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晴蹭着他的胡茬，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就是狠不下心拒绝。
一个强大的并且深爱的男人偶尔示弱是什么感觉，顾雨晴的回答是：
想无条件对他好，宠着他哄着他。
“那……你要轻一些哦！”
“好，媳妇，我爱你！”话语消失在唇齿间。
夜还很长……
东北的秋收比其他地区要早开始，十月上旬时地里的粮食基本都收上来了，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顾玲玲最近很焦躁，因为她一直没有借到复习的资料。
平金大队宿舍里的年轻人手上有不少书，有些是自己带的，有些是后来抄的，但这些人不会借给她，顾玲玲也从来没指望过他们。
她跑去别的大队借，可一本也没借到。
能带着书下乡的都是爱学习的，自己就要用，学习一般的，很多初中甚至小学都没念完，自然不会带什么书本。
顾玲玲又去公社乃至县里找，谁知，公社甚至县里的书店早就关门大吉，几年没开业了。
她不仅没有书，连钢笔都没有，她终于着急了。
秋收最累的时候过去，男女生们下工回来，吃过晚饭，又点上煤油灯聚在一起学习，顾雨晴和沈清墨有时候也会带着孩子过来。
顾雨晴和苏雅她们一起坐，边上还放个小摇床，两个孩子就在里头自己玩自己的，沈清墨就坐到冯文浩旁边，冯文浩正对着一道几何体绞尽脑汁，如何证明这两个平面互相平行呢？
沈清墨斜眼看他，半晌，叹了口气：“我来试试。”
冯文浩把本子递给他，沈清墨低头刷刷刷写，没几分钟，完整的解题步骤出现在纸上：“好了。”
冯文浩一拍手：“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呢！”
其他男生也围上来，都拿着自己不会的题请教：“墨哥，这题怎么做？”
“嗯，这题稍微难一点，拐了个弯，用到的还是那些原理概念。”沈清墨不过分谦虚。
“墨哥，那你教教我这个三角函数，我老是搞不懂。”
“还有我还有我！”
顾雨晴抬头，看向被围在中间的沈清墨，真好，她的丈夫就是那么优秀。
似有所觉般，沈清墨也抬头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
……
十月二十一日，极其普通的一天。
沈家小院里，沈清墨刨着红薯片，顾雨晴带着两个小朋友捡松子。
山里捡回来的松果，晒了好几个大太阳，已经自动裂开了，松子饱满，她拿着小笸箩一粒粒放进去。
“不能吃哦，要等爸爸炒过了才能吃。”
“好！”两个孩子一岁多，口齿已经非常清楚，可以作简单的交流，而且他们的眼神也极好，一手一粒，捡得飞快。
“平平安安真棒，晚上妈妈给你们做松子小饼干，想不想吃？”
“想。”妈妈做什么都好吃。
沈清墨拉着顾雨晴起来：“休息会儿，捡了很多，剩下的交给我。”
“那我们交换，我来刨会儿红薯，你去捡松子。”
“行。”沈清墨给她把棉线手套戴上，防止伤了手。
深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干着活，广播里播放着歌曲：“矫健的海燕在暴风雨里成长，我爱大海的惊涛骇浪，把我们锻炼得无比坚强……”
突然，歌曲戛然而止，随后是熟悉的中央播音员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现在公布一则重要通知，国家决定恢复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凡是符合招生条件的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均可自愿报名……”
沈清墨目光平静：“媳妇，要高考了，准备好了吗？”
“当然，你呢？”
“我也是。”于他们而言，这是个预料之内的消息，可于宿舍里的人来说，却是个振奋人心的喜讯。
片刻后，平金大队接连响起一阵阵欢呼，院子的门板被拍得啪啪响。
是住得最近的方静文：“雨晴，听见了吗，高考恢复了，真的恢复了！”说着抱住她呜呜呜哭起来。
周爱国牵着儿子追在后面，看到妻子的样子，眼里有高兴也有担忧。
沈清墨拍拍他的肩膀：“她不会扔下你们的。”
凌乱的脚步声，一大群人朝这边冲来，苏雅上前将好姐妹一块儿抱住：“雨晴，静文姐我们有机会回城了。”
男生们也抱在一起又笑又叫，又哭，多少年了，他们丢下书本，拿起锄头多少年了，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日复一日，磨灭了最初的理想和激情。
顾雨晴原本很平静，她不是真正这个年代的人，她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的心情，可此时，被众人感染着，她的眼里也有了泪。
高考恢复，不仅仅是改变了国家的命运，也改变了这一代年轻人的前途和人生。
村里的小姑娘小伙子看着这群近乎癫狂的知青，无法理解，这些年，这些城里的年轻人和他们走得很近，一同干活，吃一样的食物，此刻，他们重新意识到，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周支书和大队长走过来，耐心地等他们激动完才说道：“要参加高考的娃子们，去各个小队长那里说明情况，接下去的劳动可以不参加，好好复习。”
这群娃娃也不容易。
“谢谢支书，谢谢大队长！”有男生甚至不顾两位长辈的黑脸上去抱了抱他们，支书敲敲烟杆，真不像话。
“对了，高考是什么时候？”有人突然问道。
大家互相看看，对啊，什么时候考试呢，广播里没说。
顾雨晴也不清楚，第一届高考没有全国统一试卷，命题权在各个省，考试时间也不同，她只知道就在这个冬天。
“我明天让人去县里问问，你们都回去。”周支书说，他不懂考试的事情，问问县里的学校。
这一刻大家还不太着急，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应该是在明年考吧！
第二天一早，支书就让儿子开着拖拉机去了县里，学拖拉机的时候，他最小的儿子也跟着学了，现在大队上会开拖拉机的有六个人，全都是沈清墨带出来的。
中午就带回了消息，他们省的考试时间定在今年的十二月十一日到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