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都护府会议室内，仿生人侍者默不作声地为叶霏烟和郭子瑶添上了茶水。
窗外霓虹闪烁，投影屏幕散发着微弱光亮。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李慎依旧精神抖擞，叶霏烟反倒有些起了困意，她倚靠在座椅中，听着郭子瑶向天子汇报天宫近况，不由自主地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李慎看向虚空中的茫茫星域，目光落到了那颗散发着皎洁光芒的月轮之上。
叶霏烟暗自思忖，以月轮之险要地位，注定无法躲避地球与须弥星之间的炮火，李星鸿理应有所表态，李慎等的便是他的回应。
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身为强化人的李星鸿自始至终没有显露出任何愤怒或是不满。
金曜也好，翎尾也罢，任何珍贵的特效药似乎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他漠然地审视会场内的一切，就好像在审视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的命运审判。
李星鸿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咳，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来自月宫的信号突然毫无预兆地中断了，众人面面相觑。
段霄脸上浮起忧色，正要起身往李星鸿所在的书房而去，信号却恢复了过来。
“不小心踢断了信号，抱歉。”李星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慌张。
叶霏烟侧了下头，双手交握，她发现李星鸿的嘴角带着些许没来得及擦干
净的血迹。
激昂的乐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李星鸿的闹钟声音招来了李慎的猫，以及不知从哪位与会官员家中传来的犬吠声，一时间会议室内成为了充满欢快意味的动物园。
叶霏烟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两点，不禁感慨天子当真是精力旺盛。
李星鸿连咳数声，捂着口鼻深吸了几口气，示意身后的侍者关掉闹钟。
“到时间了，大都护，您该注射抑制剂了。”侍者低声提醒道。
“云敛，身体要紧。”李慎关怀道，“你先去休息吧。”
李星鸿眼中带着疲态，咧嘴笑道，“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李慎微微一笑，宣布散会。
大臣们纷纷退出视频会议组，李慎忽然开口道：“云南王，叶卿，二位请留步。”
叶霏烟又坐了下来，郭子瑶对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去外面等你”。
“大理寺已经查明了，死在藏书阁里的那位校书就是张阔本人，死因是自杀。”李慎面色肃穆，“二位都是与长庚同盟有着深厚渊源之人，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同盟内部是否已经出现分裂之势？这次第一舰队叛变，是否是同盟者所为？”
叶霏烟表情诧异，她从未料到段霄也是同盟者，但从他留学月轮的经历来看，这位云南王的思维与行为的确更
像是“现代人”。
“陛下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段霄面色沉静。
“我当然不是在怀疑你。”李慎嘴角带笑，“张阔是钱教授的朋友，你是钱教授的学生，难道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过去吗？”
“我不会在工作场合和他人交流私事。”段霄直白地应道。
叶霏烟觉得段霄这人大部分时候都理性得不像人类，好奇心太低，容易错失许多八卦。
“那你知道钱悬钟也是长庚同盟者成员吗？”李慎问道。
段霄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或许有人不太喜欢你和钱教授所做的决定，这就是终止金曜的研究带来的后果。”李慎拧了下鼻梁，语气艰涩，“我虽有所预料，却没想到这不满的声音出现在第一舰队。”
叶霏烟忽然有所察觉，第一舰队骨干，且与钱悬钟有所关联……这人的名号呼之欲出。
“这人是我师父。”李慎道，“早年我拜他为师，与他游历山川。”
“慎郎所说的莫非是尉迟辽？”
李慎点了点头，神情苦涩。
叶霏烟在震惊之中退出了视频会议室，发现郭子瑶正在长廊尽头的窗边等候她。
“你见过像这样的地球吗？”郭子瑶笑着道，“那片灯火最旺的区域，应该就是长安吧。”
叶霏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脚下的星
球此刻已陷入沉睡，星星点点的光亮点缀于江河山海之间，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闪烁。
“真漂亮。”她感慨道，“这样的景色，值得拍一张照。”
郭子瑶掏出通讯器，拍了一张照片。
“要和葵姬殿下分享照片吗？这次你应该不是随便玩玩了吧？”叶霏烟笑问道。
“叶师妹实在是高看我了。”郭子瑶自嘲道，“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哦？想不到葵姬殿下深藏不露。”
“没错，我是她的小白脸，她是我的大富婆。”
郭子瑶一脸坦荡，好像十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种关系。
叶霏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玩笑开得太多，自己也会当真的，说不定哪天你就发现自己无法自拔了呢？”
郭子瑶未置可否。
月轮王都，月宫幽邃的长廊内空无一人，萤火般的微光随着李星鸿那不徐不快的脚步逐一亮起。
凌晨三点一刻，月宫内万籁俱寂。
李星鸿解开衬衫纽扣，脱下来掷向一旁，车库内光影自动变化，银白色摩托车亮起大灯，如同在黑暗中苏醒的猛兽。
身着曳地长裙的年轻女性形象浮现于半空，身周星光浮动。
“已经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投影下的年轻女性步履轻盈，在李星鸿面前驻足，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透
明的五指穿过了他胸前的领带。
“现在不是出门的时候。”
李星鸿抱起了放置在柜上的头盔，“只是想来看看我的老伙伴也不行吗？你最近管得越来越多了，星云。”
“把头盔放下会显得比较有说服力。”女性机械音道。
“星云。”
“我在。”星云回应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别来打扰我。”
李星鸿换上机车服，戴上头盔，耳机内，段霄的声音响起：“你该听听星云的建议，离开月宫的屏障会让你的身体负担加重，月轮的辐射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承担的。”
李星鸿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男子，握紧把手，咧嘴笑道，“如果我死了，这世界难道会停转不成？”
“你是轩辕，你的存在足以改变这个时空覆灭的结局，如果你还想帮助叶霏烟的话，至少该放弃自暴自弃的念头。”
李星鸿抿唇不语，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硬朗线条，寒意逐渐在他身周凝结。
“哪有自暴自弃？”他笑得十分干脆爽朗。
“你骗不了你自己，我已经查明了，你双目失明根本不是翎尾导致的结果，是你的身体已经在向你发出警告。”段霄道，“叶霏烟迟早会发现，你拿给他看的那份检查报告数据有假。”
这句话击穿了李星鸿的心理防线，他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