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该派人调查一下这典当行底细,省得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能在京城立足多年,且行事如此嚣张,要说背后没有哪个朝廷命官做后台,鬼都不信。
相比于曲灵栩的担忧,荣晟倒是自在许多,只见他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凭他是谁,难不成我忠勇侯府还怕他不成,栩栩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有我替你兜着。”
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看着荣晟那张还带了大半稚气的精致脸颊,曲灵栩一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出身高贵,自幼被宠爱着长大,哪里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
“好了,去吧。”这话并不是对荣晟说的,而是对隐在暗处的凌霄说的,凌霄会意,立刻去了。
京兆尹府离街区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侍卫们已经代为禀明了事情经过,京兆府尹自然知悉了荣晟身份,连忙迎上来行礼,恭敬道:“下官已经派人去典当行传唤掌柜,还请世子稍坐片刻。”
“知道了,你再让人端把椅子过来。”荣晟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京兆府尹虽然判断不出曲灵栩的身份,但见荣晟对他如此客气,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忙不迭地去了。
又过了片刻,一个衙役匆匆进来,禀告道:“大人,典当行掌柜带到。”
“带进来。”
随着京兆府尹一声令下,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被带了上来,跟曲灵栩想象的有所不同,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并非城府颇深的中年老油条。
曲灵栩微微沉吟,看来这其中的门道不浅,是要好好留心了。
那男子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道:“府尹大人,小人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并没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不知大人为何传唤小
人。”
京兆府尹并未理会那掌柜,只是将目光投向跪在另一侧的方博,询问道:“你抬起头来看看清楚,可是这个人诬陷你偷了灵芝,还派人在大街上抓你?”
“是。”方博答应一句,旋即抬起头,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看清男子面容那一刻傻眼了,这……
“府尹大人,这……并非典当行掌柜,您是不是抓错人了?”
刚刚跟他说话的明明不是这个男子,难道典当行有两个掌柜?
方博话音刚落,男子就生气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自从典当行成立以来,就只有我一个掌柜,何曾有过第二人,不信你大可以随便去问。”
曲灵栩原本也有所怀疑,但见男子说的信誓旦旦,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典当行的掌柜只怕是一明一暗,如此这般,哪怕是发生今天这种意外,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顶多就是几个家丁受点罚罢了。
看来这幕后老板绝不是一般人。
有意思。
“那人即便不是掌柜,也是你们店里的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弱者,你可有解释?”京兆府尹看了掌柜的一眼,淡淡问道。
“回府尹大人的话,秦和斋典当行能在京城立足数年,靠的就是诚信二字,小的绝不允许任何人辱没我们典当行的声誉。”如此说了一句,掌柜把目光转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家丁,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公堂之上,你们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本世子决不轻饶!”荣晟到底按捺不住性子,冷言呵斥了一句。
“是……是。”那几个家丁刚才已经见识了荣晟身边之人的本事,此时更是点头如捣蒜,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回大老爷,回掌柜的,今天上午在您外出的时候,这位公子拿了一株灵芝前来典当,王副掌柜一看那灵芝便知
是极好的成色,原本是打算给银子的,但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礼部侍郎孙大人家灵芝失窃一事,觉得这株灵芝从外观到成色均跟失窃物有相似之处,便请这位公子等一等,哪知公子听说此事后大为紧张,拿起灵芝就跑,副掌柜越发觉得可疑,便让小的们拦住公子,这才有了之后的误会。”
那伙计应该见过不少大场面,虽然受到几番威慑,有些紧张,但仍可以完整地把整个过程陈述出来,而且很巧妙地将典当行巧取豪夺一事掩饰过去,这样即便查下去,也仅仅只能追究一个过失之罪。
“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方博见那伙计如此颠倒黑白,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凸现出来,只重重叩首。
“府尹大人,小民敢用身家性命起誓,那掌柜的当时只想出五十两银子当取灵芝,见小民不肯,这才诬陷小民偷窃,请大人做主。”
家丁和方博各执一词,又都没有证据,京兆府尹一时也犯了难,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把当时跟方博交涉的副掌柜带来,才能审理之后的案情。
整个过程中,曲灵栩虽然未发一言,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堂上众人的反应,以求寻得破绽。
可是典当行一看就早有准备,方博在这当中并不占优势,是以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险中求胜的主意来。
这般想着,曲灵栩悄声在荣晟耳边嘱咐了几句,荣晟脸上露出浓浓的赞赏之色,随后起身来到方博面前,朗声道:“本世子是看你可怜才出手救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尽不实,诓骗本世子!”
方博没想到荣晟会这么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连连辩驳道:“世子,求您相信小民,小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夸大其词。”
“最好是这样,否则本世子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这话时,荣晟
的身子稍稍前倾,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了句什么,方博愣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磕了个头,“小民多谢世子。”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焦灼的,过了大约两炷香,副掌柜才姗姗来迟,过了这么久,他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是以虽然表现的很慌张,但细细看去,却不见半分紧张。
“大人,诬陷小民的正是这个人,请大人做主!”那副掌柜刚走进来,方博就一脸愤愤地指控道。
若不是他跑得快,又恰巧碰到了曲灵栩和荣晟,只怕如今不仅祖传的灵芝被夺了去,还要被冠上一个偷窃的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让方博意外的是,那副掌柜不仅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喊冤,反而重重磕了个头,低声道:“府尹大人,小民有罪。”
京兆府尹显然也很意外,只见他微微蹙眉,凝声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巧取豪夺,诬陷于人的罪名了?”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就难办了。
秦和斋典当行的幕后主人是谁,曲灵栩和荣晟不知道,京兆府尹却是一清二楚,堂堂兵部尚书的大舅子,可不是他一个三品地方官得罪的起的。
是的,堂下这个三十出头的典当行掌柜,正是兵部尚书李滨的大舅子。
不过,他并不是李滨嫡妻的哥哥,而是五姨娘周氏之兄,这个五姨娘虽然出身贫寒,但却有倾国倾城之貌,又调得一手的好香料,被人称为香料西施。
李滨生性好色,只见了一面就被迷的七荤八素,当天就命人下了聘礼,强行娶入府中为妾。
周氏自是不愿侍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但考虑到家中父兄的身家性命,少不得委屈求全。
李滨为了哄爱妾开心,特意出重金为周氏之兄周武开了这个典当行,同时也为他收取一些隐形贿赂。
周武原本还恪守本分,但有李滨这个大靠山,日子久了,难免嚣张跋扈起来,巧取豪夺什么的,也不足为奇了。
这些事从京兆府尹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那副掌柜立刻回答道:“小民只是觉得这灵芝来路蹊跷,想着还是调查清楚为好,实在没有半分贪占之念,还请大人明察。”
“没想到秦和斋素日都是以貌取人的。”曲灵栩淡淡开口道。
这一言,众人的目光均不约而同地转到曲灵栩身上。
曲灵栩的眼神并不犀利,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却让那副掌柜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这位公子所言差亦,但凡做生意,均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但这位公子说话含混其词,小民实在不能不多个心眼,否则岂不是百口莫辩。”
“掌柜所言有理。”曲灵栩认同地点点头,随后看向京兆府尹,“大人,李大人家灵芝失窃一事,发生在几日前?”
京兆尹负责京城治安,像东西失窃这一类琐事,皆应上报于此,泰和斋的掌柜既然言之凿凿,就一定是确有此事。
没有人会蠢到说一个随便就能戳破的谎言。
果然,京兆府尹恭敬道:“回公子,大约在十日之前,跟灵芝一起失窃的还有两株老山参。”
“可有当时报案的卷宗?”曲灵栩再次问道。
“这……”京兆府尹有些为难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曲灵栩的身份,像卷宗这样机密的东西,是绝对不能给外人看的。
见状,荣晟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曲灵栩已是先一步含笑道:“大人不必紧张,我并不是要偷窥机密,只是想请大人确认一下,那株失窃的灵芝是何年份?”
灵芝这种东西,年份不同,品相也会有很大差异,这也只是她的一个猜测,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事情反倒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