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打了个哈欠,假装若无其事地道。
说话间,她伸手收起幔帐,慢吞吞地穿着衣服。
“孟府有个婆子上门,说是带了礼物来给我压惊的。我爹竟然让我见她,我气死了气死了!”薛淼儿在床边坐下,气得把床捶得哐哐作响。
易卿想,萧畋不会就藏在床底下吧……
薛淼儿道:“我都差点被孟庆龙害得一尸两命,我爹竟然就这么轻轻放过,简直岂有此理!”
“假的。”
“可是我爹不知道啊!”薛淼儿道,“在我爹那里,我是差点一尸两命吧!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真的疼我还是装的了!”
易卿淡淡道:“我也想知道。”
她也是有孩子的人,如果谁敢对包子不利,别说让对方进门,她把对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薛淼儿:“……你不能这么说!我爹对我还是挺好的。易卿,你会安慰人吗?你不是应该劝我,父母都是为儿女好的吗?”
“不会。”易卿木着脸道,“我看你挺擅长自我安慰的,我就用不着了。”
薛淼儿无语,“我怎么能认识你这样的损友!”
“所以你现在到我这里是来避难的?”易卿伸手
捂嘴,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你爹的人一会儿会找来,把你抓回去见人的。”
“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薛淼儿恨恨地道。
“不死就得回去。”易卿道,“你和你爹之间,为什么还绕来绕去?你爹说是为你好,那你这次不妨以死相逼,你做得真实点,说不定他就同意了。”
薛淼儿:“你又出馊主意!这次我不听你的!”
易卿耸耸肩:“我也没求着你听。你要是想一直云里雾里弄不明白,那就继续这样。”
薛淼儿低头想了一会儿,咬咬牙道:“不,我去找我爹!我有办法让他说实话,不用寻死觅活的。”
易卿表示不信。
——真的早有办法,还能等到现在?
薛淼儿语带几分惆怅道:“我娘。只要我搬出我娘,我爹就一定会说实话。”
“你娘?”
易卿在山寨中见过薛淼儿的姨娘,是个性情很温顺的女人,其貌不扬,说话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对薛淼儿十分疼爱。
薛淼儿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低头道:“那不是我亲娘,是养大我的姨娘。我娘,应该是我爹的心头所爱吧。”
易卿想,这么说,薛淼
儿的亲生母亲似乎是过世了?
果然,薛淼儿继续道:“我娘是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我对我娘没有任何记忆。我爹把我交给姨娘养大,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没放下过我娘。”
“我知道自己的出身后,却不敢在他面前提我娘。因为只要我提,他一定会哭。”
薛淼儿声音带着几分心疼不和不忍,“所以我宁愿作,也不愿意戳他伤疤。但是现在,我觉得他真的走火入魔了,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怎么做?”
“只要我提起我娘,他会退步的。我娘拼尽性命把我生下来,不是为了让我跳进火坑受苦的。”薛淼儿道。
她确实也这般和薛天朗说的。
“……爹,如果我娘泉下有知,知道我过得如此忍气吞声,会不会心疼我?”她双目含泪,“我知道提起娘您难受,所以我从来不敢提。可是爹,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第一次做了您的女儿,自认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您给了我这样的宠爱之后,为什么又是您逼我入绝境?”
“我想以死相逼,好让您知道我对这桩亲事有多么不满。可是我舍不得您,我知道不管真死还
是假死,都会伤了您的心。”
“我甚至想,您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不得不让我嫁到孟府。”
“爹,如果真的是这样,您让我知道原因行吗?我不怕吃苦,甚至也不怕跳火坑了,只要是真的对您好,我都愿意的。”
说话间,她泪如雨下。
薛天朗七尺硬汉也红了眼圈,看着已经出落得和记忆中那个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颤声道:“淼儿,知道爹疼你,就好好的听话好不好?不要问为什么,就记着,爹是不会害你的。”
“哪怕我余生都要活在痛苦里,都要活在那个畜生的欺负里,您也要执意这么做?”
“淼儿,听爹的话,爹不会让你忍受很久的。”薛天朗道,“爹会去把你接回来的。”
说完这话,他似乎有些后悔,紧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薛淼儿却仿佛从中窥见天机:“什么意思?爹您的意思是,要我嫁到孟家,然后再和离回来?那又是何苦呢?”
薛天朗道:“你别问了,爹一切都有安排;你也别再折腾作践自己,爹知道你这么折腾,都是为了不想嫁到孟家。淼儿,你要记住一句话,你若是想活命,必须
要做孟家的媳妇。至于以后,爹不会不管你的。”
“爹,我不懂。”薛淼儿连连摇头,泪水纷飞,“我为什么一定要做孟家的媳妇?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去赎罪?”
她看见孟庆龙都觉得恶心!
虽然她在山寨长大,难免被山寨众人影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但是骨子里,她心底还有小女儿的梦想,想要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相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痴迷话本,喜欢去山下胡闹,假装自己真的是那些大家闺秀,会遇到对的那个人。
薛淼儿拒绝孟庆龙这样的人,破坏她的梦想。
她也不是不可以牺牲,如果真是她爹性命相关,她绝对眼睛都不眨,上刀山下油锅都认了。
可是现在她分明感觉,她爹一切都是在为她考虑。
为她考虑,所以让她赴汤蹈火?这个薛淼儿就不肯了。
“爹,您今日就跟我说一句实话行吗?女儿长大了,不管什么事情,都希望可以帮您分担。就算我帮不了您,让我知道这个秘密,也好过您一个人沉甸甸地压在心里,是不是?”
薛天朗摸着她的头动容道:“淼儿长大了,知道心疼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