“九州”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让魔族在这一战中,彻底爬不起来,从此销声匿迹不敢对九州有非分之想。 让天族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两败俱伤。 但也不能完全相信天族,毕竟是什么样的德行,现在他们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保不齐,到时候他们又出现什么其他的岔子。 九州还需要另外一层保障。 忘尘:“陛下,最后那道防线修的已经差不多了。只要死守,绝对不会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九州百姓的安危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他们做任何决定的前提。 不管魔族和天族如何,他们九州绝对不能伤到一个百姓。 这是裴寂的死命令,也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坚守的底线。 忘尘还在等待着裴寂接下来的命令。 裴寂:“近日帝都城来了玄天宗的人,你去查是何缘由,想做什么。若是对方没有动作,那就派人盯着,静观其变。朕不希望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搅局。” 玄天宗? 忘尘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他还记得那个被抄了家的季丞相的儿子,就是玄天宗的人。至今还没有归案,也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 “微臣遵命。” …… “你是说,季怀瑾进了禁地?” 江绾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白宿泱说的信息。 白宿泱点点头,“没错,自从他们家出事之后,他便潜入了玄天宗的后山闭关,至今都没有出现过。师姐你也知道玄天宗的禁地危险重重,是个人进去都得被扒层皮再出来。说不准他已经被里面的野兽给吃了。” 要是真被吃了,倒是便宜了他。白宿泱但凡要是见到了季怀瑾,非得给他来个三刀六洞不可。 江绾卿倒是没有将季怀瑾没死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他不过是三种选择,要么在禁地永远都不出来,要么就是出禁地被官府抓去砍头。 或者,看白宿泱这个样子,肯定是要活活砍死他为她报仇的。 江绾卿含笑看着白宿泱,“宿泱,多谢你还记得我的事。” “师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还记得吗?我小的时候,修炼的悟性极差。其他弟子都暗地里瞧不起我,但是明面上又碍于我掌门之女的身份,对我阿谀奉承。 “那一次我学习御剑飞行,我从剑上摔了下来。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只有你接住了我,还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我记得你和我说,想要御剑,心必须稳,绝对不能浮,也不能被外界干扰。” “太在意旁人说的话,便永远都成不了事。” 白宿泱眼中似乎闪烁着亮光,“我以前同那些人一样,对你其实并不了解。他们说你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深交。宗门比试每每都是最冷酷无情的人,你丝毫没有将宗门之情放在心上,只想着要赢。” “但是那一次,我见到了真正的你。我才明白他们最终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他们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他们在嫉妒你。” 从那天起,白宿泱才真正明白江绾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才不是宗门里的怪胎。 江绾卿是宗门之中最有望飞升的人。 就连她的父亲,玄天宗的掌门都说,玄天宗之中,江绾卿是天才。 江绾卿的道心是最坚定的。 可惜,这样一个宗门修炼的天才成了替罪羊,被一场可笑的阴谋害死了。 “师姐,我绝对不会忘。” 不单是为了江绾卿,还为了她心中的公道正义。 “宿泱,你长大了。” 江绾卿透过白宿泱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那个跌倒再站起,倔强地跟着她一起修炼,一步一步变强的年少的白宿泱。 白宿泱身上有一股倔劲儿,她认定的东西便永远不会改变。 就像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剧情的改变,都并未影响他们这些角色的本性。 他们不再是随意支配的棋子,不再是用来衬托主角的背景板,对照组。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路,都有自己的人生。 在剧情并未提及的地方,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绚烂的人生努力的活着。 橘红色的夕阳洒进高高的楼宇的木窗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漫过江绾卿的灵魂洒到地上。 落日余晖。 “宿泱,很快一切便都结束了。到时候,你要去自己想做的事情。” 去过自己的人生。 …… “娘亲,呼呼……” 娘亲怎么还没来,踏云兽都困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它还在盼着江绾卿。 裴寂见它这副明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但还要支着脑袋在门口眼巴巴望着的样子,便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 “你娘亲既然答应了你来,便肯定不会骗你。但是你现在在长身体,必须按时睡觉。” 听着这无比熟悉的话,踏云兽疑惑地看了裴寂一眼。 它父皇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怎么说的话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呼呼……” 踏云兽只好趴在裴寂的胳膊上,依依不舍地看着门外。 就在这时,它忽然瞪大了眼睛。 “呼呼!娘亲!” 裴寂听到踏云兽激动的声音,便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殿外,空无一人。 这只幼崽不会是想它娘亲想到出现了幻觉吧? 然而下一秒。 “呼呼,我回来了!” 殿外,空无一人。 所以,这小家伙的娘亲是鬼? 第178章 鬼魂也怕冷 月明星稀,烛火摇曳。 此刻这偌大的宫城,竟然莫名地冒出来一股冷意。 并非是寒冬的风,而是深入内心的冷意。 毕竟遇见鬼,也不是很常见的事情。 此刻也就不明真相的踏云兽眼睛四处转,它看不见江绾卿的身影,但是它确实听到了声音啊…… 小踏云兽还不知道灵魂,鬼魂是什么东西,所以一直在想为什么看不见江绾卿,倒是裴寂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抱着踏云兽的手慢慢收紧了。 裴寂眼神一凛,冷漠地说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他们不知,江绾卿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江绾卿含笑打量着面前的裴寂,故意用一种虚无缥缈,像是来自阴间的声音说道:“陛下,死了的人,变成了鬼。若是活人没有阴阳眼是见不到的。” 裴寂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笑意,他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你是江绾卿?” 这下倒是让江绾卿有些惊讶,在现在的剧情之中,她和裴寂除了年少时的一次相遇,此后并没有交集。 剧情里面裴寂正式出场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所以按道理说裴寂怎么可能就凭借一句话就认出她? 江绾卿:“陛下,何以见得?” 裴寂沉声道:“近日有一位玄天宗的弟子到了帝都城,还带了一把剑,那把剑名唤流光,是玄天宗弟子江绾卿的佩剑。” 江绾卿。 裴寂提及这个名字时,眼眸变暗。 裴寂还记得,那个明艳少女是如何一人一剑闯进了魔窟,将他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 江绾卿拒绝了他的报恩,只留下一个名字便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之中。 她说,她下山历练本就是为了修心,救人一命不求任何回报。 可惜,她认定的“正道”却害了她的命。 玄天宗身为久负盛名的宗门,外人眼中天下地位最高的宗门。 暗地里随意将一个无辜的弟子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惩戒致死。 裴寂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他当时能站的更高,拥有更高的权利,提前查到了玄天宗的那些人,那些事,明白了江绾卿在玄天宗的处境,带着江绾卿从玄天宗离开。 是否一切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死…… 时间过了许久,物是人非,裴寂心中的这个执念却一直没能消散,反而成为了他心底的一块重石。 他要让天族,魔界,一切罪魁祸首付出应有的代价,为的是九州。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忘不了江绾卿。 裴寂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双手又有多干净。 从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开始,他的手便沾了许多人的鲜血。 但是他觉得,江绾卿不该是如此下场。 此刻对于裴寂来说,江绾卿的出现是他先前所有的灾难苦痛换来的一次救赎。 在裴寂濒临死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江绾卿的那一眼,也成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裴寂始终觉得江绾卿的前路,该是光明与荣耀并存的,绝不是枯骨埋泥…… “江姑娘,好久不见。” 江绾卿笑着说道:“陛下,好久不见。” 见到了毫发无伤的裴寂,江绾卿便放下了心来。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找裴寂“算账”。 在被卷入深渊之后,江绾卿那些被天道抹去的记忆便全部恢复了。 自然也知道了裴寂对她说的谎话。 成亲,她怎么不记得两个人成了亲呢? 没有想到,这堂堂的九州帝王也会有“骗婚”的时候。 江绾卿笑着说:“陛下,虽然你知道我是何人,但是恐怕却不知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闻言,裴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江姑娘这话怎讲?” 踏云兽在裴寂怀里,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他们两个不是它的豹豹猫猫吗? 怎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娘亲,呼呼抱……” 踏云兽现在其实已经困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哼哼唧唧的。 裴寂眼神一顿,随即想起来这个小家伙认他为父皇,又认江绾卿为娘亲,所以说,它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他们两个是踏云兽的父母,那他们岂不就是夫妻…… 夫妻…… 江绾卿看到裴寂明显迟疑的眼神,便抬脚走到他身侧,“裴寂,你站在这里不冷吗?我有些冷,鬼魂也是会冷的。我死的时候,还是初夏呢。” …… 现在江绾卿是鬼魂,哄睡踏云兽这件事也便全靠裴寂了。 江绾卿好奇地打量着如今裴寂的寝殿,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后,便独自坐在了一旁看裴寂哄孩子。 不得不说,虽然裴寂现在哄踏云兽的技术没有原先那般熟练,但是短短几日便有如此大的进步已经是很有天赋了。 裴寂一手托着踏云兽,轻轻拍着它的后背,神情专注地就像是在处理政务。 江绾卿不由得想起在这个剧情之中的裴寂,一出生便深陷流言之中,被人当成灾祸降世。被父母至亲厌恶抛弃,甚至痛下杀手。 虽有着人人艳羡的尊贵身份,生在皇家。但是从一出生起便像是个物件一样活着,人人都想要他的命,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 而他不仅在这吃人不眨眼的皇宫活了下来,还一路走到了九州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江绾卿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寻常的人经历过裴寂的人生,恐怕早就彻底黑化变成了恨天恨地,大杀四方的反派。 可是裴寂却从未将他的怨气牵扯到任何一个无辜人的身上,九州在裴寂的统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裴寂是九州百姓心中的明君。 所以说命运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有人生来便拥有一切,世间的一切机缘都属于他们,所有人都是他们人生中的配角。为了衬托他们的人生,其余的人都是NPC罢了。 而有的人,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其生命的悲剧。家破人亡,亲人反目,早死不能投胎,活着还没死的这也快死。 这一生的路便充满了坎坷荆棘,上天没有给任何可以活的机会,短暂又悲哀。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不认命,不信天。 江绾卿望着裴寂朦胧的身影,思索渐渐断了,她单手靠在书案上缓慢地合上了眼睛。 鬼魂当然也是需要休息的…… 将踏云兽哄睡了之后,裴寂并不确定江绾卿是否还在这寝殿之中。 但是此刻寝殿之内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声音。 思索了片刻,裴寂命暗处的羽常,去了一趟国师府。 羽常的办事速度很快,片刻便将一个小瓷瓶送到了裴寂的手上。 第179章 心魔啊心魔,可否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阴阳两界,隔着无法跨越的生死。人死之后,幻化成灵魂。若是阳间的人想见到阴间的人,便只有借助外力。 裴寂将瓷瓶中的液体涂抹到自己的眼睛上,等再次睁开眼睛。 江绾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入眼……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和血肉模糊的人影。 江绾卿死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她受雷刑,又在万丈崖上冻了那么久。内伤和外伤都已经到了无法医治的程度,心口处还有一道极为恐怖的剑伤。 其实即便没有司倾给了江绾卿最后一剑,她都活不了多久了。 但当时,他们急于让江绾卿定罪,好洗清柳清欢的嫌疑,所以在江绾卿咬死也没有认罪的情况下,司倾判定了她的最终结局。 可以说死前是什么样子,变成了鬼之后便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江绾卿可以用从阎罗殿爬出来的恶鬼来形容,放在这样幽静的夜晚,若是普通人见了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都算是轻的。 江绾卿的灵体很虚弱,所以在裴寂靠近她的时候她都没能察觉。 烛光之中,江绾卿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胳膊与后背上全部都是已经凝结的血液,心口处的那道剑伤是最显眼的,像是害怕江绾卿还有存活的几率,那道伤口尤为深。 裴寂无声地坐在她的对面,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的身影,眼底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泛着冷意。 他要杀了司倾,杀了当年的所有人。 “裴寂,你该明白,要想现在杀了天族的太子你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九州这一战最好的结果便是如你所想,魔族被天族大伤元气,天族地位降低。” “但若想杀了司倾,你要面对的便是天族,你根本没有胜算。” 心魔这一次的语气已经不是请求和商量,而是绝对肯定裴寂做不到此事。 终于让它找到了机会,终于也有裴寂求它的时候了! 过了这么久的憋屈日子,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等它拿下了裴寂的躯壳,它要让裴寂魂飞魄散,不对!它要先将裴寂的灵魂关起来,让他绝望的死去! 心魔:“只有我能帮你杀了司倾,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一个都逃不掉。” 心魔已经迫不及待等待着裴寂上钩。 “好!” !!! 他答应了!裴寂答应了! 等等,不对。怎么变成一个女人的声音了? 一直闭着眼休息的江绾卿,从刚才开始就听到一阵嗡嗡说话的声音。 什么帮忙杀了司倾,杀了所有人…… 灵魂体的鬼,和心魔同属于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江绾卿可以隐约听到心魔像是念咒一样的声音。 她睁开眼说道:“我可想杀了他们了,你说我一个鬼魂有没有前途?你不如帮帮我呗?心魔那么神通广大,不如你帮我杀了那些人如何?” 江绾卿的嘴角分明挂着的是笑,但是眼神中却透着寒意,仿佛这一秒笑,下一秒就能捅你个对穿一样。 裴寂看着靠的他心脏极近的江绾卿,他放缓了呼吸,“你……听得到它的声音?” “自然。” 不仅听得到,还杀了它一次。 江绾卿冷笑了一声,心魔还真是锲而不舍。 心魔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它顿时闭上了嘴装作不存在。 而且它能感受到江绾卿散发出的浓浓的恶意,情况不对,先将此事放一边。 裴寂能感觉到心魔又潜入了他的意识深处,他缓缓说道:“它已经躲起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心魔落荒而逃的情况。 “跑了?这多没意思,我还想着找它聊聊天呢。”江绾卿一边笑着一边说,“它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要动心了。” 裴寂眉头一皱,声音沉闷地对江绾卿说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听它的。” 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躲得好好的心魔这时候也忍不住出来怒气冲冲的说,“我不是好东西?!我可是一心一意帮你!” 心魔受不了这个气,它简直要被裴寂给气死了。 裴寂绝对是它遇到的最倔的人!不论它和裴寂谈什么条件他压根听都不听。 现在还要对外宣称它不是个好东西! 江绾卿也没有想到裴寂会直接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故意放缓了声音“我听说心魔,是世间最厉害的存在,它可以帮助宿主实现任何的愿望。” 听听,这才是明白人该说的话! 心魔的自尊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没错,我就是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的心魔。” 江绾卿:“那么,心魔。你不如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呗。你找裴寂就算等上八百年,他都不一定听你的,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急需你帮忙。” 一个鬼魂,一个心魔当着裴寂的面就这么水灵灵地聊上了。 而裴寂已经察觉江绾卿神色中的另一层含义,他开始好奇,江绾卿想要做什么。 心魔:“不行,你一个鬼。又没有躯体,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心魔最终的目的是占据宿主的躯体,而江绾卿一个死人自然不符合它的要求。 江绾卿一脸可惜地叹了口气,“唉,这年头鬼魂都要受歧视吗?我虽然没有躯体,但是我可以为你找一副躯体嘛。” 心魔终于提起了兴趣。 它盯着裴寂,就是看上了他九州帝王的身份。难不成还有人比裴寂的身份更尊贵? “你什么意思?” 江绾卿手指在书案轻轻敲了一下,木桌发出咚的一声,就像是棋盘落下了一子。 “天族太子司倾,如何?” 第180章 编织一场梦 天族太子这个身份,非常具有吸引力。 只要天尊一退,天族太子便是下一任的天尊,掌管天族,其身份地位在四海八荒都不容小觑。 既然想要选一个位高权重的宿主,何不选择司倾呢? 江绾卿的这个提议一说出来,其实心魔就立刻动了心思。 可是它也不是那么单纯,好骗的。 尤其是现在,遇见了江绾卿这个突然的鬼魂。 心魔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两个都和他有仇,并且都想要杀了他了。我去了没多久司倾便被你们杀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功夫?这样赔本的买卖,我不做。” 呵呵,当它是三岁小孩呢,那么容易就上当吗? 这个叫做江绾卿的鬼魂,想让它上钩怕是打错了算盘。 现在它拆穿了她的心思,她一定十分着急,十分懊悔过早暴露自己的目的吧。 岂料,江绾卿并未有任何的气急败坏之意,反而一挑眉笑着说道:“哎!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想杀了他不是吗?我,裴寂都与他有仇想杀了他,而你又想杀死他的灵魂得到他的躯体,怎么就不是目标一致呢?”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心魔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这么说的话它就和江绾卿,和裴寂是一条船上的了? 怎么可能。 这就是一条贼船,江绾卿不像是什么好人,而像是会把它卖了的人。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们对付司倾吗?你是想借我的手去搞垮司倾,但是我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你得到了天族太子的身躯啊。”江绾卿像是知道了心魔的顾虑,无所谓地说,“我也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合作,全看你自己。你若是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江绾卿转而看向裴寂,目光真挚又认真地问:“裴寂,你会听心魔的话,让他帮你实现愿望吗?” 裴寂注视着江绾卿的双眼,一字一句像是许下什么誓言一般,庄重严肃说道:“朕绝不会与魔族为伍。” 江绾卿扬起嘴角,她很满意这个答案。 而听到裴寂如此回答的心魔,顿时火冒三丈。 心魔:“我不是魔族!我只是名字叫心魔罢了!” 可惜,它无数次的呐喊和解释都没有传进裴寂的耳朵里,裴寂每一次都完全将它当成空气一样。 心魔咬着牙叹了一口气,它在裴寂身边这么多年每一次下手,都没有成功。甚至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裴寂此人不相信任何人,唯一相信的便是他自己。 这一路裴寂不论遇到多少难如登天的事情,或是在常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他竟然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从来没有想过若是采纳了它的建议,和它合作一切都会变得异常简单。 可是,裴寂对它的防备心实在是太重,它的话裴寂根本不会听一句。 它是心魔,与它做交换,可以实现任何愿望,这是多么划算的一桩买卖。 裴寂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 它若是这样与裴寂纠缠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成功。 而且裴寂做的全部都是十分凶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到时候它岂不是白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里和他耗下去。 还不如像江绾卿所说的那样,换一个宿主。 和天族对着干,裴寂的胜算实在是太小了。 而天族太子,绝对不可能死在一个凡人的手里。所以,这是它绝佳的机会,若是它夺舍了天族太子,那整个四海八荒岂不是都是它的…… 江绾卿摆摆手,“罢了,罢了,就当我这只鬼说了些鬼话。别当真。” 心魔见江绾卿要反悔立刻改口道:“等等!我可以答应和你合作,但是我也有条件。” 心魔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它屈尊和他们一个凡人与鬼魂合作,那么一些脏活累活也应由他们来干才对。 然而时机就是这样转纵即逝,方才答应和现在答应,虽然结果都是双方合作,但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是说的什么话,能合作自然什么都好说。” 江绾卿一手撑着侧脸懒洋洋地看向裴寂,一手随意地在桌面上轻敲着,这一刻仿佛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我就是一个游荡在世间的鬼魂,就连报仇都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唉,实在是力量弱小什么都干不了,不敌心魔你见多识广,神通广大啊。” 心魔一想也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鬼魂,难不成还想让她跑到对方面前去送人头吗? 这么说来,江绾卿竟然除了能出个主意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嘿呀! 心魔:“裴寂,我答应离开你的身体,但是你不可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朕就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凡人,就连九州都护不住,那些天族魔族随便来个人都能将朕的命夺走。唉,若是朕有千万般本领,早就杀到上界,早就灭了魔族。” 若说江绾卿那番话是早死的无可奈何,那么裴寂就是身为凡人的愤恨不平。 两个人默契又无奈的叹息在此刻响起,为这夜徒增了一丝凄凉。 心魔被两人的言论震惊地目瞪口呆。 若不是它能知晓裴寂的心中所想,他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是商量好的这副说辞,要给它下套呢。 什么意思? 合着方才说合作,到头来只能靠它来成事是吧? 心魔有些咬牙切齿地对江绾卿说:“你想偷懒?坐享其成!” 江绾卿:“怎么可能呢。既然达成了合作,我当然会拼尽全力的去完成此事。但是,你也看见了我的能力实在是有限,要想在那些人的手底下存活都是个难题。” 心魔:“……你想如何?” 江绾卿:“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的目标都可以轻而易举便能实现。” 哈,瞎说什么大话! 心魔:“对面是天族的太子,怎么可能轻易得手。” 江绾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位天族太子可不像表面那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人在什么时候最脆弱,内心防线最低,这你应该十分了解吧。” 心魔疑惑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江绾卿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血债血偿。” 她的身影霎时间,变得死气冲天,那些鲜血已经止住的伤口开始变得血淋淋的。江绾卿再次睁眼,她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瞳孔深红,眼白完全变成黑色。 墨发在她身后飞舞,仿佛会伸出来将人缠绕窒息而死一般。 现在的江绾卿看起来十分渗人,就像是怨气极重的厉鬼从尸海中爬出来报仇了。 血债血偿。 心魔:“你是打算要吓死他们吗?” 江绾卿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抬手探进自己心窝处的伤口,随着她的手不断抽离,一块破碎的剑的残骸从心口被掏出来。 “怎么样?从我的尸体里挖出来的。交给你,编织一场梦。” 第181章 从阎罗殿爬出来复仇的 血光漫天,寒冷刺骨的寒风刮得他的衣袍咧咧作响。 司倾睁开眼睛,不知为何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玄天宗,站到了万丈崖上。 他手中的剑,被鲜血浸透了,因为万丈崖寒冷无比,血液凝固在了剑刃上,而且这把剑……是他在凡间渡劫,任玄天宗师尊之时所用的一把剑。 而且还是一把断剑。 至于它为什么会断…… 司倾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紧皱。 这上面沾的血,是那人的血。 他一抬头果然见到了江绾卿的身影,此刻江绾卿浑身是伤,心口处插着另一半剑的残骸。 鲜血蔓延到了他的脚下,江绾卿命不久矣。 司倾厌恶地看了一眼江绾卿,语气冷淡又轻蔑地说道:“你错就错在,不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呵。我多管闲事?” 江绾卿抬起头来,眼底全部是涌上来的鲜血。 “我江绾卿此生问心无愧。说我多管闲事,不如说我被一群小人算计。” “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最恬不知耻的事情,你这副面孔之下,究竟是多么恶心,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呵呵,你肯定在想,我这一条命算什么啊。她柳清欢若是暴露了,失去的可是名声!柳清欢是你心底最纯洁无比的存在,怎么能和魔族有关,怎么能沾染污秽呢?” 江绾卿的这话,戳到了司倾的痛点,说的让司倾顿时失去了理智,怒火中烧。 但凡是有人提到柳清欢,并且想要诋毁柳清欢,司倾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司倾:“江绾卿,你死不悔改。如今死到临头了说这些是想要求情?晚了。” 江绾卿身子颤抖起来,最后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来这世间一遭,倒是见到了这么多不长脑子的东西。” “司倾,我都开始怀疑,你究竟是怎么当上了玄天宗的师尊了。要师德没师德,要本领没本领。整日里只会端着架子,在弟子面前走来走去。怎么?当玄天宗是你的戏台了?” 江绾卿当然知道他不是爱装样子,而是他想要每日见到柳清欢罢了。 柳清欢是宗门的弟子,平日需要修炼各种法术。司倾若是想见她便只能到弟子面前晃悠,时不时地制造些能接触柳清欢的机会。 江绾卿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把司倾的那张脸面扯下来,踩在地上。 “司倾,你就是一个笑话。你以为玄天宗的人,都是瞎子吗?你的那点心思,你和柳清欢的那些事,早就人尽皆知了。杀了我又如何?能堵的住悠悠众口吗?” 司倾不知道江绾卿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是她故意这样说来气他的,还是说真如她所说,玄天宗的人早就知道他和柳清欢的事情。 司倾的脸色一僵,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江绾卿绕进了泥潭,“现在与魔族勾结的是你,你少说别的。” 江绾卿:“司倾,你最不该找我为你的清欢顶罪。” 司倾:“怎么?你想说玄天宗的人都相信你不会勾结魔族?” 江绾卿缓慢地抬起头,扯出一抹阴森森的笑来,“司倾,你知道这世间并非人人都像你一样在意那点名声吗?” 阴风四起,天地忽然间变得暗了下来。 江绾卿忽然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残破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得。鲜血布满了她的全身,瞬间流到地上以极快的速度染红了整个世界。 “我都死了,还在乎那点名声?”江绾卿的声音像是在四周环绕,充斥着整个天地之间,“死后的名声是最没用的东西。你猜我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 像是一个魔咒,一旦问出了这个问题,司倾便不由得跟着想下去,“你想做什么!” 忽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欢!” 江绾卿将柳清欢抓来了! 风沙渐起,逼得司倾一步都无法前进,他只能一边抵着风沙一边呼唤柳清欢的名字。 而“柳清欢”始终背对着他,仿佛听不到他的呼唤。 “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江绾卿的声音如同恶鬼索命。 司倾眼睁睁地看到江绾卿的血手掐住了“柳清欢”的脖子,可是他却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江绾卿,你敢!” “哈哈哈哈,我都已经是鬼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我不敢的事呢?司倾,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现在我来索你和柳清欢的命了。” 仿佛被打开了枷锁一般,江绾卿变成鬼之后能肆无忌惮地做任何想做的事了。 铺天盖地的阴气,阴冷刺骨,血气交杂的寒风,天地不分的血红,让一切都像是卷入了深渊。 司倾只有一把断剑,此刻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竟然都无法与江绾卿抗衡。 他暗道不好。 难不成是江绾卿变成厉鬼之后,变强了。 “该死。” 柳清欢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站着,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江绾卿钳制。 而他耗尽了全部力气都无法靠近柳清欢一步,无力感逐渐蔓延。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忽然听到了许多声音。 “听说为了让江绾卿给柳清欢顶罪,司倾师尊竟然亲自去杀了江绾卿。” “你不知道吗?其实司倾师尊早就与柳清欢暗中来往,这件事玄天宗人尽皆知。” “这不合宗门的门规啊。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 司倾似乎见到了许多人正在对他指指点点,在背后议论他…… “住嘴!住嘴!” 怒喊的声音无法阻止那些窃窃私语,司倾站在旋涡之中,拿着断剑四处乱砍,那样子宛若失了心智。 江绾卿冷眼看着这一幕,缓缓开口:“是时候了。” 无边的绝望之中,司倾已经无法认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想要摆脱这些声音的纠缠。 不管用任何办法。 忽然,有一道声音在嘈杂的议论中出现。 “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切的难题。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司倾:“杀,杀了他们!” 杀了江绾卿,杀了那些背后议论的人,杀了所有诋毁他的人! “那我能得到什么?” “无论是什么我都给你!” 霎时间,天地回归宁静,一切都消失不见。 司倾扶住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虚弱站起身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听那道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或者说从他的内心响起,“我,是你的心魔。” 第182章 背后真正的原因 “裴寂,你就这么信的过我,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江绾卿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她甚至没有和裴寂提前商量任何事情,裴寂就全部配合她的安排。甚至说,让他假扮柳清欢站在那里,裴寂也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 现在心魔已经找到了司倾做宿主,裴寂这边便不用担心他们之间的谈话会被心魔听到了。 江绾卿挑眉看向裴寂,“裴寂,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 毕竟除了这一点,她也想不到裴寂如此配合的理由了。 “大概能猜得出一些。”裴寂回道,“在你想要让心魔答应你的条件却没有急于抛出筹码或者立刻答应它的要求的时候,朕……我大概能猜到,你并没有想要和它合作。” “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你为它出谋划策,是你帮它,但实际上却是你利用它达成自己的目的。” 江绾卿想要让心魔和司倾捆绑在一起,这一点被放在了表面上很容易能看出来,也很容易吸引了心魔的注意力。 让它只以为江绾卿是想要杀了司倾报仇,所以才要帮它。 但是裴寂却觉得江绾卿并不是简单地想要心魔去杀了司倾。但是背后真正的原因,他并不知晓。 “你说的没错。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想过要和心魔有什么合作。” 江绾卿很干脆地承认了,没有对裴寂隐瞒她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裴寂侧过身来,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江绾卿。似是察觉自己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冒犯,便又说了一句,“若是你不想说,也无妨。” 江绾卿勾起了唇角,如同说笑般随口说道:“想把这天,捅出个窟窿来。” …… 想让妖族心甘情愿地帮司倾疗伤,现在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钰和也没有想到,他精心布下的局,会露出了破绽被妖族发现。 现在他该如何对天尊交代呢? 要不然趁早跑路,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钰和上仙,太子殿下醒过来了!天尊正四处找你呢!” 太子醒过来了,天尊找他,难不成是事情败露了? 他给司倾太子提出的这个主意,办的这些事情,可全都是瞒着天尊的。 现在突然找他,肯定没什么好事啊。 算了,横是一刀,退也是一刀。 等他赶到了司倾宫里,却很幸运地没有见到天尊。 太好了,躲过一劫。 看来他做的那些事情,天尊并没有追究。 钰和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着司倾行礼。 “小仙参见太子殿下。” 钰和悄悄打量着司倾的脸色,发现他不仅面色红润,而且伤都好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医仙那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去医治司倾,才能让他好的这么快? “钰和。” “小仙在。” 司倾站起身来,声音阴沉。 听着司倾的语气,钰和便什么都没有解释,直接先认错。“是小仙办事不周,竟然让那些妖找到了证物。是小仙该死,小仙愿意受罚。” 司倾摆摆手,并不想听他这些废话。 “你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本殿派给你一个任务,若是做好了将功补过,若是做不好,我便把你扔回下界。” “小仙这次定然完成任务!万死不辞!” 只要不治他的罪,一切都好说。 钰和毕恭毕敬地问道:“殿下想要小仙去做什么?” 司倾阴沉着眸子,将牙都要咬碎了说道:“去下界玄天宗,给本殿扒了一个人的坟。” 挖坟? 钰和的嘴角一抽,蔓延不可置信,司倾让他去扒坟? 他虽说在上界是个无名无权的小仙,但也不可能什么活都干吧!这让他以后面子往哪搁? “陛下,小仙问一句,这扒的是谁的坟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记得,把棺材带回来,鞭尸。要是这件小事都办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钰和后背一凉,“遵命,我这就去办。”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呢,死了都不让对方安宁。 等钰和走了之后,司倾的脸色依旧很黑。 “这种小事,等你成为真正的六界之尊的时候,会有许多人抢着为你做。” 心魔自从改变了宿主之后简直乐开了花,司倾此人真是超乎了它的想象,甚至说要比裴寂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满足司倾的愿望,实在是简单。 或许是它在司倾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出现,并且直接办到了他想做的事情。现在司倾完全信任它的存在…… 司倾:“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好吧,裴寂在某些方面要比司倾好一点。比如,裴寂比司倾有礼貌。 唉,人无完人。小不忍则大乱,现在还是尽快让司倾陷入它精心设计好的陷阱才对。 “现在我们去魔界,抢回属于你的人。至于那个已经早死了多少年的人,别放在心上。” 第183章 是谁? “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白宿泱今日从宫外送进来一个木盒,说是要交给裴寂。 但裴寂知道这东西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江绾卿。 “没什么,是我的骨灰。”江绾卿笑着说道,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我不能离开它太久,许是担心我宿泱才送了过来。” 骨灰…… 在九州,人死之后最忌讳尸体受损。 就连那些罪大恶极的凶犯都会在临死的时候想着能留一个全尸。 以求死后能进入轮回,以求来世能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 在极少数的情况之下,人们才会选择火葬。 可江绾卿却丝毫不在乎这些。 “江姑娘,你不想入轮回吗?” 江绾卿倒是没有想到裴寂会和她这只鬼谈论轮回这种事。 一双含笑的眸子盯着裴寂,满含深意地说道:“陛下。尘缘未了,怎可入轮回。” 裴寂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中一紧,“尘缘未了。” 是何尘缘,和谁的尘缘? 自从再次见到江绾卿的那一刻起,他心底总觉得有一些事情被他忘记了。 就像是突然出现的踏云兽,它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找到他,并且说那些话。 就好像,他们之间经历过许多事情,而他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全部忘记了。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他知道只有江绾卿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江姑娘,你来帝都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那只踏云兽为何如此称呼你我?你与它似乎比我与它更早相识,想必江姑娘一定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他紧盯着江绾卿的神情,不想错过任何可以找到答案的机会。 裴寂身上的压迫感在此刻剧增,但是江绾卿却丝毫没有后退,反而更前了一步。 江绾卿突然的靠近,让裴寂的心乱了一瞬。 因江绾卿而产生混乱的心跳……裴寂无法理解自己的异常…… 他以为一直以来将江绾卿当成他的救命恩人,他暗淡人生中出现的一束光亮。 可是为什么在再次与江绾卿相遇之后,他的心似乎总被江绾卿牵动。 他能清楚地分辨出,那并不是对救命恩人该产生的想法。 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 “陛下的问题还真是不少。好,那我就一个一个回答。” 江绾卿转回了身子,一边往宫殿的方向走,一边回答道:“先来说说,我来帝都城,自然单单是因为报仇。我答应了踏云兽,会尽快来找它。而且,我也担心它,它现在还是一只幼崽,不能离人太久。” “至于为什么会如此称呼你我……” 路过那一池已经没了荷花的池子,江绾卿停下了脚步,她望着已经结了冰的池水,缓缓说道:“或许,是陛下和它有缘,我和它也有缘。” 原来,荷花早就败了。 她错过了新年。 裴寂能察觉出江绾卿突然失落的情绪。 她说是缘分,只是所谓的有缘。 他不信。 他本该继续追问下去,可是江绾卿此刻低落的情绪,让他放弃了追问。 “这里曾是一片荷花池,只不过入冬之后便枯萎了。九州下了一场大雪,雪停之后池水就结了冰。不过,来年还是会长出荷花的。” 年年复复,复复年年。 这宫里的荷花池开了败,枯了又再生芽。没什么好看的。 但……若是江绾卿喜欢的荷花的话,或许今年他可以命人仔细打理这片池子。 可是,当他看向江绾卿的时候,却陷入了一瞬的茫然。 裴寂曾经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在宫里生存,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一套鉴貌辨色的本领。 但是现在他读不懂她眼中的落寞。 “江姑娘,你在想什么?” “曾经我也见过一池荷风莲香。有人曾经对我说,若是我喜欢,便送我一池在冬日里也能盛开的荷花。” “不过,我说残荷也很好看。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可以欣赏落日残荷……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她便站在这里看着落日洒到冰面上泛起光影的景象。 安静了许久,一旁的裴寂突然开口说道:“他若是真的想送你,就不该只在嘴上说。” 裴寂有些冷冰冰的语气,让江绾卿有些惊讶地挑眉,江绾卿问道:“那你说,他该如何。” “若是你喜欢,他便应该在你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好一切。”此刻的裴寂像是一掷千金的大款一样。 江绾卿笑着说:“是我没有让他那么做。想在冬日里养出荷花来,劳民伤财,他是一个明……” 江绾卿一顿,随后接着说:“他是一个‘好人’,不会做那种事。况且,冬日残荷也很美。” 劳民伤财。 看来对方是一个有些地位和权势的人。 裴寂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寻找,想要知道江绾卿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越想,心中越烦躁。 因为他意识到江绾卿很在意那个人。 第184章 惩罚 裴寂:“抱歉。我只是怕你被人骗了……这世上坏人多。” 江绾卿强忍着笑,挤出来一个要不不哭的神情,语气落寞地说道:“你说的对。后来,我发生了一些事情,忘记了不少事。那个人竟然趁着我失忆的时候和我说,我已经和他成亲了,我们二人是夫妻。” 江绾卿此话一出,裴寂的顿时皱紧了眉头。这下饶是他再怎么忍,都忍不了了。 “朕竟不知天下还有如此心思歹毒之人。他竟敢如此骗你。” 他怎么敢骗江绾卿,骗江绾卿和他成婚。 不知名的怒火从心底燃烧,裴寂暴戾的情绪难以压制。 江绾卿听完之后也一副愤愤不平地点头,“没错,我一定要给他一些教训。陛下,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才好。” 裴寂目光一寒,他想说他可以替江绾卿杀了那个骗子,给她出气。 可是他能听得出来江绾卿口中的“教训”,并非是真想要了那人的性命。 “朕帮你把他抓起来,用他最无法忍受的方式惩罚他,让他生不如死,日日饱受折磨。”裴寂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寒意,“告诉朕,他是谁。朕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只要找到了那个人,他有许多办法能让其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到时候一个“畏罪潜逃”的人,会很快在江绾卿心里消失的。 “陛下,你人还怪好哩。”江绾卿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而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要帮我出气?” 裴寂:“朕,现在就派人去将他带过来。” 江绾卿摇摇头,像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裴寂衣袖之下的手不断用力收紧,青筋暴起,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究竟是什么人…… 江绾卿为何会如此在意那个人。 裴寂此刻终于明白了那种奇怪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他在嫉妒。 在他的世界中,只有江绾卿一个人值得留恋。 可是在江绾卿的世界里却站着许多人,单拎出来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多年前被她救过的人。 他现在嫉妒的发狂。 可是越失控的情况下,裴寂的神情便越平静,他甚至嘴角上扬,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江绾卿……” “不必派人去找了。”江绾卿抬头注视着裴寂的双眼说道,“我已经想好怎么‘惩罚’他了。” 裴寂站在原地看着江绾卿一步一步靠近他,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只手,顷刻间他被江绾卿拉低了身子。 裴寂嘴角缓缓落了下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凤眸之中闪过一道暗光。 江绾卿的温度冰冷阴森却轻而易举染红了他的侧耳。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江绾卿在他的耳边说。 “裴寂。亲不还嘴。” “什么……” 江绾卿干脆利落地在裴寂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随后在裴寂反应过来时立刻抽身,用手捂住他的嘴。 “这就叫亲不还嘴。”江绾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的,用你最无法忍受的方式‘惩罚’你。” 所谓亲不还嘴,就是只能站着被她亲,他不能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