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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无药可救

    “我只是想兜个风而已。”李星鸿拍了拍引擎盖,语气调侃,“段霄,你越来越像个喋喋不休的圣僧。”

    “这儿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做你的心理导师。”段霄底气十足,“你的病源因何而起,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不是救世主,也没必要救下所有人,这不是你的义务。”李星鸿冷声回应道,“别把我当成你弥补遗憾的一件工具。”

    段霄眼中带着冷意,什么也没有多说。

    他瞥了一眼身后,一名仿生人侍者悄无声息地捡起了地上的衣物。

    李星鸿轻咳了一声,对方立刻停止了动作,茫然地注视着他。

    段霄看向那名侍者,开口道:“不要指望这些被你强制关闭了情感模拟系统的智械能够理解你的眼神示意,李星鸿,你应该打开它们的情感系统,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星鸿对那名仿生人做了个“放下”的手势,“这不是现在需要洗的衣服,把它放下。”

    他跨坐在摩托车上,眉间沟壑被阴郁填满,“说什么改变世界的使命,那都是你们同盟者强加给我的,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安排我的人生轨迹。轩辕……呵,凭什么一定要改变这时空?让它消失不好吗?”

    “李星鸿,你要知道,身为轩辕,你的一举一动,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有可能影响

    未来。这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也不是由同盟者来决定的,而是你改变了未来,已经成为了可以观测到的结果,并且这个结果现在还没有产生改变。”

    段霄语气深沉,转身从侍者手里接过了药盒与水杯。

    李星鸿的眼神动摇了一下,接过了段霄递给他的药。

    “预言怎么说?这场战争注定要输吗?”

    “依照星云的说法,光神所给的指示是‘果’,而产生‘果’的‘因’有许多种,大唐的国力会因这场异变而衰弱,但未必是由于这一场战争导致。”段霄道。

    “这里没有外人了,我们可以说点儿实话。”李星鸿放下水杯,垂眸道,“翎尾的功效对我来说已经是微乎其微,我快要死了,同盟还是另寻明主吧。”

    “别那么早放弃自己,李星鸿。同盟可以有下一个轩辕,但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段霄蹙眉道,“你看起来很焦虑不安。”

    “我发现连你也在骗我。”李星鸿注视着段霄的双目,“你是同盟者这件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身份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友谊。”段霄道,“你现在觉得自己被利用,觉得是我们在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他顿了一下,从眼中涌出悲意,“但事实恰好相反,因为你的意外失忆,原本预言中的那

    个结果消失了,未来开始走向衰变,我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因为那对我来说其实真的无关紧要,但身为你的朋友,我希望能够帮你实现心愿。”

    李星鸿像是失魂一般,眼神发直,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他捏住了胸前的衣襟,五指逐渐攥紧。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脾气……这也是陨化的影响。”

    “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段霄语气真诚。

    李星鸿眼底涌起波澜,“放下你的执念吧,段霄,你的未婚妻早就已经死了,你不能总是回想过去,活得像个苦行僧。”

    “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把你当朋友。”

    “我不配拥有什么朋友。”

    李星鸿握住车把手,发动机车,扬长而去。

    里飞沙载着他穿梭于茫茫夜色,视线中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白色沙漠”,耳畔呼啸的风声如同野兽嘶吼。

    耳畔回荡着粗重而沉闷的呼吸声,如利刃般向他袭来的风沙被头盔阻挡在外。他喘息着,胸膛起伏着,鼻间呼出的热气扑在了脸上,糊住了视线。

    不远处,勘察用的无人机围绕着未经开发的环形山打转,山尖上的信号塔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山脚下,巨型打桩机仍在孜孜不倦地运作。

    要不了多久,一座座新兴的钢铁大厦就会在这片贫瘠的

    土地上崛起,崭新的都市将迎来令人向往的美好明天。

    环形山的另一侧,老旧的矿石加工基地正在被拆除,隆隆巨响使大地震颤。

    死亡和明天靠得那样近,他已经无法甩脱,不甘和愤怒侵占了他的理智,让他失去了自我。

    他知道自己不该放弃,可是仅凭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无法再给予叶霏烟任何东西,除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只有耗尽生命才能拉近他和叶霏烟的距离,他愿意燃烧自己,化为灰烬。

    可如果他付出的一切换来的是叶霏烟被永远困在这没有未来的时空中的结局,那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矛盾与无力,他的生命流逝像是死亡的倒计时,做不做这个选择都已经由不得他。

    里飞沙发出急刹的剧烈声响,李星鸿摘下头盔,捂住口鼻,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

    他扶着车把手,头颅低垂着,发出了一声惨烈的轻笑。

    他这一生都在用性命演一场荒诞的、滑稽的戏。叶霏烟砸了他的台,撕下了他的面具,他应该杀了她。

    现在他要死了,呼吸之间都是刺痛,每一寸骨骼、皮肤都承受着人造器官带来的煎熬,他却想要拥抱那个人。

    身体的疼痛和她的抚慰似乎连接在了一起,让他混淆了拥抱和杀意的边界。

    他已经病入膏

    肓、无药可救,那不如就这样吧……

    炫目的白光照亮了荒芜的沙漠,飞鳐自天而降,悬停在了公路上。

    李星鸿抹掉了嘴角的血迹,腋下夹着头盔,双目注视着前方。

    杨雪钊朝他走来,脚步匆忙。

    “你还回来做什么?”

    “三年的约定,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杨雪钊眨了一下眼,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段霄说他联系不上你,让我出来找你,怕你死在外面。”

    李星鸿笑了一下,“死?哪有那么容易?”

    “走吧,你该好好洗个澡,你现在像只打架打输了的流浪狗。”

    杨雪钊示意他看向自己的衣领,那儿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我本来昨天就打算回来,但义父生病了,我去了趟高昌。”杨雪钊眼波流转,语气里多了一丝欣慰,“秦姐姐和我说,高昌有她在,大家都在,这样我便安心了。”

    “你随时可以回去,那里是你的家。”李星鸿道。

    “别啊,我这不是惦念着你吗?陛下在紫宸殿上允诺我官复原职,我都没同意呢。”杨雪钊傲气十足,挤着眉道:“你说,月轮和须弥离得那么近,战火要是烧到月轮来,谁来替你守卫月轮?”

    他以食指敲打了一下照夜白的驾驶座,侧过头看向李星鸿,来自光年之外的星辰光辉拂照在他的脸上,却抹不开他眉间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