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坐在道路旁的缘故，夜间的冷风将刚刚端上桌，而散发热气的菜肴，都变得如同搁置许久般寒凉；
我看着上菜人的身影，并不是陌生的店小二，而是我最为了解的蒋羽，他一脸惬意又夹藏着难堪般的窘境，双眼在我们之间扫视一遍，又落在刚刚的菜肴上，对我说道：“你先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蒋羽的声音，让我从刚刚的情绪中缓缓脱离，注意力也重新转向摆在我最面前的一盘肉菜。
量很多，多到我能够一眼便分辨出他的特意吩咐。
我看着蒋羽的眼神，明白了他的窘境里夹含的忧心，让我不是滋味。
我打开一次性筷子，在他的目光所至之处，夹起一片肉，放入自己的口中咀嚼，好好品味，最终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以此打消他的担忧。
“爱吃就行...你们先吃，我去后厨再拿几个菜过来。”
齐美玲的话语，让我止不住的臆想，而蒋羽的小心，让我的情绪宛如这街道上的随风摇晃的树冠般动荡不止，变得奇怪复杂。
齐美玲将一次性碗杯递到我的面前，应允蒋羽的话语，对我说道：“程总...我们先吃吧，你开这一路的车，累坏了吧。”
我第一次感受到她嘴里的称呼，是那般刺挠的难受，缓缓开口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名字就好了......”
齐美玲也只是愣了愣，又浅浅地笑了笑......
虽然四周的光线并不算强烈，但隐隐约约间还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面容状态，我看着她的面容，由衷的感受出她恢复之后的气色好转。
又注意她的工作服，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齐美玲只是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才缓缓解答我的问题：“就只是在一家酒店当前台......”
我陷入沉默，又将自己的疑惑表述出来：“你家里人不是给你安排了家乡里面的一份会计的工作吗？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安排呢？”
齐美玲停下了手上的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是家里人安排的，但或多或少还是容易被别人说闲话......后来就传开了...毕竟是不好的事情，负责人并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受影响，就把我给开了......”
她的话语很轻快，但词语却像是刀剑般伤人，我陷入无限的惭愧之中，不敢去正视她的双眼。
齐美玲接着说道：“我想着，蒋羽一个人在南宁也挺辛苦的，索性和他一起，留在这里，互相照应嘛。”
片刻之后，我调整自己的心情，向她问道：“你一个金融系的一本大学生去当前台，甘心吗？”
或许是我的话语过于直白，以至于齐美玲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最终笑了笑，看着我，认真说道：“这有什么...我一个犯过错的人，还有人愿意接纳我，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还谈什么从前呢......而且我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累点少点，但是都踏实安心。”
我听着她的回答，默然点点头，彼此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内心并不算平静...最终我还是选择通过酒精来麻痹这些天的情绪冲击......
或许是疲倦感，又或许是心中的残余的情绪作祟，以至于自己在饭桌上都是沉默寡言的，三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谈，伴随饥饿感的消散，我们三人也要开始分别......
因为我喝了酒的缘故，蒋羽选择送我回到住处，我们便在步行至街尾后，一左一右的分开了。
喝酒的缘由很多，但想要单独留蒋羽下来，也在我的计谋之中。
我并没有昏迷，只是靠在副驾驶上，看着蒋羽，借着酒意，将内心之中的困惑表达出来：“你在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蒋羽看着我的眼神，陷入比较长时间的沉默里，才慢慢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看着蒋羽，接着问道：“你这些时间里，谈的业务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记录？”
蒋羽苦笑了笑，为我解答道：“因为没有谈成啊......”
“你知道我要问的事情，我们之间，我并不想问的很露骨，蒋羽...我只是不明白，你们的生活并不能支撑你这样的隐瞒...我不是要责怪你，只是你这样的行为让我很费解......”
蒋羽顿了顿，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灯，光影随风变得摇曳不止，在他的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画面。
他缓缓说道：“程枫，你太顺利了...所以你不会知道职场里的勾心斗角是什么样的场景...”
“什么意思？”
“业务部的主管老詹...你认识吧？”
我点点头，对业务部的主管，还是有印象的。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开始回忆起自己最近一次清风会议上，与他见面的画面，业务主管还是和从前一样客气，而且也很有实力，清风成立以来，业务一直都稳定在最前列。
我个人对他的观感还是很好的，于是对蒋羽说道：“老詹这个人很客气，能力也一直很好，其实我打算下个阶段升他为业务部经理。”
蒋羽却轻轻地冷笑了笑，让我感到费解，不清楚这其中的含意。
他看着我，郑重地说道：“程枫...在商业上，我没有你这般有经验，但在职场上，你永远不要通过第一印象去相信一个人。”
我：“......”
蒋羽看出的斐然，又将他转向正前方，靠在驾驶位上，和我解释了老詹业务能够稳定在前列的原因：“你应该对人员的调动，配置都不了解吧......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要忙清风的主要发展，对人员上的事情不太上心，我能明白...我和你说吧，业务部新加入的实习生大概有12个人，而我们这12个人都是在主管的调配下进行工作的......老詹这个人看上去客客气气的，那是因为你的身份；私底下他的模样你可是一点也不清楚...我刚进来的时候，我本想着自己本分的工作，少和老詹发生冲突就可以独善其身...但这只是我想得太简单的，老詹会以我们是实习生为由，明面上告诉我们没有替代公司签商业合作的事情，便让我们将已经谈好的商业信息交给他去处理......这样一来，他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接手我们辛辛苦苦谈下来的单子。”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这是我丝毫不知道的事情。
“那你们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告诉经理？”
蒋羽轻轻地叹了叹气：“程枫，你不明白我们的隐忍，职场是一淌看不清浊水，浑浊的表面便说明了它的河底也会是淤泥满布的存在，我们的气愤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这只不过是往浑浊的河流里，猛然砸下几颗碎石，溅起点水花，无伤大雅，而它却可以将人吞没，掩埋......”
我清楚蒋羽的比喻，像他们这样的实习生，能不能留在清风，都只是主管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一次次隐忍。
但我不能理解蒋羽为什么也会如此隐忍：“那你也要这样隐忍？你发现这样的问题，只需要和我说一句，我就能够帮你去解决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你从来不曾告诉我？”
“我的确有想过和你去沟通这件事情...可是我们这些时间里发生了很多次意见不合的争吵，我又该怎么样让你去相信我的话呢？”
我被蒋羽的话语堵住了喉梗，回想起我们数次意见不合的争论，好似将我们之间的友情切割成絮，随风的吹动而变得迷蒙......
话语被心中的情绪猛然一击，变得发颤：“我...我...我们相疑到这样了吗？”
蒋羽没有任何的语气感叹，只是摇了摇头，浅浅说道：“不是相疑，是阶级的变化让我们变得小心翼翼......程枫，你没什么心眼，运气好、人好、就是看人的眼光差了点......”
......
我看着蒋羽，颇为担忧的问道：“那你这些时间谈的客户，都给出去了？”
蒋羽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我没这么蠢...大的客户，我怎么可能拱手相让......有些客户我没有上报走流程就是怕他察觉，等到我转正，这些客户就会变为正式签下。”
我看着蒋羽的笑容，感到些许苦涩，直到这一刻，我清楚了他隐瞒客户上报的真实原因，也得知了业务部存在的问题。
心中最后的一个困惑，让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齐美玲这样这样子生活大概多久了？”
“两个月了......”
“一直瞒着我，是担心我反对你们吗？”
蒋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通过沉默来回应我得知的答案。看着蒋羽忽明忽暗的面容，我的心情变得复杂，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这段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