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姝瑶透过那薄薄的屏风,望着外面的母亲,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那辆摇晃的马车里,与林纭之间的对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
那时,林纭的话语虽带着几分玩味,却也点醒了她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得到世子的宠爱确实重要,但更关键的,是赢得李氏这位王府实权人物的信任与支持。
李氏不仅掌握着王府的大大小小决策,更是背后庞大的财富与产业的实际掌舵人。
遗憾的是,林纭似乎并未洞悉这一切,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萧宴一人身上。
萧宴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包扎,李氏这才踏进了内室,她的话语温柔而又满含关切:“姝瑶,这几天就好好修养,府中之事无需挂怀,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萧宴去做。”
慕姝瑶报以一个虚弱却温暖的微笑,轻声应答:“儿媳谨记在心。”
然而,一念及镇北王的安危,她便迫不及待地追问:“父亲呢?他回来了吗?”
提及镇北王,李氏的神色更添几分沉重。
自入宫至今,竟未有丝毫消息传来,她内心隐隐不安,害怕他在宫中遭遇不测。
但面对慕姝瑶,她依然努力挤出一抹安慰的微笑:“他还未归,不过你放心,你父亲经历过多少风浪,这一次也定能安然度过。”
边说边细心地替她整理好被角,轻声道:“你先休息,母亲不再打扰你了。”
随着房门的关闭,李氏又向门外的萧宴招手示意。
萧宴心知有异,只能尾随而出。
门扉甫一合拢,李氏的声音便低沉下来,话语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这次事件,究竟是何人指使屠崖寨的人伤害姝瑶?”
萧宴深知,屠崖寨之事绝非能够长久隐瞒。
朝廷的调查迟早会揭露一切,李氏早晚也会知晓真相。
即使心中万般不愿,他此刻也唯有坦诚以对:“是林纭。”
李氏闻此言,不怒反笑,那笑声中带着讽刺与不屑:“林纭?哼!我就说姝瑶怎会平白无故遭此横祸,听荷叶所言,当时并非只有一个人。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真是肆无忌惮。”
“这就是你选择的人,险些将姝瑶置于死地!这一次,你打算如何处置她?难不成就这般不了了之?”
若萧宴真的选择息事宁人,她反而不会善罢甘休。
对于一个屡次对慕姝瑶下黑手的人,她实在没有手软的理由。
萧宴沉声道:“她已被送往衙门,这种事情,由官府来处理最为恰当。”
这样的回答,总算让李氏的脸色稍缓。
她凝视着紧闭的房门,心中已有了决定:“既然如此,这几日我便亲自照顾姝瑶,确保她不再受到任何威胁。私塾与酒楼那边,她不必忧心,我会安排妥当。”
“她在府里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好好歇息一番了。”
言毕,李氏仰首望向夜空,星辰璀璨,而那迟迟未归的镇北王,连个信儿也没有,她心中的担忧愈加深重。
正思虑间,一名仆人急匆匆奔至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王妃,衙门的人到了,说是要带走朱小娘和她身边的贴身侍女苑儿!”
对此,李氏并不显意外,只是低声吩咐:“带他们去,不得阻拦。”
仆人领命而去。
不久,朱小娘与苑儿被衙门的差役带出。
两人的情形迥异,朱小娘虽身坐轮椅,被人缓缓推送,神情中却不见慌乱;相比之下,苑儿则被绳索束缚,双手紧紧绑在身后,被押解着离开。
行经李氏身旁时,苑儿竭力呼喊:“王妃,救救奴婢啊!奴婢愿为王妃效犬马之劳,求您救救我!”
李氏面无表情,对这一幕不为所动,她的目光紧紧锁定了朱小娘。
朱小娘见状,深知求救无望,索性放弃乞怜,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终究还是你棋高一着。”
“我们原是一家人,哪来胜负之分。”
李氏淡然纠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叹息。
这样的结局,绝非她之所愿,整个王府都将因此蒙上阴影。
多年的相处,让李氏心中不乏感伤,她轻轻摇头:“我对你从无不公,为何还要冒险开设赌坊?在这王府里安逸度日,难道不好吗?”
朱小娘却蓦地笑了,那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悲凉,她凝视着李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你不明白才好。如你这般出身名门的千金,又怎能理解我的处境?那些乞怜度日的日子,你以为是我所愿?”
李氏急切反驳:“可你还有临福楼啊!”
临福楼,曾是李氏的陪嫁,后慷慨赠予朱小娘,旨在让她拥有自己的产业,以图日后有所依靠。
这些年,临福楼所得皆由她自主掌管,而即便如此,朱小娘似乎仍旧不满现状,这份贪婪与不甘,让人费解。
临福楼一个月的进账,与赌坊的滚滚财源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难以望其项背。”
朱小娘心中暗忖,脸上却不动声色。
经营赌坊这项隐秘的营生,她可以躲在幕后,无需抛头露面,只需坐享其成,这样的角色无疑令她如鱼得水,甘之如饴。
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即便是在这种不利的情境下,也要保持那份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语调中带着几分复杂与酸涩,说道:“你家底殷实,陪嫁丰厚,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钱。但我不同,我得为临江多攒些银两备着!他身为庶子,没法与世子相提并论,将来需要自谋出路!”
“这些年我对阿宴和临江并无偏颇,待他们如同己出,这还不足够吗?”
李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反驳,话语中带着一丝委屈。
确实,萧宴拥有的一切,萧缙从不曾缺少分毫。
即便是每月零花钱,两兄弟所领皆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李氏在心底暗暗盘算,对于萧缙,她已经尽力做到了公平公正,别无他法。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朱小娘目光微抬,直视李氏,语中带着些许尖锐,“真到了紧要关头,世子自然能够直接向你要银两解决问题,可临江能开得了这个口吗?即便他心有渴望,碍于身份,他也无法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