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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娴昏迷了几日,其间亦醒来数次,半睁着眸子,隐隐嗅到芙蕖幽香,约约瞧见窗下案几旁立着一人,手中捧着一叠卷宗研读,时而却向塌上之人投来分心的一瞥。

    她捱着剑伤,胸口酸痛,望着那道影子,心中微颤,恍然间以为回到了前世在王府里的那些时日。

    每每和苏尧行完云雨之事,她总是一身香汗,鬓云乱洒,慵懒而又倦乏在倚在梨花榻边。欲睡又不忍睡,单手托腮,双眼迷离地看着苏尧一件一件着起衣裳,好整以暇地坐在雕花海棠书桌旁翻看起军务。

    俊美白皙的脸上带着些微惹人遐思的春意,面色却是极一丝不苟的。偶然间抬起头与她相视一眼,那对漂亮至极的凤眸中也会氤氲出少有的温存缠绵。

    只是温柔尚在,隔阂难消,他们之间没能有一个好开头,即使被生拼硬凑到了一起,纵然中间有过心动,结局也不得善终。

    姜娴想起前世的结局,胸口剑伤愈痛,反反复复,又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之中。于是

    这病迁延了好些时日。

    又过了数日,姜娴身上的剑伤渐渐痊愈,不再受心绪刺激而扰,只是光洁细腻的胸口处终是留下了一处略狰狞的青鸾剑痕,怕是三年五载才能完全消失。

    她醒了过来,得知自己被软禁在驿馆的别院里,驿馆周围皆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也难逃出去。

    姜娴昏迷不醒的那几日里,苏尧忙着同西疆匪徒周旋,闲暇之余竟还有几分心思挥毫笔墨,作了一副美人图,命人挂在书房壁上。

    画中仙子容颜媚冶,雪肤花貌。身着绣金色嵌珠软烟月锦裙,轻拢一层藕荷色折纸海棠披风。唇间一点朱红,两腮粉靥,发髻高拢,一枝清水芙蓉插在发心,两边金凤步摇珠玉垂下,眉间点着鹅黄花钿,金枝玉叶,富贵至极。

    众人见了那副画,皆瞠目结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小王爷笔墨了得,下笔有神,才能将人物勾画得栩栩如生。还是画中美人原就生得这般绝色,王爷的一笔一墨只不过是最基本的还原复现。

    姜

    娴初醒,手脚方可活动,来不及思量脱身之计,就被十几个婢子们拥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折腾了半天,装饰成了画中人的模样。

    众女围着她嬉笑打闹,不胜聒噪,姜娴本想教训她们一顿,又因为剑伤尚未完全痊愈而有心无力,连尖着嗓子呵斥一句都略有些费力。

    她任由她们闹着,自顾自茫然坐在紫檀木椅上,抬起手臂仔细瞧了瞧袖口上的绣金鸳鸯花纹,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步摇。总觉得这身衣服她曾是穿过的,这发髻她也曾挽过,似乎是哪一年生辰,只是具体印象,却又记不清了。

    “娘子,你且在这等着吧,王爷今晚去将军府赴宴,晚些才得回来。”婢子们闹够了,便也四处散了。

    姜娴心中惊惶,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从木椅上跌落,苏尧命人将她打扮成这般模样,难道是要她侍寝?

    前生贵为王妃,下场尚且凄惨,这辈子做个来历不明的侍妾,岂不死无藏身之地。姜娴思及如此,便铁了心地要逃出驿站。

    那一日,西疆驿馆走水,火势甚凶。

    姜娴推倒烛台时,并未顾及太多,她趁乱翻墙而出,回首见那烈焰腾空而起,有吞天灭地之势。心中开始后悔自己莽撞,万一又烧死了人,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消除不了自己的罪孽。

    幸而那时天色未晚,驿馆里的人都未歇下,因此也未伤及性命。整座院中只少了姜娴一人,那画中美人也随着小山别院付之一炬,下人急忙去了将军府禀告小王爷。

    姜娴再度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但她却并不窘迫。苏尧命人给她插了满头的珠翠,随便拔下一根玉簪,都够她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如今匪患基本已经平息,她孤身一人流落在西疆城内,并不再似之前那般危险。

    十日之后便是宫里贵妃娘娘的生辰,苏尧应该很快就要启程赶回长安,届时她便也能光明正大地回到将军府了。

    姜娴铤而走险,又回到她当日金蝉脱壳的那家客栈,光影那般执拗,前些时日势必已经将这家店翻

    了个遍,所以此时此刻,此地反而是最安生的角落。

    且不说苏尧无暇寻她下落,就算真的命人寻了,也绝不会想到她就躲在原处。

    令姜娴没有想到的是,她当初在城外救下又很快抛弃的那名乞儿,这些天里一直赖在客栈里蹭吃蹭喝,眼巴巴地等她回来,还给她欠了一屁股债。

    见到姜娴,小家伙喜出望外,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嚎啕大哭,满口阿姊阿姊的叫。

    “你怎么认得我?”

    “你头上别着荷花呢!”

    客栈掌柜姓刘,笑眯眯地接过姜娴手里的一根玉兰簪,不痛不痒地指责姜娴道:“这么俊俏的小哥儿,你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这里,十几天不闻不问。若不是我心善,早成了饿死鬼了。”

    姜娴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换了身衣服后的确有些漂亮。她瞧着他的脸,心底竟生出了这小家伙和苏尧有几分肖似的错觉。

    “罢了,我带你回将军府,让陆士杰教你习武。”

    “从今以后,你便叫阿七。”