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穗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探头出去看了看,天是亮的。
她出去时看到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围在一起玩过家家,都是当地的小孩,活像几个泥猴,一看到孟穗岁出来,有个小女孩就忙站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当地话。
孟穗岁听不懂,但紧接着,一个妇女就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了。
她看看孟穗岁的腰,有些惊讶地道:“同志,你的身体没事了?”
孟穗岁摇了摇头,看着她头上包着的头巾,又转头看看广阔的镇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被救了吗?救我的人是不是安西生产建设兵团的人?”
一看到能说官话的当地人,孟穗岁就展开了三连问。
她能不能找到绑定的军官,就靠这个收留她的妇女了。
听到她的话,妇人愣了愣,旋即茫然地摇了摇头:“送你过来的是金沙镇消防救援总队的同志们,不是安西生产建设兵团的人,同志,你的身体真没事了?”
闻言,孟穗岁一脸失望,她可以确定,对方一定是建设兵团的军人,消防救援总队的人应该是暂时接手了他们这些从沙漠里救出来的幸存者,找了老百姓家安置。
察觉到妇人关怀的目光,孟穗岁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你了嫂子。”
话落,她想到刚刚妇人的话,又问:“这里是金沙镇?”
金沙镇下辖就是阿勒坝,两者间相距很近,她完全可以去阿勒坝的生产建设兵团等着,但仔细想想,对方既然参与了救援活动,应该不会这么快回去,她等守株待兔。
“诶,就是金沙镇,你受了伤,得好好休息,放心吧,救援队把你放在我家,我肯定好好照顾你,甭担心。”妇人是个热络的性子,一再出声宽慰着孟穗岁。
孟穗岁笑了笑,暂时搁置系统交代的事,问道:“嫂子,你知道其他被救回来的幸存者在哪儿吗?我想去看看,我有几个同伴,她们当时与我在一起的。”
想到单倩倩和蔡茹,孟穗岁心里有些沉重。
她很清楚这一次的沙尘暴灾害有多严重,连她这种吨位的都被吹走了,更何况是她们两人了,而她身陷绝境,有吃有喝有药,还差点失血过多而死,她们呢?
孟穗岁有些不敢想,虽说起初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可她也不是石头心,自然与单倩倩和蔡茹也产生了感情,生怕她们真在这一次的灾害中出事。
妇人神色有些迟疑,她摘下围裙,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须臾,她道:“同志,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救援队带回来的人不少,但都……”
孟穗岁瞳孔一缩,大脑也跟着轰鸣了一下,脸上为数不多的血色尽数褪去。
她有些着急,上前抓住妇人的手:“什么意思?嫂子?”
妇人叹了口气:“你要真想去,我能带你过去看看,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了,沙尘暴是沙漠里常有的事,但这么严重的还是建国后头一回,你们呐……命不大好。”
说话间,妇人忍不住摇了摇头,语气也不免唏嘘。
孟穗岁身形踉跄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难道只有她活着回来了?
她不想相信,但事实告诉她就是这样的,她如果不是有金手指,也是回不来的。
妇人和孩子嘱咐了两句,领着孟穗岁往金沙镇医疗队去了。
孟穗岁脸色发白,有些浑浑噩噩,一路跟着她,在抵达医疗队后,看着满地整齐排放,身上盖着白布的尸体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腰间的伤口似乎更疼了。
妇人转头看向她,目光怜悯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医疗队地方小,被救回来的人都是被送到这的,不过活下来的只有你,看你情况稳定了,才暂时安置在我家的。”
孟穗岁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可眼前可怖的情形依然还在,并没有消失。
她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旋即又大步迈开,有些着急的来到停放尸体的地方,一张张白布掀开,每一次,她的手都在发抖。
孟穗岁蹲下,又站起来,身上的伤口再度撕裂,涌出些许血迹。
一个最是娇气,不愿意吃苦的人,这一刻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孟穗岁紧紧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强制冷静下来,想到心直口快,永远站在她这边的单倩倩,想到善良重义气,说拿她当亲妹子的蔡茹,想到戴长庚,刘国彪……
她只觉心里酸涩难忍,都是活生生的性命,都是曾坐在一起吃喝说笑的人。
她们都已经说好了,等到了阿勒坝,一起去捉沙鸡,套兔子,不是说好了吗?
孟穗岁酸涩的情绪在掀开一张白布时,到达了顶点,眼睛都跟着模糊了。
她身体剧烈颤抖着,看着静静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已经没了呼吸的单倩倩,心口一痛,果然,她不是什么好命的穿越者,祈求的事没有如愿,噩耗却如约而至。
孟穗岁头垂了下去,滴滴滚烫的热泪落在了单倩倩的手背上。
在遇到巨大沙尘暴时她没有哭,在孤身一人流落沙漠时她没有哭,在被系统宣告即将死亡时她也没有哭,可这一刻,看着单倩倩冷冰冰的尸体,她有些忍不住。
这个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的姑娘,真的没了。
这时,有医疗队的人看到情况,跑过来询问。
“同志?同志?你认识这位女同志?你是她的家属吗?同志?”
这些无名尸体都是要找到家属进行认领的,不然就只能随意找个地方掩埋。
孟穗岁紧紧抓着裹尸布,原本娇媚入骨的声音此时却嘶哑又难听:“她叫单倩倩,来安西生产建设兵团随军的,男人叫李勇,是个连长,麻烦你们通知一下家属。”
一听涉及了军人家属,医疗队的人吃了一惊,忙安排人去进行通知了。
孟穗岁抬头,通红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单倩倩,将白布盖上,转而又去继续掀其他尸体身上的白布,每每看到陌生的脸,她心中都松了口气。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想看到奇迹发生,不要再出现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