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陈菀意离开陈晨薇的房间时,正好撞见了陈骆麟。
对方一看到她便招了招手,和蔼道:“可算起床了,任家那小子在楼下等你有一会儿了。”
陈菀意一挑眉:“任明喆?”
“是啊,说是有事和你聊。”陈骆麟说着,神秘兮兮的把陈菀意拉过来,压低了声音:“小意,我看这小子对你挺诚心的,人品家世也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前有过一任老婆,你要是不介意这个,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陈菀意一笑:“我还以为父亲非我嫁他不可呢?”
这话其实有点打脸的,毕竟以前陈骆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的情况有变,这个女儿优秀大方,若真的随随便便嫁了,他还有点舍不得。
既然决定了要把他当亲生闺女,婚嫁这事,自然要另有安排。
“怎么可能啊,又不是封建迷信的那一辈了,现在的情况是恋爱自由,自由哈。”陈骆麟拍拍她肩膀,“行了,爸爸不多说,你去和任明喆玩吧。”
任明喆是来接陈菀意的。
他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路上开口说:“上回想让你和我住在一起,你不太愿意,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陈菀意回头看他:“什么办法?”
“我房产很多,你随便挑一个记到你名下,之后你去那边住,我时常过去。”任明喆趁着红绿灯瞥她一眼,“如何?”
“不怎么样。”陈菀意冷笑,“你把我当后宫的妃子呀,随便塞在一个地方等着你临幸?”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明喆十分好脾气,“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听你的。”
“我改主意了。”陈菀意呼出一口气,她把车窗降下,任由清晨的凉风扑打在脸上,连带着发丝也吹起来,她说:“我要住在你那里,你在哪我就在哪。”
——蒋芝谣在哪,我就要在哪。
“真的?”任明喆有些惊喜,“那更好了,我们直接过去,你有行李要搬吗?”
“没有。”陈菀意干脆利落,“我要买新的。”
“没问题,你随便花。”任明喆说。
到了地方,两个人下了车慢悠悠往里走。
老管家正在门口等他们,见到陈菀意也没什么反应,规规矩矩的低着头问好。
看来任明喆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这位管家姓苏,以前是任家老宅的大管家,现在竟成了任明喆的私人管家。
“小姐,我来给您拿包。”苏管家恭敬的上前,想要接过陈菀意手里的东西。
“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苏爷爷。”陈菀意脱口而出。
上一世她回过几次老宅,很多人都看不起她,大多都是横眉冷眼,只有这位苏管家,看谁都是不卑不亢的,待她也温和。
陈菀意记得。
苏管家一愣,下意识看向任明喆:“陈小姐听说过我?”
任明喆没多想,只是也很疑惑,扭头看向陈菀意:“我好像没跟你提过苏老吧?”
陈菀意知道自己嘴快了,此刻也懒得辩驳,只道:“我能掐会算的,自然不用你跟我提。”
“喔。”任明喆恍然大悟,甚至一点没怀疑,“那挺厉害的。”
“……”陈菀意忍住想把巴掌落他脸上的冲动,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进门了。
她像一只闯入新家的猫咪,似乎已经把自己当主人了,很自然地环视一周,随口问:“没别人?”
“陈小姐还想有谁?”任明喆笑了,半倚在门口的鞋柜边,抬着眼看她,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和纵容。
“谁知道呢。”陈菀意把包挂在了墙上。
“家里现在就两个管家,两个厨师,三个阿姨。”任明喆跟她介绍,“基本上都是轮班的,以后你们多多相处就熟了,人都不错的,你放心。”
“喔。”陈菀意随口一应,看起来不太在意,在茶水间摆弄起了咖啡机。
任明喆也没走,就站在那里看她忙,冷不丁吐出一句话来:“我看了你前两天拍的那个综艺。”
陈菀意选了豆子哗啦啦倒进去,闻言头也不回:“怎么?”
“没事,拍的不错。”任明喆意味深长道:“我还担心你不适应,没想到你和他们相处的都挺好的。”
陈菀意从他这话里面品出了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神经。
“你就直接说,觉得我不该跟张程亲近得了。”陈菀意嗤笑一声,丝毫没想给他面子:“这还没当皇帝呢,疑心病先上来了哈,真把我当你妻子了?”
任明喆收了假笑,不知是不是装不出来了。
他安静的凝视着陈菀意,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寡淡:“你不必时刻提醒我,你只是个替身,我自己也记得。”
“你既然记得,就别把你要求妻子的那一套放到我身上。”陈菀意说,“我既答应了你,不会和别人有越界行为,你应信我。”
更何况她在节目上明明和张程保持了距离,两人连搭话的时候都不多,这人发哪门子的疯?
“我没说你和那个张程有什么问题。”任明喆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和那位姓申的小姐,关系倒是真不错。”
“?”陈菀意脑门上缓缓扣出一个问号,有点惊讶:“任明喆,你连女孩子的醋都吃?你莫不是真把我当你妻子了吧。”
咖啡机轻轻晃动着,在静音装置下没有声响。
陈菀意盯着它发呆,自顾自的嘟囔着:“醒醒吧,她已经死了。”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向来情绪平淡温和绅士的任明喆。
他眉头紧锁,突然上前来一把攥住了陈菀意的手腕,把人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
他嗓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眸色里都是难言的隐忍,可动作里还是带了火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菀意身形不稳,直接跌进了任明喆怀里,下巴也磕在了男人坚硬的肩膀上。
她闷哼一声,亦是满腔恼火。
“我说她死了。”陈菀意声音渐大,一把推开任明喆,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说她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再也回不来了,你听不明白吗?!”
“闭嘴!你胡说!”任明喆彻底丢开了绅士的面具,几乎是狰狞的,连嘴唇都在抖。
他狠狠扣住陈菀意的手臂,用了力:“你不许胡说,她一定能回来的,不许胡说……”
“什么东西回来,她的鬼魂吗?”陈菀意冷笑,“你不会觉得她活着的时候你负了她,她死了还要跟着你遭罪吧?没有这样的傻子!你多大了还在做梦……呜!”
任明喆突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五指缓缓收紧,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陈菀意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愣神的同时也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到了任明喆猩红的眸子,其中尽是癫狂。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任明喆那张脸放大了许多——
任明喆微微低头,咬住了她的唇角。
陈菀意挣扎的动作顿住了,整个人还很不可置信。
任明喆疯狂允吸着她的嘴唇,带着某种泄愤的意思,攻城略地,同时手上的力气也没有松下半分。
窒息和羞耻,同时涌上来。
其中还夹杂了一两分,任明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兴奋。
和爽。
她喜欢这种在窒息里沉沦的痛快。
就和她喜欢在暴雨里荡秋千一样。
任明喆没多久就放开了她,并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看着陈菀意嘴角的血迹,像个无措的小孩一般睁大眼睛。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还没能说出来便挨了一巴掌。
这一下陈菀意用了八成力气,很清脆的一声,听着都疼。
任明喆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但他动也没动,似是认打了。
任明喆安静的等了一会儿,见陈菀意没有下一步动作,便抬起右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抹掉了她嘴角的血痕。
“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陈菀意冷冷的说。
任明喆一愣,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然后他先是看到了一双纤纤玉手伸过来,紧接着那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带,将他狠狠的往下拉去!
任明喆的第一反应是陈菀意还想打他。
然后发现不是的。
陈菀意拉着他,两人的唇瓣重新紧紧贴在了一处。
要说任明喆刚刚是在“泄愤”,那陈菀意这样的就只能说是明晃晃的“报复”了。
她也要比任明喆大胆许多,吻的放纵流连,空气里满是暧昧的声响。
她一只手始终拉着领带,另只手熟门熟路的握在任明喆腰上,用力捏着。
任明喆闷哼一声,惹的陈菀意亲的更用力了。
两人就这么难舍难分的一路进了卧室,而不小心看到了全程的苏管家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仰头看那两人把房门关上了,这才双手合十朝天边拜了拜。
在手探进衣物,触碰到冰凉的皮肤时,任明喆徒然回神。
他在干什么?
他这样做,对得起菀意吗……
“怎么。”陈菀意死盯着他,见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冷笑一声:“怂了?”
“我们合约里没有这一项。”任明喆找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陈小姐,我找你做她的替身,也不是为了和你上床。”
“你倒是清高。”陈菀意整理着凌乱的衣领,闻言没忍住又是一个冷笑,“任先生这么会自重,刚刚在楼下又是在做什么呢?”
“对不起。”任明喆脱口而出。
“道歉不是免死金牌。”陈菀意立刻回答,“名人说的好,要是我什么都能原谅,那我经历的岂不是都是活该?”
“陈小姐……”
“我不原谅你。”陈菀意不知为何身子有些发颤,明明脸色和语气都还冷静着,却让人能意识到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我死都不原谅你,任明喆。”
任明喆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伸手想扶她,却被陈菀意一把甩开。
“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陈菀意在床脚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的按住下腹的位置,整个人都在发抖,额角也沁出冷汗,但她倔强的不允许任明喆碰她一下,靠近都不行。
“你怎么了?肚子疼吗?”任明喆有点吓到了,满脸担忧,“是刚刚磕到了吗?用不用叫医生……算了,我叫医生吧。”
“不用!”陈菀意情绪激动,一指门口,“你滚……滚远点!”
“我送你去医院吧。”任明喆丝毫不脑,反而相当冷静,他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依旧担忧的看着陈菀意,冷静的提议。
医院?
哈哈。
还以为医院能救她呢。
那她上辈子死在哪里呢?
时至今日,在情绪起伏大的情况下,她依旧会觉得手术刀插进身体里的疼痛仍旧在,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
不是身体上的。
如今再看任明喆假惺惺的模样,她只想杀了他。
所以当任明喆强行靠过来想扶人的时候,他收到了今天的第二个巴掌。
最后还是医生赶过来,给陈菀意打了镇定剂才算收尾。
医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就听任明喆还是不放心的问:“医生,她真的没事吗?”
“没事儿,可能是这两天精神压力太大了,姑娘心态有点崩,引起了身体不适,睡一觉好好休息就好了。”医生回答。
“精神压力大?”任明喆蹙起眉。
不应该啊,陈菀意被网暴的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而且她向来大心脏,怎么可能被影响得这么深呢?
还是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对啊,精神绷得紧了,就容易崩溃,连带着身体也出差错。”医生说。
“真的是这样吗?”任明喆望着睡的不太安稳的陈菀意,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离开了下腹的位置,而陈菀意立马挣开,按回原位。
“医生……”任明喆已觉得不对,“她都疼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只是压力大?”
“您放心,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位小姐的肚子真的没问题。”医生叹了口气,“她这个属于是幻痛,应该是之前这里受到过某种伤害,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和打击,因此情绪崩溃时,就会有之前的伤口隐隐作痛的错觉,她是幻痛症状比较严重才会这样。”
幻痛??
肚子……
任明喆脑海里不由得闪过陈菀意死后的模样。
似乎也是下腹……全是血。
流干了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