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说王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重点吧。”这几个侍卫都是大老粗,哪里沉得住气听他绕来绕去,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以前,宫中服侍的下人虽然多,却也没见哪个闲着,正相反,每个都忙的团团转,因为宫中主子多,各种需求自然就少不了,可如今却闲的没事干,为什么,因为这诺大的宫里,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两个主子,哪怕来日有了皇子公主,至多也就配几个乳母嬷嬷,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若换了我是皇后娘娘,也会觉得人多易生是非,不如早早遣出去干净。”
“可是,如今宫中主子少,是因为皇上刚刚登基,还没到选秀的时候,到时候新晋嫔妃入宫,还不是要添许多新人伺候,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另一个侍卫想了想,蹙眉问道。
“所以说,这才是重点。”那侍卫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连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些,“放心吧,皇后娘娘裁撤人手的重点是东西六宫和什么花房,膳房,绣房之类人多的地方,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南苑,不仅不会裁撤,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要增加人手了。”
“增加人手?为何?”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引得一众侍卫更加不解,连连问道。
“你们天天顶着那么大个脑袋是摆设啊,自己不会想想,我且问你,皇上这次班师回朝,把谁带回来了?”见众人又是一阵茫然,他有些怒其不争地挨个在这些人脑门上拍了一下,这才气呼呼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慕容璃!虽然慕容璃要被发落到刑部定罪,但以咱们皇上仁慈的性子,多半是会留他一条性命,到时候,自然是跟这些人圈禁到一处,慕容璃跟这些个手无
缚鸡之力的人不同,他可是会武功的,如果不多派些人看着,万一被他跑出来,可不是要闯出大祸?”
“哦,原来是这样。”其他几个侍卫思索半晌,方才接连恍然大悟般地直点头,随后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把东西六宫的人都撤了?”
“因为从今往后,东西六宫将会形同虚设,皇上爱重皇后娘娘,不打算纳妃,这一点,皇后娘娘心中早已有数,才会做的如此决断。”
要说刚才那番关于慕容璃的分析,还能勉强得到其他人的认同,那么此言一出,便如同痴人说梦了,几个侍卫许是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话,忍不住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不由齐齐笑出声来,这一笑,便是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王哥,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就京城里那些个小暴发户,没事还买个两三房妾室呢,皇上富有四海,又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怎么可能不纳妃?”
“可不是么,做梦都没人敢这么做。”
“王哥,你不会觉得皇上跟咱们一样,没钱娶不起媳妇吧?”
“哈哈哈……”
面对众人毫不掩饰的嘲笑,那侍卫并未恼羞成怒,而是淡定地抿着杯中的酒,“我可没跟你们开玩笑,若是不服,咱们便赌上一把。”
“赌就赌,谁怕谁呀,你到时候输的连底裤都没有了,别怪哥几个不留情面就是了。”
“一言为定。”
“好呀,来来来,走一个……”
不仅私下胡乱揣测圣意,议论皇后,还把帝后的心思用来压赌注,这要按规矩来,那侍卫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冷元勋脸上并没有丝毫怒气,反而还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
这世界还真是奇怪的很
,冥冥之中,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然能将自己的心意猜的如此准确。
有意思。
这般想着,冷元勋抬步继续往前走,那几个人喝的正高兴,并未发现不远处多了几个不速之客,直到冷元勋清冽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们倒挺有闲情逸致的,赌赢了钱,是不是也该给朕这个当事人分些呢?”
……
朕?
几个侍卫不自觉地抬头朝着声音方向寻去,他们并未见过冷元勋,却很清楚,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绝不会有第二个敢自称为‘朕’,还没有被人拖出去打死,不由膝盖一软,绵绵地跪到地上。
完了,完了,这一次,脑袋必然是要搬家了!
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喝什么劳什子的酒,更不该跟着胡言乱语,可是,就算找到京城算命最准的先生,也不能算出皇上大晚上不好端端地在寝宫休息,偏偏跑到这形同冷宫的南苑来啊!
只应了那句话:倒霉不能怨社会。
“皇上饶……命……”或许是觉得被宽恕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侍卫们求饶求的都没有什么底气,只浑身颤抖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祈求着冷元勋能够给他们个痛快,不要在临死前受太多折磨就好。
冷元勋并未做声,他不发话,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多发一言,这样一来,摸不清楚状况的侍卫更是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到底是刀山还是火海,在这样寒冷刺骨的冬夜里,几人愣是被吓出一头冷汗,一滴滴不停地往地上滴着。
只有那个王姓侍卫始终不卑不亢,既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吓出冷汗。
“你倒是个有个性的主儿。”冷元勋缓缓抬步来到那人面前,一字一顿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妄自议论
朕和皇后?”
听到冷元勋的质问,王姓侍卫恭敬地行了个叩首大礼,随后开口道:“奴才私下谈及皇上跟皇后娘娘,的确有罪,但奴才自问并没有只言片语的诽谤诬陷,而是尊崇事实,所以,奴才罪不至死,至于他们几个,则是受了奴才的诱导,更加罪不至死。”
“你倒是挺会狡辩的。”对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冷元勋颇有几分欣赏,但却故意加重了语气,“什么时候,这宫中的规矩要由着你来定了,若人人都如此,岂非要乱了套。”
“皇上此言差矣。”王姓侍卫并没有求饶,而是抬眸看了冷元勋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依旧用适才那般不卑不亢的语气继续道:“历朝历代,宫中虽然看上去花团锦簇,富贵滔天,实则各种权利倾轧,黑不见底,归根结底,尽是后宫多个女人争宠所致,皇上爱重皇后娘娘,为此虚设后宫,如此情深意重,既清了后宫不正之风,又体现皇上情深意重,乃天下男子之榜样。”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稍稍停顿一下,方才继续道:“至于皇后娘娘,娘娘宽仁贤德,连奴才们的年节赏银会被层层克扣这等小细节都能事先想到,更从根源上精简冗长机构,节省开支,乃天下主母之榜样,若人人如此传言,不仅不会有损皇家威仪,还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美德传扬开来,为天下人所受益。”
王侍卫这番话有理有据,且句句皆是事实,并未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就连冷元勋也无法反驳,只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朕还要感谢你了?”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如有不敬之处,还请皇上恕罪。”王侍卫再次叩首,随后直直跪在一旁,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你们背后议论主上,本应杖责一百赶出宫去,但朕念在明日便是除夕,你们又是初犯的份儿上,暂且饶过这一次,若下次再让朕听到类似言语,你们几个就结伴到西北养马去吧!”
众人战战兢兢了这么久,一颗小心脏差点跳出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冷元勋会如此重拿轻放,直接免了他们的罪责,惊愕之余连连磕头不止,“奴才们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上恩典!”
“都起来吧!”如此说了一句,冷元勋再次把目光转到王侍卫身上,不知道是否幻觉,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几分像清扬,语气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两分,“朕听你说话有理有据,倒似读过好些书的样子。”
“回禀皇上,奴才小时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道中落,没了读书的银钱,便学了些拳脚功夫,后来得上天庇佑,才进入宫里当差。”
能选入宫中做侍卫,本事自然不一般,可在这官大半级就能压死人的地方,没有真金白银疏通,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得志的机会,所以,一来二去,才成了这冷宫的戍卫。
“若朕今天不来,你就打算在这南苑守一辈子?”
王侍卫没想到冷元勋会问出这话,下意识地抬头跟冷云勋对视一眼,随后才恭敬道:“奴才空有报效朝廷的志向,却不得其门而入,南苑差事清静,奴才闲来无事便重新捡了书本来读,想着几年后能够参加科举,考取个功名。”
“倒是个有志气的。”冷元勋点点头,稍稍斟酌后扬声道:“明日一早去勤政殿见朕,朕要亲自考较你的学问,你若是能通过,便留在朕身边当差,若是空有虚言,便一辈子守在这南苑,再也不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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