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年有本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然,他怎么可能稳坐左相的位置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听着夜天极夸颜肃年,颜夕月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夜天极,抬眸看她。
“左相爷给你的?”
“嗯,”颜夕月也没什么可瞒着的,“除了给我名单,还给了我一堆的嫁妆,他说了很多话,又是以后,又是颜家,又是过去,又是对不起的,说了一大堆。那些话我都听过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
声音微微顿了顿,颜夕月侧头看向夜天极。
她有些迟疑,若有所思。
夜天极看着,心中疑惑,“怎么了?”
“我爹说出来的话,倒是没什么,可是,我觉得他还有些话,是没有说出来的。他临走的时候,似乎还想跟我说什么,可是他迟疑纠结,半晌都没有说出口。那样子,特别奇怪,我问他他也只是沉默,之后就离开了。我总觉得他有事,但是,我又想不通,还有什么事值得他那般张不开嘴。”
说的直白点,他们颜家的破事,实在太多了。
该丢的脸,不该丢的脸,实则颜肃年都早已经丢过了。
现在遮遮掩掩,没有必要。
听着颜夕月的话,夜天极微微凝眉,“
你是说,左相爷有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显得很奇怪?”
“是啊,想不通。”
颜夕月想不通,不过,夜天极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了然。
他猜到了一种可能。
一种,他或者颜肃年,大约都不会愿意让颜夕月知道的可能。
……
书房。
推开了满书案的书和公文,颜肃年在桌上摆了酒,连口小菜都没有,他就一杯杯的干喝。也说不清楚喝了多久,颜肃年已经有了醉意。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冷风呼呼的灌进来。
醉意朦胧的颜肃年,感觉到冷,不禁打了个激灵,他人瞬时清醒了不少。
颜肃年抬头看向门口,就见夜天极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定定的站在门口。他不言不语,卓然而立,他面色清冷,没有一丝的表情,那样子,让颜肃年恍惚仿佛看到了先帝。
颜肃年快速起身,醉意上头,他脚步有些踉跄。
不过,他手撑着桌案,极力稳住身形。
颜肃年走向夜天极。
一直到夜天极身边,颜肃年才开口,“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本王不该来?”
本王……
在颜夕月面前,若非要逗她,夜天极都自称我。在颜肃年
这,也多半如此。
别管颜夕月和颜肃年关系如何,可父女就是父女,这份敬这份孝,能做的夜天极做,不会让人挑出错来。
颜肃年也许久没有听到夜天极说本王了。
那一瞬,他酒醒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夜天极身上冷,比外面的冷风,还要冷许多。
看向夜天极,颜肃年咽了咽口水,“王爷,进里面坐吧,我让人给王爷上茶。”
“茶就不必了,坐坐就好。”
夜天极说着,先一步进了书房,去了临窗的椅子边上。
颜肃年见状,忙伸手把书房的门关上,也走了过来。不过,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夜天极的面前。
夜天极也没客气。
“相爷去过大牢,见过霍清风?”
霍清风……
听着这个名字,颜肃年心不由的一颤,他猛地抬头看向夜天极。
“王爷,我……”
“本王没去见过霍清风,但是,他死前留了消息给本王,该说的事,他都说了。当然,即便没有他,本王也不是糊涂的人,当年如何,本王一早就查过。在……本王遇上夕月之前,喜欢上她之前,就已经查过了。谁是本王的仇人,本王心里清楚。”
一字一句,夜天极的话说的很慢很慢。
颜肃年心里沉甸甸发的。
他下意识的跪了下来。
不敢去看夜天极的眼神,深邃冷凝,那样的眼神,比对上明阳帝的眸子,还要让颜肃年觉得压抑可怖。
低着头,颜肃年低声开口。
“王爷面前,我也不敢隐瞒,当初新皇上位之前,曾跟我说过,想要龙泉印泥。龙泉印泥贵比黄金,而且多半时候只有陛下可用,十分金贵。那时候,我门下弟子就在常州,常州霍家是专供皇家龙泉印泥,所以,我就让人弄了些回来。”
陈年往事被慢慢揭开,颜肃年说着,都觉得那事情里,泛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像是掺了肉,掺了血。
让人痛,让人麻木,让人恐惧。
眼角湿润,颜肃年声音也哽咽,他缓缓继续,“我那时候没多想,拿到东西,就给了明阳帝。我真不知道,那是他假造传位圣旨,盖玉玺用的。
后来,皇家变故,先帝和先后去了。
按说这皇位,本该是王爷的,可是明阳帝却拿出了圣旨,他成了皇上。
那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妥,我发现了传位圣旨的秘密,他用颜家威胁我,我没有反抗的余地。之后,他让我去了常州,说是要让我打点,堵住常州人的嘴,不能说出龙泉印
泥曾流出来的事。
我就去了。
我以为,我只要用银子打点,再恩威并施,就足够了。
可是我去过霍家之后,霍家满门被屠,帮我拿到龙泉印泥的那位嫡子,更是被山匪砍了脑袋,悬挂在城墙上。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威胁。
他把我彻彻底底的拉入了局中,让我再无力反抗,再无力说出这件事。”
眼泪缓缓滑落。
颜肃年抹了一把,凉丝丝的,却不抵他心凉。
颜肃年抬眸,看向夜天极,“王爷,明阳帝是如何筹谋,如何篡位,如何假造圣旨的,我不清楚,但龙泉印泥的出现,的确是我的问题,常州霍家的灭门,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我欠了霍家的,我也欠了王爷的。
夕月和王爷走到一起,这在我的预料之外。
可那时候,我看你们感情好,夕月又坚持,我就没有多想。
但在牢里,霍清风跟我喊出他姓霍,跟我说会有报应,那时候我真的慌了。
我知道,一旦事情说出口,必定会影响你和夕月。王爷是受苦之人,夕月这些年过的又何尝容易?你们走到一起,是相互扶持,可也是相互取暖,我害怕因为我,让你们再孤单。
我不能说,不敢说,我害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