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陈菀意。
再次提起她的名字,任明喆竟一字一顿,字句倾诉爱意。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她回来?”
由于太过震惊,陈菀意的声音难得转折。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任明喆低下头,掩盖发红的眼眶,哑声道:“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有些事,他独自想了很多年,始终不得其解。
他想,真相只有陈菀意本身才知道。
“凭什么?”
陈菀意脱口而出。
任明喆作践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她死了,又凭什么想见她?
任明喆愣愣的,没明白她:“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陈菀意摇摇头,冷声道:“我是说,任先生既然能让自己的夫人横死,就应该明白没人想见自己的仇人。”
任明喆抬头,喃喃重复:“……仇人?”
“娶之又不善待,不是仇人是什么?”陈菀意嗤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两年已过,我劝任先生过好自己的生活,别去打扰已逝之人。”
你只需走你的路,前世的债自会来找你算明白。
“是我的错。”任明喆说,“她的死全是我的错,陈小姐,我如今也不求和她什么善果,我只怕她如你所说,心怀怨念不肯投胎去,我怕我一直耽误她。”
男人坐在沙发上,眉眼低垂,没了生意场上的锐气,满身只剩下痛失所爱的落寞。
像下雨天路边脏兮兮的小狗。
陈菀意心念一动,漂亮的眉尖蹙起来。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任明喆是深爱着她的。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起来如此难过呢。
“陈小姐,我求你。”
他语气万分诚恳:“我想见她。”
陈菀意缓慢摇头,嘴角却一点点挑起来,轻轻吐出三个字:“真贱啊。”
不管任明喆出于什么目的,要在这里和她装深情,都很有趣。
这场游戏更好玩了,不是吗。
任明喆怀疑自己耳朵坏了:“陈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菀意掩饰的摇摇头,嘲弄道:“任先生好像很爱自己的亡妻,两年了还念念不忘。”
任明喆没回答。
“那我就很好奇了,既然忘不了她,又为什么要再娶?”陈菀意步步走近,小腿抵上任明喆的膝盖,弯下腰来,几乎是逼问的,“难道任先生是要利用我陈家的势力吗?”
像当年利用陈菀意那样。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他们要藏不住对彼此的欲望和恨意。
视线相撞,两双眸子里皆是赤裸裸的算计。
“陈先生怎么不说话,是不方便回答吗?”
陈菀意的手按在任明喆的肩膀上,一点点下压着,整个人都快要窝进对方怀里。
明明是个暧昧的姿势,任明喆却只感受到了一种对峙,就好像这个女人在试探他、打压他。
反正没有丝毫情意。
他任明喆也不喜欢输。
于是温热的手掌抚上她腰肢,缓缓收紧,像是蟒蛇在吞噬自己的猎物般,不留余地的用力着。
他们像相爱的恋人般,缠绵着抱在一处,再低一低头便能吻上彼此。
可他们又最知道彼此的紧绷僵硬。
“那任先生不如说说,你有多想娶我?”
陈菀意说话时,任明喆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恍惚又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很熟悉很熟悉。
他真的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如果联姻和为你的亡妻招魂只能选一个,任先生又会如何选择呢?”
任明喆猛的收紧力道,险些把陈菀意按进了怀里。
后者闷哼一声,只觉得腰上那双手越来越烫,她已经快要守不住了。
就在陈菀意想要挣开时,任明喆先放开了她,同时阴沉沉的开口了:“陈二小姐,请你自重。”
陈菀意蓦地笑了。
她知道,任明喆输了。
他说的是“陈二小姐”,特意加的这个“二”字,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份。
人只有在处于对峙下风时,才会下意识去攻击对方的弱点。
还是他自以为是的弱点。
两年了,这个人没什么长进。
她当初是眼瞎了才看上他吧。
陈菀意心情突然好多了,她抽了张纸巾,漫不经心的擦过刚刚被任明喆握的地方。
任明喆始终盯着她,一眨不眨,似乎是发现了她和自己想象中相差甚远,没那么好拿捏,只能重新打量。
几秒后,他冷淡的开口:“我想陈小姐多虑了,我没打算和你们家联姻,目前放出的消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后自会说明白。”
他任家还有些未清理干净的党派,非逼着他用联姻来巩固势力,实际上是为了往他身边塞人。
情急之下,他只能先和陈家假意相谈。
“原来任先生这种大总裁也需要拿女人做挡箭牌啊。”陈菀意挑眉,“能屈能伸,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任明喆像是没听懂她的挖苦,自顾自笑了笑,起身道:“陈小姐也比外界传的有意思多了,我想我们会合作的,随时联系。”
他晃了晃手机,往门口走去:“任某还有事,就不打扰陈小姐休息了。”
看他这动作,是想和她短信联系。
陈菀意冷笑一声:“我不喜欢和工作号联系,没诚意。”
任明喆的脚步一顿。
她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有三个号,分的清晰明确,也有助理在特意打理着,怎么会被发现?
或许这个女人确实不一般。
任明喆没再多想,折回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加好友的界面,淡声道:“我对陈小姐,自然是诚意十足。”
陈菀意垂眸,扫过屏幕上的二维码,半分都没停顿,又掀起眼皮,和任明喆对视。
半秒后,她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加。”
任明喆:“……”
他任明喆这辈子还没吃过这种闷头亏。
偏偏还不是什么大事,他只能憋屈着。
“陈小姐对我敌意很大啊。”任明喆憋了片刻,木着脸道:“难不成是真心想嫁我,又听到我说起对亡妻的怀念,这才不高兴的?”
陈菀意知道,这家伙不是自恋,只是单纯为了恶心她。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他最爱用了。
“承让承让。”陈菀意扯着嘴角,“我对任先生的敌意哪大得过您自个的脸皮呢。”
任明喆:“……”
这位大师有话是真怼啊,他那不争气的助理还说什么是直播立人设。
他看这女人直播时候还是收敛了。
任明喆收起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陈菀意在他身后慢悠悠走出来。
“诶呀,晚意,你去送送小任呀。”陈母守在门口等着,见两人出来,立刻挂上笑容,把陈菀意推向任明喆。
陈菀意懒得跟她多说,顺势跟着任明喆往外走了,反正也要出去给小白找吃的。
到了陈家大门口,陈菀意一摊手:“慢走。”
语气听起来不是送人,而像是要送走人。
任明喆已经彻底放弃反抗了,点了头算是回答,往自己的车边走。
他走了两步,又被陈菀意叫住。
她在自己的口袋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黄色符纸,递给任明喆,淡声道:“送你,见面礼。”
那符纸皱皱巴巴的,上面的朱砂印也不太清晰,像是准备了很久却一直没用的东西。
任明喆皱了皱眉,突然有些心思复杂。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看不透。
“谢谢。”任明喆接过东西,顿了顿,又笃定的开口,“我们一定会合作的。”
既然她有意示好,他们又无仇怨,自然不必一直剑拔弩张。
“嗯。”陈菀意点头,“希望还有这个机会。”
她这话别有深意,任明喆却没听出来,点了头便离开了。
车子绝尘而去,小白也从陈菀意的袖子里冒出头来,蹭了蹭陈菀意的指尖。
“主人怎么把那张符给他了呀。”小白很好奇,“我就没见主人用过它。”
那是让人倒霉的符咒,虽带上了个“咒”字,但也并不太厉害,不会致人死亡,顶多是诸事不顺日日烦心罢了。
陈菀意从来没心思跟人玩这种东西,这确实是第一次。
“给他解解闷。”陈菀意无波无澜道。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树丛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刚站到她面前便兴致勃勃道:“大师大师,你刚刚给他了什么啊?”
原来是张程。
那天聊过之后陈菀意知道他们都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平日里也会经常遇到。
他依旧是口罩帽子一条龙装扮,只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外露着,正眼巴巴的看过来。
像个要糖的小孩子。
“一定是保佑人的好东西吧。”他十分向往,“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张呀,我买!”
陈菀意:“……”
傻孩子。
“什么都要只会害了你。”陈菀意无奈的摇摇头。
说话间,她视线不经意落在张程的身后,也就是他过来的方向。
顿了顿,陈菀意开口:“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呢,太客气了。”
张程低头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很疑惑:“我没带啥啊,我就是路过看到你在跟那个谁说话,所以才在树后……”
说到这儿,张程想起那阴风阵阵的树后,猛的意识到了陈菀意说的“礼”是什么。
“……”
顺着陈菀意盯着的方向,张程脸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